老向导说道:“要再大几岁才上学,八岁上或九岁上,等他们懂事一点,去定居点上。”
时闻又看了跑来跑去的孩子们一眼,他们倒没在玩耍,而是在帮忙做着各种力所能及的工作。
时闻很快收回目光,带着队员们开始处理各种牲畜的问题。
今年斯克维尔虽然没有过来,但是大家都听说了他摔伤的消息,也由口耳相传和各大微信群知道了这次的义诊队是时闻带队。
时闻的技术和人品大家是相信的,所以他们一过来就受到了牧民们的热烈欢迎。
大家拿出酸奶和风干肉来给他们吃,请他们喝奶茶。
时闻他们原本想给牲畜们看完病再说,大家都让他们坐下来好好喝完奶茶,等休息好再处理牲畜们的病。
他们一路赶来确实需要一个休息,时闻见状便不再推拒。
大家吃吃喝喝并聊着天,这个时候,有人说道:“维尔马已经去大医院看病了。”
时闻咬着风干肉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维尔马。”那人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解释道,“就是那个腰痛的人,他去大医院看病了,医生说是布病。”
时闻没想到这个消息在牧民之间传播得那么快,他反而是后面得到消息的那一个:“已经确诊了吗?”
那人点头:“确定了,就是布病。时大夫,你的医术实在太厉害了。”
时闻连忙摆手:“我不会看病,就是看他的症状有点像,建议他去检查一下,还是大医院的医生比较厉害。”
大家都觉得时闻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证件,可也是大夫嘛,对他的推拒并不在意,只一个劲儿地夸他厉害。
时闻摆了好几次手也没能纠正大家的看法,同行的兽医们看着他,还嘿嘿地使劲笑。
时闻实在没办法,只好认下了“时大夫”这个名头。
晚上,时闻跟燕克行聊天的时候还特地说了一下这件事:【看起来我得抓紧时间学习,看能不能考个相应的证件下来,要不然太对不起这一称号了。】
燕克行:【等回来之后让祝佶他们帮忙安排。】
时闻:【这个可以,他们要是能帮得上忙,我这边就省事了。】
燕克行:【今天还有什么新鲜事吗?】
时闻:【让我想想,有两只被虫蝇叮咬得特别严重的大尾羊算吗?你是没闻到,那两只大尾羊都臭了,一掀开它们的尾巴,尾巴底下都是密密麻麻的蛆,看得我今天的晚饭都没能吃多少。】
燕克行:【那么严重?】
时闻:【是啊,药水没有涂好就是那么严重,山里的虫蝇也好像比平地上的要厉害一些。】
时闻打字打到这里又笑了起来,两只手打得飞快:【在我们检查出大尾羊屁股上的虫子之后,有好几个牧民急了,赶着大尾羊下来给我们检查。】
时闻:【大尾羊的屁股不是特别大?它们上山的时候还好,下山的时候一急直接失去平衡,咕噜咕噜往下摔,摔得大尾羊都懵了。】
时闻:【就那些大尾羊,被沉重的屁股拖着往山下摔的景象,你肯定没见过。】
燕克行:【虽然没见过,但可以想象,那景象一定特别好玩。】
时闻:【是啊,我们都笑得不行。牧民们也跟着我们一起笑,大家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时闻说着,还告诉燕克行,这边的风干肉特别好吃,可能用烈酒腌制过,又在山顶的大风和烈日下晾晒出来。
难得这边的风干肉香而不硬,辣而不冲,他还想问牧民买一点来着。
他没来得及开口,只是在风干肉上多看了两眼,牧民们就迅速的理解了他的意思,抓起风干肉往他兜里塞,吓得他连手里的肉都没吃完,赶紧拔腿往外跑。
他遗憾地告诉燕克行,买是买不到了,不过他咬过的那一大块风干肉可以带回去让燕克行尝尝,他会掰掉牙印部分的。
燕克行在那边又笑。
这一天两人也是笑着聊完,然后进入梦乡。
他们上山的时候一路都在走山路,等为期一个星期的义诊完成,他们就可以从另一边的山下去,然后乘坐上提前订好的车,直接坐车回去。
他们订的车也会帮忙把马儿拉回去。
这次义诊圆满成功,大家下山的时候就没那么急了。
时闻也更关注周围的事物。
原本他们可以一口气下到山下,不过大家实在累了,中午时闻特地让大家原地休息了一下。
时闻:“也不赶在这一时半会了,大家吃点东西,多休息一会儿,我们再继续出发吧。”
大家都没意见。
唐铎海叹着气说道:“上山难,下山也难,下来的时候我都怕我的马儿走不稳,直接滚下来,就像那天的大尾羊一样。”
时闻:“那我们走慢一些,让司机在山下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我已经跟他们说了。”
班磊问:“要喝点酸奶吗?刚刚他们给的这一袋酸奶好喝。”
时闻实在口渴了,便说道:“来一点吧。”
喝完酸奶,大家靠在树上原地休息。
时闻闭上眼睛也想休息,休息了一会儿,他感觉到有点想上厕所,便站起来往丛林深处走去。
唐铎海看他站起来,问道:“时哥你要去哪?”
时闻丢下一句:“上厕所。”
这下唐铎海不好跟了,作为朋友,他们还是知道时闻跟燕克行的情况的,只是平时不好多说。
时闻也知道大家都知道,平时相处起来也并不怎么会尴尬,不过在这种时候肯定多少会有一点奇怪的感觉。
他自己也不在意,直接挥挥手往密林深处走去。
他们所在的森林都是原始森林,林子实在太深了,也没有路,到处都是灌木和藤蔓,他左转右转转了几下就已经看不到人影跟听不到人声了。
这边的私密性已经足够好,时闻也没有继续走,而是选择站在了一棵树下方便。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有东西掉下来,咚一声砸到了时闻的脑袋上。
这个声音还挺响,直接把他砸愣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才看见一棵有点熟悉的树木。
砸到他头上的那个果子他也比较熟悉,小时候他家经常捡这个果子来做成各种食物——是橡子。
这居然是一片橡树林。
现在一想,他离家已经有很多年了,跟父母也没什么联系,他还真很久没有吃过这种食物了。
时闻走远一点,再一看,身边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橡树。
这些橡树遮天蔽日,无数干枯的果子挂在枝头或者掉到了落叶之中。
时闻走远了一点,随便用脚一扒拉,都扒拉出了好些橡子。
这些橡子已经干枯了,不过大多还没坏掉,捏下去的时候很饱满,可能得益于它的外面有厚厚的一层壳保护,所以才会在风干的时候依旧保持得很完美。
时闻将衣服的下摆拉起来,做了一个小围兜,就这么捡橡子放在围兜里。
他还没有捡几颗,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唐铎海在外面大吼道:“时哥,你好了吗?是不是拉肚子了?”
时闻被他喊得有点尴尬,不好在这边继续磨叽下去,便提高了声音回答他:“快好了,再等我一会儿。”
那边的人还在等,时闻低头扒拉了几下,想把橡子都捡起来。
这里的橡子到底储存了大半年,有些橡子的品相已经不那么好了,还有些被虫子咬了,根本没办法带回去。
时闻看了一下,突然看到了松鼠活动的路径。
在森林里这种小型哺乳动物的活动路径还挺好找的,起码对于时闻来说根本没有难度。
他看了几眼,又听到外面的人已经在收拾东西。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之内,他迅速做出判断,找到了两条松鼠经常走的路,然后顺着那条路往前找了找。
很快他就找到了松鼠藏橡子的窝。
松鼠有储存食物的习惯,每年都会弄好几个储存点。
这一窝橡子可能松鼠为了过冬的时候特地存的,现在已经到夏天了,也没有松鼠过来拿。
它可能已经忘记了,这里有一窝橡子。
松鼠就是这样,喜欢藏东西,又经常忘东西,所以它们是森林里的重要播种小能手,有很多树木都是由松鼠忘掉的果实成长起来的。
今天这批橡子被时闻看到了,那就不好意思了,他要把这批橡子带回去给燕克行尝尝。
时闻一点都不心虚地把这窝橡子给掏掉,只留下了两三颗在原地,如果它们要发芽,这两三颗橡子已经足够长成大树。
时闻看了一下衣服下摆拉起来的小兜兜,这点橡子还不够,他还得再找两三窝。
于是他抓紧时间继续在密林深处找了一下,又掏了两三窝橡子,这才拎着下摆,兜着满满一大兜橡子心满意足地走出去跟唐铎海他们汇合。
唐铎海看着他满满当当的下摆:“时哥你找什么了?我们还以为你在林子深处方便,不敢叫你呢。”
时闻将衣兜展开来给他们看:“找到了一大兜橡子。”
大家纷纷围上来看:
“这不是蒙古栎的种子吗?我们只有以前在没有东西玩的时候经常捡这玩意当弹丸,用弹弓打着玩。”
“对对对,我小时候也经常玩这个,你捡这个干嘛?这个还能用来吃吗?还是要种到你家的山头上?”
“这玩意应该也能适应你家那边吧?我听说那些外国人养猪特别喜欢用这玩意养,猪吃了这个之后有股奇特的香味,是不是?”
“你怎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他们那啥伊比利亚猪是不是就用这个养的?”
时闻听他们说了一大堆,越说越远,连忙解释道:“这个不是用来喂猪的。我们老家有一种食物叫橡子豆腐,很久没吃了,我掏点橡子回去看能不能做成橡子豆腐。”
唐铎海愣了一下:“时哥,你这是想家了吧?”
时闻笑笑:“有点想家,不过主要是想跟燕克行分享一下我老家的食物。”
他一说这话,大家都笑起来,也不好意思继续往下打听了。
时闻自己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想跟爱人分享自己小时候吃过的食物,这事有多正经啊。
就是不知道燕克行有没有吃过这个?能不能吃得惯这个?
吃不习惯也没关系,就简单尝一两顿。
时闻骑着马回到家的时候,燕克行亲自出门来接他。
两人一个星期没见,时闻感觉燕克行的眉眼都快变得陌生起来。
远远看到燕克行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牧场门口,时闻什么也顾不得,直接从马上跳下去,笑着朝燕克行张开双臂。
他跳下去的时候,因为惯性的原因狠狠地往前扑了几步。
燕克行沉稳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接住了他。
时闻闻着熟悉的味道,搓了搓燕克行的后背:“说来也奇怪,明明每天都聊天来着,我还是很想你。”
燕克行:“我也想你。瘦了。”
时闻乐了:“不至于吧?短短一个星期就能看得出来瘦了?我们在外面吃得也挺好的。”
燕克行:“脸尖一点了。家里做了烧鹅,今晚好好吃一顿。”
这个时闻没什么意见:“在外面的时候就想念你做的菜。”
两人一块往牧场里面走,时梭驮着的东西,在后面跟着。
等回到正院里,时闻去洗了手,然后从时梭驮着的东西里面掏了个密封袋出来:“给你带的肉干。”
燕克行带着笑意:“你还真带了肉干回来?”
“那可不?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时闻将肉干往燕克行那边举了举,“我已经撕掉我咬过的部分了,你快尝尝这肉干好不好吃。”
在燕克行漫长的生命中,他吃过许多种肉干。
那些常见的,不常见的,甚至配方已经失传了的肉干他都尝过,可还是第一次吃到有人特地给他带回来的大半块肉干。
这大半块肉干比巴掌大一点,通体红褐,闻着有一股牛肉特有的香味。
他拿出来尝了一口,肉干软硬适中,咸辣的调料完全衬托出了牛肉特有的鲜味——确实是非常好吃的一块肉干。
时闻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眉眼中露出喜欢的意思,高兴道:“确实很好吃吧?我尝到的第一时间就想跟你分享了。”
燕克行:“很好吃。等天气合适了,我们牧场上也做一批。”
时闻:“好。到时候我打听一下谁家的牛肉比较好,我们多买一点。”
除了肉干之外,时闻还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其中最特别的要数那一大袋橡子。
燕克行看了一眼橡子:“要拿到山上去种?”
“种一部分,我们自己吃一部分。”时闻愉快地说道,“我老家有吃橡子豆腐的传统,下山的时候我看到地上有橡子,就想捡点回来让你一起尝尝。”
燕克行:“我没吃过这个。”
“味道还挺不错的,就是要泡几天水才能开始做。”时闻将橡子打开,“里面有单宁,味道比较苦,得泡掉单宁。”
燕克行:“今天开始泡吧?”
时闻:“也行,那要把壳剥掉再泡。”
燕克行捏捏他的后颈:“我来剥壳,你先去洗澡,然后再吃点东西。”
这几天在外面没什么条件洗澡,时闻也就擦了擦。
现在好不容易回家了,他经燕克行一提醒,整个人都对洗澡充满了渴望,他直接拿了浴巾冲去浴室。
在即将关上门的时候,时闻想起来,又探出头来说道:“你记得把其中比较好的橡子挑一批出来,留着我种到山上去。”
燕克行:“知道了。”
时闻:“那我先去洗澡,等洗完澡我跟你一起剥橡子。”
燕克行一边剥橡子一边将品相比较好的部分挑出来,时闻洗完澡出来后,他用来装挑好的橡子的碗已经积满了小半碗。
时闻看着这些圆滚滚的光滑橡子:“它们真可爱。”
燕克行头也不抬:“可惜就是有一点苦。”
时闻笑了一下,坐到他身边,连带着湿润的浅香气一起朝他扑面而去。
燕克行的动作一下顿住了,转过头来看着时闻。
时闻凑上去亲他,洁白的牙齿间轻轻吐出:“我都洗好澡了,你还真在这边专心剥橡子?”
燕克行捏着他的后颈一按,将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时闻他们的橡子没有第一时间剥好拿去浸泡,而是第二天早上才放去流动的溪水中浸泡。
燕克行提着袋子:“我一个人过来就好。”
时闻:“又不重,出来走走嘛,我们牧场上的晨景真是漂亮。”
出去那么多天,时闻回来后还是完全没有想休息的意思。
他现在就想干点活,在深爱的牧场上随便做点什么。
吃过早餐,又陪小家伙们玩了一会儿,时闻拿着一个布袋子装着小半袋橡子,打算上山去种橡子。
人们会觉得橡子苦,并不吃这玩意,绵羊猪和黑猪可能就不觉得了。
时闻种橡子的时候怕他家的猪会提前把橡子挖出来吃掉,特地挖了一个半米深的坑把橡子扔下去,然后又结结实实地填上土。
绵羊猪们具有凑热闹的习性,走过来在他身边一拱一拱的,并看着他的动作。
时闻看着自家的绵羊猪母猪。
现在母猪怀孕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肚子鼓了起来,能明显看得出它们的身子变得笨重了。
母猪怀孕只需要差不多四个月的时间,怀胎的数量又多,所以肚皮大得特别明显。
时闻忍不住轻轻摸了摸旁边的绵羊猪。
绵羊猪一动不动地让他摸,他很轻易就感觉到了里面的胎动。
猪肚子一鼓一鼓的,看起来少说有十只猪崽子。
时闻将手拿开,决定等会儿就给绵羊猪的母猪们加精粮,顺便把那两只黑猪的母猪算上,让它们好好补一补。
时闻好些天没在家,牧场上落下的活计比较多。
他每天忙忙碌碌,一晃十多天过去,牧场由六月进入七月,草场上的草长得更高了,天气也更加热了。
他们每天起来都是大晴天,蓝汪汪的天空跟玻璃一样,又蓝又透。
小溪里的橡子总算泡好了,拿回来再浸泡的时候已经浸泡不出黄色的水,而全部变成了清水。
根据时闻的经验,橡子泡到这个程度就算泡好了。
时闻将它们用破壁机打碎打成糊糊,然后再过滤沉淀,沉淀出来的淀粉加水煮成浆糊,再冷却之后,才是正儿八经的橡子豆腐。
燕克行看着已经做好的黄色豆腐,说道:“真不容易。”
时闻笑:“是啊,小时候我奶奶他们做这个豆腐就需要特别久的时间,而我们对这个豆腐的期待也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逐渐拉满,等真正吃的那一刻,就感觉到无比满足了。”
时闻给燕克行夹了一块橡子豆腐:“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是特别想让你尝尝我小时候吃过的东西。”
燕克行仔细咬了一口:“挺不错的,有种植物特别的香气,口感也好。”
时闻低头咬了一口,脸上露出笑容:“是,这次处理得特别好,一点都不苦。”
燕克行:“你小时候吃的橡子豆腐也有苦的吗?”
时闻:“处理得不好的时候就会发苦,那时候我奶奶就喜欢用猪油、蒜米和辣椒炒,炒好之后也挺下饭的。”
说起小时候,时闻露出怀念的神色。
他说以前的生活,也说各路亲戚。
燕克行很少听他说这些,问道:“你现在跟这些亲戚们还有来往吗?”
“基本没有了,逢年过节的时候会跟我姑说两句,顶多发个红包,其他的就没了。”时闻顿了顿,“说是亲戚,其实都是我爸妈的亲戚,他们各自成家后,我跟他们的关系一般,跟他们各自的亲戚关系就更加一般了。”
燕克行说到这里用手轻轻贴着他的脸:“会想他们吗?”
“想肯定会想,不过想不想也就那样。”时闻吃着饭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现在你就是我的家人,我唯一的家人。”
燕克行轻轻“嗯”了一声:“你也是我唯一的家人。”
时闻确实很久没想起父母了,他对父母的想念甚至没有对童年美食的想念来得深。
这天早上,时闻起来的时候突然觉得眼睛突突地跳,非常不舒服。
他用一只手捂着眼睛,皱起了眉头。
燕克行看他弓着脊背坐在床上,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光裸的脊背:“怎么了?”
时闻:“不知道为什么,一起来我的右眼就一直不停跳着,总感觉会出什么事?”
燕克行:“是不是昨天晚上看书太久了,眼睛有点疲劳?”
时闻皱眉:“不至于吧?我昨天晚上看书的时间跟平常是一样的。”
说是这么说,时闻有点担心,是不是之前说了父母的事,所以那边出事了?
吃完早餐他特地问了姑姑一下。
他姑跟他很久没聊了,没有察觉到他的旁敲侧击,只说大家一切都还好。
看来不是他八百年不联系的亲戚那边的事了,时闻一哂,骑着马检查了一遍牧场的隐患。
他提心吊胆了一整天,这一天来什么事也没发生,风平浪静的。
直到傍晚,时闻正在后院里摘菜,忽然听到外面黑娃它们“汪汪汪”的大叫声。
那个声音非常大,里面充满着浓浓的警告,时闻一听就知道绝对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时闻将手里的蔬菜放在篮子里,又把篮子提溜到旁边,心里松了口气,悬着的那只靴子总算掉下来了,他就说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以为是牧场来了陌生人或者别的什么,没想到走出去一看,只见一头褐牛发狂地奔跑着。
这是他们牧场的二代牛,去年出生的,因为没什么灵性,体质也比较一般,他一直当肉牛来养。
这头骟过的公牛平时还挺温顺,一直没惹过什么事,现在却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发了狂在牧场上横冲直撞起来。
它已经有一岁多了,在时闻他们的精心饲养下,体重超过四百公斤。
这么大的牛在牧场里疯跑起来,大地都在轻轻颤抖。
牧场里的其他牲畜被吓得四处乱窜,尤其布雷斯鸡跟大鹅,现在已经举着翅膀连跑带飞,恨不得离这头发狂的牛越远越好。
狗子们倒是尽职尽责地从各个方向赶这头牛,试图让它回到畜棚里去。
只是已经红了眼睛的牛已经看不懂狗子们的指令了,奔跑的方向也没什么特定的方向,只满草场乱窜。
时闻之前还不怎么着急,一出来看到这幅景象一下子就急了,连忙找狗子们喊道:“别追了,让它跑,小心受伤!!!”
这么大一头牛,要是一不小心踢着或撞到狗子们,那后果就严重了。
就在时闻说话的时候,发狂的牛从他旁边跑过去,直接踩到了一只鸡,那鸡一下就不动了。
狗子们看发狂的牛已经造成了牧场的损失,更加生气,在旁边使劲地汪汪叫着。
时闻一边跑一边做手势,对狗子们喊话:“停下,不许再追了!黑娃,狼王,你们两个带好队伍,不许再追了!”
黑娃和狼王听到时闻这么指挥,率先停了下来,并拦住其他想要追上前去的狗。
时闻见事态初步控制了,这才往那头发狂的牛那边跑过去。
他积威甚重,牛哪怕发狂了,还是有点怕他,一看到他追过来立即转向往另一边跑去。
那边已经是铁丝网了。
时闻家修补铁丝网的时候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有一定的防撞能力,平时就算是公雪豹来了,都不一定能撞得开。
然而这些铁丝网对发狂的牛来说就跟纸糊的一样,发狂的牛一个停顿都没有,直接撞上铁丝网,然后又踩着倒塌的铁丝网狂奔了出去。
如果牛只在牧场里发狂,时闻还没那么着急,稍微让它跑一跑,等它发泄掉多余的力气也是可以的。
它要是跑出去了,事情就麻烦了,外面那么多人、车和牲畜,随便撞上哪个都是灾难。
时闻见状一下就急了,从墙根边上直接用衣服的下摆兜了一兜砖头,然后喊时梭:“时梭过来,我们去追牛!”
时梭十分有眼色地跑过来:“唏律律!”
它之前处于自由吃草的状态,时闻既没有给它佩戴缰绳,也没绑上马鞍,它就光溜溜一匹马。
要在平时,想这么骑马,实在太难了。
时闻此刻却不嫌弃,直接将衣兜往上一提,用牙齿咬住衣服的下摆,兜着一兜砖头直接翻身上马。
时梭实在太聪明了,一看时闻的情况就知道他要追那头牛,等他抱着自己的脖子之后立刻迈开四蹄往前跑了出去。
牛发狂了,跑得也远不如骏马快。
时闻从兜里拿出砖头往牛那边扔去,试图控制它的方向:“你给我下来,不许往公路上跑!”
牛压根听不见,差点被砖头砸到之后,它跑得更快了,哞哞叫着,红着眼睛喷出炽热的气息。
傍晚,满天都是晚霞。
黯淡的光芒洒在马路上,这边基本没什么车辆,却架不住有一头发狂的牛在路上狂奔。
时闻纵马试图跑到它前面去,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突然缓缓开来一辆车。
司机看起来已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尽量放缓了车速,却架不住牛已经发狂了,根本不怕什么车,还往他那边跑。
时闻原本想将牛赶下公路,然后再慢慢查看情况,等它发泄掉力气之后,看能不能把它牵回去救治。
一看牛可能会撞到车,时闻一下急了,之前收着的力气也不再收着了。
他掏出砖头就往前扔,砖头破开空气发出呼呼的风声,哐一声砸在牛脑袋上。
司机吓了一大跳,赶紧刹车。
尖锐的刹车声和牛“哞”声几乎同时响起。
时闻的力气实在太大了,砖头又十分有分量。
砖头砸在牛脑袋上后,直接四分五裂,碎成了块块。
牛又往前面冲了几米,然后冲势止住了,在原地摇晃了一下,开始往旁边倒:“哞。”
司机一愣一愣的,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时闻做手势,示意他可以过去了。
司机便将车往前开了开,等路过牛的时候,他停下了车,打开车窗,问时闻:“兄弟要帮忙不?”
时闻摆手:“不用了,没吓到你吧?不好意思啊。”
司机:“那倒没有,我还没来得及受到惊吓,你已经把这头牛给收拾了。你这准头不错啊。”
时闻苦笑了一下,又摆摆手。
司机也没有在这里多停留的意思,见他确实不需要帮忙之后慢慢离开了。
时闻走过去查看牛的情况。
牛被砖头直接砸的头破血流,现在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他检查了一下牛的情况,发现身上多处都有被叮咬的痕迹,其中牛耳朵、眼周和肛处看起来最严重。
怪不得牛会发狂。
时闻叹了口气,然后拉着牛,凭借着自己的巨力,硬生生将牛从公路上拖下来,拖到旁边的草场上。
刚刚连跑带扔砖头,现在又将牛拖了下去,时闻整个人累得不行,手脚都已经发软了。
他坐在草场上,给燕克行打电话。
刚刚“喂”了一声,燕克行已经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时闻:“恭喜你,猜对了。”
时闻坐在草场上,叹着气说道:“早上眼皮子跳果然是预兆,刚刚家里的一头牛被马蜂叮了,发了狂冲出牧场,还冲到了公路上,我一着急就用砖头把它打得,嗯,只剩了一口气。”
燕克行:“你发个定位给我,我马上赶过来,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时闻:“好,那我坐在这里等你。”
时闻挂断电话发了个定位过去,狗子们已经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