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怎么能随便说人家坏话?燃哥怎么会做你说的那种事?”
说着,他还回头看了一眼那窄小的佣人房,眼眶都快红了。
“燃哥真是太可怜了,一直都被人欺负。”
陈盛:“……”
你那是没见过他拿着马桶刷捅人的样子。
顾宁启绕了一圈,最终去了棋牌室。
他本来想直接走的。
但是不行,他必须得撑住,撑住了还有反击的机会。
撑不住,那今天宴会上大家对自己的印象,就是那个又短又小和趴进厕所了。
这事儿要是传进他爷爷的耳朵里。
他这个继承人是别想活了。
棋牌室里都是些有身份又不喜喧闹的宾客,目前还没听说外面的“传言”。
里面众人还在谈论一些正经话题。
这让顾宁启微微松了口气。
棋牌室里的宾客和外面等级不同,消息也更灵通一些。
他们看到顾宁启,只点了点头,态度客气,但算不上多热络。
对他们而言,顾宁启风头再盛,也只是个小辈。
况且顾家的事还说不准呢。
有人谈起了宴会今天的主角:
“沈家人也真是的,十五年没动静,这会儿又急着把人认回来。”
“这你就不懂了。”
说话的人在商圈有点地位,他没多议论,只道,“给你提个醒,对沈家这个刚认回来的小少爷客气点。”
“这话怎么说?不就是个才十几岁的小孩?”
有人追问,那人却吸着雪茄,不肯再说了。
他不说,却有人沉不住气,道:
“我听说这个小少爷那天跟在纪家那位身边?”
“谁?难不成是纪旻?”
这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八卦的人传得绘声绘色:
“他就坐在轮椅上,抱着那小孩,毯子将人盖的严严实实……”
顾宁启听了一会儿,终于搞明白了。
怪不得陆燃瞧不上他,还造谣他说他不行。
原来是和纪旻搞上了?
顾宁启被陆燃整了一通,正是心气儿不顺。
况且他也不太看得惯纪旻。
顾家和纪家关系颇近,还有些姻亲关系。
顾宁启和纪旻,严格来说算是同辈。
可作为同辈,纪旻早早成了纪家的家主,掌管偌大的集团,说一不二。
顾宁启还只是个被考察中的继承人。
顾老爷子怎么看纪旻怎么满意,没少在他们耳边叨唠。
顾宁启可以说是在纪旻的阴影下长大。
这会儿,他听到众人的谈论,没忍住流露出了一丝恶意:
“纪旻?这人也真会找,纪旻一个残废能行吗?”
能不能行,哪方面行。
棋牌室里的男人秒懂。
自从纪旻残废之后,这传言便络绎不绝。
他身边又一直没什么人,难免让人恶意揣测。
纪旻手段风格冷厉。
得了他帮助的人,对他是真的信服,但看不惯他的人也是真的看不惯。
眼看有人起了个话头,便有人搭话:
“腿都废了,也没办法。”
“他这个样子,严格来说都算不上个男人了,脾气差点也正常。”
陆燃领着陈盛等人去旁边的游戏厅。
刚巧路过棋牌室。
房间内暗含奚落的笑声零零散散响起,被听了个一清二楚。
陆燃脚步停住,看着面前的房门。
他听到了,里面的人是在笑纪旻。
这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
陆燃突然想到轮椅上的男人,伸长了手臂去够柜子顶层文件夹的模样。
他表情冷漠,不见狼狈,也没有丝毫迁怒别人的恼羞成怒。
这样一副八风不动的平静后,不知道背负了多少奚落。
就因为一场车祸,就因为坐上了轮椅。
所以当众人提起他,第一个想起的便不是他出众的能力。
而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盛等人都走到了游戏厅。
见陆燃还没跟过来,便探头叫了一声:“燃哥,你站那干什么呢?”
陆燃转头看他,手却按上了棋牌室的门把手。
他朝陈盛笑笑,道:“你们先玩,我的工作来了。”
说着,他推门进了棋牌室。
别墅外,沈鸿源也终于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那辆加长版的商务车徐徐停下。
宴会中的目光便均不约而同地投了过去,继而便是不住的窃窃私语和惊讶。
今天……
顾家和纪家竟然都到场了?
顾宁启为的是沈星染。
那纪家……
等车门划开,那架轮椅从无障碍阶梯上驶下。
众人的惊讶便又高了一层。
来的竟然是纪旻本人!
沈鸿源连忙迎了上去:“纪总,您可算来了,快……”
他下意识去推纪旻的轮椅。
却被纪旻一个眼神止住。
纪旻扫了他一眼,便往他身后看去。
空无一人。
沈鸿源讪讪收回手,他瞬间明白纪旻在找谁,慈爱地笑道:“小孩子玩心重,在外面呆不住,我便让他进去了。”
纪旻收回目光,靠在轮椅椅背上,浅浅地“呵”了一声:“挺会躲。”
细听声音里还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身后的陈管家没憋住,漏出了一声笑。
沈鸿源没弄懂这主仆俩在笑什么。
只能陪着笑,引着两人往里走。
纪旻一张脸冷得掉冰渣。
捏着轮椅遥控器的手指暗暗用着力。
他可是董事会结束就赶了过来。
正等着堵着某人兴师问罪。
好好问问某个小孩在办公室里瞎传什么东西。
工资还想不想要了。
他进场之后,扫了一眼,没见到陆燃的身影。
又瞥了一眼。
看到沈家那个养子躲在角落里,脸色僵硬。
更有几人,也是一脸被创了的表情。
陈管家在他背后轻声道:“看来即使您不来,小燃也受不了委屈。”
纪旻冷哼了一声,强调:“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陈管家但笑不语。
不知道是谁在路让催促司机开快点。
生怕迟了。
沈鸿源那边询问完侍者,又走过来,道:“小燃在棋牌室那边。”
沈鸿源便引着纪旻往棋牌室走。
棋牌室在二楼,但纪旻坐着轮椅不方便,只能绕到后面坐电梯。
电梯周围有些避静。
不少人窝在走廊里偷偷谈话。
“真是绝了,谁想到他能这样说。”
“你没看到顾宁启的脸色,唰得一下又红又白。”
“所以这是真的吧?”
“还有他一伸手,一下就把人假发片给薅了下来。”
“那人二话不说捂着脑门就跑了。”
纪旻听了一路。
合理怀疑这都是某人的功绩。
沈鸿源一边听,一边愧疚赔礼:“小孩子性格皮了一点。”
纪旻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鸿源顿时垂下眸子。
他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沈鸿源在意脸面,最忌讳在自己家办事的时候闹出丑闻。
但是今天,宴会上有人为难陆燃,也是他纵容的。
甚至顾宁启,也是他故意请来的。
沈鸿源目光悠远。
他万万没想到,陆燃能攀上纪旻。
要是攀上纪旻的是沈星染,沈鸿源恨不得敲锣打鼓把人送过去。
再不济,沈星遇沈星卓这两个儿子都行。
可为什么是陆燃呢。
陆燃和纪旻走得太近,事情便容易失控,这不是沈鸿源想看到的。
但他也并未太过担心。
想来这位纪先生只是被陆燃那副皮相迷住了,并不清楚他发起疯来是什么德行。
让这位传言里注重礼节又有些轻微洁癖的纪总好好看看。
大概就对那个疯子没兴趣了。
所以沈鸿源特地邀请了顾宁启。
他知道沈星染和顾宁启都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找陆燃的麻烦。
他要的就是有人激陆燃,激到他发疯。
最好疯到让纪旻看到便立刻敬而远之!
出了电梯。
刚靠近棋牌室,就见棋牌室外乌泱泱堵了一堆人头。
少年清亮又嚣张的声音响起:
“就是你说人家不行?你个又短又小的东西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沈鸿源精神一震。
他开始发疯了!
是时候让纪旻看看陆燃的真面目了!
沈鸿源装作慌忙的样子连忙挤进去,还替纪旻把堵着的人挡开。
就为了纪旻能清清楚楚地看个现场!
纪旻一过来,便发觉不对。
堵在棋牌室外的人,均用一种奇特的目光朝他行注目礼。
这目光简直熟悉得要命。
纪旻一怔,抬眸朝棋牌室看去。
棋牌室的大门半开着。
刚好看到少年的侧影。
他一身暗金色高定,仰着下巴,鼻梁微微皱着。
一股任性的骄纵便流露初来。
他便顶着这副闪亮又矜贵的样子,开口道:“哼,纪旻他超行的,一夜一次,一次一夜懂吗?”
又指着顾宁启道:
“你还好意思说他,金针菇和杏鲍菇的区别知道吗?”
“他比杏鲍菇还大。你?金针菇都比你长!”
在这片寂静中,有人默默拿出手机,搜了一下完整的杏鲍菇长什么样。
纪·杏鲍菇·旻直接呆在了原地。
沈鸿源也愣了。
这、这次发疯的方向……怎么那么与众不同?
门内的少年还在输出。
他骂得顾宁启脸色发青,转而又指着旁边一个老男人:“他坐轮椅怎么了?”
“他坐轮椅上都比你们这一群两脚着地的猛。”
“一晚上过去,第二天我都得请假。”
“……”
坐着轮椅的男人深深吸了口气。
又缓缓吐出来。
胸腔起伏非常明显。
最终还是没忍住,抬起宽大的手掌,将脸遮了个干净。
他指骨按在额头上。
耳后苍白的皮肤却一寸寸泛起红。
不知道是怒的,还是恼的。
一群人眼睛瞪得圆溜溜地朝他行注目礼。
仿佛在用目光思考,这人坐在轮椅上是怎么把人折腾到第二天下不了床的。
就连陈管家都难免朝纪旻投来惊讶的目光。
最无措的是沈鸿源。
他站在纪旻身旁,想好的那些说辞全噎在了肚子里。
陆燃发疯了吗?
但这效果……
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本意是让纪旻看到陆燃的真面目。
继而觉得恶心,远离!
可现在……
哪个男人会讨厌夸自己厉害的?
沈鸿源嘴唇动了动,压根不知道说啥。
最终憋出一句:“哈!哈!纪、纪总可真是后生可畏。”
纪旻:“……”
他刚放下手就对上沈鸿源的目光。
他蓦然想起,虽然很不称职,但面前这位的确是陆燃的父亲。
再想想刚刚小孩嘴里吐出的话。
纪旻破天荒升起一股不自在的尴尬。
觉得自己像个玩弄别人儿子,却被家长抓包的流氓。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门内,陆燃还在说。
认真夸着他有多厉害。
这会儿如果有可能,纪旻甚至想冲进去给他跪下。
喊一句:祖宗,求你闭嘴吧。
但现在,似乎连遥控着轮椅进去,都是件艰难的事。
“咳……”纪旻清了清嗓子。
他想解释,这都是小孩子乱说。
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自己更像个不负责任的玩意儿了。
最终,他破罐破摔,干脆靠在椅背上,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沈鸿源见状,在心里大叹。
看这个男人美的吧!
外面纪旻心里美不美不知道。
棋牌室里,看着和自己有着婚约的陆燃口口声声夸着另一个男人厉害。
而提起自己就是一句一个金针菇。
顾宁启坐不住了。
“陆燃你要不要脸!”
不要给他提金针菇三个字!
他脸色黑如锅底,猛地站起身,一抬手抓住陆燃的手腕。
眼看就要动手。
纪旻脸色一沉。
遥控着轮椅,彻底推开棋牌室的门进去。
这架厚重的黑色电动轮椅一出现。
棋牌室里又是一静。
这次,并非是吃惊的静。
而是惊惧的静。
闲话只敢在背后谈起。
当纪旻这个人一出现时,在场一些嘴碎的人,连脸上的忿忿都消失了。
顾宁启也是一愣。
他对上纪旻黑沉沉的眸子,手上力道下意识一松。
“陆燃,过来。”纪旻淡声道。
他语气不重,甚至算得上轻。
但顾宁启却瞬间松了手,并有些瑟缩的退了一步。
少年看到纪旻,眼睛一亮。
麻溜地躲到他的轮椅后。
纪旻环视屋内,视线在顾宁启身上停了停。
又朝身后的少年伸出手。
“做什么?”陆燃没懂,探着头问。
“手。”男人言简意赅。
陆燃琢磨了一会儿,才知道他是要看自己刚刚被抓住的那只手。
“不痛的。”陆燃说。
纪旻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收回手。
少年便乖乖把手递了过去。
丝毫不见刚刚“舌战群儒”、“据理力争”的嚣张。
棋牌室内外,众人便见男人苍白的指骨托着少年那截手腕。
像检查什么易碎的艺术品般,皱眉仔细检查了一番。
他解开黑曜石袖扣,撩起丝质的衬衫袖口,确认下方奶白色的皮肤上并未留下什么淤痕。
才有细细将那截手腕包裹住。
指腹轻轻抚平袖口的褶皱,末了才松手。
他并未多说什么。
只静静看着顾宁启道:“你的继承人考核,我会好好给顾老爷子建议。”
只此一句话,顾宁启脸色瞬间惨白。
众人听懂这话中的意思,内心哗然。
这顾宁启以顾家继承人自居,实际上竟然还没通过考核吗?
难道顾家的继承人考核,纪旻竟然也能插手说上话?
没理会室内其他人。
纪旻靠在椅背上,手指松开了轮椅的遥控器。
他瞥了眼身后的少年,道:“出去逛逛。”
陆燃立刻明白过来,推着轮椅往外走。
出了棋牌室。
外面大厅里游荡的宾客,看到有人推着纪旻的轮椅出来,也是均愣了一瞬。
谁不知道这位纪家家主脾气古怪,最厌烦别人碰他的轮椅。
再一看,他身后站着的竟然是那位刚被认回家门的沈家少爷。
众人便又是一惊。
有人自发围过来。
陈管家知道纪旻不喜交际,自觉迎了上去。
纪旻完全忽视了外界的目光。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听到的虎狼之词。
什么杏鲍菇金针菇遍地乱飞。
短时间内,他可能完全不想在餐桌上看到这两种食材了。
压下耳后升腾起的热意。
纪旻强忍住扶额的冲动,微微侧眸去看身后的少年。
本以为他会看到小孩尴尬到无地自容的模样……
谁料陆燃一边哼着歌,一边推着他走。
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刚刚干了什么炸裂的大事,又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连纪旻都被他这态度搞蒙了。
开始自我反思。
难道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转念,纪旻又想到曾经陆燃冷静地在马桶水里涮杯子的模样。
一时之间,又觉得陆燃现在的反应很正常。
就算有一天,这小孩把天给掀了。
估计也是目前这副样子。
陆燃是真没什么感觉。
不仅如此,他还很激动。
没想到他在外面努力工作,认真表现的样子,竟然被老板看到了。
不知道纪旻会不会大发慈心给他升职加薪。
都已经是“前男友”了,升职就不必了。
但加薪可以有啊!
纪旻一抬头就对上小孩亮晶晶的眼神。
脑子里又闪过那句“他比杏鲍菇还大”。
顿时有些不自在。
他低咳一声,压着嗓子冷声问:“看我做什么?”
“老板,你没什么表示吗?”陆燃努力暗示?
什么表示?
兴师问罪还得找避静没人的地方提。
周围那么多人,他能说什么?
纪旻轻按了按额角:“好好推你的轮椅。”
他指了指走廊,示意:“去那边。”
陆燃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的确没什么给他加薪的想法。
顿时在心里骂了句周扒皮。
工作的兴趣也大大下降,趴在轮椅椅背上半死不活一点点往前推。
纪旻:“……”
“你属乌龟的?”他问。
“你这轮椅也太重了。”陆燃嘟囔着。
纪旻安慰自己不气。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再兴师问罪。
好好教教这小子该怎么说话。
谁料还没进入走廊,再次被人拦住了。
是沈鸿源带着沈夫人。
这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一个是费尽心思的谋划落空,还要强装出一副慈父模样。
一个是在宴会中被来来往往的夫人们用异样的眼光评判了许久,这会儿压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陆燃。
最终,还是沈鸿源僵着笑脸对纪旻道:“我得带小燃过去。”
毕竟是为了介绍陆燃才办起来的宴会。
这会儿宾客全来齐了,总要走个过场,让主角正式露个面。
陆燃还握着纪旻轮椅背后的扶手。
他抬头看看宴会大厅里乌泱泱的众人,又低头看看纪旻。
轮椅里的男人阴郁、安静。
明明不良于行,却神奇地带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那我过去了?”陆燃问。
“去吧。”纪旻朝他颔首。
陆燃跟着沈鸿源和沈夫人走出走廊,走进宴会正厅。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纪旻轮椅还呆在原地,黑眸中是无声的鼓励。
陆燃和沈鸿源、沈夫人一起,站上了宴会中央的圆台。
沈鸿源拿起话筒,一通正式地说辞。
说他小儿子丢失是的哀痛,说将孩子找回来时,他的开心。
陆燃没耐烦听。
他伸手把话筒从沈鸿源手里夺了过来。
而后,他视线扫过台下呆滞的众人。
目光划过今天想找他麻烦,却被他怼走的人。
又看向一脸菜色,强撑着没倒下的顾宁启。
还有他身边,笑容僵硬的沈星染。
以及自己身侧,强端出一副慈父神色的沈鸿源。
还有明显心神不宁的沈夫人。
陆燃站在台上,突然露出一个笑。
他说:“我是陆燃,也是沈星染。我回来了。”
随着他这一句话说出来,一些人脸色又是骤变。
但陆燃已经扔了话筒,跳下了圆台,朝着走廊的方向走过去。
纪旻的轮椅已经出了走廊。
正呆在正厅的边缘,远远看着他。
陆燃走过去慢吞吞推着纪旻又回了走廊。
走廊很长。
陆燃推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累。
便停了下来,甩着手抱怨:“你这轮椅推起来真的好沉。”
纪旻破天荒地没有怼回去。
他没说话,只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年。
走廊的另一端,连接着大厅。
大厅里的欢声笑语不断蔓延进来,期间还夹杂着沈鸿源和沈夫人同宾客交流的声音。
偶尔提起陆燃的名字。
这声音经过长而静的走廊,逐渐变轻,变缓。
如同电影里失真的背景音。
衬得走廊里更安静了。
穿着昂贵高定的少年放下了手臂,也安静了下来。
他解开小狗的绳子,放小狗去后院里玩耍。
自己也不讲究,随意扯了张纸垫上,便坐在了走廊窗边的垃圾桶盖子上。
走廊的灯不算特别亮。
微冷微暗的灯光洒下来,连他发间刻意点缀的金色闪粉都失去了光彩。
在沈鸿源和沈夫人遥远的寒暄声中。
他便这样随性的坐在垃圾桶盖上,盯着后院里的水池出神。
水池里没有放水。
因为怕宾客里调皮的小孩子不小心跌进去。
但是点缀的很漂亮,池边一圈气球和彩灯。
少年静静看着那块水池,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男人刻意放轻的嗓音响起:“怎么不高兴?”
冷调的嗓音在走廊里轻轻荡着,莫名晕出一股温柔的味道。
陆燃眼睫落了落。
“没有。”他道,“人都回来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只是莫名有些累。
纪旻看着面前小孩。
他刚刚还在宴会中舌战群儒,一句话创死一个。
弄得一群人面无人色。
明明大获全胜。
可转眼,又像是被抢走了所有糖果一样,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角落里。
浑身都是失落。
纪旻原本准备把人拉过来兴师问罪。
看看少年的模样,他又想,还是算了,一点小事,等会儿说也可以。
大黄从后院“哒哒哒”跑了回来。
陆燃从垃圾桶上跳下来,蹲下身,抽出张手偶,给小狗擦脚。
他好像转瞬就哄好了自己。
抬头朝纪旻笑:“其实这是好事,我好不容易狐假虎威才做到的!”
说完又低头看看面前的小狗,捏了捏小狗的爪垫,又纠正道:
“啊大黄也狗仗人势了一把。”
他坦坦荡荡地说着这些话。
纪旻跟着微弯了弯眼眸。
冷而静的眸底泛起一圈温和的涟漪。
眼看小孩要和小狗玩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时间,道:“走,跟我去个地方。”
纪家家主来参加个宴会,却把宴会的主角给拐走了。
沈鸿源也是左找右找找不到人时,一问之下,才知道纪旻竟然带着人跑了。
沈星卓来迟了一会儿。
他到场时很显眼,因为怀里抱了个很大的纸箱。
似乎因为来的急,额头上还带着层细细的汗。
精心做了造型的额发都微微翘起,越发的不拘小节。
“卓哥!”
“你怎么才来!”
陈盛等人立刻扬手打了个招呼。
几人凑过去,看到沈星卓怀里的大箱子。
陈盛好奇地扒着去看:“这啥啊,看起来那么重?”
他手刚伸过去,沈星卓便横过来一个眼刀:“干什么呢?这是你能碰的吗?”
陈盛立刻实相的收回手。
沈星卓神神秘秘的,没说箱子里是什么,也没把箱子放下。
就这样抱得跟个宝贝似的,在宴会里闲逛。
逛了两圈,没找到人。
他这才皱眉问陈盛:“陆燃呢?”
“不知道啊。”陈盛说,“刚我也找他呢,好一会儿没见了,你去问问沈叔?”
沈星卓皱了皱眉。
他上了二楼,回了自己房间,把箱子放好,这才去找沈鸿源。
沈鸿源正在棋牌室里和人寒暄。
顾宁启早走人了。
其他人脸色也说不上好。
沈星卓把沈鸿源叫了出去,才问:“爸,陆燃呢?”
沈鸿源面色并不如人前那般和乐,眉宇间带着隐隐的沉重。
他抽了口指尖的雪茄,才道:“他和纪旻一起离开了,你别管。”
沈星卓一愣,继而眉头皱得死紧。
“和纪旻一起离开?这都快十点了,纪旻把他带走要干什么?”
沈星卓的嗓音克制不住提高:“你知道怎么还放他走?他是你亲生儿子,你真要把他卖给那个姓纪的?”
“够了!”沈鸿源低骂了一声,脸色森冷。
他左右看看,发现没被人注意,这才瞪了沈星卓一眼,咬牙切齿道,“我比你更不想让他和纪旻好上!”
沈家发生的事,陆燃一概不知。
陆燃此刻正坐在纪旻的商务车上。
眼睛贴在车窗上,好奇地往外看。
“我们要去干什么?”陆燃问。
总不能这个点还要去工作吧。
前面轮椅上的男人侧眸往后看了一眼。
车里没开灯。
前面挡板也拉下了。
只有侧窗外隐隐约约的灯光透过黑色玻璃的阻隔,渗进来些许。
这点微弱的光线投在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上。
陆燃感觉这人看了自己一眼,道:“去给大黄过生日。”
“嗯?”陆燃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把大黄寄养在纪旻那的时候,把大黄的狗证也送了过去。
狗证一扫就有大黄的出生日期,纪旻知道也不足为奇。
“可是……”陆燃仔细想了一下,“大黄的生日在下个月啊。”
前面的男人已经转了回去。
只道:“下个月没时间,今天提前过。”
“噢。”陆燃应了一声,心想可真是大忙人。
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大黄过生日。
从前陆燃都是给大黄开个罐罐。
这会儿纪旻这个财大气粗的老板竟然大费周章,惹得陆燃不由好奇起来。
他努力支棱着眼皮,路上还是忍不住小睡了一会儿。
醒来只见车子驶进了一个宽敞的地方。
外面有些暗,陆燃没看到牌子,依稀感觉像是类似宠物乐园的场合。
但进去后却没有其他的狗。
宠物乐园常见的一些游戏设施倒是不少。
车子在一块湖心岛停下。
岛屿上铺着大片大片的草坪,外围是半月形的湖面。
靠近湖边的地方,种着一排排不知名的树木。
这个季节竟然还挂着葱葱的绿叶。
就是一整片乌漆嘛黑。
陆燃抱着大黄从车里下来,他吸了吸鼻子,茫然道:
“这要怎么过生日?”
纪旻也从车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