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航行—— by甜梅星
甜梅星  发于:2024年03月29日

关灯
护眼

我太阳穴跳了跳,心想这小叽萝的背后该不会也是个狂野大汉吧,怎么有些男的都喜欢玩个萝莉……
嗯,有些男的。
我又想起了杨舟的七秀萝莉。
靠,我一天到晚要想他多少次才行。

如何彻底忘掉杨舟?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写下“解”之后,我的试卷是空白的一片,再也无法继续下去。我本来就学习成绩不怎么好,一下子要我解这么难的题,我的第一个反应是逃跑。
这也不能怪我。
如果早知道这么难,我还会……选择开始吗?
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只是人无法控制自己去假设。
我想到他和我在一起的夏天,我们一起度过的海边旅行,回家后下着雨的桥,在伞下接吻的画面。只要一想到这些,我便无法说出“早知道”这三个字。
因为可能不管我知道了什么,我还是会问杨舟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因为我贪心地想要他的爱。
下半年的时光几乎和上半年没什么两样,一眨眼就要过去,不然我也不会说2013年是我记忆里最模糊的一年。
我还是时常想念杨舟,想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开心不开心。我花了很多很多的时间去克制自己不要搜寻有关杨舟的痕迹,所以他留给我的,便只有在我家度过的这些日子。
另外,在和萤老板的关系越来越不错之后,我终于知道了他的真实性别——
我:【你是男的?】
萤:【是啊。】
我:【……那我喊你姐姐你也不反驳?】
萤:【哈哈。】
我有些抓狂,又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但离被戏耍的程度还差一点儿,没那么严重。
我:【你为什么装女的?】
萤:【我没有装。】
萤:【硬说的话,以前玩男号的时候太多人喜欢我了,我一出现就会引起江湖上的腥风血雨。】
我:【……】
萤:【我没开玩笑。】
我:【这些人图什么?】
萤:【图我的钱啊。图我的人啊。】
我:【……】
我想说老板你是不是太自恋了一些,但一想到之前我开着他的女号在三生树下看风景都有那么多人来勾搭,这句话倒是有点儿说不出口了。
萤:【可能还是图我钱的多一点。】
我:【这样?】
萤:【嗯。】
我:【你玩到现在,砸了多少钱?】
萤:【没算过,可能有两三百万?】
我:【……剑网3这么废钱吗?】
萤:【那不是……】
萤:【可能是给我的情缘们花了不少。】
我:【情缘们。】
萤:【哈哈。】
我开始对萤老板有点儿好奇,私底下摸去了贴吧,随便搜了一下有没有他的818贴子,没想到还真有。
还有不少。
那年头的818帖子写的是如真似幻,堪称新世纪故事会知音直播版,我翻楼翻了老半天,看了一个接一个。更绝的是好像还有在YY频道口述的,录音版广为流传。
萤:【啊?你还去搜?】
萤:【我就在这里,你问我不就得了。】
我:【……】
萤:【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我腻了,想换下一个。】
萤:【我可没渣别人。】
萤:【很多人一开始图我的钱,聊着聊着就想要更多了。】
我:【更多的钱?】
萤:【更多的感情。】
萤:【你小孩,老实做代练吧,别管这些。】
我:【我不是小孩。】
萤:【不是吗?你多大?】
我开玩笑地对萤老板说,从今天开始我做你的代练要涨价了,不然我就去贴吧爆你的料。萤说,我有什么料。我说,我可以随便编一些,反正他们都会相信的。萤给我发了好几把菜刀的表情。
到了跨年的那一天,我对萤请假,说今晚要跟我朋友出去喝酒。
萤:【女朋友?】
我:【不是。】
萤:【男朋友?】
我:【……不是。】
实话实话我有些被吓了一跳,一般人会两个都问吗?
我:【就是普通朋友,还有我上班地方的老板。】
萤:【晕。】
萤:【你也太老实了小孩,不用对我解释。】
萤:【我在三亚跨年,给你发个红包,去玩儿吧。】
他给我转了一千块钱。我又给他转了回去。
我在家洗了个澡,然后对着镜子用吹风机吹头发——认识婷婷后,我决定一直留着头发,现在已经及肩了,在家我就散着,出门的时候用皮筋随便扎在脑后。
那年生完病之后,我的体重回升了一点,这之后又瘦了回去,自此再也没真的长胖过,总是吃胖了一点又瘦了。再加上我哪里也不去,每天的活动范围基本上都是在室内,的确整个人变得很苍白。
明年我能变得强壮一些吗?我不知道。
我现在还能打得过谁吗?我也不知道。
我穿好衣服走出去,用围巾把自己的下半张脸遮了起来,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发现路边的某处又漫出了污水,一个拎着菜的大妈边走边抱怨,说这路是怎么也修不好。
在我走上公交车的一瞬间,我对外面望过去,看见一个高挑的黑身影拐过街角。我的心顿时悬到了喉咙口,脸贴着车窗玻璃试图看清一点,但最终什么也没看到。
那个背影很像杨舟。
我的大脑混乱起来,一个人浑浑噩噩地站了几站路,身体摇摇晃晃,再抬头时不知道东西南北,差点儿坐过车站。
是他吗?可能吗?他不是在北京吗?家里的保镖一定看得很紧吧。
之前他说要一个打三个,可那怎么可能……就算他打得过,坐飞机过来了,会打电话给我吗?
我下了车,忽然想到了什么,试着去翻夏夜接到的那个未知归属地的电话,可是却死活找不到通话记录。
秦哥见我一个人魂不守舍地站在网吧门口,拍了我肩膀一下,笑道:“想什么呢?谢然。”
“没。”我这才稳了稳心神,跟着他们一起去聚餐。
“一年又过去了。”在饭桌上,秦哥感叹道,“这一年多谢大家了。来,喜欢吃什么都点,一人点一个菜吧。谢然你先来。”
我把刚刚在公交车看到的那人丢到脑后,翻着菜单点了个松鼠桂鱼,再把菜单传给别人。
这顿饭吃得我有些心不在焉,下午不上班,秦哥顺路开车把我送到车站,单独给我发了小红包,说:“你心情不好啊?”
我忙摆手,道:“不是不是,秦哥,你对我太好了……这红包我不能收。”
秦哥挠挠头,说:“拿着吧谢然,我当你是朋友。以前你帮过我,在工作室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人很好,还经常帮我们打扫卫生,做饭给我们吃……真的,我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的人。”
“就是感觉你一直不怎么开心,人还是要开心一些,不然容易生病。”秦哥絮絮叨叨地叮嘱我,“你别嫌我烦啊,我年纪上来了。”
我心里很感动,忍俊不禁地道:“你不老,秦哥。”
“哎哟。”秦哥说,“二十九马上三十啦,我最近相亲了个女孩子,可能快结婚了,到时候请你当伴郎你愿不愿意?”
“行。”我一口答应了下来。
秦哥又看了一眼我的头发,乐呵呵地开玩笑:“当伴郎要剪头发,你也行?”
“这不行。”我也笑着说,“我不剪,长发伴郎要不要?”
“哈哈。”秦哥说,“要要要。哎你朋友来了,我先走了。”
“谢然——”舒悦从背后朝我跑了过来,“干什么呢?”
我说:“跟秦哥聊了会儿天。”
我和舒悦汇合了之后去找张尘涵,张尘涵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公司老加班,我们都说是不是要给他升职加薪了。他每次都一脸疲惫地道:“是该给我加点钱了,最近在赶一个项目,都快差点儿睡在公司。”
跨年夜也很没有创意,本来想着去酒吧,但谁能想到附近酒吧都人满为患。我们不想人挤人,便在超市里买了啤酒和零食,走路去江边吹风喝啤酒。
“我靠。”过去了一看我震惊了,“怎么这边也这么多人。”
“好多情侣!”舒悦兴奋地左右看看,“快快快,我们赶紧找个好位置。”
她脸皮是真的厚,毫无知觉地站在那边,又叽叽喳喳地说话,不一会儿旁边的一对小情侣便被她烦到,拎着包走了。
“哇!快来!谢然!张尘涵!”舒悦回过头,对我们灿烂地笑。
这样一个在江边的夜晚让我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海边,穿着白裙的舒悦走在沙滩上,回过头来的时候也是如此喊着我们的名字。
谢然。张尘涵。快来。
谢然。张尘涵。海水好舒服。
谢然。张尘涵。
杨舟……
那一个被隐去的名字不再被舒悦提起,我的耳边却轰然响起一道我形容不出的声音,类似雷鸣,又仿佛群山在眨眼之间倒塌下来。
江风停住,昼与夜颠倒,时间被不断地拨快,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太阳升起来,这是新年的第一次日出,江边礁石却在这一刻变成了金黄色的沙滩,天蓝得像是一片明镜,又好像是打翻了神祇手中的蓝色墨水。
我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我转过头,看见“杨舟”站在我的身边,金色的日光照亮了他的眉眼,他在万物的寂静中看向我。
“谢然!”张尘涵碰了我的胳膊一下,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哎。”我应道。
所有的一切如潮水般在我周身褪去,包括那个被照亮的、虚幻的杨舟。
声音又回来了,我还在江边的夜里,张尘涵和我拎着啤酒去找舒悦。
刚刚的那一瞬间,只是我的想象。

张尘涵笑了起来:“喂,你这不对吧?”
舒悦又迅速找到了节奏,大喊:“一!欢迎来到2014年!新年快乐——!”
周围的人群整齐划一地欢呼起来,舒悦和张尘涵彼此看向对方,然后情不自禁地亲了一下。我在旁边笑着看他们,舒悦接着抱住了我,也凑过来很快地亲了亲我的脸颊。
她在我耳边说:“谢然,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刚刚加速去了未来一趟,2014年你会过得很快乐!相信我!”
我也反手抱了抱她,感慨地说道:“好,谢谢你去未来。”
我会继续生活在2014年,没有了杨舟的爱,我还拥有着很多,舒悦、张尘涵、秦哥、萤老板、网吧里的同事们、王医生、魏爷……环绕在我身边的人,都是组成我的一部分。
也是在跨年的那一晚,我用起了微信。
朋友圈里的第一张照片,是我们三人在江边的合影。
空掉的啤酒瓶、江风、路人手里的烟花、长桥下的江滩、漆黑的江水……是我新年里的最初记忆。
元旦假期我在网吧值班,来上网的人挺多。秦哥搞了个上网预充值活动,还送饮料一杯,我忙得脚不沾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钟。
秦哥点了烧烤犒劳我们,我坐在网吧二楼的露台上吃烧烤,边把手机里的消息拿出来读。
萤:【今天的日常做了吗?】
萤:【我上线了。】
萤:【没做?】
萤:【人呢?】
靠,我都差点儿忘记这里还有一份工要打。
我:【没做。】
萤:【我自己做了。】
萤:【没做你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对不起,忘记和你说了。今天我们很忙,网吧人多。】
萤:【元旦,能理解。】
萤:【你在做什么?】
我:【吃烧烤。】
虽然我知道了萤更多的事情,可我和他之间依然只是网友。他没让我爆过照片,我也不好奇他长什么样。
隔天我放假,和舒悦一起去看了婷婷。舒悦他爸似乎又拿了一笔钱,这对母女的生活还能继续下去。白阿姨说自从女儿生病以后,她眼里的许多事情都不在乎了。婷婷住了两次院,现在又回到了家里,听白阿姨的意思,即使是最后一段路,还是希望女儿能在家度过。
婷婷变得更加虚弱,我们这次来,她只能勉强和我们说上一会儿话。她的手腕十分纤细,放在我的手心里,像是一小段枯碎的树枝。
我问舒悦,还不打算带张尘涵来吗?她还是笑着回答,他现在不懂,估计会说我有病。我说,等我头发再长一点,给婷婷做假发吧。舒悦惊讶地看过来,问我为什么这么说。我也没有隐瞒,说本来留长发的想法就是为了婷婷。
舒悦很缓慢地抬起头打量我,夕阳落进她的眼睛里。很久后她轻声说:“我送你瓶护发素吧,谢然。”
我笑起来,说:“行啊。”
“谢谢你。”
“不谢。”
“送你最贵的那种护发素,我自己都不舍得用的。”
“好。”
婷婷的生命止步于2014年7月20日下午两点零一分。
送去医院没救过来,葬礼办得很简单。
舒悦和我是直到半个月之后才知道这事儿的,白阿姨退了房子,回了老家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只有匆匆几句对我们的感谢,其他的也一概不提。
很显然,我的头发没用了。
我们没再和白阿姨见过面,但舒悦他爸和他妈在家发生了一场世纪争吵,据说是恩爱夫妻的角色终于扮演不下去了,彼此都知道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自欺欺人。
那阵子舒悦不想回家,想住在我家来,我觉得不行,最后和张尘涵商量了,他俩一起在外边租了个房子住。很小的两室一厅,好处是离张尘涵上班的地方很近。
舒悦猜测他爸妈经此一吵会离婚,事实也的确在不断接近,听说两人拉拉扯扯一直在分家产,却都不满意。时间一长,舒悦不回家住,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离。
我还是剪了头发。
头发不够长,其实也做不了假发,但我还是剪了下来,放在一个袋子里面,想跟垃圾一起扔了,却又鬼使神差地拿了回来。
秦哥的婚礼也在这一年。
他和相亲来的姑娘看对了眼,赶在三十岁之前结了婚,我去给他做了伴郎。
试衣服的时候秦哥肚子大,他老婆笑着看我,说:“谢然真的好瘦。”
我回道:“太瘦了不好,我在努力吃胖了。”
造型师给我搞了个背头,我第一次抹那么多发胶,她还说我发质不错,我知道舒悦一定没骗我,给我的洗发素真是好货。
我拍了张自拍发到我和舒悦、张尘涵的微信群里面。
舒悦:【牛逼。】
张尘涵:【帅哥。】
舒悦:【伴郎红包多大?】
张尘涵:【肯定挺大。】
我盯着手机笑了笑,这两人真是天生一对,我一句话没说他俩一人一句能聊999条消息。
我:【回来请你们吃饭。】
我切换到qq那边,用了微信后,qq很自然地被我冷落在了一边。这么多年过去,以前加的那些同学啊朋友啊群啊,大多是在qq里面,但关系真的好的都重新加了微信,关系不好的也就算了。
萤老板还在坚持玩qq,qq各种五颜六色的钻他都充了十年以上,普通人这么做绝对是要和这个软件誓死共存亡了,但萤老板只是钱多。
我跟他认识也有了一段时间,确定他绝对不是杨舟,家里有钱是因为爸妈早年在北京做了点生意,更像是那种突如其来的暴发户。他比我大几岁,今年芳龄大概二十八,平时可能也没个正经工作,整天到处晃来晃去。
萤:【今天又不做日常?】
我:【不做。】
我:【今天出来做伴郎。】
萤:【哟。】
萤:【朋友结婚?】
我:【老板结婚。】
萤:【另一个老板?】
我:【嗯。】
我:【你什么时候结婚?】
萤:【我不结婚。】
说个好笑的。
我觉得我似乎能够察觉到一点萤老板身上和我相似的感觉,我总觉得,他谈的对象都是男人。
舒悦对我说性取向是流动的,可放在我身上,却没法再流动回去了。我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接受不了和女人恋爱结婚,她们对于我来说已经变得十分遥远。
是不幸吗?
或许我可以再认识认识和我一样的gay?
想要找到一个同类在生活中比较难,但也没那么难。
多亏了互联网,智能手机普及后各种社交软件涌现出来,其中也有专门面向某一类的。
我无聊的时候会看看,后来有个软件出了个“七天一周情侣”的活动,我还在上面打了个卡。
我填了自己的性取向是男生,系统绝对公允地给我分配了个男生。
他比我小一点,第一天聊的时候还好,第二天聊的时候他要我在耳机这边给他喘。
我喘个屁。
删了。卸载。
然而这之后我冷静下来想想,好像有点对不起他。
“一周情侣”活动像是我和这个陌生人之间的一个约定,我单方面地打破了约定。
最起码我得说声再见再走吧,或者让那个群管理员再给他分配一个……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舒悦和张尘涵,他们都笑得不行,让我别理那傻x。后来我又无意中对萤老板说了这件事,他的回复是——你是不是不会喘?
我:【你再这样我连你也删了。】
萤:【哈哈。】
萤:【别啊,开玩笑。】
萤:【受不了那男的居然这么心急,他大概不知道你有多好玩。】
我:【什么鬼。】
萤老板说外面的圈子是这样的,快餐式的恋爱,猴急一点的连快餐都不想吃,恨不得直接裸着聊天。我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萤说,因为我也喜欢男的啊。
他那么自然地说了出来,丝毫不担心我会作何反应。
萤:【其实我也察觉到了一点。】
我:【察觉到了什么?】
萤:【你和我一样。】
萤:【你单身多久了?】
我几乎没法对其他人说我和杨舟的事,除了舒悦和张尘涵。我知道舒悦和张尘涵可以耐心地听我说,不断地安慰我,在我需要的时候陪着我,但他们永远无法真的理解我。
异性恋的世界有时候还是很单纯的。
最起码不会人为地再在上面加上许多阻碍——比如家庭,比如社会,比如得不到任何保障,比如无法真的获得一些祝福。
前几年杨帆对我说的没错,杨舟妈妈说的执迷不悟也没错。
我在这段关系里所感受到的爱越多,回弹的伤害也越大。我的窒息感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反而越来越沉重,像是每过一天,我所背负的壳就越来越重。
我想要一个“出口”。
想要倾诉,想要拔出要和我融为一体的“刺”,想要忘记,想要停止。
哗啦哗啦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一阵大风吹过了我窗外的荒草地。这一阵风来得很突兀,大头贴机的布帘被风吹的晃了两下,然后嘶拉一声,帘子都给吹跑了。
我去二楼窗户边看了看——嗯,已经没救了,就这么光着吧。
再一回神,我伸出手把放在窗边的秘密罐子摆正。我盯着它看了很久,忽然意识到一点不自然的地方……这里面的纸条为什么好像变多了?

我把罐子里增加的那些秘密纸条当成是我的记忆出错。
要不然怎么解释杨舟已经不在了,这里面的秘密还会持续增加?除了他没人会这么幼稚。他应该也不会无聊到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开门进来,偷偷地往罐子里放东西吧。
不过即使理智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但一想到这是有关他的事情时,我还是忍不住多想了一会儿。
想了半天,我竟记不清他到底写过多少纸条,也记不清我看过的那些秘密被我放在了哪里。可能随手扔掉了,也可能在别的地方?
我不知道。
最简单的办法是打开看看。
但我犹豫了很久,却还是没有勇气打开。
也许是我内心的某个声音在求救——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想到最后,我觉得我自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体。我到底是希望他回来还是不希望?
因为这件古怪的事,我和萤老板的聊天中断了,我没有回答我单身多久的问题。但显然他还没有忘记,过了几天后又重新提了起来。
我:【一两年。】
萤:【这么久。】
我:【很久吗?】
萤:【算很久了,我空窗期顶多一个月吧,一两年你怎么熬过来的。】
我:【很普通地过来了。】
萤:【没想着再找一个吗?】
我没有想再找一个。之前参加“一周情侣”的活动,是想找一个同类,想和他聊聊天而已。
但可能我的潜意识里在想,否则我也不会在社交软件上花时间,更不会和萤老板聊这些有的没的。
我:【看情况。】
萤:【哈哈。】
我:【每天的想法都不一样,以我今天起床时的心情为准。】
萤:【你真的太好玩了。】
我:【什么鬼。】
萤最近在剑网3练小号,而我又在帮他做那一长串永远做不完的代练。他给了我一个YY频道,让我来这里聊天。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去了,一进去里面十分热闹,好像是在举办歌会。
萤:【下来。】
萤:【岁岁的房间。】
我点了进去,耳边顿时安静,那阵鬼哭狼嚎声还萦绕在我的脑中,萤喊了一声我的网名:“夜寒?”
“嗯。”我说。
“有个任务打不过,你过来帮我一下。”萤懒洋洋地说。
“好。”我说,“在哪里?”
我飞过去帮他打了怪,萤最近练的号是一个和尚,号太小了没什么装备,我过去的时候他残血站在那儿。
萤突然说:“你的声音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我问:“哪里不一样?”
萤说:“我感觉会更亮一点,但没想到你声音挺沙哑的。”
我说:“可能抽烟抽多了。”
萤笑了起来,道:“烟瘾有点重啊,小孩儿。”
这之后他以“懒得打字”为由,经常喊我去YY频道聊天。有次他一个朋友跳到“岁岁的房间”里面偷听,是个非常粗犷的男声:“我操,我还以为你俩在里面谈恋爱呢,搞半天真的在打游戏。”
“谈不了。”萤说,“老子有对象。”
粗犷的男声像是鸭子一样嘎嘎地笑了起来。
“这谁?”我问。
萤说:“我朋友,大龙。”
大龙一本正经地说:“你好,夜寒,我是大龙。”
我说:“你好,大龙,我只是萤老板的代练。”
大龙笑了半天,说:“哈哈哈我知道,你接不接我的单子?我也想刷上次你给萤刷的成就。”
萤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你滚,夜寒是我的专职代练。”
“日。”大龙说,“你每个月发固定工资给人家啊?”
“他没发。”我的声音里也不由自主地带了点笑意。
萤说:“你想要我就发。”
我没说话。
我不知道萤有对象,但晚上我一个人睡觉的时候觉得这样挺不好的,我怕萤误会了什么,毕竟大龙似乎已经误会了。
后来有几天我都很纠结,干脆对他说网吧太忙了要请假,一个代练都不做了。萤在qq上对我说,加这么多班别是给碰到什么周扒皮。我说,没有,老板人挺好的。他说,你看谁都挺好的,是不是以为碰不上坏人。
当然不是了。
我从小长大的环境里坏人可谓是不少,我有分辨的能力,但萤总有点儿把我当小孩。
他还给我讲了不少他以前的情史,除了在游戏里面找的情缘以外,现实生活中他也谈过很多。
这大大拓宽了我的眼界。
萤知道的比我多太多了,他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一个gay圈里待久了很容易谈到前任的前任。又比如不少人最后都去结了婚,不管是真的假的,相亲的还是自由恋爱的,结了婚生了小孩,年轻时候的那些事情自然也忘记了。
我问他,你是怎么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的?他说,上高中的时候发现的,女生不吸引我,反而喜欢跟男生待在一起,后来看了点片也就懂了。
萤:【不对呀,怎么我都快把我的家底抖光了,你也跟我说说你呗。】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就谈过一个,然后分了。】
萤:【厉害。】
我:【他应该也在北京。】
萤:【哟。】
我:【也许还在上学。】
萤:【你是本来就是吗?】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被掰弯的。】
萤:【掰弯其实是很难的。】
萤:【估计你自己没意识到吧。】
我:【你说的也对。】
萤:【你家里人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家里没人了。】
萤:【啊?哥不知道,对不起。】
我:【别自称哥……】
萤:【我比你大嘛。】
秋天里我什么事也没有,天天混在萤和大龙他们的YY里。他们的帮会在我隔壁区,还算是个大帮。也是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上过自己的藏剑号。
我在记事本里找出了账号和密码,切换到以前那个和杨舟一起进入的区服,鼠标却始终没有按下登录。上去了又怎么样?杨舟还会玩吗?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他还记得我吗?
我不太有信心地关掉了游戏,再一次地逃避。
然而又有一件令我有些手足无措的事情发生了,有一天晚上大概八点多钟,我回家吃了饭洗了碗正打算上线去给萤清一下日常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咚的一声,随即是什么东西滚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开门出去一看,不远处魏爷摔倒在地上,手里的拐杖滚出了很远。我连忙跑过去把魏爷翻了个身,老人家双眼紧闭,手一直捂着胸口,已经说不出话来。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