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条视频都是弥足珍贵,独一无二的。
慕稚想,就算以后拍了更多,见了更多,夕稷岛也会成为他时光匣子里最明亮的一颗星星,永不染尘。
“要不我来做你助理吧。”廖松琴低头,让慕稚帮他拂掉发丝上的雪。
他把支架收起来,笑着道,“我每个月把公司交给慕宁四天,我们去旅游。”
“……”慕稚心头软软的,但残存着理智,“放过我哥。”
教堂大门在身后轰然合上,慕稚拿回手机,刚才拍视频时放在雪地里,像块冷硬的砖,冻得他一激灵。
“啊!”慕稚大喊一声。
“怎么了?”
“四点半了!”
六点的航班,从这里到机场车程半小时,慕稚推着廖松琴的背跑起来,“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你车呢?”
廖松琴向后握住他的手,被迫在下坡路上跑得飞快,“车在镇子上,开过来一刻钟。”
慕稚脚步慢下来,“那不是百分百赶不上了。”
“嗯,赶不及了。”廖松琴说。
“那怎么办,”慕稚急得上手拿他手机,“赶紧改签呀。”
廖松琴偏开屏幕,不让他看到早就改到八点的机票信息,睁眼说瞎话,“没关系,助理在帮我改签了。”
正在吃家常菜的西装男:“阿嚏!”
他招手示意老板娘,“你好,再加碗汤。”
陪老板在雪地里待了太久,得暖暖身子。
山路上,冷静过后,慕稚后知后觉,“那你,和我同一个航班了?”
“嗯。”
廖松琴笑问,“你提到的小巷酒馆在哪儿?”
【??作者有话说】
慕稚(嚼嚼嚼)(愣住)(吐):什么东西这么粘牙。
廖松琴:哈哈,是我啦。
有人还没谈就很黏了,真要谈了,阿稚能下床吗(担忧
廖松琴道,“听说那儿的花雕酒很正宗,想带点回去。”
虽然在那里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但刘妙福说老板当时帮着骂了那群人,过程中也帮他作证是对方先动的手,并给予了一定的赔偿,因此慕稚对这家店的印象还不错。
何况这次还有廖松琴陪同,慕稚没怎么犹豫,“行呀,那我们去看看。”
一路去到小镇,拐进巷子,大红灯笼高高挂着,两座石狮子威严立在店前。 门帘阻拦了风雪,阻不住乐声,驻唱歌手正唱着民谣,嗓音粗粝地穿过人耳。
细究起来,这是慕稚第二次来酒馆,身边依旧是廖松琴。
上次去酒吧找林初,廖松琴莫名其妙亲了他,被扇了一巴掌。
慕稚偷偷瞥廖松琴,也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再犯。
廖松琴没注意到,他目光梭巡一圈,示意吧台附近的位置,“坐那里吧。”
脚刚落到高脚凳的横杠上,老板拿着酒水单笑眯眯地走过来,“喝点什么?”
慕稚看廖松琴。
“这几款,度数比较低。”廖松琴在几个名字上点了点,问他,“想要哪个?”
慕稚选了个名字好听的。
他扒拉着酒水单,想看哪里有花雕酒,好让廖松琴带回去。
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慕稚正要抬头问老板,身后门帘掀开,一阵冷风吹到慕稚肩头,伴随着男人们喧闹的声音。
同一时刻,廖松琴在他背上抚了抚,站起身。
他看着进店的几名男子,对慕稚道,“我去问问驻唱能不能点歌,你在这里等我。”
慕稚抬头,“你要点什么歌?”
“肯定是你想听的。”
慕稚满意地放他离开。
廖松琴走向店面深处,吧台边有棵招财树正对着歌手所在的区域,将将遮住了他的身影。
慕稚不再看,捏着酒水单,“老板,花雕酒……”
“砰!”杯盏碎裂。
接着有嘈杂的男声响起,说话的似乎不止一人。
慕稚猛地站了起来。
不久前,四个男人掀开门帘,裹着一身酒气嘻嘻哈哈进了店。
他们径直往店面深处走去,越过摇钱树后,为首的男人侧过身和同伴讲话,脸上的笑容刚绽开就肩上一痛,撞上了人。
这一撞,他腿本来就发软,一个飞扑把邻座的酒撞翻了。
“哎我去,对不住啊。”男人笑嘻嘻的,嘴里酒气呛人,邻座的顾客不愿和他们有牵扯,皱着眉摆手。
他本也没打算赔,眼一瞪,嘴里不干不净地回身看撞自己的家伙是谁。
“哪个不长眼的……”男人迷蒙的视线对焦上了廖松琴。
“……”他悻悻地咂嘴,“下次当心点,让开吧。”
廖松琴没说话,也没让开。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在灯光下细细地看着。
“干嘛呢?”
廖松琴摊开手掌,“摔坏了。”
男人看他衣着不像好欺负的,耐着性子问,“什么坏了?”
“表。”
“哈?你不会要说是我撞坏的吧?”
廖松琴淡淡道,“可以调监控。”
“你有病吧!”男人抬手作势要打,“什么人模狗样的家伙也敢惹老子,你这破电子手表能值几个钱?”
有个还没喝多的同伴拽了拽他,附耳,“那他妈好像是爱马仕的。”
“啥?”爱马仕还有电子手表?
同伴努嘴,“你看表带上的字啊!”
“两万。”廖松琴像是多说个字都嫌累,睨着他们,“现在赔,或者我们报警解决。”
“两万?你讹谁呢!”
男人唾沫横飞,“我他妈真是见了鬼了,连着两天碰上嚷着要报警的贱种,你报啊,我昨天能全须全尾从警局里走出来,今天就也一样!”
廖松琴猜到了,刘妙福昨天还了手且只是擦破皮,多半赔钱就能解决,这群人根本吃不到什么苦头。
至于骚扰女顾客,据刘妙福说,他们是在女生经过的时候假装系鞋带看了人家的裙底,只能口头警告。
怪不得气焰这么嚣张。
他不说话,半晌,勾唇冷笑了声。
“警局见吧。”廖松琴作势拨号。
男人见状急了,抄起拳头就要上前,谁知刚靠近一步就被一堵肉墙挡住了视线,他愣愣抬头。
西装男不知何时进的店,他脱掉了臃肿的羽绒服,露出贴身衣物,手臂肌肉鼓成小山,低头凝视男人,“嗯?”
男人被他的胸肌顶了一下,狼狈后退,“你他妈谁……”
西装男眉头一皱,继续上前。
他步步紧逼,男人再要后退,被站在身后的三人挡住了退路,急得回身扒拉,“你们光站着干嘛?上去拦着他啊!”
“老板!”有人开始喊,“这男的闹事,你们还管不管了?”
老板看到这几人就烦,嫌恶地撇嘴,扯着嗓子回复得很热情,“哎哟!我马上来,怎么有人敢闹事啊,真没有素质!”
他还说,“我马上报警!”
“报个屁的警!”男人吼,昨晚回去以后被老婆数落了一整晚,今天出来借酒浇愁,小镇就这么大,要是再闹得进一次局子,他还要不要脸了?
西装男这时道,“你好,是警局吗?我要报案。”
四人乱成一锅粥,为首那人去扒拉他的手机,却被轻易躲过,他一咬牙,拳头一转往下三路攻去,同伴配合默契地伸手去抱西装男的腰,好把人定在原地。
然而这群喝了酒的软脚虾那点力气就跟挠痒似的,西装男手指都没动一下,轻易退到廖松琴身前。
西装男微微侧头,看到廖松琴点了点手表。
他了然,将视线重新放到扑过来的男人身上。
于是在男人的视野中,西装男原本胳膊都抬起来了,但就是莫名其妙地站着不动,让他那一拳头落到了胸口。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反剪着双手摁到桌上。
“报警了吗?”廖松琴问。
“是的。”
警局内,慕稚眉头皱得死紧,手里攥着廖松琴衣角,说什么都不松开。
“打到你哪里了?”
慕稚趁着西装男和值班民警说话的间隙,上上下下摸索。
刚刚在酒馆内他被老板拦住了,挤出人群时只看到脸在桌上压成一摊的男人和好端端站着的廖松琴。
感觉西装男擒人的那条胳膊肌肉都快爆了。
检查了一圈,没有伤。
难道是在衣服下面?慕稚不死心,试图扒拉。
廖松琴按住他的手,眨眨眼,“我没事。”
“那是……”西装男被打了?
那边爆发出一阵吵嚷,民警眉头皱起来,“讹你?如果对方的表确实价值两万,并且是被你撞坏的,那么将它恢复原状就是你的义务。”
为首的男人不干了,“怎么就是我撞坏的,我们四个人进的店,老吴先撞到我,我站不稳了才碰到人家的,就是轻轻擦了一下……什么表要两万啊!还他妈是块电子的。”
民警轻斥,“注意你的言辞。”
西装男拿出手机,朝四个醉汉面前一亮。
四人定睛一看,“爱马仕……联名款,pro……”
他们正数着下面的零,西装男手腕一翻,把手机收了回去。
“哎你……”
“我们还要赶飞机。”廖松琴站起来,递出一张名片,“律师在路上,后续的情况等落地再谈。”
“我们只有两个要求。”
他将慕稚挡在身后,微微倾身,盯着男人污浊的眼。
“赔偿损失,并赔礼道歉。”
四人骚动起来,“就磕破个角,不带你这样讹人……”
“具体数额会有人鉴定,但该赔的,一分都不能少。”
他顿了顿,“当然也有别的方案。”
四人眼睛亮起来,就听廖松琴不紧不慢地说:“不如贴个照片挂在酒馆门口,上面就写:以下四人骚扰顾客,寻衅滋事,不予进店。”
“选哪个方案,全看你们喜好。”
“王哥一个人留在这里没关系吗?”慕稚临走前问。
他是被打的对象,再加上律师刚上飞机,还要段时间才能赶来,就留在了警局内。
他们走的时候,西装男正在询问是否能点外卖。
做老板的是能回家了,员工还得扣在这里。
廖松琴听出他的潜台词。
“我给他升级了酒店,送一周假期。”廖松琴调侃,“慕宁说我会剥削人,你也这样认为了?”
“哦。”慕稚跟着他上了车。
司机打开了车载音乐,在后视镜里冲慕稚点头。
慕稚赶紧笑了笑。
夕稷岛的太阳完全落山了。
他们沉默地看了会儿风景,慕稚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用电子手表了?”
说实话,看到那块表的第一眼慕稚就觉得不是廖松琴的风格,比起皮质表带,还是机械表冷硬的质感与他更相配。
何况……慕稚想起表带的粗细,总觉得有些窄了。
果然,廖松琴道,“那是廖辛的,他贪玩,磕坏了让我拿去修,正好用上。”
慕稚叹气,“下次做这些之前,能不能先和我说一声?”
整件事情的破绽其实不少,只不过监控画面里确实是那群人撞上了廖松琴,表也确实是被撞掉的,廖松琴全程没有动手。
有律师赶来,想来应该会让那四人吃点苦头。
慕稚想起自己在酒馆内猛跳的心脏,现在还有些呼吸困难。
“好。”廖松琴总是答应得很快。
他俯身从置物匣里拿出个盒子,慕稚觉得有些眼熟,下一秒廖松琴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银色腕表。
廖松琴伸手,“帮我戴上。”
表带冰冷而有重量,只是几小时无人佩戴,就变成完全陌生的东西似的,需要被体温暖透了才能驯服。
慕稚拿起手表,让廖松琴把手靠过来一点。
他的手比慕稚的大上一些,手背青筋明显,其实看起来是有些凶的,只是廖松琴指骨匀长,指节并不突出,削弱了那种粗粝。
他们一起低头盯着相挨的手,廖松琴手指动了动,想翻过来牵手。
慕稚用表盘冰了他一下,“别动。”
“这块表你一直在戴吗?”
“嗯。”
扣带“咔嗒”一声按好,慕稚收回手,满意地欣赏了一下,“好了。”
廖松琴笑起来,“终于可以安心戴它了。”
慕稚却突然想到,廖辛那块磕破的表价值两万,而自己送他的这块价格不到二分之一。
他当然也想送更好的,但那年是慕宁最辛苦的时候,他攒的钱大都拿去给哥哥买东西了,慕宁还生气慕稚不把钱花在自己身上。
现在想来,这块表其实与廖松琴的身份是很不相配的。
“你……”
廖松琴看过来,车子驶过一盏路灯,暖黄的光晕照亮了他的侧脸与放在膝头的手,腕表的金属光芒极快地在慕稚脸上晃了一下。
他顿了顿,伸手,覆上廖松琴手腕。
表盘依旧是冷的。
但指尖稍一用力,慕稚碰到了表带内里,那里和廖松琴有着同样的温度。
廖松琴衣帽间里有许多块表。
慕稚看着他,在对方疑问的视线里将额头贴上车窗,想:
他大概是真的很喜欢我。
怎么办啊。
慕稚闭上眼,额头冰凉,脸颊滚烫。
【??作者有话说】
下章大概率在周四下午五点
“那我同一个视频配七个不一样的bgm,发七遍是吧。”
廖松琴笑,“你可以回去了用电脑剪,每个bgm都存一遍视频放到文件夹里,过几天再去看,到时候会更好选。”
有点道理。
慕稚收起手机,“好。”
廖松琴看着他笑。
“你笑什么?”慕稚被他笑得发怵,不自在地捋了捋额发,抚平衣角,抬眼时廖松琴笑得更厉害了。
慕稚掐他大腿。
“只是很开心能和你一起坐在这里。”廖松琴按住他的手,一触即分,“来之前,我以为不会有这种机会。”
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
廖松琴发觉,一旦后果成为“不能和慕稚见面”,做再多心理建设他都无法忍受。
慕稚收回手,掌心残存着肌肉硬实的触感,麻酥酥的感觉一路蔓延到心脏。
他清了清嗓子,“最近心情好,让你赚到了。”
“嗯。”廖松琴笑眯眯地问,“下周五有空吗,我们一起吃饭。”
他已经想好了行程,接好慕稚下班就去餐厅,吃完饭去他家看小狗,正好把拿错的唱片给慕稚。
谁知慕稚摇头:“下周五要和陆隅一起打游戏,我这周爽约了,要补上。”
“……”
廖松琴过久地沉默,慕稚回完慕宁的消息一抬头,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垂眼,神色恹恹,“可以牵手吗?”
“在这里?”
“嗯。”廖松琴放轻声音,“一会会儿。”
慕稚左右张望,往前蹭了蹭,目视前方,把手递过去,“干嘛突然要牵手?”
“心情会好。”
廖松琴把手指一根根错进慕稚指间,微微收拢,弯了弯唇,“情绪槽蓄满能量就能安心送你去打游戏了。”
慕稚耳根发红,不再言语。
人流稀少的候机室内,慕稚腰杆挺直,右手放在膝上,左手被人抚摩揉捏,蒸笼里的面团似的,一阵阵发着热,到后来廖松琴每动一下,慕稚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他们十指相扣,慕稚食指中指合并,夹了廖松琴一下,“差不多了吧。”
廖松琴配合地放开,凑近慕稚,“再让我摸摸小痣好不好?”
“……不行。”
“摸摸。”
“你真的……好变态啊。”
廖松琴笑,“这就变态了?”
慕稚不得不警告他,“你现在在我这里还是负分呢,别让我把你减分到地底下去。”
“那我做什么能加分?”
“现在闭嘴就能加分。”
“好吧。”
“你又说话了,不给你加。”
“……”
十点出头,两人走出机场。来接人的是慕宁,他见到廖松琴那瞬结结实实愣了下。
“你……”
慕稚上前一步,“他来找我玩了。”
慕宁走到廖松琴身旁,闻言不赞同道,“病刚好就去海岛玩,夕稷岛还下雪,你不想要公司了是不是?”
廖松琴轻笑,“听起来我像是七老八十了,冻一下就卧床不起的那种。”
“你确实没差多少。”慕宁吐槽,“听说差点肺炎……”
“行了,”廖松琴在他肩上撞了一下,“我要真出了什么事,公司你拿去管,别亏待了奶奶就行。”
慕宁白他,“神经。”
“你司机呢?”慕宁看了眼他身后,“小王也不在,你怎么回去?”
“叫车。”
“大半夜叫什么车?”慕宁无视了一旁揽客的司机,把人往自己车上拉,“上次给陆隅理的客房还在,你睡一晚得了。”
“给陆隅理的客房?”
“哦,你那会儿还病着,当时大暴雨,陆隅送阿稚回家,被困住了。”慕宁回忆,“本来给他理了客房,但后来林初说自己顺路,把他带走了。”
廖松琴:“哦。”
“所以那间房没人睡过,知道你洁癖,我还能犯禁吗?”
“是是是,”廖松琴无奈地笑,“但我还有事要处理,今晚不能睡你们家干净整洁的客房。”
他偏头,看一旁望着他们的慕稚,“好好休息,下周……”
下周怎么了?
廖松琴话语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道,“玩得开心。”
慕稚移开视线,“会的。”
上了车,舒缓的纯音乐从音响里流淌出来,慕宁调低音量,问:“这三天你们一直在一起?”
慕稚想了想,“他落地的时候太晚了,所以我们昨天才碰头。”
这倒也不算说谎。
车子驶离机场,在红灯前停下,慕宁从后视镜里看着他,“松琴专程来找你?”
“……”好像还真是这样,慕稚点头,“嗯。”
镜子里慕宁表情有些复杂,他迟疑着,“你和松琴,现在关系又很好了?”
之前种种,慕宁以为两人之间或许有了什么小矛盾,但不严重,类似于青春期弟弟与兄长间的别扭较劲。
他当时还暗暗感慨,没想到这种甜蜜的负担也轮不上自己这个亲哥哥,果然是谁照顾谁享受,什么时候慕稚能对着自己发脾气就好了。
现在看来,背后的事远比他想象中多。
慕稚委婉道,“他现在和我关系很好,以后可能会更好。”
这话稍微品味一下就会觉出怪异,慕宁道,“阿稚,你的意思是……”
“先回家吧。”慕稚打断,“开车别分心。”
“好。”
一路疾驰。
一方面是因为夜间道路空旷,另一方面,慕宁的工作手机在期间响了三次,前两次慕宁接了,最后一次在进车库时响了起来,他直接一脚油门冲进车位,接起电话。
对面是林初,“慕总,安东尼要求明天就给出新的计划书,否则会考虑和旺里本地的公司签约。”
“帮我看看机票,”慕宁捋起额发,轻轻呼出口气,“我去面谈,计划书拟完了立刻发我。”
慕稚眉头皱起来,快步跟上他,没有出声。
林初:“需要随行吗?这个项目相关的资料最近都经我手,可以帮上一点……”
“不用。”
对面静了会儿,林初的呼吸声很平稳,却有种无言的失落,“好的,机票已经订好了。”
“你替我坐镇。”慕宁突然放柔了声音,“安东尼是块硬骨头,这次耗的时间不会短。每份经手的文件都要仔仔细细核查,不能有纰漏。”
林初声音里带上笑,“是,我一个小小助理,慕总太夸张了。”
“因为我最信任你。”慕宁低头,快速结束通话,“记得按时吃饭,挂了。”
四下一时寂静,慕稚目瞪口呆,“哥哥……”
“干什么?”
慕宁脸还有些红,他常备着物品齐全的行李箱,这会儿拎出来放到门边,戳慕稚脑门,“你的事我还没算账呢,等我回来了,好好交代。”
慕稚捉住他的手,“没有司机吗?助理呢,除了林助有没有别人陪你去?”
他心疼皱起脸,第一次这么恨自己没有学车,否则就可以载慕宁去机场了。
“本地会有人协助我。”慕宁见他面色不好,逗弄,“怎么,我们阿稚不敢一个人在家啦?”
以往兄弟二人被迫分别时,慕宁也会说这句话。
慕稚每次都拧巴着一张脸,扯出笑,声音特别沉稳地嘱托这个嘱托那个,又说自己会听廖松琴的话,好好读书等他回家。
慕稚确实做到了。
慕宁看了眼时间,“好了,我要走……”
“嗯,但不是不敢。”慕稚突然开口。
慕宁拎箱子的动作滞住。
“每次你出门,我都特别舍不得。”慕稚去拿他手里的箱子,一开始慕宁不松手,还拿不过来。
他率先往车库走去,箱子沉甸甸压在手心,里面装着他哥哥的责任与负担,已在慕宁肩头压了十一年。
“有时候我也会怨爸爸妈妈,为什么就这么把我们丢下了,为什么不把我们一起带走,还要丢下这么大一家公司让你打理,连睡好觉的时间都没。”
慕稚把箱子放到车上,扶住车门,低头看着黑色的轮胎,“但后来想想,如果没有这间公司,哥哥你也走不出来吧。”
繁重的业务,父母的心血,十岁的弟弟。
只有撑起前者,才能告慰父母,养育慕稚。
“好希望我能更有用一点。”
指甲陷入掌心,慕稚眼前模糊,被拥进慕宁怀中。
不同于廖松琴身上松木般厚重的香调,慕宁身上总有股雨后草地的气味,像他这个人,广袤,又风一样轻盈。
“你怎么会没用呢。”慕宁轻叹,“没有你,也不会有我啊。”
慕宁走后,不久,廖松琴打来了电话。
大概是对两人的关系有了猜测,慕宁在嘱托之余明里暗里示意廖松琴注意分寸,听得他一头雾水,在电话那头犹豫着:
“阿稚,你哥好像叫你来我家暂住?”
慕宁讲话太奇怪了,一会儿说“住可以”,一会儿又说“不住也行”,最后干脆让廖松琴自己想,电话一挂专心开车,空留另一头无法解码的廖松琴思考。
慕稚叹气,“应该是。”
临近深夜,说今晚就过去住的话廖松琴肯定会提出接人,一来一回又要折腾很久。
慕稚一边叫车一边哄骗,“我明天再来吧,今天好晚,想睡了。”
廖松琴不疑有他,“好,那晚安。”
电话挂断后慕稚哼了声,走出小区。
正好检验廖松琴有没有又在定位他。
如果有的话……
慕稚琢磨着,怎么都得扣上二十分吧。
【??作者有话说】
哥哥回国的时候两个人就彻底在一起了。
不好意思晚了好多,今天陪妈妈逛街逛困了,一边码一边打瞌睡,写出来的文字旺里人看了直呼内行,所以重写了一下。
慕稚下了车。
他远远地就看到廖松琴家黑着灯,大概是睡了,因此进屋时动作格外轻,生怕惊动了对方。
慕稚还有点可惜,毕竟睡了就不能知道廖松琴有没有定位自己了,被他逃过一劫。
屋内,蘑菇型小夜灯静静亮着,照亮了阶梯。
慕稚踩着厚地毯上了楼,行李箱声音太大,就暂且放在玄关。反正廖松琴这里各种东西一应俱全,如果不是箱子里有些衣物不能压折太久,慕稚也不会带过来。
他先是看了眼书房,门半掩着,没有灯光。
再要往前看廖松琴房间时,视线扫到什么,慕稚顿住脚步。
书房正对着他的卧室,而此刻,卧室门缝下有光。
他握紧手机,一手轻轻推开门,“廖松琴……?”
屋内还是熟悉的陈设,床头亮了盏温黄的灯,照着蜷缩在床脚的男人。
慕稚缓缓走近,空气里响着舒缓的白噪音,似乎还隐隐飘着股香味,是很清新的柑橘调,他侧头,看到书桌上摆着个小巧的香薰音响一体机。
“为什么在这里睡?”慕稚嘀咕,“被子也不盖,等着再发烧吗?”
廖松琴没有反应,他眼下一层浅浅的青黑,在睡梦中平稳地呼吸。
慕稚不自觉站在床边看了会儿,脑袋越凑越近。
“噼啪”,香薰机内的液体滞涩一瞬,水雾散开又聚拢,慕稚猛地回神,匆匆忙忙找了条毯子要给人盖上。
薄毯接触到肩头时,慕稚的视线落到廖松琴放在脸侧的手上,那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针眼,附近的皮肤残留着胶布留下的痕迹,略微泛白,彰显着手的主人不久前刚吊完点滴的事实。
他手一松,薄毯滑落。
廖松琴眉峰动了动,睁开眼。
“……”
四目相对,廖松琴视线逐渐清明,“阿稚?”
“几点了。”他坐起来,身上的睡袍散开,被随手系好。
时间刚过一点,廖松琴睡得有点懵,反复看了看,确定真的不是自己一觉睡到下午一点,导致慕稚等不到人自己上门。
“怎么突然来了,”廖松琴把人拉到身前,抬头问,“不想自己睡吗?”
下一秒,一股轻柔的力量推着慕稚的肩,让他倒进绵软的被褥里。
“欢迎回来。”廖松琴带着点鼻音,把人裹进被子,迷蒙地哄,“睡吧,明早我送你去上班。”
他的手一下下轻拍着,慕稚在柑橘香气与小雨声响中眨了眨眼,意识逐渐模糊。
廖松琴的动作慢了下来,半阖着眼,“晚安……阿稚。”
清晨,慕稚在一阵难以忽视的酸麻中醒来。
他先是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备战高考时曾无数次盯着天花板上的某个黑点发呆,现在依旧在熟悉的方位。
左臂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了,慕稚龇牙咧嘴侧头,看到一颗黑色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