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我是你师父!—— by鹤归山南
鹤归山南  发于:2024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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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大年下的,请什么罪啊?”李怀安不愿意被裴弃划分在外,他主动递出了台阶。
裴弃,“私定终身之罪,现在来求舅舅舅母成全!”
说完就狠狠磕头,这一下磕得实在,四周都回荡着声响。
顺德帝险些坐起来,好在见过大风大浪,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跳了下,“谁家的姑娘?”
裴弃笑了笑,“不是姑娘。”
顺德帝瞬间憋住了气,好一会儿才说,“刚刚没听清,你说什么?”
这话就是给你个机会,你重说,我就当这事没发生,权当你刚才说错了。
裴弃没有接这话,“是秦叙,两年前就该说了,之前是想着他总会走,就不说了,但现在不一样了。”
顺德帝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了,之前两年都不说,现在好好过年却要说。
裴弃直起身子,腰背挺直,“现在正好过年了,双喜临门,我就来跟二位长辈说一声,也请罪私定之事。”
他把好话赖话都说完了。
顺德帝看着他,指着他,说不出来,转头看着皇后,“哈,好,好得很!”
皇后原本平和的声音都尖锐了起来,“小宝,是不是他勾引的你。小宝,你一向很乖的,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对不对,他是不是拿着北境的军功来要挟你?”
皇后身子前倾,神色焦急.
她甚至都想好了,等裴弃成亲生子了,她要时常接孩子进宫玩玩,要给那个孩子最好的,把这两兄弟当年缺的东西都补上。
因为她知道,太子的孩子也不可能被无底线地疼爱。
裴弃神色认真,“我知道舅母疼我。但不是他勾引我的,是我纵的,是我看出他的意思后,还犯贱去撩他,明知道他年纪小,还把他写在了族谱上,有罪有错全是我一人。”
三人端着茶盏,热气都散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李怀安如梦初醒,自嘲一笑,果然,若是两个人走到了一起,那一定不是一个人的努力。
裴弃又磕了一个头,“我父母早逝,唯有舅舅舅母能在我婚事上做主,但舅舅四年前又许了我结亲自由权利。
“所以这事说是私定终身,也算不上的,算是天地君亲都见证了,聘礼我收了,嫁妆我也给了,早就是一家的人了。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得到舅舅舅母的一声祝福。”
顺德帝都气笑了,“你刚开始说来请罪,后面是倒说我们管不上你的婚事,逼着我们给你一个祝福,你这是,是,是逼朕啊!”
裴弃一脸的真诚,“舅舅知道我的,我从不逼人,舅舅也说我这些年过得挺好的,就是他日日都陪在我做饭,端茶送水,俸禄全都给我……”
“闭嘴!”顺德帝搁下茶盏。
裴弃没有闭嘴,反而接着说,“我这几年过得很好,我很喜欢和他呆在一起,都是他顺着我来。
“舅舅你想一下,上天入地,还能找到一个这样对我百依百顺,随我折腾,还能为我拼命的人吗?
“舅舅,你想让我过好的,对吗?”
顺德帝冷着脸站起来,“皇后和太子回去,朕跟他说。”
裴弃屈膝前行,“不行!这事就算打死我也没有商量,我已经把人要了。”
惊天巨雷砸下去,把所有人都砸了个体无完肤。
顺德帝几人哪里听过这样露骨的话,顿时都僵在原地,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顺德帝倏地站起来,几步上前,一巴掌就要甩他脸上,半空中又生生止住了,那带起的风拍在裴弃脸上。
“朕倒是没有想到,你有这个胆子啊。”顺德帝下不去手打他,气得自己心口气不顺。
皇后脸色苍白,“小宝,你……你这样做,万一他后悔了怎么办啊?他现在的军功……”
说着她侧身掩面,身子微微发抖,兰因絮果她早已经历过了,她不愿裴弃再去经历。
“他若是想走,我郡王府的大门开着,不拦他的锦绣前程。”裴弃说,“但他要是不走,还挂着我的名字,我就得给他一个身份,以后年夜饭,我都带着他。”
“以前也没少见你不带他吃。”顺德帝坐下。
裴弃笑,“那名分不一样,以后就是正正经经的秦公爷了,不挂着我的名字,我害怕。”
顺德帝心里堵得慌,他面上再平静,内里都是怄的。
皇后起身,蹲下来抓着他的手,“小宝,你还小,不懂,舅母给你说句话,这话我原是不该说的,烂在心里才是最好的,可是我看着你,不忍心,你走的这条路,对你半点好处都没有啊,舅母心疼你。”
裴弃温柔地把她扶起来,“舅母请说,外甥跪着听。”

第111章 落子无悔棋有情
皇后看了眼顺德帝,声音很轻,“他军功在身,以后只会更厉害,你……压不住他。走到了那一步,他若是娶妻,若是在外面养个腌臜东西,你怎么办?舅母那时候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还能不能为你撑腰……”
她已经尽量把话说温柔了,可还是害怕,怕裴弃一条路走到黑。
裴弃没有迟疑,“舅母,我决定了,我愿意,就算到最后真是我眼瞎了,我也认了,讨债这种事,舅母别担心我吃亏。”
说着他竟然还笑了。
皇后看他软硬不吃,眼泪一下子就砸下来,“你怎么就不听啊!舅母害怕啊!舅母就你这一个小宝啊!”
李怀安站在一旁,像是个外人,自己的母亲抱着自己表哥说,她就这一个小宝。
但他从不嫉妒,他知道这些都是有代价的。
裴弃眼睛也酸了。
裴弃哽咽,“舅母,我真的想要跟他过。我活了这些年,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我真的……不怕什么兰因絮果,只怕悔恨余生。”
皇后摇头,“小宝,别这样执迷不悟,年少的这些东西,都只是……你别这样当真。”
裴弃认真的看着他们,“舅舅,舅母,我不是来征求你们同意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们,我有人了,想要你们的祝福,当然,你们也可以不给,但我得亮明白这个事情。”
顺德帝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案上,扳指都震断了,一半滚到了裴弃面前。
“裴弃,你是不是觉得朕不会收拾你?你这样嚣张,是做给谁看?”顺德帝已经快要收不住怒气了。
裴弃说,“不是嚣张,是认真,我就认认真真要这个人,名字已经写上去了,爹娘、裴家和秦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也拜了。该过的明路,就只差您这里了。”
裴弃了解顺德帝,直接告诉他,就别浪费时间问什么敢不敢跟死去的爹娘说这种话了。
顺德帝连连冷笑,“好啊,好啊,到处都打点了,这才到这里来逼朕来了。裴弃!这件事朕不管你过了多少明路,就一点,朕这里不同意,以后你们都别见了。”
“我只要活着,就能见!”裴弃脾气上来了,也犟得很,他原本是打算怀柔一下,但他对上这样的顺德帝,心口就闷着气,他不欠谁!
顺德帝起身,径直往外走,“福满,把偏殿收拾出来,让裴小郡王住里面,任何人不得见,皇后太子都不行,再调御林军来围住。”
福满躬身揣着浮尘,叫苦连天,这祖宗又闯了什么滔天大祸啊。
顺德帝还觉得不解气,“拟旨,让秦叙十五之后立刻就去北境,无诏不得还!”
“陛下。”皇后惊呼。
李怀安拱手,“陛下三思。”
顺德帝指着裴弃道,“你们都去喊他三思!朕拿他当眼珠子一样疼爱,他给朕心上扎刀子!”
裴弃俯身重重磕头,额上已经见了青,“臣敢问陛下,是要以陛下的身份来处置臣吗?”
顺德帝:“还有什么区别?朕是君父,你父母都不在,朕这个舅舅,当你的爹也未有不妥!”
“若是以舅甥关系来处置我,便是刀斧加身也甘之如饴。若是以君臣来处置臣,那臣不必请罪。”裴弃半点不怵,反而掷地有声。
顺德帝不上他的当,“你这种嘴上官司朕听得多了,不差你这一个,想诓朕,你还嫩了点。福满,带他过去。”
裴弃回头瞪他,“你敢拖我试试?”
福满为难:“小郡王,咱家是请你呢。”
说着,他还摊开了手,表示自己绝对没有不敬之心。
裴弃看向顺德帝,“舅舅想让我看着他娶妻生子,郁郁一生?”
这话问得诛心,连李怀安都不赞同地蹙眉。
顺德帝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层层威压,旁边的福满已经跪下了。
裴弃还是望着他,甚至还带了点嘲讽,“或者说,舅舅准备给我下点春药,找个女子放在我身边,逼着我娶了他,让我当个负心汉?”
顺德帝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裴弃,朕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乎所以,忘了为臣的本分?”
裴弃舔了下嘴里的血,偏回脸,“没有,臣一直都记着的,记着什么是君,什么是臣,从不敢逾矩。”
顺德帝又甩了他一巴掌,“狂得没边儿了。”
裴弃笑,“臣一向如此。”
顺德帝点头,“你这般狂,这般有底气,不就是仗着有花不尽的钱财,你能给他的,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
裴弃摘下腰上的蟠龙玉珏,“臣不是狂,臣只是想要他,若是陛下想看看臣的决心,大可以收回封地和食邑。”
“小宝,闭嘴!”皇后被他俩这连番滚着走的话吓得不轻。
两人的性子面上都是温和的,但内里都是不容旁人置喙的人。
顺德帝脑瓜子疼,他根本想不到有什么方法去管裴弃,要是真的收回封地食邑,裴弃过得不好,他自己也夜夜难眠。
若是就这么应允了,他也决计不能答应,秦叙前途不可限量,是他留给太子的最锋利的刀。
裴弃也是他留给太子的,掣肘南疆和东州势力最好的……棋子。
他绝不允许这两人走到这个地步,他本来都在考虑要怎么敲打两人,结果裴弃直接跟他说,两人卷一处去了!
“裴弃,朕一直以为,你是最懂朕的。”
裴弃听到这话,心都凉了半截。
“皇后和太子回去。”顺德帝转身扶额。
李怀安开口,却被皇后狠狠瞪了眼,只能闭嘴转身出去。
殿内瞬间空下来,顺德帝扶着案几坐下,“裴弃,只要不是秦叙,你养多少在府里都行。”
裴弃又笑了,这笑在顺德帝看来,有些刺眼,别开眼不看他。
裴弃说,“臣只要他。年少轻狂,总要付出点代价,臣以为,臣应该是有资格和陛下谈这个条件的。”
他照着顺德帝的各种明示暗示做了不少事情,他从未邀功,一直攒着,今天翻了出来。
“闭嘴!”顺德帝脖子上青筋突起,他直接摔了桌上的青玉盏。
裴弃顺从地闭嘴。

第112章 让裴弃再次消失
顺德帝好半晌才说话,“你最后才来找朕,就是知道朕这一关不好过,那你今天来的时候,觉得最有可能的结果是什么?”
裴弃也软了些语调,却依旧带刺,“我以为舅舅会疼我,会相信我,会想让我开心。”
顺德帝沉默了。
裴弃也是精,顺竿上爬,给他打感情牌。
“舅舅,我不会往外说,我会让秦叙不参与任何纷争,只专注北境那一亩三分地。我也不会让南疆和东州拿我做文章,我愿意再让裴弃这个名字也消失在世上。”
顺德帝身子微不可察地抖了下。
“没有了裴弃,他们日后做文章,都是谋逆。裴弃消失了,但却可以作为一枚棋子放在秦叙身边,舅舅知道的,我忠于大周,我与怀安一同长大,我会是他的刀,永远都是。”
顺德帝微微闭眼,他已经很久没想起裴闻之了。
那一年的冬天好像也是这么冷,裴弃还刚到他胸口,一脸冷漠地跪在他面前,说,舅舅,我不要这个名字了。
他是皇室人,堂而皇之地把名字改成带着明显指向的“弃”字。
这是在指责顺德帝。
他是长公主的独子,这背后的含义就太重了,名字一改,天下的骂名瞬间都涌向了他。
南疆和东州的将领由此都不待见他,觉得他实在不懂事。
谁也不知道裴弃为什么要改名字,是顺德帝的敲打还是盟友反水。
出了这件事后,就瞬间让东州和南疆的将领都相互猜忌,再不能连城一线,想从中起事的世家也只能偃旗息鼓。
还得防着顺德帝把裴弃改名这件事算到他们头上。
一个失去了价值的棋子,都想杀之而后快。
裴弃的名声不好,这也是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
而顺德帝这个时候就站出来了,保护了裴弃,成了完全的受益人。
但这么多年过去,裴弃又逐渐变得有分量了,让裴弃消失就是最好的办法。
顺德帝没说,也没暗示,匈奴战败后这两个月,他连裴弃都没见。
可裴弃再一次懂事地提出来了。
顺德帝神色复杂地看着裴弃,掌心里碎掉的半块扳指扎得他心疼。
裴弃静静的等着,他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他是相信过顺德帝疼他的,亲手打碎,他比任何人都疼。
他骗过自己。
“他就这么值得吗?”顺德帝问,一口气浅浅地吐出来。
裴弃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值得。”
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值得奔赴。
真假掺半的爱,他就像抱着一团纸,里面烧着小火,温暖有,但不多,还要防着被灼烧。
裴弃取下头上发冠,这么多年,第二次规规矩矩的磕头行礼。
他说,“多谢舅舅成全,我给自己选了个好时间,就今年生辰,跟他们都好好道别。”
顺德帝心尖在钉板上滚,“你这话什么意思,以后都不见了?”
“若是舅舅有什么要找我的,传旨秦叙,自然我就跟着来了。”裴弃感觉自己身上逐渐轻松,他想要的自由,就在眼前了。
殿内的龙烧得温和,顺德帝指腹摁着碎片边缘,慢慢摩擦,都察觉出了痛,他却没有松手。
“没有了封地和食邑,你以后怎么办?你……”
他像是在说服裴弃不要做这个决定,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不需要裴弃为他的江山做牺牲。
裴弃眉眼间都是平静,“舅舅放心,我这些年存下了不少钱,而且我其实不挑食,秦叙做的我都爱吃。况且我也想为舅舅做点事情,报答舅舅这些年对我的疼爱。”
这话说得漂亮,和以往一样,懂事。
顺德帝没有再说话,挥手让他出去,“朕再想想。”
裴弃恭顺地退下,地上的发冠和玉佩都没带走。
裴弃就像已经知道了顺德帝会答应,就像顺德帝笃定他很懂事一样。
顺德帝坐了半夜,直到身子僵硬了,他微微弯腰,背上咔嚓咔嚓地响,福满悄悄进来给他按背。
顺德帝说,“朕老了,让他给算计了。”
福满低着头,不接话。
顺德帝的话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和惋惜,还有点骄傲。
光阴如树叶间隙下的阴影,转瞬即逝,裴弃已经二十了。
顺德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皱巴巴的,他想,确实老了。
外头天光正在泛青,初阳就要挣脱云层束缚钻出来了。
裴弃揉着脸往回走,估计这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主子,小公爷吃了药,还在睡,药应该是东宫那边下的,我们查了酒具和酒水。”松墨指了指东方。
裴弃颔首,“不是他,但东宫不是净土,给他送个信,提醒他一下。你回去点一下银钱,然后给我报个数。”
松墨只当他要买什么,应答了下来,抬头一看,裴弃两颊都是红的,额头上还有个大包,惊诧道,“主子,谁打你?我点人去报仇!”
裴弃:“……”
裴弃嘶了声,“谁教你们这么暴力的?报什么仇,这宫里还有谁能打我,我还不还手的?”
松墨讪讪笑着低下头,也是啊,这祖宗连太子都打,唯一不能打的也就是上面那位了。
裴弃推门进去,“给我拿点敷的,我们再住两天。”
他是一定要让顺德帝松口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要在宫里住,松墨有点诧异,但也去照办了。
裴弃累得骨头发软,恨不得把身上的骨头全部拿出来,摆太阳下好晒一晒。
秦叙翻身抱住他,习惯地蹭他脖子,找自己习惯的位置。
裴弃懒得动,任由他折腾,这破小孩儿,一天到晚都蹭蹭蹭。
裴弃闭着眼就睡了过去,梦里总有人拿炭火往他脸上使,怎么扒拉都没用,后面双手还被藤蔓缠起来了,动弹不得。
裴弃怨气极大地睁开眼,对上秦叙紧紧皱着的眉头,双手都在他脸上。
“轻点……疼死了。”裴弃哑着嗓子道。
秦叙不搭理他,像是压根儿没听见。
裴弃笑,得了,咱们秦小公爷又生气了!
“你气什么?给你说个好事儿,听不听?”裴弃想踹他一脚,发现自己脚也动不了,整个人都被裹在被子里。
秦叙:“不听。”
裴弃啧了声,“真不听啊,那我可就不跟着你走了啊,我娶姑娘去嘶!疼!秦叙,你谋杀亲师啊!”

“你又欺负我。”秦叙瞪他。
裴弃正要插科打诨,抬眼一看,那眼里跟包了汪池水似的,眼见就要哭出来了。
裴弃连忙哄他,“别哭别哭,我娶谁啊,我都嫁你了,娶不了了!”
“你想娶?”
“我不想!”裴弃极力证明自己。
秦叙瘪嘴,“不信。”
裴弃想给他一脚,“哭一个试试,哭了我就跟你走了。”
秦叙手上重重一摁,“你敢。”
“我怎么不敢?”裴弃疼得龇牙咧嘴,这下打定主意要狠狠逗人了。
秦叙浑身都在抖,他声音都不稳了,“你为什么不要我?回来之后你就一直不碰我了,你……就是觉得我不干净了。”
裴弃被他这话给吓坏了,直接一个翻身挣脱了被子,爬起来把人抱住,“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
“前天晚上,昨天晚上。”秦叙有理有据。
裴弃笑了,给气的。
他伸手扒拉开秦叙胸口的衣裳,“来来来,你看看,就你这伤口,我是多禽兽才要对着你下手啊?”
秦叙低头,不愿意说话,手上却还在给他滚鸡蛋。
裴弃抓住他的手,“秦叙,我什么人你不知道?”
秦叙挣脱开,把鸡蛋放到一边,“可是我害怕。你不要我了。”
“这叫不要你了?”裴弃指着自己的脸。
秦叙看了眼,“陛下打的,你把我们的事情说了,对吗?”
“对。”裴弃颔首。
秦叙心沉到了谷底,他起身拿起了香案上供着的圣旨,“陛下让我后日离京,你让松墨去清点府上的财物,是在准备给我一点补偿吗?”
裴弃目光瞬间犀利,他总算知道秦叙今天怪怪的是为什么了,两人的思路就不在一条线上!
秦叙眼里的泪水瞬间控制不住落下来,“你一直都觉得我迟早会离开,会抛弃你,所以你从未相信过我,连带着我去北境,你也只是觉得负担,我回来了,你不见我……知道不是负担了,却也不愿意再让我呆在你身边,想要我走。”
裴弃叹气,秦叙心思重,他一直都知道,但没想到,这几年他一直藏着不说,表面什么都好,内里都憋出病来了。
“过来,我给你说,既然是我俩的事情,就不能听别人的话,也不能相信外来的东西。”裴弃伸手。
秦叙手背颤抖,却还是一步步走到裴弃面前。
裴弃一把把人拽进怀里,“我承认,我这几年确实有那种心思。”
秦叙不吭声,这话他早就在裴弃醉酒后听过了。
“但是我昨晚去挨这顿打,却不是为了把你一个人送走。”裴弃手搭在他后心口,一下一下抚摸着,“我准备让裴弃这个名字消失,然后跟着你,一起去北境,我去当个教书先生,在雪山下跑马,你再给我捉只狐狸,我想养。”
秦叙从他怀里探出头,他都准备好了听裴弃劝他走的话,或者是许诺让他回来看的话,但裴弃说,要一起走?
“啊?”秦叙伸手抓住他的腰带。
裴弃颔首,“嗯?不愿意啊?我以后可就一穷二白了。”
秦叙慌慌张张地起身,原地打转,嘴里念念有词。
裴弃好笑地看着他,“念什么?”
“算我还有多少钱,我,我在北境的房子连现在的定国公府都比不上,我……”
“哦,那就是不让我跟着去呗,那我去找辞礼。”裴弃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秦叙急了,“裴弃,我没有,我想的。”
“过来,我抱会儿。”裴弃伸手。
秦叙扑进他怀里,还感觉不太真实,“真的吗?你这次不会骗我了吧?”
裴弃颔首,“嗯,不骗。”
安抚好了秦叙,裴弃盯着圣旨盘算了一天,踩在元宵家宴前进了养心殿的门,秦叙非要跟他一起去,裴弃无法,只得捎上他。
顺德帝正在写字,裴弃凑近一看,嘴角抽动。
顺德帝写的是——
你大爷,烦死了。
“舅舅,我把人带来给你看看。”裴弃退后跪下。
秦叙跟着他跪下,“舅舅。”
顺德帝冷哼,“舅舅?你什么身份,跟朕攀亲,出去。”
“臣不走,若是陛下想打人,打臣便是。”秦叙跪在裴弃身边,半步都不肯走。
裴弃好笑地摇头,“舅舅,莫怪他。秦叙,出去等我,舅舅不舍得打我的。”
秦叙不信地歪头看他,用眼神说,你脸上还肿着呢。
“不出去就不出去吧,朕一夜未眠,一直在想,是不是朕薄待了你。”顺德帝搁下笔。
他在裴弃身上,只得到过好处,哪怕现在裴弃要走,也是给足了他好处。
他的长姐为了家国牺牲,兄弟为了边疆战死,他们的孩子在上京被人算计,他的爱人在后宫替他平衡势力。
坐在皇位上,没有赢家。
他这两天又想起了长姐少时的问题,曹丕让曹植七步成诗,究竟是想让他死,还是给他放水?
裴弃说,“舅舅对我的好,我都记得,舅舅给足了我身份地位,从未让我吃过苦。舅舅管教我,是为了我好,我也从无怨怼。
“现在舅舅顺着我的心愿,让我离开上京,却还觉得是自己薄待了我,我才是羞愧,只恨不能侍奉在舅舅膝前,以终天年,这是我的不孝。
“索性怀安尚在,能替我尽一份孝心,否则我就是死,也不能安心。若是舅舅日后想见我了,我定然千里奔袭回来。”
顺德帝看他,见裴弃眼眶都是红的,他却不知这话里有几分真。
顺德帝心下明白,裴弃什么都懂,这番话就是全了舅甥之间这些年的体面。
我不怨你,你也别捆着我了。
秦叙脑瓜子一动,叩头接话,“陛下,您之前说,臣功过相抵还剩下了一部分功,您说臣想好了,就来找您,臣现在想清楚了。”
顺德帝不说话,看着两人,倒也能说一句般配。
“臣还没给师父聘礼,臣愿意用此后一生功劳做聘礼!”秦叙也一句话,直接让顺德帝再无任何犹豫的余地了。
秦叙未来的十有八九都得封王,现在他一句话,把自己一辈子束缚在国公位置上。
这对于帝王来说,这个条件太诱人了。
顺德帝喉咙上卡着刺,这些年,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了,情谊那是肯定有的,双方都付出了一部分的爱,所以现在真的要割舍才会痛。
但裴弃痛了太多年了,他只想赶紧结束。
“小宝,朕有两句话跟你说。”顺德帝走到他面前,把他扶起来,眼下也微微带了红。

裴弃颔首,伸手把秦叙也捞了起来,“舅舅说罢。”
“舅舅疼你,不在于金银和爵位,而在舅舅无能为力的百年之后。”顺德帝背负烛光,眼里隐隐有泪意,“所以朕想让你在京,但,你想走,朕也不能拦你。”
裴弃微微张嘴,又闭上,只是点了点头。
顺德帝闭眼,顺了心里那口气,玩笑着问,“你嫁他?”
“是啊,您这还得给我嫁妆。”裴弃也顺着他的话说。
顺德帝挂起了初见秦叙的笑,“放心,少不了你的。走吧,今日是太子的生辰。”
皇后和李怀安看到裴弃身边的秦叙时,就已经明白了,顺德帝同意了。
裴弃把话跟方辞礼说了,方辞礼笑着说,你倒好,往北边去,往后看你还得多走两步。
裴弃锤他的腿,“我就不能下江南来看你?”
方辞礼半真半假说,“哟,舍得把你的小徒弟一人扔在北境咯。”
“怎么不舍得,我裴弃一向潇洒。”裴弃说完,嘴里就被狠狠塞了颗葡萄。
方辞礼笑着偏头,又想起来个事儿,“你不要这个名字了,那……你又换个什么名字?”
裴弃瘫在圈椅里,“不改了,懒得改,有人问就说我叫秦闻之。”
方辞礼:“……”
秦叙又给他塞了个葡萄,这是裴弃想方设法不让他用闻之这个字。
方辞礼拱手告辞,“算了算了,你真是浪荡得没边儿了。”
“哈哈哈哈,过来我抱一个。”裴弃伸手就把人拽进怀里。
方辞礼受不了,抓着松墨,让他赶紧把自己送走。
裴弃悠闲地把方辞礼送去江南养腿。
顺德十一年夏,五月二十一,逍遥郡王裴弃病逝于府中,亲徒定国公秦叙为其操后事。
帝后闻之大恸,特许其葬入皇陵,太子亲送棺椁,谓之当世殊荣。
秦叙把打手、戏班子和侍从全都解散了,还多给了半年的例银。
做完一切,秦叙回身就看到院子里冲他举着酒壶的裴弃,两人翻上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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