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 by伯正
伯正  发于:2024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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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冬河就坐倪雪旁边,留意到他一直在捞白锅里的东西吃。他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人还是个猫舌头,异常敏感,总是容易被烫到,必须放凉了吃。尽管这样,还是要不时地吹吹气,再蘸一蘸小碗里调好的料,放进嘴里小口小口地吃。
一顿饭吃得比谁都麻烦,果然事多。蒋冬河想。
蒋冬河问倪雪:“你不能吃辣?”
倪雪:“嗯,不能。”
蒋冬河:“你好菜啊。”
倪雪:“?”
怎么还人身攻击?倪雪瞪大眼睛,望向蒋冬河,自以为目光杀气腾腾,结果两人之间隔着一层锅里飘出的白的雾气,在蒋冬河看来,反而像泛着一层湿润的水光。
不仅毫无杀伤力,还显得可怜兮兮的。
当着倪雪的面,蒋冬河夹起一片红锅里吸满汤汁的娃娃菜,面不改色地吃掉。
“你幼不幼稚啊蒋冬河!”终于也有倪雪对蒋冬河说出这句话的一天。倪雪气急败坏,抓起手边盛满豆奶的杯子,一口气喝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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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你不是陌生人
空盘子一层一层堆叠,当在场所有人吃到八分饱时,有人主动提议:“我们好久没这么聚过了,而且今天还有新朋友加入,不如玩点游戏吧。”
所有人心知肚明,多人聚餐中的游戏一向以整蛊为主,更适合反应快、玩得开、头脑灵活的人。偏偏倪雪符合所有特征,所以他从不抗拒这类活动。
自然也有人不想玩,只想图个清静,于是用埋头狂吃来逃避,但很不巧,这桌人性格外向的居多,少数服从多数,无论自愿与否,所有人都加入了游戏。
方才提议的人说道:“也没提前准备什么,就玩点简单又不需要道具的吧,‘你有我没有’怎么样?”说完,他又拿起手机扫了桌子上的点餐二维码,下单了几瓶酒。
然后,他继续补充:“这个还是非常简单的哈,每人轮流说一件只有自己做过、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没做过的人主动喝酒,反过来也一样,在场只要有人做过的话,那么就换成发言的人喝酒。”
规则确实很容易理解,只是比起游戏,其实更像考验人的酒量怎么样。耿睿顿时开始大放厥词:“哎这游戏真没意思,我和你们这群人认识十几年了,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们有啥事我能不知道?”
“那可未必,万一有人表面上人模人样背地里完很大呢?”赵乐接话,“今天还有倪雪跟蒋冬河在,正好多多了解一下。”
了解一个人,但也不必从他最炸裂的事迹开始……其他人默默想。
服务生走过来,撤掉了一些空盘子,将酒瓶一个个摆放到桌面上。赵乐打开其中几瓶,给每人面前的玻璃杯倒满:“这酒度数挺高的,接受惩罚的时候喝半杯就好了。”
看着眼前琥珀色的液体,倪雪好奇地举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立刻拧起两条眉毛,又喝了几口其他的饮料,即便如此,那股辛辣呛人的余韵依旧没有被稀释掉,反而愈发浓烈,令人难以忽视。
在此之前,倪雪几乎滴酒不沾,烟和酒的味道于他而言都很难接受,他又对蒋冬河说:“你也尝一下。”
蒋冬河照做,放下杯子时,表情虽然不像倪雪那么夸张,但也有点微妙。他言简意赅地评价道:“难喝。”
就这样,游戏正式开始。由赵乐开头,按照顺时针方向轮流讲述。
如果换做普通的啤酒白酒,大家恐怕还不会这么较真,喝几杯也就罢了,然而这古怪的洋酒实在太难以下咽,为了逃掉惩罚,众人简直使出浑身解数,只挑离奇又搞怪的事来讲,脸皮也可以豁出去不要——只要不喝这酒,做什么都行。
倪雪位置靠后,轮到他的时候,前面有几人讲过话,他就喝了几次酒。他的五官快要皱成一团,头脑放空,神志不清地开口:“我以前在一款手游里玩女号,因为漂亮衣服多,但男装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套。那段时间还和人网恋过,被骗了四千块钱。”
其他人纷纷举起酒杯。蒋冬河喝掉半杯,看着倪雪,问他:“你还网恋过?”
倪雪压低声音,悄悄解释:“不是正经的那种。”
蒋冬河眉毛一挑,言语间满是玩味,故意追问:“嗯?不正经的那种是哪种?”
“你不要瞎想!”倪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很容易令人产生误解,他立刻纠正,试图挽回一些形象,“就像过家家那种嘛,不是真的恋爱。每天说声早安晚安,游戏里换情侣套装、一起打打副本,没了。”
“然后你就被骗四千块钱。”蒋冬河说,“隔着网线,身份都是自己给的,那人明显就是想从你这捞一笔。”
倪雪撇撇嘴:“我现在成长了啊!不会再轻信陌生人了。”
“真的?”蒋冬河不太信他,脸上却始终挂着一抹笑,“那你还敢住我家。”
“你不是陌生人……”
酒精逐渐开始发挥作用,一点一点侵蚀掉人的思维和理智,倪雪自然而然地讲出这句话,只是声音很小。
蒋冬河没有再说什么,看上去心情不错。
有那么一刻,蒋冬河觉得倪雪真的很笨。但是这么笨的倪雪选择相信的人是蒋冬河,蒋冬河又由衷地替倪雪感到幸运。
倪雪和蒋冬河挨着坐,倪雪说完,就该轮到蒋冬河。蒋冬河的发言依旧十分简洁:“以前周末会去菜市场卖菜。”
“啊?”其他人没反应过来,“体验生活?”
“谋生。”蒋冬河说。
“我去,这么励志……”
剩下五人又一次喝掉半杯酒,到了这种时候,任谁都感到承受不住,眼看还剩下最后一位李今纾,便决定这一轮结束就不再继续。
李今纾喝完酒,又喝了一点白水,而后才慢条斯理道:“我吻过男生的嘴。”
在场四男两女,其中赵乐还是母单,李今纾觉得自己这把稳赢。
按理来讲,李今纾的感觉没有错,其他人确实没吻过男生的嘴。结果,就在这时,现场响起另一道声音:“这个我做过。”
倪雪十分笃定,今夜过后,他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对酒精产生心理阴影。就算不谈那么长远的事,如果他再喝半杯,一定会冲到洗手间里呕吐出来。所以倪雪已经放弃了思考——借位吻怎么就不算吻呢?在场只有蒋冬河以前认识他,只要蒋冬河不拆穿,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倪雪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不只李今纾怔了一下,其余人也睁大眼睛,燃起吃瓜的兴致:“真的假的?怎么回事?”
那些看向他的视线中,也有蒋冬河的。倪雪不着痕迹地望了蒋冬河一眼,蒋冬河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同往常一样,用那双浓黑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他,像是在等他怎么圆。
话已经说出口,覆水难收,倪雪只好硬着头皮、真假掺半地说:“当时有几个校外混混想找我……我朋友的麻烦,准备在放学后堵他,我从别人那里听来这件事,就假扮成他的‘女朋友’,掩人耳目。”
“然后你们就亲了?”
“嗯……那个时候绕进了小胡同里,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倪雪口说无凭,其他人选择进行求证,于是问蒋冬河:“真假啊蒋哥?就你和他是高中同学,你来说说。”
蒋冬河还没说什么,倪雪已经感到有点如坐针毡——这怎么还需要证人?
所有人都先入为主,认为他和蒋冬河在高中时期真的很熟。
哪怕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蒋冬河停顿几秒,而后开口:“确实听说有这回事。”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他并非另一位当事人,只是一位听过传闻的同学。
倪雪松了口气。同时还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哽在心口,他却很难概括那究竟是什么。
蒋冬河讲话天然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大家都醉了,只当听个新鲜就过了,不再追究下去,接着吐字不清地对李今纾说:“今纾,这回你得喝酒!”
“好,我喝。”刚好还剩半杯,李今纾遵守游戏规则,喝掉剩下的酒。她放下杯子,又看向倪雪,目光在倪雪与蒋冬河之间来回逡巡,神色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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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感觉很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请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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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是不是好烫
等这一桌人的聚会结束,接近晚上十点钟,火锅店里已经不剩几位顾客。几人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起身,蒋冬河叮嘱他们:“再检查一下有没有忘拿什么东西。”
确认无误后,他们才向门口走去。耿睿和李今纾算发小四人组里还比较清醒的人,分别负责照顾另外两位同伴。
耿睿叫了自己家的车来接,等待司机抵达的这段时间里,他又问蒋冬河:“一会儿我把他们三个送回家,需要捎上你和倪雪吗?”
“不用麻烦了,”蒋冬河说,“我们住得远,不顺路,而且车里也挤不下这么多人。我和倪雪打车回去就行。”
其实公共交通在这个时间还没有停止运行,但看倪雪这个样子,就连走直线都费劲,显然没法坐公交地铁。
一站起来,倪雪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都蒙着几层重影,他向前走了两步,就忍不住快要栽倒。蒋冬河及时地伸过去一条手臂,示意对方:“扶着点。”
倪雪被蒋冬河搀住了,他像抱着安睡玩偶那样紧紧抱着蒋冬河的胳膊,尽管头还是很晕,但又好像安心了一点。
他们目送那四人离开,蒋冬河看了眼手机屏幕,对倪雪说:“我们的车大概还有十分钟到。”
两人走到路边的等车位,倪雪暂时松开蒋冬河,扶住旁边的一棵树。
夜晚的温度比白天稍低,温度凉爽的晚风拂过,头脑也清醒了一点。倪雪见蒋冬河丝毫不见醉意,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变化,依然十分冷静。他转过头看向蒋冬河,忍不住问:“蒋冬河,你怎么没醉?”
“没喝那么多。”蒋冬河淡淡地开口,“起码有一半趁人不注意倒进空杯子里了。”
倪雪就坐蒋冬河旁边,却完全没有发现。倪雪一愣,瞪大眼睛,感慨道:“这么狡猾……”
见倪雪这幅震惊的样子,蒋冬河又有点想笑。他又解释:“劝你以后也多长个心眼。两个人都喝得烂醉会很麻烦,也不安全。”
倪雪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在心眼这方面好像是玩不过蒋冬河。
哪能人人都像这人一样,心眼快要多成筛子了!
倪雪扶着那棵树,慢慢地在街边蹲下来:“这样好像更舒服一点。”
“很难受吗?”蒋冬河问。
“就是晕晕的。”在酒精的驱使下,人往往会做出些不同于以往的事。倪雪一边说,一边直接抓过蒋冬河的手,将那只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你摸,是不是好烫。”
“……?”
蒋冬河怔了一下。
果然,醉鬼的行为都是出其不意的。被倪雪抓着,蒋冬河没有立刻抽出手,也确实感受到了像倪雪说的那样——倪雪平时体温偏低,连指尖都是冰冰凉凉的,而此刻这人的双颊却很烫,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蒋冬河竟感到这温度近乎灼热。
除此之外,另一种触感同样十分明显。
倪雪的脸也很软。
皮肤光滑紧致,不见一点瑕疵,按压时还会有轻微的回弹。
像市面上非常流行的某种解压玩具。
蒋冬河觉出了几分乐趣,加快了戳人脸蛋的频率。
倪雪终于皱起眉:“你干嘛?”
“好玩。”蒋冬河说。
眼看倪雪又要生气,蒋冬河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再次看了眼出租车的预计抵达时间,说:“你在这里等一下。”
“嗯?”倪雪回过头看,见蒋冬河已经走远了,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过了几分钟,蒋冬河走回来,手里还握着一个纸杯。
他把纸杯塞进倪雪的手里。
“这是什么?”
“热牛奶,附近便利店买的。”蒋冬河补充道,“喝了胃里能舒服点,小心烫。”
“哦……谢谢。”倪雪双手捧着纸杯,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段日子里,蒋冬河总是凶他、逗他,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他已经习惯了跟蒋冬河有事没事拌两句嘴,面对一个坏蛋突如其来的关心,倪雪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低下头,小口地啜饮,还真的有点烫。
蒋冬河站在倪雪面前,双手抱臂,露出倪雪熟悉的、如同审视一样的神色。
蒋冬河开口:“好了,那我们现在来聊一聊吧。”
趁倪雪喝醉,蒋冬河准备抓住机会,把想问的事问清楚。
原来是先给个甜枣再打一棒!倪雪傻眼:“聊什么?”
“高三寒假的时候,你出现在晏城职高附近,到底是怎么回事。”蒋冬河眯起眼睛,不紧不慢地继续讲下去,“我记得你明明请过假,没有参与补习。”
那天晚上,蒋冬河也问过倪雪,为什么会在这儿,然而倪雪什么也没说。在火锅店里,蒋冬河才算是从倪雪口中了解到一点新线索——倪雪听说小混混会来堵他,才假扮成他的女友——那为什么偏偏又刚巧穿着女装?
况且以他们那时的关系,倪雪做出这种事,本来就很蹊跷。
倪雪与蒋冬河对视,不禁叹了口气。蒋冬河容貌英俊,这基本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其中又属眉眼最突出,堪称浓墨重彩。蒋冬河眼型窄长,睫毛又长又直,在双眼半阖时垂下来,半掩住眼睛的轮廓。但即便如此,已经足够冷冽。
被人这样注视,倪雪别无他法,只能如实交代:“你还记不记得,在补习期间,有小混混在晚上骚扰赵盈盈,是你过去帮她解围。当时有个和我玩得比较好的人叫冯博承,他喜欢赵盈盈,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就想亲自教训这些小混混。于是他就想了个馊主意,让我换上女装,去职高附近吸引那些人的注意,这样他就可以效仿你,把他们给揍一顿。”
“但是冯博承很不靠谱,关键时候坏肚子跑去了公厕。我一个人站在路边,才听到职高那些人说在找你。”倪雪说,“事情就是这样了。”
“倪雪,”蒋冬河揉了揉太阳穴,“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那就别说了……好吧,我也觉得有点傻。”
蒋冬河总结:“去掉‘有点’。”
蒋冬河接着问:“还有,你为什么想回我家?”
这一次,倪雪变得很谨慎。他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像上一个问题那样说很多:“因为你是一个好人。”
一个万金油答案。看得出倪雪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蒋冬河不置可否,没再问下去。
牛奶变得没那么烫,倪雪专注地喝了一会儿,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很快,提出问题的人变成倪雪:“蒋冬河,你讨厌我吗?”
“你当我是你么?天天把‘我讨厌你’挂在嘴边。”蒋冬河笑笑。
“你不讨厌我。”倪雪忽然变得极为笃定,像在宣布一件事实,“不然你根本不会让我住进你家里。”
蒋冬河直言:“我只是觉得你本性不坏,虽然性格很糟糕,但还有改进的空间,所以我可以在这方面提供一点帮助。”
倪雪向来思维跳跃,已经迅速地切换至下一话题:“你刚才在饭桌上,怎么没戳穿我?”
“戳穿你什么?”
“我们没有真的接吻。严格来讲,我还是要喝酒。”
蒋冬河:“?”
这是重点吗?
“为什么要戳穿你,你只是不想喝酒。如果让你再喝下去,情况恐怕更糟糕。”蒋冬河说。
蒋冬河不明白,倪雪怎么对这件事情记得这么清楚。
他本以为自己忘了,没想到还能记起来一些。那晚天气很冷,手指贴倪雪嘴唇上时,触感很软,皮肤温度也不像平时那样凉,非常温暖,又会让人想到刚刚把手贴在倪雪脸颊的时刻。
他心中生出一种怪异且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困惑。
不远处传来汽车喇叭声,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停在二人面前。蒋冬河提醒倪雪:“出租车来了,走吧。”
倪雪眨了眨眼睛,张开双臂:“你抱我起来。”
蒋冬河僵在原地,没有照做,只是让倪雪搭着他的手臂起身。他沉默许久,才说:“倪雪,你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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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也有,就暂定2357晚间更新吧,毕竟现在更新了不提示,约定好时间可能会方便一点(话说你们在书架里看得见小红点标示吗,我这边一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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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尴尬,无助,和崩溃
蒋冬河把倪雪塞进出租车后座,给人系上安全带,然后自己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蒋冬河转头对司机说:“按导航开就好。”
蒋冬河本以为,这一晚到这步就该结束了,两人回家、睡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没想到,照顾醉鬼的任务竟然才刚刚开始。
司机一踩油门,猛然袭来的推背感让倪雪差点吐出来,他赶紧让师傅开慢一点,接着摸到座位旁边的车窗按钮,向下按了按,留出一道可以透风的空隙。
倪雪又抓住安全带调整了一下,还是感觉哪哪都不舒服,便忍不住在座位上哼哼唧唧:“蒋冬河,难受……”
倪雪说话声音不大,尾音格外地轻,听起来还有点委屈。
很像在……撒娇?
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蒋冬河眉心微微动了动,回头看了倪雪一眼。
有人喝酒不上脸,无论喝了多少、喝没喝醉,都脸色如常,让人看不出端倪,而倪雪刚好相反,倪雪喝到了什么程度,只会一览无余地呈现在脸上。
倪雪双颊浮起两团不自然的酡红,又因为皮肤白,衬得更加明显,如果换成其他人早没法看了,但在倪雪脸上却没有多突兀。
那双猫似的眼睛也含着水,望向蒋冬河的目光雾气蒙蒙,双唇显出一种分外显眼的、鲜艳的红色,微微张开,隐约可见一截同样颜色的舌尖。
蒋冬河不由得佩服起自己还真是有先见之明,没真的傻到喝那么多酒——就看倪雪现在这幅完全没法自理的样子,如果自己也喝醉,那他和倪雪今晚恐怕只能睡大街。
“忍一忍,马上就要到了。”蒋冬河说。
——其实车程还剩半小时。
中途,倪雪依然时不时发出点声音,要么说自己难受,要么问还有多久到家,蒋冬河被他烦得够呛,三言两语把人给打发了。
出租车终于开到小区,也幸亏这小区连个大门都没有,车可以直接停在单元楼门口。
蒋冬河先下了车,走去后排给倪雪打开车门。
那一刻,蒋冬河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尽职尽责的管家。于是他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领结,深吸一口气,伸胳膊鞠躬,开口道:“少爷请下车。”
然而少爷不太听话,车门刚一关上,就像八爪鱼一样缠住了蒋冬河,整个人挂在蒋冬河身上。
蒋冬河被倪雪拖得迈不开步子,紧锁眉头问:“倪雪,你又想干什么?”
“我想吐。”
“那有必要抱着我吐吗?”蒋冬河的耐心快要耗尽,把人从自己身上拉开,“再忍忍,回家吐。”
两人回到出租屋中,倪雪直奔沙发而去,瘫在了上面。蒋冬河问他:“还想吐吗?”
“……好像又不想了,”倪雪小声回答,“现在想洗澡。”
“去吧祖宗。”
倪雪今天毕竟第一次兼职,要见学生和家长,穿得正式了些,是件浅色的衬衫,材质硬挺,刚好可以被他平直的肩膀撑起,十分合身。而他开始解衣服的扣子时,又嫌一颗一颗地解开太麻烦。他直接往下扯了扯,露出一片同样正在泛粉的皮肤。
他的动作短暂地停了一会儿,刚要继续,却被一阵声响打断。
准确来说,是从他们隔壁邻居那里传来的声音。
起初,是一阵气音,大约过去半分钟,像是攀上了高峰,女人又开始惊叫,隐隐夹杂着哭腔,声音也愈发清晰,仿佛环绕在倪雪和蒋冬河的耳边。
倪雪:“……”
蒋冬河原本烧了一壶开水,正要倒进水杯里,被这出活春宫一搅和,手猛地一抖,开水险些浇自己手上。
两人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脸上瞧见了尴尬,无助,和崩溃。
都成年人,不至于谈性色变,但“了解此事”与“亲临现场”之间,仍然存在着极大的区别。
蒋冬河倒完水,说:“隔壁是对情侣,我刚搬来的时候在电梯里见过他们。第二天那两人出差,就再没回来过。现在……看来是回来了……嗯。”
倪雪:“……嗯。”
这个小区隔音不好,蒋冬河对倪雪提过一句,但这也是房东告诉他的。这段时间里,隔壁一直很安静,两人也就忘了隔音的事。
他们谁也没想到,原来音质可以这么好。
很快,事情变得更为戏剧化——那阵声音总共响了一分半,就渐渐归于平静,再也没有任何响动。
倪雪沉默半晌,才说:“一点都不厉害。”
蒋冬河:“好好好,你最厉害。”
倪雪很不谦虚:“那是一定的呀。”
“祖宗,我求求你,快去洗澡吧。”蒋冬河彻底受不了了,将倪雪赶走,“有你这动嘴皮子的时间,隔壁能做三轮了。”
经人提醒,倪雪这才想起还有洗澡这码事。他懒得再和那几颗没解的扣子纠缠,直接将衬衫当做套头卫衣脱掉,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响起水声,没持续多久,水声停止,换成倪雪的声音遥遥传来,依旧是自然而然又颐指气使的语气:“蒋冬河,你进来一下。”
蒋冬河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开始冷静地思考,如果今晚他狠狠地把倪雪揍一顿,倪雪醒来后还会不会记得。
蒋冬河推开浴室的门,见到里面一丝不挂的倪雪。
如果放在平时,倪雪见到蒋冬河脱衣服都要大惊小怪,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扯过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是喝醉的倪雪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自顾自开口:“蒋冬河,水怎么是凉的啊。”
蒋冬河上前查看一番,接着转头看向倪雪,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因为你他妈的忘记烧水了。”
“不好意思……”倪雪自知理亏,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乖乖地披上一条毛巾,走出了浴室,去外面的房间按下热水器开关。
情绪引起神经牵扯,太阳穴处的血管一跳一跳,蒋冬河开始感到剧烈的头痛。他疲惫地坐在了沙发上,闭上眼睛。
他本以为之前见过倪雪掉眼泪,已经足够棘手,没想到跟醉酒的倪雪一比,原来是小巫见大巫。
但凡有眼色的都知道,千万不要在此时此刻招惹蒋冬河。
偏偏倪雪最擅长火上浇油。
方才蒋冬河检查的时候,花洒还没关,落下来的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但蒋冬河无暇去管,只想两眼一闭,让混乱的今夜尽早结束。
紧贴在身上的衣服清晰地勾勒出蒋冬河的身体轮廓,以及饱满流畅的肌肉线条,胸肌,腹肌,人鱼线……不知道触感分别会是什么样。倪雪看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手贴了上去。
还没等倪雪认真地体会,下一秒,倪雪只感到一股更大的力量扼住了自己的手腕。
他抬眼,见蒋冬河的双目蒙上了一层冷意,沉声道:“倪雪,别逼我真的揍你,你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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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倪雪真的很喜欢贴贴,但仅限于特定的人。
可是今晚好像有点过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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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倪雪才见识到蒋冬河到底狡猾到什么程度。
不过他最先注意到的一点,其实是他又一次从蒋冬河的床上醒过来,而蒋冬河去睡了沙发。
之前,倪雪就向蒋冬河抗议过,既然要他分担房租,也不好总让他一直睡沙发吧,两个人总要轮换一下!蒋冬河冷哼一声,说你当值日呢,还轮换——噢不对,值日的时候也不见您动过手啊。
虽然蒋冬河没有明面上答应,还把倪雪冷嘲热讽一通,但后来有几次倪雪耍赖,抢先占据床上高地,蒋冬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睡沙发去了。
这回倪雪则是因为喝得头昏脑胀,一沾枕头就着,算是拥有一个正当理由——况且,让一个醉鬼在那张窄小的沙发上挤一整晚,实在有些残忍。
宿醉过后,身体多多少少有不舒服的症状,倪雪最鲜明的感觉是头痛,钝痛,像被一把木质的小锤一下一下地敲击脑壳,不至于影响日常活动,但又刚好没法做到忽视。
倪雪从床上坐起来,见蒋冬河已经穿戴整齐,小桌上摆着蒋冬河买回来的两人份早餐。这本来没什么稀奇,因为蒋冬河一向起得比倪雪早,经常负责带饭,可是今天的蒋冬河竟然对倪雪微笑了一下,关切地开口:“醒了啊。”
“……?”倪雪差点冒冷汗,一瞬间感到大事不妙。
与此同时,心里已经抢先冒出无数种猜测——已知,他昨晚喝醉,整个人有点断片——难道他昨晚做了什么非常过分的事,才让蒋冬河一反常态,露出堪称和善的笑容?
倪雪:“嗯,醒了……”
“过来吃饭吧。”蒋冬河说。
倪雪:“蒋冬河,你这样我挺害怕的。”
蒋冬河还是笑笑:“倪雪,你昨天晚上也让我挺害怕的。”
糟糕——倪雪心中警铃大作,还真的被他给猜中。倪雪开始回忆——他在路边蹲下,蒋冬河去便利店给他买热牛奶,他们坐出租车回家,再后来……隔壁邻居这样那样持续了一分半,他去洗澡,然后睡觉。这……多正常的流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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