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冬河一见倪雪茫然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多半是忘了什么。但好在他行事周全,擅于备份。他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点开语音备忘录,播放第一条录音。
倪雪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和他平时说话不太一样,更黏,尾音也拖得更长:“摸一下怎么了,反正都是男的……”
当时,蒋冬河本来想回倪雪,“澡堂里一群不穿衣服的男的,你也见人就摸?”,然而,他既然已经悄悄开始录音,就必须沉得住气。他倒要听听倪雪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于是蒋冬河没有反驳对方,甚至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嗯,你说的倒也没错。”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像是倪雪在触碰什么,接着,倪雪开口:“蒋冬河,你的身材怎么练的呀?胸肌在放松的情况下果然是软软的……诶?但你现在好像有点紧绷,胸肌又变硬了……”
确实紧绷。不然蒋冬河怕自己绷不住,直接揍倪雪一拳。
现在听录音,更加不自在的那人显然不是蒋冬河。蒋冬河始终勾着唇角,观察倪雪的反应,对方紧紧咬着下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上去十分难捱。
倪雪视线飘忽,冷汗顺着额头滑落下来,他已经快要听不下去,终于出声制止:“停,停,求求你,别放了……”
所以……他真的对蒋冬河做出过这种事?
想承认一件自己已经不记得的事,说实话有些难度。
除非让他再确认一下,到底是什么手感。
蒋冬河按了暂停键,说:“其实后面还有,‘你人虽然凶巴巴的,但脸和身材还可以’,看不出来啊倪雪,没想到我们关系一般,你对我的外在还能给出这么高的评价,真是谢谢啊。”
“那我也礼尚往来一下,据我昨晚的观察,其实你身材也很不错。”蒋冬河揶揄倪雪,用一种不咸不淡的语气。
倪雪:“等等,这又是什么情况?!”
蒋冬河:“你在浴室里非要喊我进去,去得慢了你还催。”
倪雪:“好了,不要再说了!”
倪雪面色通红,连耳尖也染上了粉色,像一颗即将原地自燃的番茄。
如果不是蒋冬河录了下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喝醉后居然能对着蒋冬河说出这些话……倪雪抓起桌上的纸杯,咬住吸管狠狠喝了一大口。
下一秒,倪雪直接呆住。
蒋冬河买的是豆汁。
豆汁算是这座城市的特色饮品,本地人从小喝到大,在外地人眼里,那就是生化武器。
说不上来到底什么味道,酸,涩,馊,臭,混杂在一起,迅速地在舌尖蔓延,味道比倪雪短短十八年人生经历还要复杂。尽管倪雪以前从未喝过豆汁,但既然能让人产生这样强烈的感受,又这么回味悠长,想必一定是一杯正宗的豆汁吧。
蒋冬河憋笑憋得十分辛苦,而后慢悠悠道:“另一杯是豆浆。”
倪雪平时也不常喝豆浆,不习惯豆子的味道,但这会儿除了豆汁让他喝什么都行,哪怕是昨晚的酒。他立刻拿过另一个杯子,猛吸一口。
两杯都是豆汁。
倪雪一拍桌子:“蒋冬河!你欺人太甚!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对不住啊,本来想买豆浆的,跟老板说成豆汁了。反正没喝过么,尝尝。”蒋冬河笑够了,终于又正色一点,说,“我们说回正题,倪雪,无论从口头方式还是行动方式来看,你的行为完全可以构成性/骚/扰。”
这一回,倪雪谨慎地夹起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确认这就是个正常的包子,然后倪雪埋头狂吃,开始装傻:“咳、话不要乱讲,我也不是……”
我也不是见谁都骚扰。
哎不对,这怎么就骚扰了?倪雪依然觉得自己的逻辑没有问题,都男的摸一下怎么了?蒋冬河一个浓眉大眼身高一米八五的人在这瞎娇羞什么?他还被蒋冬河给看光了呢!
平心而论,倪雪不得不承认,他的酒品好像真的不怎么样。蒋冬河感到困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蒋冬河,其实我也没想到,我喝完酒会这样……”倪雪罕见地说了句人话,诚恳地道歉,“昨天给你添了麻烦,对不起。”
“嗯,好好吃饭吧。”蒋冬河不再说什么,把那两杯豆汁都接了过来,唯独着重强调了一件事,“记住,如果以后我不在场,不要和别人一起喝酒。”
倪雪当即点头如捣蒜,以示这句箴言自己将会铭记在心。但就算蒋冬河在场,他恐怕也不敢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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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冬河,一位专治各种不服的酷哥(确信)
本来准备写一章长的,但发现互动这段可以切一下,就单独成章了。争取下章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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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不给你看
中秋假期结束,首都大学正式开始秋季学期授课。大一新生的课表总是被排得满满当当,除去专业核心课程之外,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公共课程。选课结果公布后,蒋冬河和倪雪看了一眼对方的课表,发现彼此惨得不相上下,都是一周四节早八。
除了早课,倪雪还有三节晚课,设置在周一周四周五,上到晚上九点二十,到家后已经超过十一点。
每当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倪雪心里还是不免有点发毛。他们住的这个小区不光地段偏,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正门,至于保安,更是影儿都没见过。
小区路面不平整,坑坑洼洼,一脚深一脚浅,再加上没有路灯照明,非常容易崴脚。倪雪总是分外小心,打开手机手电筒,借助那一点光源探路,周围是一片如浓墨般的漆黑,还有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时不时窜出的野猫野狗。
这样的场景总会让倪雪回想起十几年前的悬疑电视剧,一般里面也会有一个破旧的老小区,凶杀案往往发生在这种地方,次日,一具尸体就会伴随一声尖叫闪亮登场。
倪雪继续向前走,隐约间,他听到另一道脚步声,就在不远处,和他的步速很接近。虽然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但这毕竟是在京市,加班到深夜再回家也是常态。
不过倪雪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却没发现什么。
怪瘆人的……倪雪边想,边加快脚步,走进了单元楼。
倪雪唯一没早八的一天是星期二,课程从下午开始,他也得以睡到自然醒——其实他现在的生物钟早就不同于以前,说是自然醒,也不过是八点半而已。自从他与蒋冬河同居以后,无论是作息还是生活习惯,都变得健康了许多。
即便如此,依旧与蒋冬河存在很大差距。在倪雪眼里,蒋冬河的生活跟苦行僧没什么两样。蒋冬河极度自律,每日早睡早起,健康饮食,除去上学就是打工,无任何不良嗜好……不,或者说,没有任何爱好。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倪雪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十八岁男生的生活方式。然而,就是这样自虐一般的生活方式,蒋冬河却坚持了十八年。
蒋冬河与倪雪的课程刚好错开,这会儿早已去学校上课。倪雪随便吃了点垫肚子的食物,正准备打开笔电看一些课程资料,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向门口走去,敲门声再次响起,门外的人同时开口:“你的外卖到了。”
可是他没点外卖啊?倪雪有点摸不着头脑。
透过猫眼,倪雪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手里的确拎着一个外卖塑料袋,但没穿骑手制服,而是穿了件黑色夹克衫,戴着同色系的鸭舌帽与口罩,帽檐压得很低,倪雪看不清对方的脸。
倪雪开口:“没点外卖,你走错了吧?”
那人像是抬头看了一下门牌号,才说:“哦,还真是走错了,抱歉啊。”
星期四,倪雪又一次在晚课后独自从学校回出租屋,也又一次听见了那道离他不远的脚步声。
他向四周看去,依旧什么也没看到。
难道他出现幻听了吗?倪雪不得而知,只是回家后跟蒋冬河随口一提,蒋冬河叫他别多想、别自己吓唬自己。
星期五,倪雪向晚课的老师请了假——他之前报名过学校英辩社的选拔比赛,前不久通过了第一轮,有一批人被筛掉,留下来的选手收到短信通知、等待后续安排,而第二轮的比赛就在周五晚六点,地点设在一个空旷的阶梯教室,可以允许其他院系的学生观赛。
倪雪存着私心,提前两天问蒋冬河:“周五晚上六点以后,你有空吗?”
他知道蒋冬河在那个时间没有学校的课,但他不确定对方需不需要去做家教——蒋冬河毕竟带着两个学生,总是需要优先根据学生的空余时间排课。
蒋冬河没直接回答有空还是没空。既然倪雪这么问,就说明周五晚上一定有什么事,于是,蒋冬河反问道:“怎么了?”
“有我的辩论赛,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可以来看看。”倪雪说。
“这样啊,”蒋冬河想到了一些往事,“我记得你在明雅也打过辩论。”
明雅中学每年都会举办校级辩论赛,高一高二所有班级自愿报名参加。虽说是自愿,但也算是一件跟集体荣誉挂钩的事,每个班级都会挑选几人组成一支辩论队报名参赛。倪雪就在十班的辩论队中,并且担任着队长,在倪雪的带领下,十班也在连续两年获得了全校冠军。
倪雪:“是啊,你没有看过总决赛吗?”
前期的晋级赛十分漫长,一直是几十个班级之间随机抽签、分组比赛,而到了半决赛和总决赛时,比赛地点则会转移到明雅礼堂,在全体师生的观看下隆重地举办。
蒋冬河直言:“还真没有。”
整个高中三年,蒋冬河与倪雪的关系从未有过融洽的时候,倪雪对蒋冬河避之不及,蒋冬河自然也不愿看见倪雪那张欠扁的脸在自己眼前乱晃。所以,每到决赛的时候,其他学生前往礼堂,蒋冬河也一并跟着出门,然后中途掉队,随便找一条空旷的走廊写卷子。
台下坐着几千人,倪雪当然也不会注意到蒋冬河是否在其中。
倪雪:“这回来不来?”
片刻后,倪雪又补充道:“明雅那几场比赛……不看就不看吧,就一群高中生菜鸡互啄,但英辩社的比赛还是值得一看的。”
虽然首大英辩社无论从完善程度还是社员水平来看,确实毋庸置疑,但这不是倪雪的真实理由。
倪雪和他的队友都来自外院,从前以打华辩为主,英辩经验薄弱,在第一轮比赛中的发挥很生涩,也并未取得理想成绩。后来,倪雪私下里用了许多时间学习新的辩论体系,他想和队友在本场比赛获胜,更想让这场胜利有蒋冬河的见证。
结果蒋冬河竟直接道破:“你很想我去?”
“无所谓,爱来不来。”倪雪一张脸瞬间冷下来。他自以为这份邀请已经足够有诚意,蒋冬河没有爽快地答应也就算了,如果蒋冬河有其他事情要忙,倪雪也不会有任何看法。可是蒋冬河在这拐弯抹角什么?难道还指望他倪雪低声下气地求人吗?不可能,想都别想。
噢。这是又在耍小性子呢。蒋冬河看在眼里,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自打蒋冬河发现逗倪雪到底有多好玩之后,类似的对话在他们之间发生过很多次。倪雪有时会冲蒋冬河发脾气——但蒋冬河从来没有告诉过倪雪,其实倪雪生气没有一点威慑力——一只巴掌大的奶猫来咬你的手指,别说咬破皮儿了,连痛觉都没有。倪雪生气也是一样的道理。
但蒋冬河明白,一般到了挨咬的时候,也需要他适时地哄一哄人。蒋冬河笑笑,伸手去揉那头手感极佳的小卷毛,语气温和地开口:“你的比赛我会去看的,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我吧。原本周五有节家教课,我去申请调课好不好?”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他是那么容易就能哄好的人?倪雪冷哼一声,决心与蒋冬河较劲到最后一秒:“不许来,不给你看!”
可惜到底晚了一步,没躲开蒋冬河伸过来的手,被人揉来揉去,十分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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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搜“倪某”还能看到开文前发过的小段子,辩论队的设定就是来源于那里,还附赠了一个喜闻乐见的剧情(段子不是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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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男友衬衫
尽管倪雪嘴上说着爱来不来,在星期五当天,蒋冬河还是收到了倪雪发来的微信,上面写着辩论赛的时间和地点。
[蒋:一定准时去。]
倪雪只回复了冷酷的两个字。
[泡芙芝士蛋挞小猫:随你。]
周五晚上,蒋冬河提前十分钟入场,除去辩手和评委团,教室里已经陆陆续续到了一部分同学。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眼看到讲台附近的倪雪。
倪雪旁边的女生应该就是他的队友,齐耳短发,黑色细框眼镜,被倪雪的身高衬得很娇小。蒋冬河平时与倪雪相处久了,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有了其他的参照物,他才发现倪雪的海拔尤为突出。
这个时候,倪雪正在与搭档小声交流,身上穿着蒋冬河的衬衫。
没错——蒋冬河的衬衫。
辩论赛需要正装出席,倪雪在前一晚面露难色。
他从家里出来时没带多少行李,毕竟也不剩下什么东西可以被他带走,生活必需品装满了一个双肩背包,而衣服在收拾行李时就显得没那么重要,只有少数几件被倪雪从晏城带到了京市。
倪雪拿出一件衬衫——也是当初他第一天当家教时穿的那件,叹了口气。
蒋冬河看倪雪一眼:“叹什么气?”
“这件衬衫自从买回来以后,穿过好多次……但是除了这件,我也没有比较正式的衣服了。”
蒋冬河实在没有分清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必然关联,他问:“穿过就不能再穿了吗?”
“腻了嘛。”
蒋冬河:“?”
倪雪抬起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尖,解释道:“唉,军训那两周天天迷彩服,现在才发现是真的没衣服可穿……”
现在知道统一着装的好处了?蒋冬河冷笑,条理清晰地回道:“在明雅三年天天校服,也没见你好好穿过一回。”
其实,倪雪不会重复地穿某件衣服,这点蒋冬河最清楚,谁让他就是每天早晨把倪雪堵在校门口检查着装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差事,蒋冬河被迫见识过倪雪数量众多的私服。倪雪不爱穿校服外套,因此,每次出现在蒋冬河眼前的时候,身上上衣就没有过相同的时候。
倪雪的衣服上从不会出现任何明显logo,就算有,蒋冬河也不认识那些牌子,但他看得出那些衣服永远版型得体、剪裁合身,春夏衬衫T恤,秋冬卫衣毛衣,均以浅色为主,跟倪雪本人的长相与气质十分贴合。
如果跳出当时的环境,即蒋冬河无需严抓谁没穿校服,蒋冬河其实愿意承认,倪雪的确很擅长穿衣搭配,可以单独经营自媒体穿搭账号——露脸的那种。
蒋冬河想了想,又问倪雪:“那你穿我的?”
蒋冬河自己那件衬衫是地摊货,五十块钱两件还包邮,拿到手一看全是线头。当初他耐心地把线头一个个剪掉,又仔细地熨烫过,才算能穿出门。
蒋冬河只是随口这么一提,当然不认为倪雪会看得上这种廉价的衣物,没想到倪雪似乎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倪雪眼睛一亮,当即放下自己手里那一件,欣然应允道:“好啊。”
“拿去吧。”蒋冬河从衣柜里找出衬衫,递给倪雪。
就这样,倪雪上身试穿了一下。
两人身高相近,倪雪比蒋冬河高三厘米,穿蒋冬河衣服的效果自然也差不多。倪雪站在镜子前端详了半天,一旁的蒋冬河还挺纳闷儿,同时觉得倪雪这人挺有意思,平时娇气的臭毛病一大堆,这会儿穿件二十五块钱的破衬衫美成这样,这玩意能看出什么花来?
到了晚上六点,在一位英辩社前辈进行了开场发言后,本场比赛正式开始。
这一场比赛是经典的British Parliamentary赛制,许多规则不同于华辩,尽管同样有“正方”和“反方”的区别,但一场英辩有四个队伍,选手们会通过抽签的方式分配到四个不同的house,除此之外,BP英辩不像华辩拥有那么长的准备时间,辩题会于比赛开始前十五分钟拿到,而选手们的准备时间也只有这十五分钟。正是基于这点,此类比赛更加倚仗选手平时的知识体系、逻辑建构,以及经验积累。
此前,蒋冬河对于英辩的赛制不算太了解,临时拿手机查了查,才明白了眼下的形势——本场比赛的辩题是“死刑是否是有效的犯罪威慑手段”,毕竟是新生赛,题目给得中规中矩,不会过于新颖刁钻。倪雪则被分配到了正方上院,在队伍中担任一辩,也就是本场第一位发言的Prime Minister,首相。
作为全场第一个发言的人,倪雪看起来并不紧张,神色自若地走上台前,调整了一下话筒,而后开始七分钟的个人发言。从座位到讲台的这段路,几乎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个形象出众的男生,只有零星几个人在低头玩手机,那几人在倪雪开口之后,也忍不住抬起了头。
就算换了种语言,英辩的本质依旧在于辩,口语在其次,输出内容的质量更加重要,可是蒋冬河仍然最先被倪雪的口语吸引。
这当然不是蒋冬河第一次听倪雪讲英文。
明雅中学不缺口语流利的学生,偏偏他们英语老师格外喜爱倪雪的发音,每次都指名让倪雪带着全班朗读单词和课文(不过倪雪只接受领读,拒绝了担任英语课代表的请求,因为不想承担其他琐碎的任务)。
此外,在明雅下午放学后至晚自习开始前的一个半小时,是校园广播时间,分为新闻播报、外文朗诵和学生点歌三个部分,其中就由倪雪担任第二部 分的播音员。
蒋冬河听了三年广播,对倪雪的声音已经十分熟悉,他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只是听一个人讲话已经是一种享受。
想把一种语言讲得好听,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每个中国人都会说汉语,也只有少部分人能做到一开口就让人感到悦耳。
同平时说话不太一样,倪雪说外语的声音更低沉,语速也更快,但绝不会出现任何卡顿与逻辑上的漏洞,面对其他选手提出的质疑,倪雪也会在第一时间给出妥帖的回答。相较于负责气势输出的倪雪,倪雪的队友打DPM的队友更加稳重,擅于总结,与倪雪的配合堪称滴水不漏。
蒋冬河沉默地望着台上的倪雪,心中涌现出一股复杂的情绪,他却无法用语言去精准地形容那究竟是什么。这样的倪雪让蒋冬河感到陌生,倪雪平时在家里面对蒋冬河的时候,散漫、娇气、幼稚……总之是个毛病一大堆的麻烦鬼,而此时此刻的倪雪脸上挂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运筹帷幄,冰冷到不近人情。
能见到倪雪在他喜欢的领域发光发热,也让蒋冬河摒除了一点原有的偏见,开始发自内心地欣赏与欣慰。
整场比赛持续了将近两小时,经过几位前辈与带教老师的点评,比赛最终结果公布,倪雪的队伍获得了第一名。
话音刚落,台下掌声雷动。倪雪和搭档虽然对自己的表现很有自信,也确实是抱着拿第一的目标来参赛的,但在听到排名公布的那一刻,还是感到又惊又喜。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拥抱了一下。
新生赛的奖品是一盒香薰,倪雪接过学姐递来的礼盒,在集体拍照之前,视线频繁在观众席停留,像是在寻找谁的身影。大部分观众已经离席,座位逐渐变得空荡,蒋冬河换了个靠中间的位置,冲倪雪小幅度地挥了挥手,用口型夸他很棒。
倪雪笑了起来,其实笑得有点傻,跟赛场上高傲矜持的笑容截然不同。
蒋冬河觉得现在这个倪雪又是他熟悉的倪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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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芙芝士蛋挞小猫:众所周知,我是一个很冷酷的人。
倪雪,如实回答,穿蒋冬河的衬衫是不是乐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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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后合影结束,有人招呼倪雪,问他要不要参加接下来的聚餐。
倪雪只想着快点去找蒋冬河,于是简短地回绝:“今晚还有别的安排,改天再约哈。”
倪雪和蒋冬河一起出了教室,向校外走。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自从午饭之后,倪雪就没再吃过任何东西,连水也没顾上喝几口,这会儿不光是饥肠辘辘,还有点口干舌燥。他转头问蒋冬河:“你吃晚饭了吗,饿不饿?”
“没吃呢,”蒋冬河把手里握着的一瓶乌龙茶递给倪雪,“听你嗓子有点哑,喝点水吧。这瓶还没拆封。”
“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比赛开始之前,路过楼里贩卖机顺手买了一瓶,本来想自己喝,但是我不渴,你喝吧。”蒋冬河说。
倪雪也没跟蒋冬河客气,他现在的确很想喝水,于是当即拧开瓶盖,灌了两大口,整个人感觉舒服了不少。
“我也还没吃饭,感觉都快要饿过劲儿了……”倪雪提议道,“听人说附近有家拉面店不错,要不要去试试?”
拉面店在这个时间还在营业,已经过了饭点,屋里只有零星一两个顾客。他们找了个双人桌坐下,扫二维码点餐。晚上吃不下去太多东西,容易撑得难受,两人只点了店内招牌豚骨拉面。
二十分钟后,两碗面条被端上桌,没一会儿,蒋冬河就看出来,倪雪今晚是真的很饿——这人平时吃饭总是很慢,一来他挑食,碰见自己不喜欢的饭菜,总要挑三拣四磨磨蹭蹭一番;二来他怕烫,热气腾腾的东西先要吹吹,再放凉一点,才往嘴里送;三来他细嚼慢咽,习惯小口小口地吞咽和咀嚼,跟吃猫食似的,蒋冬河看着都累。
相比起倪雪,蒋冬河吃饭一向速战速决,他从小到大住宿,一直吃食堂,学生的休息时间本就少得可怜,食堂每个窗口又排队许久,他只能尽力地压缩进食、洗漱这类琐事的用时,才能确保学习与休息的平衡。
更何况蒋冬河不挑食,吃饭于他而言唯一的作用只有填饱肚子,吃什么都一样。
这个习惯持续到现在,改不过来,倪雪还教育过蒋冬河一次:“蒋冬河,你吃饭别总是扒拉两口就完事呀,你好好嚼了吗,吃饭太快有很多危害的,比如容易增加胃部消化负担啦、血糖失控啦、引发心血管疾病啦……”
蒋冬河打断倪雪:“停,你这嘴怎么跟百度百科似的,再说下去我是不是离入土不远了?”
后来,只要是蒋冬河与倪雪一起吃饭,倪雪就会时不时提醒蒋冬河一句。
蒋冬河也渐渐地开始注意,控制进食速度不要过快,他还会在不赶时间的时候多嚼两下。
而今天倪雪一反常态,估计还没用到五分钟,自己那份拉面就吃得一干二净。蒋冬河碗里还剩着三分之一,正不紧不慢地继续吃。
期间,蒋冬河看了一眼吃完了无所事事、又在喝乌龙茶的倪雪,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回家还是同往常一样,换乘两次地铁,坐四站公交。
倪雪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这段路程太漫长、太无聊,京市的地铁永远没有空位,甚至连扶手前都挤满了人,根本没有倪雪能下手的位置。
幸好倪雪长得高,才得以透过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喘口气。
在倪雪的记忆里,晏城通地铁是在他上初中的时候,当时只有三条线,到他高中毕业时已经变成七条,据说去晏城哪里都十分方便,但倪雪一次也没坐过,那时他出行还只靠自家司机接送,或者搭朋友的顺风车。
当时的倪雪也不会想到,在几个月后,他已经可以把一座新城市的所有公共交通线路熟记于心。
即便如此,倪雪还是觉得,一个人坐地铁很难捱。
如果有另一个人在身边,还会好受一点。
至少蒋冬河可以陪他聊天。
这个时间的京市地铁依然拥挤不堪,两人站在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蒋冬河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几下,他拿出来查看,是学生与他确认调课信息。
蒋冬河用语音消息回复了对方,然后又收起手机,忽然想起倪雪也在做家教,问道:“你的工作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一提起这个话题,倪雪罕见地有些心虚。原本与蒋冬河对视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落到不远处一位乘客的后脑勺上。
“就那样吧……”倪雪小声坦白,“其实,我算是被炒了。”
“怎么回事?”
蒋冬河皱起眉,眼睛一眯,视线紧攫住倪雪。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样,但倪雪这份工作毕竟是他介绍的,当初为了美化包装,他对着那位家长把倪雪夸得天花乱坠,可能有点脱离实际,不过蒋冬河也顾不上那么多——谁求职会老老实实按照自身实际情况描述?
尽管倪雪以前没有过教学生的经历,业务能力总归在线,所以蒋冬河放心地美言了几句。
现在看来,可能放心得有点早……
事情就发生在上周末,倪雪没敢跟蒋冬河说。既然此时此刻聊起了这个话题,倪雪也不得不说下去,只是省略了一些信息,简要地回答:“也没多大事……和学生吵了一架,他学不明白,我也教不明白,那我就不教了呗。”
倪雪这个解释,又令蒋冬河回想起一件几个月前的旧事。
那个时候刚开学报道,他和倪雪在首都大学西区宿舍门口偶遇,倪雪问他可不可以在他的出租房里住一晚,蒋冬河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是倪雪主动解释道,我和舍友吵架了,但是这能怪我吗。
轻飘飘的语气,理所应当的态度,是倪雪的一贯作风。
再后来,他们朝夕相处一个多月,蒋冬河对倪雪这个人的看法已经有了一定程度上的改观,这段时间里,倪雪不是没有变化,蒋冬河当然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