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黄雀交过手。”楚泽鹤收回纸,内力一吐将纸震碎了。
他话简单,未竟之言也很明显——上一次,拿云让黄雀跑了。
拿云道:“属下此次定当全力以赴。”
楚泽鹤冷冷看他一眼:“莫非你上次没有全力以赴?”
拿云面色一白,“属下不是……”
“好了。”楚泽鹤挥挥手,知道虽然拿云不像乌骨和穆意那般讲话周全,但其实他心里还是倔强不肯认输的。“去自然是要去的,三日后所有人出发云城,你趁此机会把手头之事处理一下。”
“是,主上。那虹胜焰……”
“下毒,锁骨,刺穴。”楚泽鹤冷冷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别让他跑了。”
“属下遵命。”
临出发前,他又去看了一眼虹胜焰。
拿云完美的执行了他的命令,将虹胜焰锁得结结实实,粗针刺满大穴,铁链刺破皮肉勒住骨骼。
——鲜血淋漓。
楚泽鹤在牢房外负手而立,慢条斯理的问虹胜焰:“你可知,为何‘锁骨’叫锁骨?”
虹胜焰跪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他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的笑。
地牢内全是血腥气息。
楚泽鹤站在牢房门外,贴心的解释:“奴隶、囚犯、战俘,用铁环刺穿他们锁骨,就能牢牢制住他们,任人宰割。不若你说出十三年前的事情,本座给你个痛快。”
“噗噗……”虹胜焰笑了,声音破碎又嘶哑。他问:“现在……谁黑谁白?”
楚泽鹤表情微变。
前世的虹胜焰,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那时他杀了楚执,那时自己已经丧失理智,那时虹胜焰比现在凄惨得多。
那时虹胜焰问了这个问题之后,还说了一句话。
他说,自己再也不会孤独了。
怀尘的那枚签子又一次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楚泽鹤脑海:避重蹈覆辙,可逢凶化吉。
楚泽鹤并不介意自己当坏人,只是他不愿意与虹胜焰同流合污。
他还有楚执,还有牵挂。
对凡尘俗世有所牵挂的人,便更在乎名声,更在乎自己在爱人眼中的看法。楚泽鹤沉下脸来,有一种被虹胜焰打败的感觉。
虹胜焰逼得他又一次如此狠毒。
楚泽鹤看着眼前这个囚徒,明明杀不得,又恨极,想着想着,突然心生一计。
——他一直想要打败对方。但其实前世今生相加,他如此了解虹胜焰,为何不能让对方……为自己所用?
拿云见楚泽鹤许久没说话,喊了声:“主上。”
心念电转,楚泽鹤神色淡漠,挥手道:“怀尘不是说要为林掌门找出凶手吗?这就是凶手,进了衙门大牢,让怀尘自己看着吧。”
拿云听主上的意思,居然是要放人。
虹胜焰的确打不过怀尘,但是怀尘也算计不过虹胜焰啊。
若是让虹胜焰跑了,岂不是非常危险?
“本座不怕威胁,也绝不允许你威胁本座的人。既然你不肯说出本座想听的,那就将你绳之以法,让官府判个公道。”楚泽鹤看虹胜焰一眼。
原本虹胜焰看他变了表情,还露出一个快意的笑。但听到他这满口“以法”、“公道”,不笑了。
取而代之的,他脸上,出现了一种明显的震惊,和厌恶。
“官府?”虹胜焰不解,“居然要把我交给衙门那些地方?楚泽鹤,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起码有种自己动手,没想到你居然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
听他这样说,拿云先怒了:“你竟敢直呼主上名讳!”
虹胜焰也怒了:“你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条狗,也配和我说话!”
“你——”
楚泽鹤看虹胜焰狰狞着愤怒的样子,突然心头涌上一股熟悉感。
虹胜焰第一次情绪如此失控,将锁链扯得铿锵作响,似乎毫不关心皮肉撕裂流出的鲜血,怒道:“你说话啊,楚泽鹤!江湖事江湖了,有种就亲手来报复我,何必说什么假惺惺的公道!难道你也幻想你这样的人能高坐明台,做个人人称道的伪君子?”
在虹胜焰的怒吼中,楚泽鹤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他明白那种熟悉感是什么了——是,母亲死后那几年,他也以逼疯所有人为乐趣,看到有人和自己一样痛苦就会诡异的开心起来。
只是,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所有人对他都是恐惧与臣服。他才明白,原来别人不是不介意他的行为,只是他们看得到大局,看得到他冥教教主的身份背后代表着什么。
他逼疯不了任何人,只会伤害自己。
虹胜焰,只是比他更加极端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方便了。
楚泽鹤凤眸闭了闭,压下嘴角的冷笑,面无表情对虹胜焰说:“本座没有时间陪你玩游戏,虹胜焰。游戏结束了,你输了,仅此而已。”
他话音一落,虹胜焰仿佛被针刺了一般,不可置信,全身一抖。
是,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要求楚泽鹤正视呢?
楚泽鹤漠然说:“你以为自己聪明,其实你背后还有无数双手在算计你。你以为自己是棋手,其实,你也在这棋局之中。”
虹胜焰愣了,不甘心的一笑,“啊?你说皇帝和太子?那些我可管不着,我——”
“你知道我母亲身死的真相,你可知道,我母亲是什么人?”楚泽鹤打断他的话,淡淡的问。
虹胜焰眨了眨眼睛,神情已经有些动摇:“是什么人?”
楚泽鹤垂眸,表情犹豫一瞬,接着说起姚雪的身世。
姚雪,是前太后的侄女,当今皇帝的表妹。与如今的皇后,亦是可以姐妹相称的。
当年牧风帝还是太子的时候,皇后和姚雪,就是太子妃的唯二人选遇隰。只是那时姚雪和楚如泉互生情愫,牧风帝便娶了如今的皇后做太子妃。
这也正是为何,冥教能在教主夫人的引荐下与朝廷互通消息,互相帮衬。而在教主夫人死后,牧风帝与楚如泉便断了联系。
杀了教主夫人的,是三个江湖人。楚泽鹤那年七岁,独自一人下山去玩,遇见这三人,他居然好心的将人带进了冥教密林,避开众人从小道直达冥教。
三人看见主殿内抚琴的姚雪,突然发难,将她杀了。
那三人身份简单,只是普通的一流高手,与冥教和朝廷都没有牵扯。
三人杀了姚雪后当即自戕,乌骨用蛊虫审了尸体,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你以为朝堂离江湖很远?”楚泽鹤轻声问他,在虹胜焰诧异的表情下缓缓说,“你错了,江湖与朝堂一样,都有人,都有利。”
“江湖,是一卷鸿图。上面用血写满了野心和生死。”楚泽鹤下巴微抬,恍惚间,又成了那个立于江湖顶点的冥教教主。
那三人身份成谜,楚泽鹤与楚如泉查了许久都未曾的得知。
那不是意外,这是精心设计的死局。
姚雪必死无疑。
“虹胜焰,你问问自己,扳倒冥教,真的是你心里所想吗?还是说,只是一个暗示,一个阴谋,一个吕蟒利用你的借口?本座曾与你说过,江湖不缺我楚泽鹤,这话是真的。我也不稀罕江湖留名,这也是真的。因为江湖——不缺你和我。”
如果不是有要保护的人,有需要必须去做的事,谁会愿意在这红尘里摸爬滚打呢?
楚泽鹤声音低沉,充满蛊惑。
听完这番话,虹胜焰彻底安静了下来。
他红色的发丝散乱的堆在脸颊旁边,眼睛瞪大。
少年以为自己会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直到他发现,自己的目标,只是别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而已。
他自作聪明,以为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但从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一个人。
楚泽鹤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虹胜焰的表情,知道自己这位宿敌绝不可能容忍自己被旁人强无声息的算计的。
虹胜焰神情不似作伪,是真真切切的愤怒和不可置信。
楚泽鹤打了个手势,拿云面色严肃的打开牢门,有些犹豫的回头看了看楚泽鹤,见到楚泽鹤面无表情,拿云才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为虹胜焰解穴,又拔出封针,用锁链换下了锁骨钢。
虹胜焰呆呆跪着,任他摆布。
做完这些,拿云走回楚泽鹤身后。楚泽鹤点点头,转身便走。
虹胜焰突然说话了。
“楚泽鹤,如果你在骗我——我会杀光你身边的狗,把你变得和我一样。和我一样睚眦必报,和我一样满手鲜血,和我一样不值得同情。”
楚泽鹤停下脚步,微微转头,冷漠的说:“我再也不会变得像你一样了。虹胜焰,去找吧。”他抬脚离开,低沉的声音自远处传进虹胜焰的耳朵里。
“如果你不想被人牵制,就要比所有人都努力才行。”
待两人离开地牢,重见天日。
拿云锁好地牢的门,转身有些担心的问:“主上,教主夫人的事情……”
楚泽鹤绽开一个嘲讽的笑。
一切都在自己意料之内。
“待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的。”楚泽鹤道,“传令下去,让司墨堂留心接下来的江湖动向,特别是火灼之术——虹胜焰,肯定会去找幕后之人。”
虹胜焰事了,也通知了怀尘后,楚泽鹤与拿云,领了带来的所有影卫一同出发。
众人策马疾驰,几日便到了云城。
相比起黄雀的绝顶武功,云城的守卫反倒像是另一个样子。
散漫,随意,松懈。
像是在邀请楚泽鹤进城拜访。
他随意易容一下,便带着身后的拿云进了城。
为避人耳目,其他影卫都装扮成不同的样子分别入城。
两人走在云城街上,只觉得此处颇为宁静祥和,没有什么暗流涌动,也没有什么勾心斗角。
突然,拿云靠近楚泽鹤,悄声道:“主上,黄雀就在附近。”
楚泽鹤微微皱眉,手按住胸口,感受到怀里水晶瓮中蝎子的震动。
楚执也在附近!
楚泽鹤眼神一肃,凤眸微挑看向周围高处。
此时,冥教影卫陆陆续续进城,已经集结在他周围,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
虽然不知黄雀藏在哪里,但是拿云与楚泽鹤两人都在,楚泽鹤并不担心对方能偷袭成功。
楚泽鹤跟随着蛊虫的指引,逆着人流,佯装无意的走向市集深处。
再深,再深,直到人流渐渐稀少。
众人的心,也慢慢提了起来。
黑暗中,等待着明枪暗箭,等待着阴谋诡计。
在一个阴暗的街道口,楚泽鹤兀自站定了脚步。
拿云心中一紧,跟着停下,眼光锋利的打量周围。这里摊贩稀少,空气中有些腐烂的瓜果蔬菜气味,混杂着鱼腥。
楚泽鹤慢慢扭头,看向街道尽头。
远处墙边,一个摆着木桶的小摊位正在卖鱼,有一个黑袍金纹男子坐在木制轮椅上,坐在摊位面前。
他身边有两个人,一个蹲着一个站着。
远远的,听见那个站着的说:“你不买就别玩。”
蹲着的说:“主上之前在荣城让我抓鱼,我没抓到。看见鱼就想起主上。”
楚泽鹤:……
站着的穆意说:“鹦鹉是天上飞的,鱼是水里游的,你这比喻不好。”
蹲着的楚执锲而不舍的用手指戳木桶里的鱼:“鱼是要给主上吃掉的,我没有比喻。”
一旁坐着轮椅的黑袍男子手捂着嘴低低的笑了,“十二心系楚少教主,楚少教主想必会很开心的。”
楚泽鹤心情复杂。
他突然觉得自己出现的很不是时候。
如果这是话本,那作者的反转,是否会太多了一点?
拿云在楚泽鹤身后严肃的问:“主上,是否动手?”
看这岁月静好的样子,楚执不像是受了苦的。楚泽鹤远远看着都觉得开心,也就只有拿云这么煞风景的来问上他一句。
“动手?”楚泽鹤看他一眼,气笑了:“你动吧。”
拿云点点头,问:“主上想抓谁?”
楚泽鹤看拿云居然敢点头,恨不得把他送回乌骨身边回炉重造。
随后,楚泽鹤松了口气。
只要楚执还好好的,就行。
是啊,他曾偏执的想掌控对方的一切。
他真的好喜欢楚执,他真的好希望楚执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
直到虹胜焰他在虹胜焰身上看到前世的自己之前,楚泽鹤都认为自己应该把楚执锁在自己身边,不顾一切的占有。
但现在,楚泽鹤想,他更喜欢看到一个鲜活的楚执。
是啊,楚泽鹤突然明白了。
他要把金丝笼,做得更大一点,大到楚执感觉不到。
这样,楚执是不是会更快乐,而自己也能更满足?
楚泽鹤心思虽然不断转着,但凤眸仍旧看着三人的方向。
他看到楚执站起身来,虽然对方面无表情,但楚泽鹤总觉得他对桶里的鱼似乎还有点念念不舍。
直到楚执先转头看向楚泽鹤的方向。
在楚执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楚泽鹤感受到一丝紧张和喜悦——他害怕自己出现得太不合时宜,又欣喜于楚执终于看见了自己。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砰然作响。
他看见楚执猛然睁大的眼睛,表情鲜活了起来,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随后,残影一闪,一抹黑色已经到了眼前。楚执近乎无礼的、违反一切影卫需要遵守的命令,深深的看了主人一眼,接着他垂下头,露出一小截脖颈,恭敬行礼,语气带着一丝只有楚泽鹤才能听得出来的喜悦:“参见主上!”
楚泽鹤说,“嗯。”
楚执抬起头看看他,像是想说些什么。随即又低下头来,什么也没说。
穆意特意慢了好几步才到楚泽鹤面前,跪地恭敬道:“属下参见主上,参见拿云大人。”
楚执这才发现站在楚泽鹤身后的堂主,于是也补了句:“参见拿云大人。”
拿云居然面色威严,也低声说了声“嗯”。被楚泽鹤黑着脸赶走了。
他将穆意和楚执叫起来,两人站到他身后。
这时,那黑袍男子推着轮椅来到楚泽鹤面前,淡笑着说:“楚少教主。”
他垂头时,明明笑着,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像是天下尽在掌握的风度。
楚泽鹤笑意微敛,不着痕迹的打量他:“三皇子殿下。”
沈青澜说过,三皇子幼时骑马伤过腿,加上这身衣物,楚泽鹤还在凉城摸过布料碎片。此人,应该就是本应死在凉城的三皇子。
三皇子一笑,声音温和有礼:“我已经是个孤魂野鬼了,少教主不用这么称呼我,唤我名字即可。靳子夜。说来,我还应该称少教主一声弟弟。”
“靳公子客气了。”楚泽鹤神色微冷,“公子动了我的人,想必知道后果。”
靳子夜笑容温和,垂头看向自己的腿:“少教主若打算动手,在场所有人都拦不住,在下不怕。”靳子夜不卑不亢,面上仍旧温和带笑:“只是少教主杀了我后,莫要对太子动气。”
此话一落,楚泽鹤挑起眉毛。
他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是靳子夜态度非常奇怪——
三皇子一没有用楚执和穆意威胁,二没有对自己的出现表示惊讶,三也并不害怕自己。
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明明是两人谈话,靳子夜却突然提到太子。
表面上是保护,其实不就是在暗示楚泽鹤,太子才是真凶么?
楚泽鹤微微眯眼,不明白靳子夜突然暗示幕后人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微微一笑,决定试探一下,“靳公子居然这么护着太子?”
靳子夜叹了口气,“我十一岁落马的时候,就已经是废棋了。而他始终是我哥哥。”
楚泽鹤心道有趣,自己恐怕猜对了。
靳子夜明明拐弯抹角的暗示自己真凶,表面上却是一副为太子着想的模样。
——应该是因为附近有人监视。
“你让莫穷阴把我叫来云城,不只是为了给你哥哥求情吧?”楚泽鹤笃定的说。
看到楚执和穆意的那一刻,楚泽鹤就确定了,莫穷阴是在靳子夜的允许下将两人位置告诉他的。
靳子夜一笑:“的确,能避开众人见你一面,也算了却我心愿。”
“见我一面?”
“是。哥哥自然是存了拉拢之意。天地盟看似讨伐外族,实则是皇帝揽兵手段。哥哥若是能得少教主相助,半个江湖尽在掌握,玉玺就算是拿在手里了。除此之外,我还有些私心,想看看……青澜投奔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楚泽鹤看他一眼,道:“沈青澜想杀你,你倒是对他印象不错?”
“青澜是很可爱的人,只是被命所裹挟。身在皇宫大抵都如此,我不怪他。”靳子夜抬起头看向远方,神情复杂地轻叹一声。
“就算你让步,本座可不会放过太子。”楚泽鹤看了一眼楚执,意有所指。
有楚执在,楚泽鹤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可太子敢用楚执强迫自己参加天地盟,已经是触碰了楚泽鹤的底线。
加之前世虹胜焰废了他武功,推翻了冥教,有多少是太子手笔?
前世楚泽鹤因为楚执身死,追杀虹胜焰,让他以命偿命后就没再细想他背后势力。现在一想,他恐怕漏了太子这么一个幕后真凶。
既然如此,那太子的债,便此世讨回吧。
只有一点,楚泽鹤心里有些疑惑——
这个靳子夜,看起来心性手段都不逊色于常人。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靳子夜温和一笑,似是不在意楚泽鹤的怒火,反而问:“少教主可愿回寒舍小坐?”
楚泽鹤眯了眯眼,向身后打了个手势。
他身后的穆意和楚执一愣,两人对视一眼,似是没想到主上居然让他们和拿云先行离开云城。
留主上一个人在此,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靳子夜颇为好奇的看着楚泽鹤,笑到:“少教主莫非是想让人先走?虽然黄雀给我几分面子,不管他们二人在云城所作所为。可若他们两人要走……黄雀还是会出手的。”
楚泽鹤凤眸一利:“你敢威胁我。”
靳子夜温和道:“不敢。只是少教主也看到了,我是个残废,本就受制于人,少教主若生气,便要我命吧。只是这两人对少教主如此重要,他们定然是不能走的。”
听了这话,楚泽鹤本来兴师问罪的思绪突然一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他想了想,面色尽可能保持不变的说:“为何你觉得,他们两人对我很重要?”
靳子夜笑得胜券在握:“的确,这两人不过影卫而已。但他们二人,不都是少教主大人心尖宠?”
此话一出,楚执天真的眨了眨眼睛。
他扭头去看穆意,发现穆意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主仆三人,都感觉天上一排乌鸦飞过。
楚泽鹤:……
明明是自己和楚执两个人的感情,哪里多出来一个无辜的穆意?怪不得,怪不得莫穷阴那家伙还给自己送人呐!你们朝廷的情报工作太差劲了吧?
黄雀投奔太子八成就是因为情报出错被牧风帝嫌弃的吧?
就这个智商,怪不得靳子夜敢在他面前这么暗示自己呢。就算靳子夜大鸣大放谋害太子,黄雀估计都看不出来吧。
靳子夜看三人表情各自大放异彩,自己的笑也有些绷不住,他尽可能镇定的问:“难道不是?”
是,但不完全是。
楚泽鹤风轻云淡的喊:“拿云。”
拿云一脸严肃的现身了。
楚泽鹤说:“你去找黄雀,若是输了,回教后自去领罚。”
拿云一听能打架一雪前耻,十分兴奋道:“属下遵命!”
很快,几人便见到被从藏身处揪出来的黑衣人,被拿云追在屁股后面削。场面一度十分惨烈。
靳子夜:……
楚泽鹤面无表情挥挥手,“靳公子,带路吧。”
穆意面容写满了无语,在楚泽鹤说出这话后,身影一闪就隐进暗处了。楚执看他这样,有些疑惑:主上没下命令,自己要不要也隐进暗处?
还没等他想出来,楚泽鹤转头抓住了他的手,将他一把扯到自己身边站好。
楚执被主上猛然抓住手,心中一跳,欣喜的情绪顺着两人相交的手指传入胸膛。
楚泽鹤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在靳子夜眼里,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靳子夜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推着轮椅带楚泽鹤走向云城的府中。
一路走着,靳子夜一路和楚泽鹤介绍云城各处景致,足尽地主之谊。
楚泽鹤同往常一样没认真听,而是紧紧握着楚执的手,拉着对方和他并肩而行。
楚执时不时垂头悄悄去看两人交握的手,没有试图抽回去,反而不着痕迹的用了点力气,轻轻回握。
因为手上传来的力道,楚泽鹤觉得心里痒痒的,只想把对方抱进怀里揉捏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萧碣:为什么主上的绯闻情人没有我?我不服!穆意:你可闭嘴吧。
第52章
靳子夜所住的地方叫夜府,虽然地方不是很大,但颇为雅致,有曲水回廊,假山石景,院落里栽着榕树,已经长了绿芽。
三人进了大门,一路顺着回廊来到书房,楚泽鹤让楚执去外面看看拿云和黄雀的战况,告诉他要是拿云打不过就帮帮忙。
楚执领命离开后,靳子夜挥挥手,让一众奴仆都退下,顺带将书房门关了起来。
室内只剩楚泽鹤和靳子夜两人。
没有外人,楚泽鹤收起了笑意,面上云淡风轻,说出的话却十分霸道。
“太子动了本座的人,靳公子若了解本座,应当知道本座不可能放过他。本座已经帮你把黄雀支走了,不若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靳公子想要什么?”
“少教主说这话,在我意料之中。”靳子夜为两人斟茶,脸上仍旧清浅的笑着,“可是太子仍旧是太子,是储君。”
靳子夜的问题颇耐人寻味,楚泽鹤听出了点弦外之音。于是他挑眉反问:“靳公子觉得如何?”
靳子夜叹了口气,“相信少教主也查得差不多了,我便直说吧,太子想除去冥教,一是为自己立威,二是根除冥教这个根基深厚的江湖势力,三是铲除你这个对手。”
前两个目的,楚泽鹤都想到了,但是这第三个是什么意思?
靳子夜解释到:“冥教富可敌国,少教主又是武功绝顶,若你有心,岂不是要江山易主?更别提你身上流着姚家人的血,只要姚家入场,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新帝,太子哪坐得稳江山?”
楚泽鹤一时有些不知说什么。
他问:“若本座出事,太子能当上冥教教主吗?”
靳子夜道:“这……应当是不可能的。”
“那为何太子会觉得本座能当皇帝?”
靳子夜苦笑一下,“少教主这话有理,只是九龙夺嫡,陛下又迟迟不肯放权,这才让太子成了这副疑心模样。”
“既然你想利用本座对付太子,这点人情,还不够。”楚泽鹤说。
的确,首先本来太子就暂时不打算杀楚执,只是用楚执威胁楚泽鹤前往天地盟,所以楚执本就没有生命危险。第二,在靳子夜眼里,楚执再不知用什么手段蛊惑了楚泽鹤,他都只是个影卫,是奴才,命并不值钱,自然不值得楚泽鹤动手。
在楚泽鹤眼里,则是自己与莫穷阴前世有交情,他本来也就打算去找莫穷阴问出楚执所在,再加上楚执身上有蛊虫,得到云城这个地点,对他来说不过时间早晚。
是以,从表面上看,楚泽鹤并没有对太子动气的理由。太子也如靳子夜这般作想,所以有恃无恐,并不觉得楚泽鹤会冒着覆灭冥教的危险对自己动手。
靳子夜温和一笑,面色流露出些许怀念,“我还记得肆意纵马的少年时代,可母妃死后,我就只能是一个好弟弟,一个辅佐兄长登基的好王爷,一招废棋。”
而在重重死局中,他机关算尽,为自己谋划新生。
“少教主想换什么,是我也想不到的。”靳子夜轻笑,神色有些落寞,像是羡慕,“少教主看起来什么都不缺,唯一有所缺口的,便是后院。只是莫楼主送的人少教主没收,在下斗胆猜测,少教主或许对那至尊之位有些兴趣。”
楚泽鹤勾唇一笑:“噢?为何。”
“得到千万人想争抢的玉玺,应当是有趣的事情。想来少教主会喜欢。”
不得不说,靳子夜这话倒是对的。如果楚泽鹤当真是现在这个年龄,这样的提议,对他来说诱惑十足。
可他毕竟魂魄老矣,看淡了身外之物,心里只对楚执珍之又重。
这个天下,对他来说,并不值得自己费尽心力得到。
“本座欣赏有野心的人。”楚泽鹤把玩手上的白玉杯盏,没有回复靳子夜的话,转而道:“太子对本座的人动手,本座本来就不会放过他。靳公子来与本座做交易,却将至尊之位让给本座,难道靳公子不想自己坐那位置?”
楚泽鹤的意思,是暗指靳子夜想利用自己上位。
靳子夜一愣,自嘲一笑:“我虽然还能走路,但站久了左腿便疼痛难忍,时间一久,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废人。加上传闻我早已身死,为了皇家颜面,也不会有人同意我‘死而复生’。少教主不必担心我会有所图谋于你。”靳子夜淡淡道,“只希望少教主,能将太子一党赶尽杀绝。”
说到这里时,靳子夜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恨意的杀意。
靳子夜,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去杀掉太子和皇后的。
只是他知道楚泽鹤不会蠢到为了自己一个废人而杀了太子,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影卫而冒险杀了太子,所以才提出交易。
像是把楚泽鹤当成能完成愿望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