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骨静静看他,说:“所以你想到了挑拨冥教和朝廷的关系。”
“对咯。”虹胜焰动了动手腕,锁链磕碰的声音响起来,他不在意的一笑,说:“很好玩。”
“所以,三皇子没死。”乌骨轻皱眉。
虹胜焰避而不谈,反而突然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陶醉道:“好香啊。自从在凉城闻到你身上的味道,我就一直魂牵梦萦……你,快死了吧?”
乌骨一愣,面色沉了下来。
看他突然表情凝重,虹胜焰噗噗的笑了,“你的命蛊快不行了吧?我闻得出来,为了能见到你,我可是等了好久……要是我能吃了你的命蛊,就能多出一甲子的功力,武功更上一层楼,对上楚泽鹤便不会这么凄惨了。”
乌骨看着他,声音冷静的问:“你自投罗网,现身见主上,是打的这个主意?”
“你把你的命蛊给我吃掉,我就告诉你呀。”
“异想天开。”
“那就再加当年姚雪死亡的真相。”
此话一出,乌骨微微睁大眼睛,有些诧异。
他没想到,虹胜焰居然如此轻易的将教主夫人未出嫁前的闺名说了出来。
时隔多年,又一次听到她的名字,不是在楚如泉嘴里,也不是楚泽鹤口中,而是在一个陌生的敌人手下做筹码,乌骨心中难免波澜。
姚雪,曾经是天上的明月,地上的牡丹。
虹胜焰端详了一阵他的神情,诡异的勾起嘴角笑,“看吧,只要我筹码够大,没有人会拒绝我。”
地牢内一阵沉默。
果然,虹胜焰被楚泽鹤擒下,其实有一半的主意都是打在自己的命蛊身上。
只看乌骨愿不愿意用自己的一条命换那消息了。
墙壁上的火把静静燃烧了一会儿,将他的银发染上一丝暖意。
在乌骨终于打算开口的时候,拿云进了地牢。
乌骨闭上嘴,和虹胜焰一起扭头,看拿云走近。
“怎么样了?”拿云揉着脖子打了个哈欠。
虹胜焰看向乌骨,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是我们的秘密噢,独属于我们的秘密。”
拿云一头雾水,看看虹胜焰,又看看乌骨:“什么秘密?”
“没什么。”乌骨面无表情站起来,甩袖离开。
走之前,他和虹胜焰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虹胜焰双眼亮亮的,用口型无声说了个地点,看他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势在必得的猎物。
第二天,乌骨就带着蓝烟音回教了。
两天之后,杜行也带着一堆东西出发了。钱管事果然还是心软,给他收拾了不少用得上的人和物,也提前打点好关系。萧碣和他嘱咐了影卫的事情后,杜行也走了。
又过了三四天,楚泽鹤和沈青澜说了松城的事情。沈青澜惊喜又激动,当天就拽着萧碣启程。
众人依命令各自奔赴不同的地点,荣城这一方院落慢慢沉寂下来。万物复苏之时,楚泽鹤坐在窗边,只能听到雪化的声音。
拿云仍和楚泽鹤留在此地,偶尔审问虹胜焰。
“你们居然能查到我九岁那年的事?”听到拿云问话,虹胜焰有些惊讶,“明明过了这么久,还有人发现了?噗噗,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让他来见我,说不定我会说的。”
穆意被劫走,当然不可能见他。
站在地牢里虹胜焰面前,楚泽鹤说:“他们出了赤车族就遇上朝廷伏击,那人已经死了。”
听了这话,虹胜焰面上流露出一丝惋惜,“太过聪明的人,命都不长呢。”
楚泽鹤表情微变:“朝廷伏击,你早就知道。”
“应该是吕蟒那家伙说的吧。”虹胜焰毫不在意的回答,“他貌似是皇后那边的人。”
“吕蟒?”楚泽鹤不解,“你又和吕蟒有什么关系?”
虹胜焰有些兴致缺缺,但还是为楚泽鹤说明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吕蟒曾经随父亲行商,机缘巧合,碰见了被遗弃在森林中的虹胜焰。
虹胜焰有赤色头发,面容也不像中原人,是以吕蟒从未隐瞒过他的身世。
直到九岁那年,虹胜焰终于查清楚了——是自己的父亲遗弃了自己。
他独自一人前去赤车族报仇,杀父取蛊。
两个月后吕蟒在云城找到了濒死的他,和因为不会饲养而不断吞噬主人生命的命蛊。
于是,吕蟒请了善蛊虫的连夫人帮忙。
算起来,吕蟒救了虹胜焰两次,所以虹胜焰才能和那些黑衣人合作一番。
“顺带一提,我让吕蟒找事,剑仙对决,也是为了引你过来。”虹胜焰简单说到。
楚泽鹤听罢,淡淡道:“不愧是你。”
“顺带还能除去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怀尘,更好玩了。”虹胜焰自顾自的苦恼着,“我就是没想到,怀尘左手还能执剑。”
楚泽鹤知道,虹胜焰天生坏透,恶到骨子里。
他只是没想到,看似简单的事件背后,都有无数谋划。
有无形细线,将目的与表象,全部串联。
这细线背后,竟是一个十五岁的孩童。
“那皇后为什么要针对冥教?”楚泽鹤继续问。
“我怎么知道?我想杀你,只是因为他们说你是天下第一,我觉得杀掉你应该会很好玩。”
拿云站在一边,黑着脸甩了甩刑鞭。
楚泽鹤挥手制止了他。
起码楚泽鹤知道了,虹胜焰同前世一样独来独往,性格扭曲,天生异类。
对他这样的人,上刑没有用处。他不想说,自然是死都不会说。
“那顾朱雀和银镯,又是怎么回事?”楚泽鹤问,“这个,你总能说了吧?”
虹胜焰点点头,“银镯是吕蟒的人,他让我保她,我就顺便护呗。不过我本来是想着利用顾朱雀让你们身败名裂。谁知道有萧碣在先公布林白泽死讯,有银镯在后杀了顾朱雀。”虹胜焰耸肩,有些无奈,“再加上林掌门居然发现了顾朱雀身上栽赃你们用的蛊虫,真是讨厌死了,一个两个全部乱来,银镯死了也好,也不用我一直兜着。”
楚泽鹤面无表情道:“连夫人也算你救命恩人,你居然杀他儿子,算计于她。”
“你不也是因为林白泽的原因,知道连夫人和冥教结仇,所以杀了她永绝后患吗?”虹胜焰歪歪头,好奇的问,“一样狠毒,何必分你我?”
此话一出,牢房内静了片刻。
随即,楚泽鹤低低的笑了起来,诡异得有些瘆人。
虹胜焰也跟着笑了,露出两颗小巧的虎牙。
还没等他的笑容完全绽开,楚泽鹤突然暴起,狠狠抓住他脖颈将他按在牢房墙上。
锁链声砰然作响。
伴随着杀意与疯狂,楚泽鹤凤眸冰冷,声音低沉:“若楚执伤了半分,你会知道,本座的狠毒究竟能到何种地步。”
虹胜焰被他掐得近乎窒息,却对他近在咫尺的冷漠的脸,挤出一个狰狞狼狈的笑。
楚泽鹤看他的表情,凤眸燃起怒火,将虹胜焰摔在地上。
伴随着哗啦啦的锁链声,虹胜焰边咳边笑起来,“多好啊咳咳……多好…啊,少教主……哈哈哈哈……你居然有休憩之所,栖息之石。”虹胜焰抬头看他,双眼亮亮的,“把石头砸碎了,你会变得和我一样吗?”
楚泽鹤居高临下,冰冷的看他:“别试图激怒本座。本座不杀你,只是因为你还有用处。”
这几日,楚泽鹤迅速消瘦下去,拿云看着,总有些担心。
一个下午,拿云去找主上时,发现主上院子里空空荡荡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他心头一空,猛然想到了教主夫人去世后,教主的样子。
带着一丝说不上的心慌,拿云加快脚步走到书房门口。
有影卫探头,和他打手势,说主上刚睡下。
拿云一愣,想起来楚泽鹤这几天都没睡过,有一次他深夜来请示,发现楚泽鹤坐在榻上,看着一柄断刃发呆。
那背影孤孤单单的,像一只迷路的疲惫的鹤。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断了的匕首是主上小时候的周礼。
那可是自己亲手放上去的双手刃,是沙迟的师父,前一任司器堂堂主亲手所制,怎么会轻易折断?
拿云想不明白,不仅想不明白,而且因为最近主上表现,他头发都愁秃了几根,心想要是乌骨在就好了,老乌比自己聪明,还会哄人,起码不会任由主上如此颓丧下去。
他犹豫着退下,到前厅和来者恭敬拱手:“主上刚睡下,姚大人可否改日再来?”
拿云恭敬以待的人,正是怀尘大师。
怀尘有些担忧,“这……他近日,休息得不好?”
拿云摇摇头,“多谢姚大人关心,主上身体尚可。”
怀尘叹了口气,道了声佛号。
拿云看他如此,说:“大人恕罪,前几日教主听闻您也在此……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怀尘敛眉垂目,只说:“往事如烟,却不代表贫僧能原谅如泉。”
拿云躬身拱手:“是在下逾越了。”
“唉。”怀尘错开一步,没受他的礼,“你不必同我道歉。我亦不会原谅你。你性子单纯,只听如泉的话。若当时乌骨不在,恐怕你也只会冷眼旁观,任不可挽回之事发生。”
拿云听到这话,垂下头来,表情苦涩。
是啊,如果不是乌骨让他拦下盛怒的教主,他是绝对不会对教主动手的。
如果当年只有他在场,恐怕主上,早就成了一具白骨。
若真是这样,教主和自己都会后悔一辈子。
拿云沉吟一声,又犹豫着说:“我亏欠主上良多,知道姚大人心系主上,于是斗胆说了——主上恐怕要在天地盟用人,姚大人可否祝主上一臂之力?”
这话是乌骨教拿云说的,说如果有机会,就和怀尘大师说说。
琅风派一战后,有两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了红楼榜上。
一个,是沈青澜。另一个,就是怀尘大师。
怀尘大师本已经断了一臂,名字从红楼名剑榜上撤了下来。但是当日一剑,让他重回名剑榜。
位列榜首。
果不其然,怀尘大师一听这话,面露动摇之色。
“当年大觉禅师为我取怀尘之名,恐怕也是明白,我终究逃不开这红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边,被神秘黑衣人掳走的楚执和穆意,也在一个僻静的院落安顿了下来。
他们两人一路都被蒙着眼睛,并不清楚如今身在何处。
不过两个黑衣人都没有为难他们的心思,虽然将他们锁在房子里,但是并未审问,也没有用刑。
穆意优雅的吃着规律的一日三餐,甚至还关切的问楚执为何吃得那么少。
楚执:……
穆意说:“他们有求于主上。”
楚执好奇:“你如何得知?”
“若想对主上不利,只需制住软肋威胁即可。威胁方法有很多,眼珠手指、舌头四肢都行。但现在将我们关起来也不用刑,定然是因为有所要求。”
楚执:……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我只是有些好奇,他们与虹胜焰究竟是什么关系。”穆意思索着说,“虹胜焰本人定然是对冥教有恶意的,但是他们二人却没有。可虹胜焰明显是认识这两人,是以我只有些猜测,没有定论。”
楚执严肃的想了想,推测:“难道虹胜焰和冥教有私仇,他们是劝他不要动手的好人?”
穆意:……
“好人就不会把我们抢来了。”穆意淡定的反驳。
“对哦。”楚执反应过来,认真点头。
穆意扶额,有些无语。
其实穆意对眼下事态,有一些自己的猜测。
比如虹胜焰为什么要针对冥教——答案是没有为什么。
虹胜焰不是个可以用常理揣度的人。
或许是因为自幼没有亲人,与百姓生活有些脱节的缘故,虹胜焰的身上有一些与普通人格格不入的气氛,在普通人看来,就是有一种疯狂的感觉。
这样的天生变态,穆意早些年在衙门和大理寺见过不少。没有什么稀奇的,要说有什么不同,只有虹胜焰聪明得不似十五岁少年、武功又十分卓绝这两点吧。
这样的人与旁人为敌,是不需要理由的,或者说,理由让常人觉得很奇怪。
比如虹胜焰想扳倒冥教,很可能只是因为冥教是江湖第一。
越强大的敌人,让他们越兴奋,越有动力。如果没有这个动力,他就会陷入迷茫和狂躁中。
所以虹胜焰会不断挑衅冥教,直至战胜这个庞然大物。
而这两个黑衣人,很可能和虹胜焰是亦敌亦友,互相利用的关系。
至于这两个黑衣人的目的……穆意就推测不出太多了。
没有更多的信息点,想再多也是没用的。于是穆意心安理得的在厢房内蹭吃蹭喝,心里坚信主上一定会来救人。
——看在影十二的份上也会来救人的。
无辜躺枪的穆意如是想到。
“呐,你最喜欢吃的烤鸡。”穆意掰了个鸡腿放到楚执面前。
楚执微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凉城任务之前,你去饭堂没抢到,不是伤心了一路吗?”
楚执:???
穆·察言观色满级·意啃着鸡翅,深藏功与名。
楚执沉默看着面前的鸡腿,又想到了主上。
近几日他一直坐立难安,不知道主上现在如何,不知道自己和穆意被抓走了,主上会不会来找人。
不知道主上会不会认为自己很没用。
不知道主上会不会难过。
在穆意眼里,他这样子就是犯了相思病。
正好机会难得,穆意吃饱了就支着下巴,旁敲侧击点他:“你曾任务失手,被人抓进地牢里吗?”
楚执看他,疑惑摇摇头。
穆意说:“我曾一时不查,被人点了穴道,抓进大牢。”
楚执紧张问:“然后呢?”
“那人是个正人君子,没对我用刑,也不关心我是何人,只问我与当时的命案有什么关系。我觉得自己能搏一搏,就没有用嘴中毒囊自尽,而是解释自己与此案无关。”
楚执一愣,觉得影卫怎能如此?被人抓住,当然要立刻自尽。
后来又想,穆意这么聪明,和敌人周旋,肯定是不会泄露身份的,于是只点点头,继续听穆意说。
但是穆意不说了,他循循善诱:“影十二,若是你,你会如何?”
楚执皱眉沉思,面上又是那种严肃认真的表情,最后他抬起头,说:“杀出去,死战。”
穆意:……
“为什么你现在没有杀出去?”穆意被噎了一下,很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是影七,排位比我高,我现在应当听你的。”楚执很认真的回答。
穆意明白了:噢,原来是因为现在是司影堂训练的紧急情况,位次低的楚执会听穆意的命令行动,这才无意间压下了楚执蠢蠢欲动的小宇宙。
“我是问,你的心情。若是像我一样被人抓住,你的心情会如何。”穆意叹了口气,把话题扯回来。
楚执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非常难回答。
“会很想不被抓住。”
穆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初见时,他想着你严肃冷峻的背影,而你想着没吃到的烤鸡。)
要不还是直说吧?穆意突然感觉到一丝无奈。
“我的意思是,若之前你被抓住,你会经常想到主上吗?”
“我没被抓过,不清楚。”
穆意:这天聊不下去了。
他扶额,说:“你这笨石头呀,你没发觉主上对你的心情,难道你连自己对主上的心情都不明白吗?”
“我对……主上的心情?”
“是的。”穆意点点头,“你对主上的心情。”
心念电转,盖在心头的遮羞布被人猛然扯了下来,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原来穆意知道他对主上,有僭越之情。
楚执瞪大了眼睛看着穆意,脸色一白。
如果楚泽鹤在这里,肯定会惊讶的发现,楚执现在的神色和自己前世问他是否心悦自己的神色一样——
那是一种秘密被戳穿的恐惧。
穆意可不玩虐恋情深那一套:“你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楚执:……
穆意轻叹一口气,无比后悔,觉得自己刚才就不应该开这个口。
他这辈子估计都没机会讨老婆了,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给同僚梳理和主上的感情关系?
“问吧问吧,左右也无事。”穆意破罐子破摔道。
楚执低下头抿唇,手捏着瓷茶杯翻动拨弄,最后摸着那白白的瓷壁说:“若是,若是主上从未……从未明言那些话,我多做它想,岂不是……大逆不道?”
穆意眉头一挑,“从未明言?主上从未说过对你的想法?”
楚执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是啊,主上从未开过口,他却好像……先动了心思,对主上起了私情。
主上待他这般任重,他不仅无以为报,还这样大逆不道。他曾想过自己的感情,也隐约有所察觉。在想明白的那一刻,他心上突然涌起了从未有过的狂喜,有一种想要马上见到主上、撞入主上怀中的冲动。
可他突然发觉这个念头是个罪无可恕的亵渎,他为这种奢念感到羞耻。
他觊觎主上,罪该万死。
只是,若主上像穆意说的一样,对自己有意,想收入房中把玩一番,那自己……
也算无悔。
穆意仔细打量他的表情,一拍桌子皱眉道:“不可能!”
楚执一愣,“什么不可能?”
穆意说:“主上怎么可能未曾说过?只是你无法理解罢了。我且问你,若有人对你说‘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人是什么意思?”
“嗯……这人很喜欢天上的月亮?”楚执一本正经的回答。
穆意伸手,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楚执:“……你在干什么?”
穆意:“我怕自己愁白了头,先揪一根下来看看。”
楚执:“我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穆意叹了口气,看着对方往日严肃的神情变成疑惑,忍不住开口:“主上赐名,都是按性格所赐。你确定你的‘执’是执子之手的执,不是‘直如弦’的直吗?”
楚执:……
也就是主上宠着你,换了别人这般不识趣,也不知道要死多少次。穆意心想。
“文人常借月抒怀,看着月亮,便能想到从古至今,便能勾起离愁别绪。说月,就是在说情,你听明白了吗?”
楚执是不懂,但他不是傻。于是他当场举一反三:“那主上说喜欢月亮,就是说喜欢心里的人?”
“对。”
“主上对我说过,月亮好美。他觉得我很美?”
穆意:……
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穆意叹了口气,告诉楚执:“天赋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天地并不公平,有的人生来聪慧,有的人却总是不得要领。影十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智慧并非天生,需要经过刻苦的磨练,甚至痛彻心扉的失去才能领悟。”他说,“司影堂没有教过你的东西,主上正在一点一滴的引导你。你不要惶恐,也不必着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主上作为一个孤高的冥教少教主,在你身上究竟付出了多少常人难以企及的真心。”
时光转瞬即逝。
冬雪消融,春草初生。
虽然楚泽鹤与乌骨说等一个月,但其实才半月不到,他便已经无数次想要起身去寻楚执了。
直到这天,拿云向他禀告情况。
各地传回来的消息数不胜数,比如红楼榜。
自半月前朱雀阁一战,沈青澜的名字就出现在名剑榜上,位列第十二。怀尘大师到了名剑榜第一,萧碣升至杀手榜第十七名。
楚泽鹤知道,琅风派一战并不是私下打斗,他们三人的武功自然都被红楼记录下来,参与评定。
他自己,榜上无名。
这是当然的,红楼霸主榜有规则,上榜者继承人不入红楼榜。
只要他还是冥教少教主,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出现在红楼榜上。
蓝烟音仍然列在美人榜榜末,第十九,比上次升了一名。
正说着,一天字辈影卫出现,和拿云打了手势后,恭敬垂头退下了。
楚泽鹤看得懂那影卫的意思,颇有些意料之外:“红楼之人来访?”
拿云忙垂首:“属下领人进来。”
不一会儿,拿云带着一人走了进来。远远的,只见来者一席素红色衣裙跟在拿云身后,手上捧着什么,腰肢纤细,步伐稳重。
待走近了,楚泽鹤才发现那人是个男子,手中托盘盖着块红布,眼尾一道红痕,大气又漂亮。
男子殷殷看楚泽鹤一眼,淡笑着躬身道:“见过楚少教主。”
“红楼之人无事不现身,你来做什么?”楚泽鹤淡淡道。
男子笑得明媚,“奴来送金银俗物,还望楚少教主莫像怀尘大师一般拒绝。”
上了红楼榜的,按照名次都有不同的赏金。榜首能得千金,榜末也能拿五两银子。
要知道,五两银子对一些人来说已是可望不可及的财富了,更别说千金。
怀尘当年上了红楼榜,却拒了红楼送来的赏金,在江湖上所传甚广。如今这人点出来,自然也是明白怀尘和他是好友。
楚泽鹤冷哼一身,“红楼之人果然神通广大。”
男子恭敬笑着:“这里分别是萧碣大人和沈青澜大人的赏金,还请楚少教主收下。”
“收下吧。”楚泽鹤点点头。
冥教不缺这点钱,但是红楼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除了这些之外……”那男子笑着看楚泽鹤,眼光如含春水,“奴,也是送给您的。”
拿云:……
楚泽鹤:……
“你不是男人吗?”楚泽鹤很认真的问。
男子一愣,心想这是重点吗?红楼探得楚泽鹤喜欢男子,难道情报有误?还是说楚泽鹤并不喜欢自己这一类的?随即他快速圆场:“奴在楚少教主眼中,比不上女子好看吗?”
楚泽鹤扶额,觉得有点头大。
他刚才这样问是因为想岔了——赠送手下奴婢之类的事情,在他们这等地位人中是正常事。得力的下人可是有价无市。但这男子这样说,明显是让楚泽鹤收他入后院的意思。
“告诉莫穷阴,本座不日上门拜见。”楚泽鹤挥挥手,“你先走吧,我会同莫穷阴说清楚,不会为难你的。”
红衣男子听到楚泽鹤说出莫穷阴的名字,有些诧异,随即明白了楚泽鹤是个不为难人的大人物,心中无比感动,加上楚泽鹤又长得颇为漂亮,他心中好感顿生。
被拿云赶走的时候还捏着衣袖一步三回头,希望楚泽鹤能挽留一下。
楚泽鹤只觉得牙疼。
前世他怎么没看出莫穷阴这家伙这么为老不尊呢?
不仅送人,还刻意把自己喜好都打听清楚了来送,明摆着就是指望自己收下,而非礼节性的意思意思。
其实他是知道的,红楼之所以能做到江湖人尽皆知,除了自身实力强之外,也在吃朝廷和江湖两头的靠山。笼络这些靠山,一靠钱,二靠人。
莫穷阴曾好笑的问他:“泽鹤知道,为何冥教不是魔教吗?”
楚泽鹤当时皱眉有些怒气,“为何不是?本座反问莫楼主,为何是?”
莫穷阴拍拍他肩膀,“冥教可不是起于中原的正统教派,往上走一百年,也是人人喊打的魔教之一。只是玄冥老祖自创了玄冥神功,一统十几个小魔教,成了冥教,慢慢的,没人骂了。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了吧?”
楚泽鹤当然知道——因为冥教太强了。
当某种势力太强大了,自然就成了正派。
而作为红楼楼主,当然不可能不讨好冥教。
只是楚泽鹤不知道,莫穷阴居然会用这种手段……来讨好他。
前世他和莫穷阴明明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交,两人从来不谈这些事情,只论武论天下。
莫非今世他出手,提前名扬江湖,让莫穷阴以为他是个嗜杀成性的大色狼不可?
楚泽鹤决定见到莫穷阴就打他一顿,板正一下这位老友对自己的错误认知——反正莫穷阴就在京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拿云也有些尴尬:“主上,这……”
楚泽鹤扶额:“钱都拿下去,让钱管事收着。”
他挥了挥手,凤眸却意外瞥见银锭下面压着一页纸。
上书——楚执,穆意,均在云城。
云城,正在西北方。
楚泽鹤一愣,刷的一下扯过那张纸拿到眼前,一拍桌子站起身,差点就轻功飞身出去了。
拿云被楚泽鹤吓了一跳,随即也认真看向那张纸,等楚泽鹤吩咐。
楚泽鹤却没说什么,只是冷静下来,心念电转,惊讶于莫穷阴以这么粗暴的手法……拉拢自己。
毕竟楚如泉如今还是教主,看起来短时间内也不可能退位让贤。楚泽鹤再厉害也不过少教主,整个冥教,除了如今交了牌的司影堂,没有人会听楚泽鹤的。
莫穷阴居然愿意得罪朝廷,来帮他?
楚泽鹤端详了一下这纸,倒了碗茶水泼在上面。果然,纸上又显出一行小字。
——“天地盟见”。
莫穷阴也要去天地盟?
莫非他现在拉拢自己,就是希望天地盟之时多一份依仗?
毕竟楚泽鹤如今也算天榜武榜第一,能讨好他,自然多几分话语权。
前世楚泽鹤对天地盟的印象实在太少,究竟谁去了、讨论了什么、讨论结果都不清楚。加上现在楚执还在黑衣人手里,实在有些焦虑。
现在去救楚执,也不知那些人会做出什么事。若是因为他的冲动导致楚执受伤,他绝不会原谅自己。
感受到站在一旁的拿云的视线,楚泽鹤看他一眼,把纸递他,拿云看过,神色一凝,跪地道:“属下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