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泽鹤挑眉看他,“你倒是对他颇为关心。”
“沈某只是不愿良材美玉白白摧折,”沈青澜摇头晃脑,“说白了也是为泽鹤兄着想嘛。”
楚泽鹤抬脚走到他身边,淡淡道:“你要是喜欢他,本座将他转赠给你,让他认你为主。”
“哎哟,可千万别。”沈青澜赶忙拒绝,“萧兄要是不乐意,晚上把沈某抹脖子了怎么办?”
楚泽鹤说:“你别把冥教影卫与那二流杀手相提并论。冥教影卫就算转赠,亦是忠心不二。”
沈青澜还是摇头,“不妥不妥,泽鹤兄三思。”
“倒是第一次见你这么顾念一个人的感受。”
沈青澜奇到:“泽鹤兄与沈某相识才多久,怎么知道这是沈某第一次挂心他人?”沈青澜老神在在,“沈某可是常常考虑他人,众人都赞沈某心思细腻,有翩翩君子风。”
楚泽鹤神秘莫测的笑了一下,没再多言。
调查陷入瓶颈,蓝烟音却不认输,死磕疑点,一条条列可能。
看她这么勤奋,楚泽鹤颇为感动,转头和楚执一起出门玩儿去了。
因为那蛊虫,楚泽鹤经常梦中惊醒,自己不想记起的那些年排山倒海般袭来。这几日他都睡不好,梦里全是他用藤条抽打楚执的脊背,打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可楚执还是一言不发,甚至在藤条抽断后主动递上新的。他就更生气,用指甲去划他脸和脖颈,想着能让楚执毁容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离开自己。
楚泽鹤有时问他“为什么留在自己身边”,又骂他“滚”,过了一会儿又抱着他求他“别走”。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即使白天醒着,楚泽鹤也常常发呆,陷入往日回忆。
那些年他最害怕的就是楚执会离开自己,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去证明楚执的忠心,引起楚执的注意,这些办法就是不断地伤害楚执,比如用竹签扎进指甲缝,撬开他指甲,认真看他眼里有没有对自己的不满。他当时手刚好,还有些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弄得血肉模糊。
“疼不疼呀?”楚泽鹤抬眼问他。
他看见楚执咬牙,说:“请主上息怒。”
“哦。”楚泽鹤低头去撬第二片指甲,无所谓的说:“我没生气呀。”
楚执避都不避,摊开手,任由楚泽鹤将那还有倒刺的竹签扎进自己指甲里,一声闷哼被咽进喉咙。
楚执是多么赤诚的一个人呀。楚泽鹤有时会想。
太好了,太好了。这样的赤诚和他的癫狂,太配了。
简直是天生一对。
蛊虫事件后这几日,楚执见楚泽鹤心情低落,又开始学绿豆糕。他还顺带学了豌豆黄和红豆饼,也不知道楚泽鹤喜不喜欢,就全部挑了最好的摆在盘上,献给主上。
等放下盘子的时候,楚执才觉得有哪里不对——
主上心情不好,他们这些影卫又有什么资格劝慰?更别提影卫做的吃食了。
这般粗鄙不堪,他哪里来的胆子献到主上面前?
楚泽鹤十分惊喜,抱着楚执不撒手,愣是把楚执作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荣城是大城,其中有许多稀奇玩意,正逢快过年,城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景象。楚泽鹤想让楚执开心开心,而楚执则思索着楚泽鹤喜欢什么,两人倒是逛得颇为欢乐。
萧碣觉得有歹人陷害,十分危险,求楚泽鹤带上影卫。楚执虽然不说话,但和他一起跪下了,楚泽鹤只得同意。
“若那小子真现身,我反倒不怕。”楚泽鹤轻轻摇摇头,觉得密集的人群仿佛将空气抽干净了,让人有些窒息。
他运起内力,深深吸气,勉力压下身体上的不适。
应当是之前蛊虫的原因,他对沈青澜用了玄冥神功,却没打出去,所以被自身内力反噬所伤。
他掩饰的太好,楚执没注意到,只是十分认真的点点头。心想如果幕后黑手来了,他定然要将那人擒下交给主上。
两人一起同吃同住许久,以楚执的性格,愣是没想出来主上对他有意。只觉得自己肯定是要为主上尽忠的。
他也想多留在主上身边,如果抓住那人,主上是否会开心些,会多留自己一段时间……
这样想着,楚执突然觉得身侧有一道特殊的气流流过。
一般人走动,是会带出一阵风的。只有想要隐匿身形的人,才会随着人流带起的风穿行,像是融入气流,无声无息,飘然而去。影卫们都追求这点,但只有轻功大成的人能做到,比如那几个上了红楼杀手榜的影卫。
而且这身法,即使武功大成的人也看不出来的,只有专精此道的影卫能感受一二。
楚执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看都不看,屈指成爪,反手向背后一抓,将一个人惯到身前地上。
那被他抓住的灰衣人当即就蒙了,扑倒在他面前半天,与他对视,沉默许久,才想起来说话。刚一开口就是:“哎哟痛死我了痛死我了,打人啦救命啊!”
众人:……
你躺地上这么久是睡着了吗?
楚泽鹤也被这变故惊了一下,顾不得身体难受,打量那人。那人开口之后,楚泽鹤挑挑眉,直说:“还回来吧。”
那人一愣,拍拍屁股站起来了,认真打量楚泽鹤,说:“哎哟,这是遇着熟人了?”
楚泽鹤也不废话,“红楼异术榜第八,飞天盗,张擅。”
想来这几天剑仙对决,江湖上各方齐聚,张擅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张擅嘻嘻一笑,“哎哟这位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看这位小公子风神俊朗,面容冷峻,还以为是哪家家主,没想到是您的人。”他掏出一个锦囊,躬身递给楚泽鹤,“这就是这位小公子掉的东西。不知公子姓名?咱们交个善缘,往后在下见到您和您的人,绝不下手。”
这张擅油滑,打蛇随棍上。楚泽鹤怎么不知道他武功不高,但及擅长小偷小摸?被楚执发现,还被拎了出来,自然是被楚执震慑,以为他是什么江湖高人,而自己是哪里的商贾。
若他真报出名姓,张擅恐怕偷得更厉害。
毕竟能请得起楚执这样高手的人,家底自然十分殷实。只要张擅躲着楚执走,赚得盆满钵满不是梦。
楚泽鹤想了想,报了个名姓。只说:“你以后可躲着点儿本大爷。”
张擅忙不迭的应了,赔笑送他们离开。等楚泽鹤转身走了,张擅收起笑脸,自然是报复去了。
楚执没问楚泽鹤为什么报一个陌生名讳,只眼巴巴的盯着那锦囊看。楚泽鹤一开始没注意他眼神,只问他:“你可知我刚才说的人是谁?”
楚执摇头。
楚泽鹤笑笑,“正是那冒犯蓝烟音之人。”
蓝烟音早前已经恭恭敬敬上门把那人手砍了,她是冥教司音堂堂主大弟子,当然有办这事儿的底气。后来向楚泽鹤汇报,楚泽鹤甚至说这等小事以后不必特意提起。他奉行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主张,绝对不可能坐视下属被他人欺辱。
经张擅一打岔,楚泽鹤转头把刚才那点不适抛到脑后,开始打量起楚执的表情。
因为待楚泽鹤解释完来龙去脉,楚执也只是恭敬看了他一眼,转眼又去瞧那个锦囊,楚泽鹤不由得有些疑惑——这里面装了什么让这笨石头这么上心?
楚执想拿回来,却又不敢开口。毕竟自己是影卫,自己的东西就是主上的东西,主上想没收就没收。但是他又不想让那东西被主上发现,一时有些着急,被楚泽鹤抓住了马脚。
“这里面是什么?”楚泽鹤好奇问,“我能看吗?”
楚执听了,闷闷点了点头,“属下没有不能看的。”
楚泽鹤起了逗弄的心思,决定占点口头便宜:“哪里都能看?”
楚执很坚定:“哪里都能看。”
“愿意给我看?”
“愿意给主上看。”
“那以后……”楚泽鹤凑到他耳边,“只准给我一个人看。”
楚执点点头,耳尖红红的,“只给主上一个人看。”
楚泽鹤笑得很开心,把那锦囊还给他了。
这家伙这么笨,自己迟早知道他宝贝的什么东西。如今便不打开了,不然这家伙更不敢瞒自己了。
楚执收回锦囊,松了口气。
这里面可藏着主上的那根头发呢。若被主上发现,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他面无表情将锦囊收好,心里决定应当苦练身法,起码不能再让张擅这种人得手。
这俩人倒是开心,可苦了院子里的蓝烟音,啥都没想出来,反而揪秃了好几根头发。
沈青澜看得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蓝姑娘何必着急?”
蓝烟音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东西就好像解谜游戏,抓住了一丝线索,本想着能一切顺利,却没想到愣是差一点,怎么也推测不出背后真实情况。她第一次接手这事,有些欲罢不能。
“沈公子,我们再看看吧……”
沈青澜深情道:“沈某也是有心无力啊。”
蓝烟音奇到:“怎么了?”
沈青澜摇摇手上名帖,“泽鹤兄建议我往琅风派一行。听说蓝姑娘不日也要启程?”
蓝烟音点点头,没想到少教主收下钱管事的名帖,最后给了沈青澜。如此,琅风派一行,有了沈青澜暗中相助,应当能顺利得多。
蓝烟音不觉佩服起楚泽鹤,又有些懊恼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赶得上对方。
在楚泽鹤身边久了,她对楚泽鹤反倒少了些男女之情,多了许多上下属之感。
楚泽鹤是个让人仰望的存在,以前蓝烟音与他离得远,被他身姿容貌吸引,现在久了却发现,对方与自己仿若两个世界的人。楚泽鹤是高高在上的掌权人,而自己只能算心腹。也不知有谁能登临那般高地,与楚泽鹤相依相偎。
她又想到那日,少教主那一声怒吼。说“他是要与本座厮守一生之人……”蓝烟音想到这里,又想到那个沉默的影卫,却不怎么想得明白。
沈青澜说要走,蓝烟音自然要送送他。两人在院门口,沈青澜对她道别。
突然说再见,还有些不舍得。蓝烟音抱了他一下,第一次感受到友谊的珍贵。
沈青澜摸摸她头,“好啦,几日后,沈某与蓝姑娘在琅风派见。”
“嗯!”蓝烟音用力点点头,问他:“你和萧大人告别了吗?”
提起萧碣,沈青澜表情有些不自然,只说:“告过别了。”
等沈青澜走了,蓝烟音不舍的看着他背影离开,转身进院子里时,才发现萧碣靠在墙根。
“萧大人!”蓝烟音被吓了一跳,看萧碣脸色苍白,显然是内伤没好全,“萧大人,您伤还没好,怎么来了?”
萧碣指指院子里房间,“这是我院落。”
蓝烟音:……
她以为这是沈青澜住处!沈青澜怎么在萧大人院落里启程呀?
萧碣看看院门,“他走了?”
蓝烟音点点头。
萧碣冷哼一声,“他早该走了。”
蓝烟音看看那边,又看看萧碣,心想那不是为了照顾您,不让我老是用案子去烦您,才一直拖着不走嘛。
“对了,”萧碣突然问,“那下毒之事查的怎么样了?”
楚泽鹤这次把事情全权交给蓝烟音,也是存了让萧碣休息的想法。萧碣却不觉得,反而有种自己影首的地位岌岌可危的感觉。
蓝烟音还高兴有人指点呢,赶紧拉着萧碣问问题去了。
眼看着快要到年关,楚泽鹤终于动弹了。
以蓝烟音为首,楚执、楚泽鹤这两个冒牌问琴阁弟子,终于自荣城启程,前往琅风派。
琅风派就在荣城旁边,一行人早上出发,下午便到了。
蓝烟音亮出问琴阁凭证,琅风派的人十分欢迎——琅风派算是新派,几代掌门从没在红楼霸主榜露过脸,也就近年来出了一个红楼侠客榜的林白泽,这才算有点名气。却还是远远比不上长期霸占红楼霸主榜的问琴阁的。
那人去叫人,不一会儿,一位束着高马尾,身着利落箭袖的英气女子迎了上来。
“在下顾朱雀,是琅风派大师姐。”
“顾姑娘好,在下蓝烟音,问琴阁阁主亲传。”蓝烟音也回礼。
“蓝烟音?”顾朱雀一愣,“是红楼美人榜位列二十的蓝姑娘?”
蓝烟音愣了,她什么时候上了红楼美人榜?
红楼榜,共分六榜:侠客榜、名剑榜、霸主榜、杀手榜、美人榜和异术榜。一榜只列二十人,不计朝廷之人。
但江湖诺大,能挤上去已经十分厉害。蓝烟音才出冥教不过几月便能上榜,虽然是最末,但也是许多江湖人一生可望不可及的事情。
这红楼榜每个大城镇都是有的,大多设立在显眼的城门边,有红楼之人及时更新养护,故而大家来来往往都能看见。
本来这件事是江湖人都会关注的,但因为楚泽鹤前世已经知道谁在榜上,位列多少,对他而言印象深刻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他人他不怎么关心,所以从不曾特意派人打听红楼榜变动,也就没人和蓝烟音说过这回事。
沈青澜路过荣城城门的时候倒是见到了,但当时他正准备去琅风派,也不可能再特意折返回去说,更没想过这事蓝烟音居然不知道。
琅风派作为武林门派,很重视红楼榜。在教内有一个小型的红楼榜,天天更新。
“荣城酒肆,客栈茶楼。烟中留音,乐破苍穹。”顾朱雀记得很清楚,恭贺道:“今日一见蓝姑娘,果然如此。”
楚泽鹤没敢笑。
他这也算坑了司音堂堂主一把。
蓝烟音作为司音堂堂主亲传,居然得了这么接地气的批语,司音堂堂主恐怕会觉得自己晚节不保。
蓝烟音喜欢绵柔轻缓、但技巧颇高的曲子。可偏偏她最出名的,前世一首《孤鹤》,今世这些《大风》等歌,居然都是慷慨激昂,感情强烈的。
蓝烟音倒是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自己上榜,十分开心。小姑娘激动得一路止不住笑,顾朱雀领他们进了院里,蓝烟音还在傻笑。
楚泽鹤与楚执如今身份是问琴阁弟子,随蓝烟音一起来的。问琴阁也算大派,顾朱雀做主,让三人住一套小院落。是以楚执和楚泽鹤两个人有自己的厢房,与蓝烟音隔开。
一路上,顾朱雀介绍了整个琅风派设置。
琅风派围绕琅风潭而建,是一个外观看上去四四方方的门派,东南西北以神兽命名。有青龙廊、玄武廊、白虎廊和朱雀廊。此外的阁楼院落,也都是青龙啥啥,白虎啥啥。连派里几个有名的弟子都是用这称呼的。比如大师姐顾朱雀,二师弟李青龙等等。这也正是为何林白泽名字里有个白泽。
这些东西楚泽鹤在荣城便听钱管事说了一遍,大致情况都有所了解,目前要做的便是勘察地形,了解全貌。
进了院落房间,楚执跪下:“属下愿意前往。”
在他心里,楚泽鹤当然是要好好坐在这里,等他将所有东西都呈上来。楚泽鹤却不给他机会,问:“你要丢下我?”
楚执一听,连忙道:“属下不敢。”
他算是被楚泽鹤吃得死死的,也不知道楚泽鹤是在偷换概念。只知道自己绝不可能丢下主上,连忙应了。
楚泽鹤开心道:“帮我更衣。”
两人一同脱了外面水蓝的问琴阁弟子服,换上利落的箭袖短打。楚泽鹤身量高,一身黑衣穿在身上仍显得风神俊朗,把一旁肩宽腰细的楚执都比了下去。
楚执完全没注意,在他眼中楚泽鹤怎样都是好看的,比如晚上沐浴之后,比如白天醒来,比如——现在。
楚泽鹤凑近他,问:“这衣服好看吗?”
楚执认真点头,“好看。”
“我好看还是衣服好看?”
“主上好看。”
楚泽鹤笑得开心,觉得楚执十分可爱。
楚执不明白为什么主上会笑,却觉得主上笑起来也很好看。
但这笑不像那对双手刃,不像那根头发,不像那块茶点,可以珍藏一辈子,他只能悄悄抬眼去看,觉得心脏快快的跳动着。有一种想撞进主上怀里的冲动。
但是他不知道主上会不会抱自己。虽然晚上主上都会抱,但那时候楚执被点了睡穴,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样的。只有白天到了,自己才知道昨夜的姿势。
楚泽鹤从来不做些越线的事情,唯一的动作也就是牵牵手,搂一搂,晚上睡觉抱一抱。只要楚执一觉得不适,楚泽鹤马上便能退开,让他觉得楚泽鹤还是主上。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楚执已经能在楚泽鹤旁边坐下,两人一同逛街,一同睡觉,一同吃饭,自然得仿佛过了多年。
楚泽鹤像是一直在推后楚执心里的那根线,却让楚执疑惑不已,不知道主上究竟想要什么。
主上想要自己的命吗?主上不做这些,自己也会给的。
正想着,楚泽鹤去牵楚执的手,“走。”
楚执点点头,跟着楚泽鹤一起掠了出去。
琅风派不似冥教根基深厚,派内自然是没有影卫之类的把守。但此时年节,派内住了许多武林人士,良莠不齐。楚泽鹤不敢妄动,只带了几个排名最前的影卫跟在身边,主要还是护着楚执。
两人逛了一圈,摸清楚了大致方位,便在琅风潭旁边停下。
琅风潭的水引的是苍湖的水,但点苍湖已经冻结,琅风潭居然还能流动,在冬日散发着蒸气,温暖如热泉一般。
顾朱雀说这是因为湖底有热石,名为“玄武石”。乃是天外陨铁,常年发热,琅风派建派人将它投入琅风潭,以保琅风潭经年不冻结。
楚执挪了一步,站在风口为楚泽鹤挡风。楚泽鹤没注意,“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果然,下一刻,一个青绿色的身影就转过玄武廊,不是沈青澜是谁?
沈青澜走到楚泽鹤身边,揣着手望向琅风潭,颇为感慨:“冬日一捧热水,可是许多贫寒人家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楚泽鹤看他一眼,“探听得如何?”
“泽鹤兄当真不和沈某话家常啊。”沈青澜半真半假的哀叹道,开始说起正事:“林白泽叔叔乃是如今琅风派掌门。林白泽母家是从南疆牵过来的大族,之前红楼异术榜有名。然,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只有林白泽母亲那一脉还研究蛊虫,至林白泽这代,已不善此术。”
楚泽鹤冷笑:怪不得林白泽会被那红毛小子坑了。若真了解蛊虫,也不会认为叱龙香能神乎其技到令蛊虫功力大增。
“萧碣明日到。”楚泽鹤回他,“做好准备。”
沈青澜揣着手,“如今敌在暗我在明,泽鹤兄应当小心为上。”
无论怎么看,荣城蛊虫那事,都是冲冥教而来。
而如果沈青澜所料不错,这人很可能就在他们身边,隐身在暗处,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楚泽鹤沉声道:“正是如此,我才要彻底打乱那人计划。我有预感,和那人当面对峙的日子,很快就要来了。”
沈青澜心中也有这种预感——山雨欲来风满楼。
“对了,”沈青澜想起什么,拱手,“劳烦泽鹤兄替沈某转达,沈某恭喜蓝姑娘留名红楼榜。”
“你自己同她说。”楚泽鹤说完正事便去牵楚执的手,果不其然又是一片冰凉,他转着内力,小声说:“怎么也不知道自己取暖。”
楚执做影卫习惯隐匿,加上如今在别人地盘,内力自然能省就省,哪有用来保暖自身的作用?
楚泽鹤两只手捧着他双手,暖洋洋的渡着内力,继续说:“若是得了骨病,可有罪受。”
沈青澜在一边看着,只觉得牙要酸掉了。
“哎呀,沈某也想找个可人儿暖暖手啊。”沈青澜毫不留情破坏两人氛围,被楚泽鹤赶走了。
楚执被沈青澜这么一说,也觉得主上这动作颇为暧昧——哪有主子给奴才暖手的道理?说白了,这动作只有举案齐眉的夫妻做得,连一般的心腹奴婢都做不得。
他想抽出手,却被楚泽鹤握住。楚执存了些私心,放弃挣扎,只希望主上能捂得再久些,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让主上这么做。
楚泽鹤笑着把他拉近了些,问他“暖和了吗?”
楚泽鹤一靠近,楚执就觉得心跳极快,全身都热了起来,紧张得都快要出汗了。他偷偷去瞧主上,发现主上也看着自己,眉目如画,凤眸明艳,楚执赶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楚泽鹤将人拉回厢房,又是一番欺负。
第二日,琅风派仍是门庭若市,访客不断。顾朱雀忙得脚不沾地,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大部分人都是递过年礼,小住一晚便离开了。蓝烟音则对顾朱雀解释自己身负师命,要为琅风派弟子讲讲音律,有了正大光明长住的理由。
蓝烟音讲琴,楚泽鹤和楚执自然是要在一边充当背景板听着的。
刚讲个开头,突然有人冲进来,大吼:“顾、顾师姐!不好了!”
本来安静室内只有蓝烟音说话声和几声琴弦响,被他这样高声一喊,大家都齐齐看向顾朱雀。
顾朱雀皱眉起身,对蓝烟音道歉,又转向那弟子:“何事大惊小怪,惊扰了贵客?”
那弟子声音都变了,颤抖着说:“林师兄,林师兄……被杀了!”
在场众人齐齐面色一变。
顾朱雀脸白了,她紧紧抓住那弟子胳膊:“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可有证据?”
林白泽如今是琅风派名声支柱,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他一个红楼侠客榜有名的弟子。众人知道琅风派,便是林白泽红楼榜批语而来,如今这弟子这么说,岂不是要让琅风派彻底被打入泥里?
那弟子急得快哭出来,“冥教,有个人……说是冥教的什么影卫,扔下林师兄的剑,说自己杀了他!”
蓝烟音赶紧站起来,“顾姐姐,此事事关重大,你快过去看看吧。”
顾朱雀也有些惊慌,听了蓝烟音的话,先是道歉,继而领着几个弟子走了。
那冥教之人,自然是萧碣。
当初穆意挑飞林白泽玉剑,萧碣杀了林白泽,把那白色玉剑留下了。今日萧碣现身,众目睽睽之下立在玄武阁顶楼,内力凝气,舌绽春雷,朗声说:“我乃冥教影卫萧碣,奉命送林白泽之剑回琅风派。此人擅闯冥教,出言不逊,已被诛杀。望琅风派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他又飞身至白虎阁,重复了一遍,接着又去青龙阁和朱雀阁,说了两边,环绕立体,杀人诛心,保证每个人都听得见。
说罢,将手中玉剑掷下,连鞘没入青石地面半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那个业”小天使的营养液!作者好开心!
第29章
一代红楼侠客榜之人,如今默默身死,尸骨无存。萧碣离开后,众宾客都知道琅风派居然与冥教作对,被冥教盯上了。
那萧碣说的很清楚——林白泽不仅擅闯冥教,还出言不逊,被人杀了。
冥教是什么,那可是常年霸占红楼榜的教派,和琅风派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有些宾客待都不待,客套了几句就赶忙走了。
也有的宾客,与冥教有些嫌隙,开始安慰琅风派众人,怒斥冥教行事霸道。
林掌门听到这个消息,赶忙跑出来,全力将那把直入地下的玉剑拔了出来。待看清剑上花纹与篆刻,差点经不住打击晕过去。
林白泽身死,琅风派短期内看不见兴起希望,再加上林白泽是自己侄子。林掌门万念俱灰,用丹药撑着一口气,让顾朱雀去通知林白泽母亲连夫人。又将宾客引到大厅,一起等着连夫人来,似是做个见证。
连夫人容貌艳丽,长相颇有些异域风情。如今听到消息,虽然唇色苍白,但仪态仍是极好的。被丫鬟搀扶着走了进来,先和林掌门见礼,林掌门只含着泪光,说了句“嫂子,我有愧。”
连夫人面色灰暗下来,“是真的?”
林掌门痛苦点头,“是泽儿的剑。”
连夫人当即腿一软,若不是丫鬟搀扶,恐怕就跌到地上了。
她缓过神来,随即便用帕子捂着嘴,泪如雨下。
众宾客不忍再看,纷纷尴尬得转头装作不知。
沈青澜和站在另一边的楚泽鹤等人交换个眼神,朗声说:“这冥教果然可恶,纵使林兄弟擅闯,也不应该这般行事,竟将人苦苦折磨后杀了。”
站在沈青澜身边的江湖侠客都颇为赞同,连声附和。
楚泽鹤反而说:“冥教行事向来狠毒,这林兄弟实在不该擅自闯入。那穷凶极恶之地,只能避着走,哪有冲进去的道理?”
大家一琢磨,觉得也在理,也附和起来。
蓝烟音皱眉,喝他多嘴。“林大侠乃是红楼侠客榜有名的侠客,去了冥教又如何?我相信林大侠肯定是为了急事,不得不闯一闯那龙潭虎穴之地的。”
大家知道蓝烟音是问琴阁大弟子,赶紧表态,觉得很对。
“那蓝姑娘倒说说,林兄弟究竟是去取什么,才能这般不顾自身安危?”沈青澜不服气,反问道。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生生将“冥教杀了林白泽”转移到“林白泽究竟为了什么才闯入冥教”。
这问题,蓝烟音自然是回答不上来,一时犯了难。
蓝烟音不仅地位高,同时也是红楼美人榜有名的美人。一众侠客自然是愿意解围,先说了些自己的猜测,随即又将视线转向林掌门和连夫人,知道他们定能说出一二。
连夫人后悔不已,没发现自己心思被三人带跑偏了,下意识失神说:“都怪我,都怪我……”丫鬟在一旁劝,扶着她与林掌门告退。
听了这话,沈青澜和楚泽鹤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有数。
林掌门筋疲力竭,让顾朱雀打点好众人事宜,先告退了。
顾朱雀身为大师姐,此时承担起责任,先是安抚宾客,派丫鬟将他们引到自己房间,随后还送来安神茶和点心。派内一时人心惶惶,顾朱雀便请蓝烟音讲讲琴曲,加强派内守卫,时刻灯火通明。随即又办了几次宴会,让派内人气旺起来,有了些过年时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