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三人老鹰捉小鸡似的,你抓我挡他躲。
赵言卿越来越暴躁,这么多天了,不能跟孟书灯好好说句话已经让他很烦躁了,孟书灯还一副怕他怕得要命的样子。
这几次见面,不是转圈,就是老鹰抓小鸡,他小学毕业之后就他妈没这么童趣过!
“孟书灯!”他停下来,暴躁地喊了一声。
孟书灯听见这一声暴喊,脸都白了,触发冻结反应似的僵在原地。
赵言卿就趁这个时候,猛地伸手要拽他。
结果庄清河反应更快,他手臂一抬就把赵言卿挡住,冷声道:“你再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赵言卿冲他喊:“我们俩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在这凑什么热闹?”
庄清河脸色也很难看,说:“你看不出来他不想搭理你吗?”
赵言卿理亏,于是深吸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好声好气地说:“我只是想跟他聊两句。”
庄清河不为所动,一字一句道:“我说了,那也得他愿意。”
而赵言卿看向孟书灯,孟书灯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眼看僵持不下,庄清河转头对孟书灯说:“你先回去吧。”
孟书灯皱眉,看了眼暴躁如野狗的赵言卿,有些担心:“你能行吗?”
庄清河冲他眨眨眼,笑道:“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啊?”
他轻松的神态勾起了孟书灯一些回忆,他们在国外待的那个地方有很多袋鼠。有一次,孟书灯亲眼看到庄清河跟一只两米高的袋鼠打架,结果还打赢了。
不过从那以后,那只健壮的袋鼠就跟庄清河结下了梁子,只要庄清河出现在它的附近,它就会一次次蹦出来挑战他。
整整两年,无数次的人鼠互殴,庄清河从来没输过。
孟书灯在脑海里想了想那只肌肉蓬勃的袋鼠,又看了看赵言卿,在心里默默比较了一番,很放心地离开了。
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啊?
同样一句话,孟书灯这样纯洁的人,和赵言卿这样的前浪批,听起来完全就是两个意思。
可以说庄清河就是故意的。
总之赵言卿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要疯了。上前就要揍庄清河,庄清河侧身一闪,脚下一个横跺,直接把赵言卿放倒在地。
走到门口的孟书灯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的就是赵言卿被庄清河摁倒在地的样子。
赵言卿趴在地上,眼睛还看着孟书灯,一脸悲戚和痛苦。
然而孟书灯脚步都没停,一眨眼就出了门不见了。
庄清河往后扭着他的手,问:“怎么着?谈还是打?”
赵言卿回头瞪他。
庄清河抬手指了指角落的监控,笑道:“可都拍着呢,你先动的手,我正当防卫。”
十分钟后,两人坐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赵言卿坐下后,劈头盖脸就问:“你们俩在一起了?”
庄清河愣了一下,摇头笑:“没有,我们俩清白得很。”
这时,服务员过来点单。庄清河估计赵言卿没什么心情喝咖啡,于是就随便给他点了一杯。
服务员走开后,赵言卿突然说:“你在利用他。”
庄清河承认得痛快,也没给自己辩解,点点头说:“是,两年前我帮了他,现在他回报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帮了他?”赵言卿蹙眉,问:“你帮他什么?”
“那得问你啊。”庄清河抬眼看他,说:“你当年逼得孟书灯在南洲呆不下去,说他只要敢辞职,就让他找不到工作,这不都你说的吗?”
赵言卿睁大双眼,突然失声了,他是说过这句话。
庄清河又说:“孟书灯在南洲的房子早卖了,家里人死得干干净净,他连个像乡下老家这样的退路都没有,你又逼得他在南洲没有立足之地,你让他怎么办呢?”
赵言卿抬手狠狠地搓了搓脸,五官都快在脸上揉错位了。
愧疚的情绪像洪流一样涌上来,胸口越来越闷,直到他透不过气,才吐了口气。他问:“你是在哪里遇见他的?”
庄清河回答:“我死那天……”
赵言卿抬眼看他。
庄清河愣了一下,纠正自己的话:“哦,安安死那天,我去医院补牙,正巧他奶奶那天也去世了。”
说完他顿了顿,疑惑了一秒,为什么要说“也”?
疑惑完接着继续道:“我在医院遇见孟书灯的时候,他一身的酒气和血腥味。”
酒气……血腥味……
赵言卿闻言,想起什么似的,脸一下就白了。是那天,他奶奶居然是在那天去世的。
“他当时就坐在医院楼下的长椅抹眼泪,因为一块墓地太贵了,他拿不出那么多钱。”
这句话当真能让赵言卿生不如死,心里那一千根针都在扎他。
庄清河想起第一次看到孟书灯时的场景。
当时他还披着安安的皮,看到孟书灯想不都不想就拒绝了那个宴会策划人同流合污的提议,当时他就觉得,这人心眼可真实。
这年头,像孟书灯这么傻的人还真不多了。
庄清河扯了扯嘴角,问:“赵言卿,你说他给你当助理的时候,手里攥着你的支票本,怎么还把自己弄得那么寒酸?”
孟书灯这人就是太有底线了,他但凡心黑一点点,也不至于用陪睡这种方式从赵言卿那弄钱。
“你也知道,我那段时间要出国,手里正好缺人。孟书灯呢,为人正直,有能力有底线,会是一个很好的助力。”
“好歹我和他奶奶是同年同月同日死,我想着这也算是个难得的缘分。于是我就帮他料理了老人家的后事,然后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赵言卿抬头看他,现在他对庄清河的感觉也复杂起来了,同时也明白为什么孟书灯这么维护他信任他了。
在孟书灯的至暗时刻,是庄清河帮了他。而自己居然还在他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庄清河的坏话,难怪孟书灯觉得跟他没什么好谈的。
连带着,赵言卿也对庄清河生出一丝感激,感谢他在那种时刻帮了孟书灯。
这时,庄清河乐了,得瑟道:“我去补个牙都能捡到宝,你说气不气人?”
“……”
去他妈的感激!
庄清河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神色也认真起来:“赵言卿,我是这样认为的,你和孟书灯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
“他是你的上限,是你能遇到的爱人的天花板。而你是他的下限,以后等着他的就是触地反弹。”
“你烧高香遇见了他,他倒血霉认识了你。”
“从此以后,他遇到的人只会比你更好,而你遇到的人只能比他差。”
庄清河句句不谈报应,但是句句都是赵言卿的报应。
而赵言卿哑口无言,觉得他说的句句都对。
赵言卿:“他们现在关系很好?”
庄清河笑了声,说:“你说呢。”
赵言卿看着他脸上的笑,突然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庄清河闻言一愣,继而挑了挑眉:“嗯……喜欢啊。”
赵言卿拧眉。
庄清河用手支着脸:“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就像……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动物,一看就是在好家庭里长大的好小孩儿。”
赵言卿听他这么说,反而放心了下来。然后又问:“那你还让他回来?”
庄清河看了他一眼,说:“他当然要回来,他甚至必须回来。就算不是因为ceo这件事,他早晚也还是要回来,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丛林法则,害怕什么,就去消灭什么。”
赵言卿不屑:“这是庄清河法则吧?”
庄清河似笑非笑,没接这话,而是说:“赵言卿,现在他好不容易步入正规了,我觉得你但凡对他还有点感情,就别再纠缠他了。”
赵言卿蹙眉:“你没立场管我们的事。”
庄清河嗤笑:“你跟我谈立场?”
“他的房子是我租的,车子是我送的,工作是我给的,工姿是我发的,奶奶是我葬的。”
“你说,”庄清河挑挑眉,问:“我有没有立场?”
赵言卿再次哑巴了,在对孟书灯好这件事上,他一直都做得比任何人都差。
咖啡馆里的时间像一条流动缓慢的河流,赵言卿在这种静默中被愧疚折磨着。
许久后,他说:“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对他了,这两年,我一直在找他,一直在等他。”
“我忏悔了,我知道错了,我跟两年前真的不一样了。”
庄清河点点头,说:“两年过去了,是该有些变化了。孟书灯这样的人,放在哪都能成长。”
“这两年不是给他的时间,是给你的时间。如果你真的能想通放手,对你和他都好。”
赵言卿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那你呢?你和商珉弦的这两年呢?”
庄清河怔愣住,瞳孔晃动了一下,沉默着一言不发。
赵言卿又问:“庄清河,你把商珉弦害惨了知道吗?你有没有问过他这两年是怎么过的?你知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说他的?”
“别人都说商珉弦疯了,他那段时间也确实很反常。佣人说总听见他一个人坐在那自言自语,他还经常半夜不睡觉自己开车跑出去。”
庄清河没说话,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却感觉喉咙更干涩了。
“他这种性格的人,你说你没事招惹他干什么?”赵言卿往后靠了靠。
心脏被细密的藤蔓缠绕住了。
庄清河转头看着窗外的夕阳,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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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灯罩:是我先说我喜欢你的
秋日的清晨带着微凉的寒意,孟书灯等红灯的间隙,在车里喝完一杯外带咖啡。
现在才早上七点多,正是早高峰。道路上穿梭不停的车流就像暴雨前着急搬家的蚁群一样,忙碌且有序。
七点半,他将车驶进地下停车场停好,刚从车上一下来,旁边就闪现出一道人影到他面前。
“孟书灯。”赵言卿天不亮就过来守株待兔了。
孟书灯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没走两步就被赵言卿从后面拽住了胳膊。
被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仿佛被十万伏特的高压电给电了一样,孟书灯猛地一下甩开胳膊。
赵言卿被甩开后愣在原地,看着他,问:“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停车场十分安静,孟书灯一句话都不想,或者不敢跟他说,脚下已经往电梯方向移动了。
赵言卿则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孟书灯看起来很不安,频频回头看他,到了电梯门前,终于忍不住了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言卿:“整个大厦都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可能这句话再次提醒了孟书灯他们两个之前的地位差,孟书灯没再说话。
这时,电梯开了。
大厦是他的,电梯也是他的,孟书灯自然没办法不让他进。只是进去之后,他就靠在最里面的角落,整个人都快钻进电子屏里了。
电梯上升,赵言卿酝酿了一会儿,刚要过去跟他说话,电梯门就开了,有人进来。
赵言卿只好把话暂时吞回去。
终于到了所在楼层,孟书灯从电梯里出来,看都不看赵言卿一眼。
第一天上班,他不想弄出什么动静让人指指点点。他一言不发往前走,听见身后赵言卿跟上来的脚步声。他越走越快,赵言卿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急。
继转圈丢手绢和老鹰抓小鸡之后,两人这次又莫名开始了竞走运动。
他们一前一后迅速穿过公共办公区域,几个早到的员工看着两人快到诡异的步伐,都有些发愣,只感觉有一阵风吹过。
孟书灯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动作慢了一步,没能及时把赵言卿关在门外。
“你跑什么?”赵言卿推开门,进来后就问他。
孟书灯和他拉开距离:“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现在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赵言卿气急败坏,说:“怎么就没有关系了?我现在还是你的老板。”
孟书灯闻言败了败气势,但还是很戒备,问:“老板就能这样吗?你天天撵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赵言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无奈道:“你能不能别见我就躲?我又不会吃了你。”
孟书灯没说话,他也不想见了赵言卿就躲,但是赵言卿每次见到他的样子,都虎视眈眈目光灼灼,像是恨不得冲过来要揍他一样。
他觉得赵言卿应该是因为自己两年前突然辞职的事生气,可是都两年多了,还没消气吗?
他还没找到更“合适”的助理吗?
最后孟书灯还是被他逼到了办公室角落,他的背死死地贴着墙,随着赵言卿的靠近,恐惧的情绪充满胸腔:“你到底想干什么?”
时隔两年多了,孟书灯还是害怕他。
那些嘲弄、挖苦和作践带来的抵触,随着赵言卿的靠近死灰复燃了。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害怕,是赵言卿一旦靠近,心脏就会产生疼痛的生理性排斥。
赵言卿:“孟书灯,你以为我们之间就这么结束了吗?”
孟书灯抬起手肘抵住他,保持着一点可怜的距离,说:“那些钱我都还给你了,我们已经两清了。”
赵言卿蹙眉不解地问:“什么钱?”
孟书灯看了他一眼又撇开视线,说:“我做你助理时,除了工资之外,你给我的钱……”
跟你上床的钱。
赵言卿沉默片刻,问:“你为什么要还我钱?”
孟书灯有些莫名其妙,说:“当初我本来就说了,问你借的。”
赵言卿看着他,没说话。
“你没收到吗?”孟书灯表情疑惑,接着就想通了,以他的了解,赵言卿不会注意那么小额的进账。
赵言卿还是没说话,他确实没注意到有这样一笔进账。那两年多他给孟书灯的钱加起来也没多少,可能也就够他在夜总会开两瓶好酒。
孟书灯想了想,说:“我待会儿把转账记录找出来,发给你。”
赵言卿心里酸到发胀发痛,一句话都说不了。
“你……”赵言卿不知该怎么开口,张了张嘴还是问出来了:“你当年,去了洛城是吗?”
孟书灯猛地抬头,这句话像一个耳光重重抽到了脸上,让他脸上的血色瞬间就褪尽了。他脸上甚至出现惊恐的表情,在等着某种宣判一样看着赵言卿。
“你…是去找我?”赵言卿又欺身上前了一点。
孟书灯在他逼近的同时就往后缩小自己,那完全是本能的抗拒,神经在崩溃的边缘,岌岌可危。
赵言卿察觉到了,只好站在原地,又轻声问了一遍:“是不是啊?”
孟书灯不知道在怕着什么,他甚至哆嗦了一下,把脸撇向一边。像个耻于说话的口吃症患者,只是尴尬又难堪地哼出很轻的一声“嗯。”
他认为赵言卿势必要拿这件事嘲笑他、挖苦他了,他想要掩饰自己的难堪,为了让自己当时的行为看起来是合理的,而并非愚蠢的,于是先发制人地责备他:“当初你又没有跟我说分手!”
我怎么知道你已经不要我了?
没错,赵言卿出国后的头一年,孟书灯还一直以为他们在恋爱。
他不会说甜言蜜语,所以让赵言卿觉得他太冷淡。他没告诉赵言卿自己准备去交换的打算,因为再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前不想说,他性格生来如此。后来事情定下来之后,他又想给赵言卿一个惊喜。
结果现实告诉他,他真的不是一个适合制造惊喜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我?”赵言卿都要哭了。
孟书灯被他问得更难堪了,把脸转向一旁,久久没有说话。
赵言卿看着他的表情,再次冒出了那个可怕的猜测,问:“你找过我,你看到了什么?”
孟书灯避着他的视线,看着地板眨了眨眼。
他当年去了洛城之后,想办法找到了赵言卿的住址,去楼下等他。
那天下着大雪,洛城深夜的大街很冷,他一直等到凌晨一点多。
他当时是怀揣着和赵言卿结束异国恋的心情去找他的,可是看到赵言卿搂着别人上楼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弄错了。
他以为的初恋,早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结束了。
孟书灯在街对面的角落,看着路灯下的男女,身后的一大团黑暗几乎将他吞噬。
光和影子的界限是那么分明,孟书灯站在暗处,从此就一直沉默了下去。
后来他和父母通电话,母亲问他是不是和男朋友见到面了。
孟书灯在深夜飘雪的电话亭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妈妈,他好像已经不喜欢我了…”
时间又往后过了好几年,那天跟何墨他们一起吃饭,他在包厢外听到他们的谈话才知道,原来赵言卿当初追他只是因为和别人打赌。
所以当时对妈妈说的那句话也说错了,不是已经不喜欢了,是从来没有喜欢过。
可是已经说错的话,也没有什么必要去修正。会错的意,也没有必要让人知道了。
赵言卿看着他,心脏被恐惧攥紧。孟书灯当年看到了什么其实很好猜,只是他一直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罢了。
他张了张嘴,吐出一声痛极了的叹息。他想解释,却发现没什么可解释的。
因为孟书灯看到的不是误会,是事实。
而孟书灯依旧一言不发,他在等赵言卿的嘲笑和讽刺。
那种感觉它又来了。
完全想不明白的,难过、无措、紧张到自我厌弃,自我否定的感觉。
赵言卿说何墨觉得他好上手,想弄来玩玩,这其实应该也是赵言卿自己的想法吧。
那年孟书灯也才十八岁,面对一个同性的追求,从开始的诧异到逐渐沦陷,再到认真思考后决定答应。
赵言卿根本不知道,青春期的孟书灯经过了怎么样的纠结,和多少个辗转难眠的黑夜才做出了那个慎重的决定。
而赵言卿只是觉得他好上手。
如果当初答应他的追求是好上手,那自己追他追到国外的事,又会被他怎么形容呢?会被他用怎样嘲笑讥讽的语气说出口?
空气沉默了片刻,赵言卿又问:“那时候你奶奶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孟书灯眼眶闪了闪,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告诉我?”赵言卿又问了一遍。
赵言卿的追问勾起了孟书灯最不想触碰的记忆,他突然就生气了:“你不是说我便宜吗?难道我奶奶生病了,就能让我变得贵起来吗?”
话一落地,空气中的那种滞重感觉更明显了。
是啊,孟书灯不告诉他关于奶奶的事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从孟书灯的视角来看,事情又是什么样的呢?在他眼里,赵言卿就是一个花心、薄幸、恶劣的混蛋。
他还能说什么?他还敢说什么?
赵言卿的长相就跟人一种信不过的感觉,太浪了。以前还有青春稚气来削弱这种浪荡感,成年之后,稚气褪去,气质里的轻佻和放荡便显露出来。
有时候赵言卿照镜子,自己看着都会深觉无力。他忍不住也会想,可能他真的和父母一样,身上流着薄情又淫.乱的血。
而此时赵言卿看着孟书灯,眼神丝一样稠粘,他急于告诉孟书灯很多事。想告诉他自己的歉意,自己的病,自己这两年的转变。
他想说我已经改好了,现在看到你,我更是好得不得了了。
汹涌的倾诉欲挤在喉咙里,争先恐后地想出来,却卡死在那里。最终只蹦出一句:“是我先说的。”
孟书灯本来靠在墙上微侧着身,听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疑惑地看向他。
赵言卿的眼睛像幽深的湖水,他看着孟书灯,说:“是我先说我喜欢你的。”
“我们从头开始吧。孟书灯,你把这几年忘掉吧,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
我真的会好好对你的。
赵言卿的眼皮薄,眼尾又轻微上挑,再加上他的气质,就导致他看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充满了性暗示。可此时这双眼睛看着孟书灯,目光澄澈明亮,有股说不上的认真劲儿。
孟书灯则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满脸的不信任。他甚至在用神情告诉赵言卿,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荒谬。
赵言卿看懂了他眼里的情绪,心也一点点坠落,陷入黑稠的苦水中。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永远不可能让人觉得诚恳的人,于是改变策略,加了筹码。他声音平静,像一艘船沉入海底:“我给你钱,多少都行。”
他像一个被迷了心窍,散尽家财只为买孟书灯一夜春宵的穷光蛋。
忠诚、信任、形象,他什么都没有,只剩钱了。赵言卿从小到大就知道钱是个好东西,因为他只享过钱的好处,没有吃过钱的苦。
他习惯了用钱买爱情的“赝品”,却不知道钱也只能买到赝品。
那种顺服、讨好看起来太像爱情,可是不管它把外衣做得多么相似,不是就是不是。
孟书灯听了他的话,嘴唇紧抿,绷直了嘴角。他没想到时至今日,自己在赵言卿的眼里仍然只是一个可以“交易”的对象。
就算他把钱都还了,可自己在他眼里的形象好像也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和赵言卿上床拿他的钱,是孟书灯人生中做过最耻辱的事。这件事很长一段时间里就像一个巨大的石碑,他走到哪都要背在身上,压得他喘不了气。
赵言卿一点都没变,他还是那个赵言卿,最知道怎么羞辱孟书灯。
早晨浅淡的光圈透过纱窗落地,孟书灯在交织重叠的光影中看着他,说:“赵言卿,我有女朋友了。”
室内突然安静到仿佛没有呼吸。
赵言卿怔在那,半晌后才嘴唇微微发颤地问:“有女朋友了什么意思?”
这句话一点都不难理解,只是他从心底里排斥这个信息,便如大脑宕机一样反应不过来。
孟书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我有女朋友了。”
我在和别人交往了,我不喜欢你了,我喜欢别人了。
第37章 他们要一起出差啦
赵言卿离开后,孟书灯花了一会儿时间平复好心情,然后就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孟书灯曾经也有很优渥的家庭,这种优渥并不是体现在财富,而是在感情和情绪上。他的父母温柔开明,富有情调,家庭氛围极好。收入虽然只是中等水平,但也衣食无忧。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那种被教养得很好的小孩儿,生活环境干净清白,连邻居都和善可亲。
孟书灯像是在毛绒线织成的网兜里晃悠着,听着摇篮曲长大的,一切都柔软又温暖。
顺利平坦的处境,和谐温馨的家庭氛围造就了他稍显天真的性格。他有不高不低的正常自尊心,个性不激进亦不软弱,就连身上的好品质也全都恰到好处。
赵言卿算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道挫折,似乎在那之后,噩运就开始接踵而至。
先是他大四那年父母车祸过世,紧接着奶奶又查出绝症。为了给奶奶治病,花光了父母的保险金和赔偿金后,又卖掉了他出生长大装满了温情回忆的房子。
家庭是滋养孟书灯灵魂的土壤,接连不断的祸事让他像一株被从温室里连根拔起的植物,扔在太阳下暴晒。
他很艰难地挺过了那段时间,整个人也像被剥了一层皮。
那个时候重新遇见赵言卿,他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奶奶也确实是因为他的钱,才多活了那两年。
他去找赵言卿借钱的那个雨夜,其实是他已经被逼到绝境了。跟喜欢的人借钱本来就是一件很难堪的事,他一路上都在思考怎么开口。
他甚至在心里掂量,那场短暂的恋爱的情分足不足够赵言卿对他发善心,他为此感到羞耻。
那天他躺在赵言卿身下,每一次呼吸都在演示什么叫苟延残喘。雨水的味道无孔不入,那夜之后,潮湿就伴随了他许多年。
当时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被开膛破肚的鱼,神志不清的时候,他问赵言卿:“我会死吗?”
实际上,孟书灯也确实死在了那个雨夜。
他不明白为什么赵言卿那天突然对他产生了兴趣。因为他回忆那天的自己,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看起来应该是丑陋又奇怪的。
后来他慢慢发现,原来自己的难堪寓家vip和狼狈会让赵言卿愉悦。
他不喜欢这样。
但是情绪和食物总要自己消化,他除了默默忍受那些恶意,也想不到别的更好的办法。
因为他不太懂,那些是不是也属于“交易”的一部分。
孟书灯的家人很爱他,觉得他做什么都好。他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调皮多动,学习成绩不好,妈妈就说她最喜欢活泼的小孩儿。
后来他过了那个阶段,心渐渐沉静下来,成绩慢慢一点点上去了。妈妈就说她最喜欢一直进步的小孩儿。
孟书灯挑食,妈妈就说她喜欢瘦瘦的小孩儿。
孟书灯近视,妈妈就说她喜欢戴眼镜的小孩儿。
总之,从小到大,孟书灯一直都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小孩儿。就连他当时答应了赵言卿之后,跟家里人出柜,他们也只说你快乐就好。
唯独在赵言面前,孟书灯需要面对汹涌如潮的挑剔。自卑犹如藤蔓,缠绕着他,而他束手无策。
其实一个人的性格就是家庭的投射,和谐的家庭环境容易教养出情绪稳定的人。
因为人的性格底色是在大脑发育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当他的认知系统从小感受到的就是家庭成员的之间传导出的诚信、和善、稳定时,那他的大脑基本不会发育出“警惕”这一情绪,甚至不认识欺骗是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孟书灯那么好骗,为什么那么容易就全心投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