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 by青竹酒
青竹酒  发于:2024年03月24日

关灯
护眼

却没有看到那九旒冠冕下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朝中那一抹深紫蟒袍的人影。
这一道圣旨终于摘下了周家戴了几十年叛臣逆贼的帽子,宋离听着上方朗润却坚定的声音,眼底都渐渐莹润,心潮涌动着无数的情绪,难以被言语所表达。
那么多年,他等着这一刻等了那么多年,他从未想过他能如此堂堂正正地站在朝堂上,亲眼看到那封圣旨,亲耳听到周家人无罪。
阎毅谦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宋离,拱手开口:
“陛下,臣在得知周大人冤案的时候便派人查访,顺着周家夫人的旧仆,查到周大人确实还有一个小儿子侥幸存活于世,更巧的时,这位小公子去年秋闱中了举子,便是今年刚刚参加了春闱的考生之一。”
此言一出,朝中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到了这上面,知道周家的老大人都知晓周家是世代书香世家,周合礼和其弟弟更都是探花出身,一门双探花可谓荣耀无双,这位侥幸活下来的小儿子竟也中了举人参加春闱?
提起许安,李崇故作不知地开口:
“哦?这周家到底是书香门第,若是这样说来王爷还是先别告诉朕他的名字了,朕倒是挺想看看周大人之后是否能高中。”
宋离微微低头,想到弟弟嘴角的弧度都挑了几分,阎毅谦也知晓宋离心思,知道周家人骨子里的清贵,此刻陛下如此开口他自是无有不从:
“臣与陛下同念,那便等春闱发榜之后臣再告知陛下周大人遗孤的名字。”
王和保之罪自然不止这一桩栽赃朝臣之罪,阎毅谦将王和保的罪状所涉朝臣都上秉李崇,大理寺卿赵成也出列,挥手,便着人将所有的卷宗皆呈上。
朝中一些大臣的心也被提了起来,毕竟王和保在朝野多年,谁能说和他半点儿干系都不沾?焰亲王又是一个出了名无私心的,审起案子来更是不会循私情,那一封折子不知决定了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李崇却并未展开折子看,而是直接抬手将折子压在了桌案上,底下朝臣各异的脸色他也看在眼里:
“王和保在朝中多年,朕知道你们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和他沾些干系,有些是上赶着凑上去,有些是也是迫于无奈,朕不会一杆子全部打死。
岩阁老您是内阁首辅,便下去和内阁,吏部议一议,倒是不妨给那些罪名不深的朝臣一个机会,这些朝臣需年年京查,若有再犯严加惩处。”
这话无疑是给那些罪名尚轻的朝臣开了一个活命的口子,毕竟谁都想着这刚刚亲政的新皇会趁着王和保一案在朝中大换血,此次真是活命之恩。
这一场朝会是李崇亲政之后最波澜壮阔的一次朝会了,李崇下朝便直接到了这殿中更衣的耳室等着宋离,宋离是内官,下朝不随朝臣出宫也是正常的,群臣此刻各有心思倒是也不曾注意他的行踪。
见着宋离进来李崇立刻快步过去,撑了一上午加上精神紧张,心绪起伏,宋离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是心情却瞧着从未有过的好,甚至此刻他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李崇看到了他眼底的莹润,什么也没说直将人搂在了怀里,手在他消瘦的脊背上一下一下地顺着。
“一切都过去了,从此周家不再是罪臣,许安也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驿宣,你真厉害。”
他亲在那人的鬓角处,只有他知道宋离为了今日的朝会一个人在黑暗中走了多少年,受了多少委屈和白眼。
宋离闭上的眼睛,一地清泪到底还是从眼角滑落,李崇不再说什么,只是追着那人的眼泪亲吻,无声地安慰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宋离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将胸口浊气吐尽:
“我今日想回府一趟。”
李崇想到了宋离在府中私设的个无字的牌位,今日这样的大事儿确实应该第一时间敬告祖先,他轻轻扯了一下这人的袍袖:
“你介意我和你一块儿回去吗?”
这种时候和这人回去可就不太一样了,宋离瞧着他眼底的期待也笑了,眼角的纹路都明显了几分:
“我不让你去你就能在宫里待着?”
李崇立刻笑了:
“那自是不能,身份要自己争取,你不带我我就自己偷偷跟去。”
李崇到底还是怕宋离身子撑不住,还是在宫中用了午膳,两人换了一身正式的衣着,着张冲备了一个不太起眼的马车到了角门处。
宋离刚要出门,一个橘黄色的小东西就从内室窜了出来,圆溜溜地琉璃眼眼巴巴地瞧着他,一双小爪子扒着他的衣角,一副要跟着的模样。
李崇想起在狱中的时候,福宝陪着宋离,想来冥冥之中宋离和这猫儿真的有几分缘分,而且这猫现在胖乎乎的,瞧着就有福气,他附身将猫捞到了怀里;
“这猫也算和你患难与共了,带着吧,带它给你家先祖磕几个。”
宋离看着那在李崇怀里不老实直扑腾的猫仔,抬手在它的下巴上挠了两下又揉了揉它的头,福宝立刻被这夺命连环撸弄的没了脾气,乖乖地一大坨趴在了李崇的怀里。
两人一猫就这样上了马车,福宝到了车上就要往宋离的怀里钻,被李崇一巴掌拍了一下它比□□糖还Q的屁股:
“你多少斤心里没数啊?再给他腿压断了。”
这话弄的宋离都是哭笑不得:
“我腿哪那么容易断。”
心上最大的一块儿石头此刻终于落了地,宋离的面上似乎都少了几分从前的沉寂,多了几分发自心底的放松,人此刻靠在身后的迎枕上,看着身边一人一猫打打闹闹,他从未想过日子可以这般闲适安逸。
李崇一边逗猫一边随意开口:
“我已经让人知会许安了,派了可靠的人将他送到了你府上,此刻应该已经到了,今天这种日子你们兄弟二人也好聚聚。”
宋离却是心中一暖,知道李崇花了心思。
车架直接进了宋府的偏门,直奔宋离的院子,许安确实已经到了,宋才提前回府将他安顿在了宋离的院子中:
“哥。”
看到车架进来,许安立刻快步从屋内冲了出来,却见先下来的人是皇帝陛下?随后他才看到皇上亲自扶着他哥从车架上下来,他愣了一下才慌忙给李崇行了礼:
“起来吧,这是宫外不必多礼。”
许安今日一早就被告知要到他哥府上等着,见来的人是宋才他也放下了防备的心思,跟着一个小轿到了宋府,此刻都还不知道今日的大朝会上都发生了什么。
宋离拉过了弟弟的手:
“走,进屋说话。”
到了屋内宋离才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从上次一别他和弟弟也有近一月未见,一场科考下来许安明显瘦了一圈,思及科考那几日的天气,他关切问道:
“瘦了这么多,可有染了风寒?”
许安摇摇头:
“我没事儿的哥,贡院里面整日都有热的姜汤水,棉被也很厚实,没有风寒的,你看这不是好好的?”
他不想兄长担心,还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宋离这才放下些心来。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许安这才知晓今天发生了什么,他的眼圈都红了下来,反应过来之后便立刻一个大礼参拜了李崇:
“周家上下感念陛下恩德...”
年轻人拜的是情真意切,李崇瞄了宋离一眼,硬生生将那句“别跪,都是一家人”的话给咽回了的肚子里。
“周家蒙冤多年,此番翻案都嫌迟了,起来吧,你只记着你哥为了今日付出了多少便好,焰亲王已查到你的身份,但是朕想看看你真正的才学,这才没有让他在朝中说出你的名字,便让朕和你哥瞧瞧,凭你的本事可能高中?”
祭祖需要沐浴焚香,这种事儿兄弟两人自是想着早些上香,许安被带了下去到偏房沐浴,李崇自然是跟屁虫一样跟着宋离身后,蹭他家宋督主的浴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宋督主苦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了这一天
苦尽甘来
想写一本文叫《当我成为一只狗》
大家如果成为狗有什么想法吗?写在评论区,帮你实现

第70章 建立大一统思想(陛下会英文)
宋离和李崇沐浴,焚香,换了干净的中衣这才出来,李崇看见了小厮递上来的衣服颜色极素,这才开口:
“今天怎么说都算是个好日子,就别穿这么肃净了。”
听他这么说宋离拿衣服的手一顿,眼底也闪过一丝笑意:
“是,今日是不该穿这么素。”
李崇看向小厮开口:
“督主的衣服在哪?”
小厮忙带路,李崇亲自给宋离挑了一身赪紫织锦缎绣祥云纹的束腰锦袍,外面选了单罗纱罩衣,外束了白玉织锦腰带。
宋离平日里很少穿这样偏暖喜庆的颜色,以至于整整一柜子的衣服中也就这么两件颜色浅淡些的。
李崇看了看换好衣服的人,或许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被这样的衣服一衬,宋离的气色瞧着都好了不少。
李崇就简单了,将张冲带来的衣服换上,坠了一个和宋离腰间差不多样式的锦囊,熏香再次净手这才出门。
许安已经等在了院中,那衣服是他提前吩咐宋才的,也是喜庆的吉色,穿在身上和宋离那威华内敛的气质不同,倒是多了两分年轻人独有的精气神,李崇知道他们兄弟见面的机会不多,便微微扬了一下下巴示意许安扶着宋离过去。
而他则是扯了跟过来的福宝抱在怀里跟着前面的两人,从这院子到佛堂的路,这么多年下来宋离不知道走过多少遍,却只有这一次他是满心喜悦。
宋离是第一次带着许安到这小佛堂中,许安看着那转过来什么都没有刻的牌位,再忍不住地红了眼眶跪在了牌位前,李崇看向一旁的张冲微微招手,张冲立刻会意地上前,将一个明黄色的盒子双手呈了上来递给宋离。
宋离顿时转头看向李崇,李崇轻勾唇角:
“既然是平反,总要给你家先祖看看这平反的圣旨,出宫的时候朕便顺便带过来了。”
宋离跪下,将圣旨上的内容朗声读了一遍,供奉在了桌案上,心绪难掩激动之色:
“十六年了,周家终于不再是罪臣,陛下下旨会在阜阳老家修庙宇宗祠,孩儿和安弟都会常常回去看你们,你们在天有灵便请护佑大梁昌盛,陛下安顺。”
宋离燃了香烛,带着许安对着牌位再三叩首。
进了三月,京城明显见了暖,腊梅刚落,桃花便开了,宫中青映湖两侧的桃花树粉白宜人,自那日从宋府回来李崇便按着宋离安心养养身体,如今再没有什么可挂心的事儿了。
只是他自己倒是丝毫不得空闲,王和保这个案子还没有完全收尾,光是看内阁报上来发落相应官员的折子他就看了好几日,他不想什么都去问宋离,让那人咬烂嚼碎再喂给他,他总要一个人独立理清这些关系。
他对着宋离给的册子,看着内阁拟定的圣旨,觉得没问题的便直接着内阁下旨,有些疑问的再议,而这其中最难发落的不是朝臣,而是那位和王和保合谋的光帝皇后,如今的孟太后。
今日的御书房中还在就这件事儿议着,李崇单手托腮依靠在圈椅上,这几日他的耳朵实在是已经起了茧子:
“太后参与谋逆乃是犯了国法,理当撤玉牒,废黜后位,赐死。”
“不可,太后是陛下尊长,虽然此事犯了大罪,但是皇帝废黜太后便是有违孝道,为今之计只能终身幽禁或着其为光帝守灵。”
“谋反是无君,李大人此言是只要孝顺朝臣都可眼中无君父?”
御书房里的几个朝臣还在争论不休,李崇的思绪早就已经飘散到了正阳宫,今早他起身的时候宋离醒了,和他说中午若是暖和,便同他在御花园的石画舫中用午膳,今日这阳光甚好,这会儿那人是不是已经在画舫中等着他了?
“好了,几位大人想来也口渴了,午膳时候了,都下去用膳吧,此事容后再议。”
御花园的石画舫中帷幔轻荡,春日渐暖,连宫人的衣着都比冬日瞧着轻盈了些,只是宋离到底畏寒,这画舫中还是放了一个珐琅暖炉,宋离一身春碧色丝锦缎长袍靠坐在画舫窗边的一个圈椅上。
眼前回话的正是曾代张冲在李崇身边伺候了一周的诚肃殿管事牌子宁海,宋离一边抬手逗着一直要往他膝盖上窜的福宝一边开口:
“太后身边的人清理的怎么样了?”
“回督主,除了如今慈宁宫中禁着的几个后来送去伺候的女官,已经基本清理的差不多了,这是宫人名册。”
宋离接过来看了两眼,上面不少的名字他都是熟悉的,其实自从太后被软禁之后他便着手清理宫中,后来和李崇说开了他的动作更快,毕竟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让朝臣知晓他们关系的时候。
若非这宫内上下都牢牢控在他的手里,他也不敢日夜都同李崇在那正阳宫中。
宁海刚退下一身明黄的身影便大步流星往画舫赶来,宋离远远就瞧到了人影,笑着起身到了画舫船头迎他,明媚春光之下,宋离宽袍广袖而立,真是让李崇想移开目光都难。
“快给朕来口茶,这一上午净听着他们打口水官司了。”
宋离随着他进去,亲自给他斟了茶,笑道:
“那陛下是辛苦了。”
李崇看了他一眼,轻哼出声:
“要不是你不让我直接发落孟氏,我哪用天天跟着这一群老头子耗着凭白耽误功夫。”
对于孟太后他早就想要按律处置了,是宋离拦着,只说这处置决不能由他牵这个头,这几日看下来他这才发现,这个时代对于孝道还真是迂腐的有些过了头,让他想起了古代那些古人为了能举孝廉而做戏做的那些荒唐事儿。
宋离知道听着那些人日日磨唾沫是个苦差事:
“好了好了,争了这些时候,火候也差不多了,今日下午你就可折中取个法子,夺玉牒,褫夺尊号,贬为庶人,着孟氏到光帝帝陵守灵。”
李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甘,这些日子那位孟太后被查出来了不少虐待打杀宫人的事儿,那些宫女花季年华的命难道不是命吗?宋离如今受了这么多的苦也是她害的。
她为了尊位谋反,死了多少将士?但是最后就因为她是太后,是他的长辈,为了皇家的尊严,朝廷的颜面,这些就得不了了之?只幽禁了事?
就算是按着现代的法律,她也得偿命,李崇只闷声干了杯子里的茶,什么也没有说,却是一脸的不甘愿。
“我知道你不甘,但是此事只能这样办,你万不能下旨赐死。”
宋离并非不恨孟氏,只是在天下人眼中,李崇年幼丧母,一直视太后为母,孟氏对他有养育之恩,更何况王和保这些年还以李崇的名义多次为孟氏颂德,李崇绝不能刚刚登基就做出赐死太后的事,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儿都由他来做便好。
李崇还是点了头:
“好了,今日这么好的天色不提那些个污糟事儿了,我饿了,吃完饭我有些事儿想和你说。”
宋离着人上了午膳,李崇面前赫然就有那道他最喜欢的酱板鸭,饭后宋离还有些好奇:
“想说什么?”
李崇喝了口茶,在画舫中感受了一下春日和煦的春风: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扶着宋离在岸边走了一会儿消了消食,便扶着人到了御书房,宋离多日不怎么参合朝政,倒是有些时日没有来御书房了,就见李崇将原来挂在内殿方向的大梁舆图挂在了正殿上,一进门便能看见。
李崇遣了下人下去,拉着宋离直接将他按在了桌案后面的龙椅上,宋离吓了一跳,撑着就要起身,却被李崇按着肩膀:
“你安心坐着,坐这儿方便看。”
这龙椅极为宽敞,李崇也挨着他坐下,两人坐在一个椅子上都丝毫不嫌拥挤,李崇将从一侧拿出了一个折子展开递给了宋离,宋离接了过来看了一眼:
“这是南境陈青峰的密折。”
“嗯,你看看。”
宋离这才仔细看了进去,陈青峰在信中说在交战中扶南也使用了几种在朝中从未看到过的火器,其威力不小。
他们在交战中缴获了一枚乌金钢炮,发觉炮身上刻着的文字并非中原文字也不是扶南文,他将这炮身上的文字拓印了下来,写在了折子里。
宋离看着那拓印出的文字,从未见过:
“这是?”
李崇看着那折子上的洋码子却直接读了出来:
“Edmund 1,House of Lancaster.”
宋离听着他的发音也愣了一下:
“你认识这文字?”
李崇看着那英文扯了一下唇间,直接翻译了出来:
“学过,艾德蒙一世,兰凯斯特王朝。这上面刻着的是另外一个王朝和他们王朝君主的名字,扶南不过是一个南境小国,何以能有和朝廷相抗衡的火器?按着徐孟成所言,他是与扶南合谋,妄想瓜分大梁南境。
但是你也说在前朝的时候扶南,甘渠这几个还是不成气候的小国,何以到了如今扶南竟然有了这么大的胃口和胆量竟然打起了整个南境的主意?
他们指使引诱徐孟成寻找曾经制作火器的师傅,试图复刻出正德帝年间那威力巨大的火器,这林林总总真的只是一个弹丸大点儿的附属国能做到的吗?”
李崇从第一眼看到这折子上所拓印下来的洋码子的时候脊背就是一阵凉意,随即那刻在DNA里的对于的防备和仇恨便开始觉醒,他不是那位医生出身的宁远侯,做不出超越时代的药品和炸药,这些日子他也一直在想他在这里能做些什么。
直到看到了这封奏折,他才终于意识到他到了这里真正的使命,他绝不会让曾经他的民族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悲剧再次在这片国土上上演,这一次他绝不会让大梁蹉跎这一百年,他要让历史在另一个时空改写。
宋离能感受到身旁人的思绪不稳,他也几乎是瞬间领悟了李崇话中的意思:
“你是说扶南三国的背后有这个兰凯斯特王朝的支持?”
他抬眼看向了那挂在厅中的那副大梁舆图,这幅舆图不止画了大梁的国土,也画了大梁以南西域,以东和以南海域和诸岛,这些岛国在正德帝时期都曾派过使臣入大梁朝贺,只是近些年来大梁国力渐弱这才来的少了。
宋离知道那汪洋海域中不光有那些岛屿小国,所以这个兰凯斯特王朝便是那隐在重重海域后面对着他们虎视眈眈的大国吗?
李崇微微摇了摇头,一只手撑在椅子上开口:
“倒是也未必,我们不了解这个兰凯斯特王朝,同样他们也不了解我们,这些日子我查了一些关于扶南等国的记载和描述,发现他们那里地域不大,但是三面环海,所以他们那里的人善于出海。
有一本正德年间的海外杂记中记载扶南有一个海上集会的习俗,这集会是在海中的船上举行,集会会汇集很多地方的商人,甚至有一些海盗也会参加。
他们会在集会上交换物品,除了丝绸,茶叶,香料,染料之外,有些船商为了防身也会千方百计地想要换来一些火药。
按着陈青峰折子中所言,扶南的火器并不多,这样子的炮也只有三枚,倒有可能是在集会上换来的。”
宋离的眉心拧着,他撑着桌案站起身,缓缓走到了挂在墙上的那面大梁舆图前面,他的目光盯着扶南所在的位置,继而看向了那扶南以南的广阔海域,抬起手缓缓触及那片海域,眸底的神色深沉难辨:
李崇也站起身抬眼看着宋离手指触及的地方,忽然问出声来:
“你此刻在想什么?”
宋离定定开口,声音低缓却带一股隐隐的霸道之色:
“扶南三国阻碍了大梁与南部诸国海上交流的机会,从前还不觉得,如今看来,这半个岛自还是要握在我们的手里。”
李崇也不得不佩服宋离的敏锐,这人不曾在他所在的时代,也不知道他的国家曾经发生过什么,却能从他寥寥几言中,瞬间意识到南境海岸线的控制权对大梁与海外王朝较量中的重要性。
他也走上前去,抬起手略过扶南三国的大片土地,最后手指落在了扶南三国那个半岛上:
“你说的没错,扶南三国有着优越的地理位置,能够轻易出海与海外诸国接触,若是任由这样的情况下去,扶南与海外王朝勾结,借由他们的出海口登岸,我们才是被动。”
宋离看到了李崇眼底对于扶南三国的势在必得,沉吟片刻还是开口出声:
“你是想借着此战,彻底收服扶南三国?此举恐怕很难,这么多年以来,几代前朝都有心收复,但都碍于那是烟瘴之地,得来无味,又弃之可惜,这才一直只着他们成为属国,这一战就算他们战败,久而久之,也还是会如从前一样。”
这些小国就是这样,在中原王朝强盛的时候便称臣,但是等到中原王朝混战或者疲弱的时候他们便会独立,周而复始。
李崇定声开口:
“大梁也好,诸多的前朝也好,都不乏嫌弃那是烟瘴之地,君主也认为那等地界只要称臣纳贡便可,从未真的将那些小国当做是国家的一部分,所以光打是不行的,在立足于战的前提下,便只有融合和同化才是真正的收复之道。”
“融合和同化?”
李崇看着他笑着开口:
“打下三国之后,开通口岸通商互市,召三国皇室贵族到大梁来,让他们感受大梁的文化和民风,鼓励三国百姓和大梁百姓通婚。
十年他们还记着国,但是三十年,五十年过去,血脉的融合会弱化种族带来的壁垒感,一个国家的大一统思想就会在他们的脑海中生根。”
这样说法宋离是第一次听到,却不由得感受到李崇话中的奥妙,眼底也生出赞赏,李崇自然瞧见了,不由得隐隐有两分得意,上前抬手揽住了他的腰身:
“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很有想法?”
正经不了一会儿又原形毕露的人逗笑了宋离,宋离舒了一口气放松了些腰背的力气,依靠在他的手臂上:
“是是是,陛下韬略非臣能及,自是厉害极了。”
李崇感受到这人的重量渐渐压在他身上,他很喜欢这人现在对他的依赖,附身一抬手就将这人抱了起来,宋离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到了李崇怀中。
“你该服药了。”
这一晚李崇让张冲带了一个长长的卷轴到了正阳宫的侧殿,下午他已经下旨处置了孟太后,最后还是按着宋离的说法贬为庶人着为光帝守灵,能留下一命,那些天天嘴里挂着孝道的御史们也无话可说,毕竟她犯的是谋逆大罪。
孟太后离宫之前吵着要见陛下,李崇听闻只是摆了摆手不曾理会,他不是那个曾经感受到过孟太后那虚假母爱的李崇,他和孟太后只有仇可没有什么亲情,每每看到宋离如今解毒吃的那些苦,他就忍不住想直接刀了孟太后。
中午听了李崇的话,宋离平静不下心思,这一下午也静不下心歇着,李崇有收复南境诸国的决心,但是这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事儿,单说这一次南境之战,对银子的耗损就是巨大的,这一个朝廷,动动身子就要银子。
而如今大梁国库是个什么情形他心里清楚,想到国库的拙荆见肘他也捏紧了手中的书页,原本他想着为李崇除了直廷司这个畸形的机构。
但是如今看来,倒是也无需那么急,直廷司在他的手里总还是能压住的,而他也能为李崇多做些事。
李崇回来的时候他正靠在软塌上,膝上放了一本书,却久久没有翻页,很显然是在走神,他上前拿起了他的书取笑道:
“督主看书走神,想什么呢?”
宋离骤然被惊了一下,李崇有些歉意地坐下,赶紧顺了顺他的心口:
“对不住对不住,吓着了?”
宋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哪那么容易吓着?”
他余光看到了张冲带进来的那个长长的卷轴:
“那是什么?”
李崇笑着卖关子:
“是我画的一幅画,等晚上我给你讲个故事。”
中午在画舫中吃的多了,李崇觉得现在都还没有怎么消化,晚上两人用的简单,一人一碗鸡汤面陪着几个小菜便算完了,等到宋离服了药沐浴好,靠在榻上,李崇这才让人拿来了一个架子,展开了张冲带来的那个卷轴。
宋离的面上倒是还有一丝期待,说起来他还没有看到过李崇作画,想来可能是他们那里的画,不由的还带着些好奇,随着卷轴一点点展开,露出了里面的,的画?
宋离看着那滞涩的线条,不知为何物的轮廓,面上的表情都变的有些错愕:
“这,这是你们那里的画?”
毕竟李崇那里有好多东西都和这里不同,或许这画也不大相同?
李崇摸了摸鼻子:
“额,也可以这么说吧,这不是我们那里的画,这是我们那里的世界地图。”
看到了对面那人眼底的茫然他不由得加了一句:
“简易版。”
宋离看出了他的尴尬,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啊。”
李崇...
“这个地图的重点不在画上,而在这些文字上,这些文字都是国家的名字,还有海洋,重要的海峡,你只要大体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儿就好,今天我是想和你将将我们国家从前发生的一些事儿。”
宋离看着那幅画,有些好奇地问:
“哪个是你的国家?”
李崇指着那画上唯一一个轮极为清晰,画的非常标准的图像出声:
“这个像鸡一样的图案就是我们国家,我们国家叫中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崇自己都觉得有些奇异的感觉,他从未想过他会在另一个时空,一个落后于现代文明百余年的国度,对着自己的喜欢的人,堂堂正正指着地图说出他来自何处,他的国家叫什么名字。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