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来这一路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这话饶是宋离都吓了一跳:
“陛下,这种话以后切不可再说,若是御史知道,少不得上折子。”
李崇冷笑了一声:
“你觉得朕在乎御史说什么?御史之责在于规劝帝王,监察百官,光帝笃信丹道,迷恋方士,不思朝政,以至于大梁朝政荒废,官员圈地敛财甚重,那个时候御史在哪里?现在御史若是敢因为此事到朕面前来乱放屁,朕就让他去光帝的陵墓里好好献殷勤。”
他对光帝现在的怨气可以养活十个邪剑仙,宋离看着他眼前帝王的模样却也不再规劝,帝王若是事事畏惧朝中臣之言,反而并非好事儿。
宋离毕竟在朝中浸润多年,还是没有忍住提醒了一句:
“陛下想做什么都要一步一步来,如今王和保倒下,内阁中便已经隐隐以岩月礼为首了,岩月礼此人算是个干吏,又擅长隐忍,从前内阁有王和保在他从不显山露水,但是此刻怕是要冒出头来了。
他的身后是先帝旧臣,朝中不可一党独大,陛下要有自己用的顺手的人。”
宋离的气力还是有些不济,话说的多了便有些提不上气的气虚感,李崇明白他说的道理,他现在不想别的就是想将人搂在怀里好好抱抱,在忍下去还是抱上去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宋离一个不防便见李崇扑了上来,他下意识抬手抵在了李崇的胸前,言语带了两分警告:
“陛下。”
李崇一下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说朕不爱听的话,也不要和朕说朝政了,朕还没吃晚饭,想你府上的酱板鸭了,明日朕就让人将你府中的厨子接进来,天天都吃酱板鸭。”
宋离抬手扣住了李崇的手腕:
“不可,陛下用的御膳,臣府中的人怎能进宫来做。”
宋才进了宫,福宝今日都被送到了宫中,厨子再进来,只怕李崇要将整个宋府都搬进宫来,他不愿和李崇产生更多的牵扯。
“陛下,松开。”
“不松。”
李崇现在算是看明白宋离这性子和打算了,连周家都不回了,姓氏都不改了,分明是对活下去没有太大的期盼,更遑论回应他的感情?但是他偏不放手。
宋离情急之下下意识一扭李崇的手腕,谁知李崇半丝反抗都没有,反而死死盯着他:
“扭吧,有本事两只手你都给朕扭断了,你要是扭不断,朕就要对你动手动脚。”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宋离都能感受到李崇呼吸的温热,饶是纵横朝堂十年的宋离拿着眼前这个不要脸面,如无赖一样的帝王他也是无可奈何,他没什么力气,手没一会儿便松下了力道,刚才有些僵挺的脊背也失力地陷在了后面的迎枕中。
李崇的唇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怎么松手了?舍不得扭断朕的手吗?”
宋离索性闭上了眼睛,声音有压抑下来的平静:
“臣是怕失了分寸,刚刚要平反的周家又要灭族。”
李崇忍不住笑了出来:
“哦,原来是为了周家啊,来人拟旨。”
他忽然向外喊了一声,在外面候着的临时大总管宁海立刻进来候着:
“陛下。”
李崇扫向了宁海直言开口:
“宁海,你现在拟旨,就说朕赦免宋督主拧折朕手腕的罪过,钦此。”
饶是进宫多年,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宁海都被这一封圣旨的内容震的呆愣当场,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上前:
“陛下您手腕如何了?奴才这就传太医。”
李崇立刻手心向外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
“不用,宋督主还没拧呢,你先拟旨,方便一会儿宋督主对朕下手。”
宁海的被震惊的五官都要飞了,勉强偷瞄了一下一旁的宋离,宋离脸色灰败,不知是病的还是气的,听着李崇不着边际的话他骤然睁开眼睛,强提了一口气:
“陛下不得胡闹,宁海,下去。”
宁海躬身站在榻前,两边哪个他也得罪不起,他现在只想张冲赶紧养好伤,这皇帝身边的大总管真不是人当的。
眼看宋离真的生气了,李崇见好就收,赶紧摆摆手,宁海如蒙大赦地退下了。
宋离看着还抱着自己的人,眸光深厉不见眼底:
“陛下,这是何必,臣半生都蹉跎在浑浊的朝堂中,如今周家沉冤在望,臣苟活不了多久,只盼着天暖能回到老家瞧瞧,了此残生,陛下御有四海,何苦和臣牵扯不清?”
李崇最是听不得这样的话:
“宋离你现在还活着,顾亭的办法并非没有胜算,你为什么一定要报着最坏的打算呢?那现在朕告诉你朕就是要与你牵扯不清,了此残生的打算你最好不要报了。”
李崇的话音刚落,下巴就忽然被一直冰冷的手抬了起来,一瞬间便落入了那双深不见底眸光中,宋离这么多年屹立朝堂自然不是什么好拿捏的性子,李崇再而三地和他胡搅蛮缠,他也不会一直惯着:
“陛下今年十七,不是七岁,我宋离终其一生都只会是史书上恶名昭著的大太监,陛下口口声声说喜欢臣,能喜欢到什么程度?能让朝堂容下我们,还是能让史书容下我们?
陛下刚刚还说过光帝沉迷丹道,现在陛下定要与臣牵扯不清和光帝迷恋娈童有什么区别?即便陛下愿意,臣也不愿成为那等惑主之人,望陛下看在臣残躯的份上,休要再打这主意了。”
宋离的脸色已经全然冷沉了下来,李崇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宋离侧头咳了起来,血色尽褪,他下意识去扶他,却被宋离直接打落了手:
“陛下...咳咳...请回吧。”
李崇这一晚终究没能在偏殿用上晚膳,他不敢在宋离病中真的和他杠起来,只好退到了外面,眼见着宋才抱着福宝再一次进了宋离的屋子。
他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心情实在说不上多好,没一会儿,宁海才过来回话:
“陛下,太后身边的一个大宫女招了。”
李崇骤然回神:
“带路。”
宫内最偏僻的地方乃是光帝朝的冷宫,此刻那里已经没有了被关押的宫妃,便被改成了关押犯了事儿的宫人的地方,李崇踏进冷宫,直奔那个关押太后身边宫女的屋子。
屋内光线极其昏暗,带着腐朽霉烂的味道,而那个大宫女则瑟缩在角落里:
“用刑了?”
“回陛下,未曾用刑,只是将人关在了这里三天,今日进来,梅香就招了”
这冷宫里面不知道葬送了多少的亡魂,不知是不是破落的关系,这里到了夜晚总是阴风阵阵的,时不时还能听到似乎有人在哭的声音。
宫里人都说这里闹鬼,宫人们平时不得不路过这里的时候都是步履匆匆,不愿停留,在这里过三个夜晚自然是什么都招了。
“你们出去吧。”
宁海带着人躬身退下,李崇扫向角落里面的人:
“说吧,当年太后是如何借由朕的手毒害宋离的?”
梅香已经被吓破了胆,她冲着李崇的方向接连磕头,带着哭腔开口:
“我说,我说,当初陛下厌恶内监,又不喜宋离对学业多加管束,太后,太后便说有一种药能让宋离病上些日子,等宋离病了,就,就让王首,不,王和保为陛下重新找帝师?
陛下便同意了,那天之后您每天都传宋离一同用晚膳,直到,宋离已经习惯了,太后才让人在宋离常用的菜中下了红蔓。”
“陛下饶命,奴婢不能不听太后的话,陛下饶命啊。”
梅香不断地给李崇磕头,李崇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梅香才安静下来。
他的脸色森寒,那毒果然是太后哄骗小皇帝下的,那小皇帝恐怕只是为了不想总被宋离管束,却不想太后下药本就是冲着要了宋离的命去的,他捏紧了指骨:
“朕为何会忽然厌恶太监?”
梅香的脸色变了一下,神色带了一股怨恨,李崇微微眯眼:
“是太后让朕瞧见了什么对吧?”
梅香伏在地上的手抓紧了地面,记忆起了她刚刚进宫的时候,脑海中的画面让她恶心地干呕了起来。
总管太监的房中,昏黄的烛火明明灭灭,罗帐内赤条横陈,一个一个的宫女站在榻前,各个都是一脸的屈辱和恐惧:
“脱了肚兜进去伺候。”
一旁的小太监,用针扎在那些刚刚入宫年轻漂亮的宫女身上,女孩子瑟缩成了一团,但是在这里哭是没有用的,因为眼泪在这里并不是能够让那些变态的大太监怜悯的工具,反而能激发他们心中扭曲的权利欲望。
“快进去,伺候好了刘公公,你们的差事才好说,不然,这宫中的枯井可是多的是。”
身后尖细的声音在连声催促,帐内的场景让她们瑟瑟发抖,纱帐内两个宫女和一个小太监伺候着那个躺在榻上的人,那肥硕的肚腩和赘肉,让她们只是看一眼便心生厌恶:
“你们两个去给刘公公按脚。”
她们宁愿给这些肮脏的大太监按脚也不愿意经受后面的一切,但是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那些玉做的“刑具”就那样被端了上来。
被伺候的欲.仙.欲.死的刘瑾终于开始磋磨起了这些宫女,还有那些长相清秀刚刚入宫的小太监。
淫.靡的喊叫,呻.吟从纱帐中传来,这里是下人住的地方,夜晚没有任何一位贵人会到此处来,在夜晚的这里刘瑾就是这里的皇帝,喊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她们。
梅香屈辱地回忆着从前的一切,那些发生在这座宫城最角落地方的肮脏事,李崇的眉头已经紧紧蹙了起来,梅香抬眼,笑意中有些悲凉:
“我以为像太后那样的贵人是从不曾知晓这一切,却不想,其实这些她都看在眼里,那一夜是您被引着追着一只猫儿误入了那院落,看到了里面发生的一切,从那天开始您便异常地厌恶太监。”
李崇虽然大概猜到了小皇帝忽然转变对太监的看法必然是有人引诱,却没有想到真相如此残忍;
“如今的宫中也经常有这种事儿吗?”
梅香跪坐在地上,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现在很少了,宋离不是刘瑾,不喜这种阉儹事儿,他手段狠厉,曾经活活打死了几个玩弄宫女的大太监,自此就没什么人敢了,陛下之前看到的是娘娘有意安排的。”
多讽刺啊,这么多年她跟在太后的身边做着无人敢欺的大宫女,帮着太后害着宋离,但是到了最后,给了她们这些苦命人一条活路的人竟然是宋离。
李崇最后放出了梅香在内的几个大宫女,言明她们只要如实招供,最后会让她们活命。
从这座冷宫出来他没有坐轿辇,而是一步一步走去了正阳宫,他从来都知道封建社会会吃人,但是却很少这样切实地体验过被关在这座牢笼中的人的命运能凄惨至此。
太监是这个时代下被迫害的人,但是他们却也同样充当了迫害别人的角色,林林总总,鲜血淋漓,宋离一路走过来,该是已经看尽了这所有黑暗的角落。
那些被祸害过的宫女绝不可能原谅那些欺压过她们的太监,同样的,那些被直廷司迫害过的朝臣也绝不会原谅直廷司和宋离。
夜风吹到了李崇的身上,让他从身体凉到了心里,宋离冷厉的目光,死寂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你说你喜欢臣,喜欢什么呢?喜欢这一副终将和乱葬岗的腐尸化作一摊泥水的皮囊吗?还是这一身早就已经洗不清的鲜血?”
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受到原来宋离终究已经回不去了,世俗的目光,朝野的看法,过往累累身不由己却不得已沾染的鲜血,都让他注定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甚至想了一下,若是易地而处,他是宋离,恐怕他也不会带着这一身的狼藉再去污秽了周家累世清名。
宋离做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最后只是换来了一个平反昭雪,李崇走着走着眼眶便红了起来,原来这个世上从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他一个人回到正阳宫的正殿,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纵使皇权至上,他人眼中的成见也是难以逾越的一座高山。
他和宋离之间不是隔着一句我喜欢,而是隔着世人的目光,史书的秉笔和一整座朝堂。
偏殿中,一个小太监在端着药进来之后轻轻对着宋离耳语了几句,榻上的人神色怔愣了片刻最后闭上了眼睛。
宋才不知那小太监带来的是什么消息,只是自那之后宋离便少言寡语,神思不属。
橘黄色的猫儿凑在宋离的身边,小爪垫一下一下地按在宋离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上,天真懵懂的琉璃眼盯着他,宋离半晌睁开眼睛,揉了揉它的头,声音低哑无力:
“若是做个猫儿也挺好。”
此刻隔壁的殿中,李崇一个人坐在只点了一盏灯的大殿中,怔然出神。
宋离服了晚上的药还是没有忍住问了一句:
“陛下可用了晚膳?”
一旁的小太监立刻过来回话:
“回督主,不曾,陛下回来便一个人在殿中。”
宋离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底的那股烦躁却怎么都压不下去,他还记得几年前还是个少年的李崇看着他防备又厌恶的模样,彼时他心中没有太多的波澜,只有对孟氏利用李崇的愤慨。
但是现在,他知道他非常不愿意看到那双清亮的双眸中重新染上对他的厌恶,不过这或许也是个好事儿,这样便不会心存幻想了。
“来人,拿纸笔来。”
两个小太监小心地扶着宋离坐起来一些,只是微微变动了体.位,宋离的眼前便是一片片的黑雾,心跳快了几分,他闭着眼等待这一片黑暗过去,片刻之后才勉强提起笔来,纸面上的字颇有风骨,却终究因为病重而有些虚浮。
“着人送出宫,送到岩府。”
宋离歪着身子失力地靠了回去,执着信件的手都有些发抖。
这封信当晚便到了岩月礼的府中,信中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陛下当亲政。
第二件,陛下该大婚了。
李崇一个人坐到了深夜,他得出了一个答案,他无法放弃宋离,他只想要他一个人,至于朝堂,至于天下,他自问他不会输给从前的皇帝,他会用一生的时间去履行一个皇帝应尽的职责,至于宋离,他只想自私一次。
第二日李崇拒绝了宋离要回府的话,见了顾亭,着他开始准备给宋离解毒。
几日之内他都只在宋离睡着的时候才去见他,直到三天之后,复印开朝。
“陛下内御群臣,外安臣民,臣等合议,恭请陛下择吉日,统御四海,正式亲政。”
以岩月礼为首的内阁和百官山呼而跪叩请陛下亲政,李崇看着黑压压跪了一片的朝臣,目光透过议政宫的大门看向了外面数不清的白玉阶和碧蓝的天空,他知道他终将融入这个时代了。
建平七年春,梁武帝李崇亲政。
作者有话要说:
唉,写的我一声叹息
宋离想做个猫儿
李崇也想成为福宝
福宝:没有想到我才是世界的尽头
ps:想在最后的番外中安排两章陛下短暂魂穿福宝的番外,就在督主解毒期间
预告,惨烈的第一次应该快了
第47章 逼疯周副总(强.吻)
早朝之后李崇便到了宫内设置的一个演武场,叫来了宫变那天,护驾有功的禁军副统领韩兆和都卫军统领魏礼,还命人将装备禁军中的火器一样拿过来一个。
他想起了宫变那天可不光有弓箭,还有火铳,宋离为他挡的那一下就是火铳射出来的子弹,他看到过那天被从宋离身体里剜出来的那颗子弹,形状已经很像后世看到都子弹了。
他这些日子看了不少关于宁侯的资料,也看了很多关于正德帝夺位之战的详细手书,他知道在宁咎到之前大梁就已经出现了热武器。
只是那些热武器很不成熟,以至于安全性和稳定性都很成问题,而宁咎的到来很显然将那不成熟的热武器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甚至最后一战的时候宁咎应该是做出了TNT,这种几乎媲美二战时期火药威力的炸药之王。
他虽然大学的专业不需要学化学,但是这不耽误他高中是个理科生,TNT是□□这个基础知识他还是知道的。
这说明宁咎在那个时候便已经能提纯苯,就这一件事儿就足够他对那位前辈穿越者敬佩的五体投地。
而且从那位宁侯的时代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他也说不好大梁此刻的热武器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这些日子宋离病着,内阁上的折子都是直接送到他这里,西南那边已经上了几道折子,说的内容都差不多,就是西南小族作乱,烧杀劫掠,字字句句都是陈述平乱之难,问朝廷要银子。
几个南境小族自然是不可能动摇大梁,但是这个事儿也给李崇提了个醒,大梁内里已经腐朽了几十年,国库空虚,官吏冗沉,这种沉阂只能缓治。
他不可能下令杀死所有的贪官污吏,也不可能在亲政之后骤然裁撤那些只吃俸禄不干活的老臣。
对于朝中积弊他可以一点一点地清除,但是这些需要时间,而外族作乱可不会等他肃清朝堂之后,所以他必须要了解大梁此刻的国力到底如何,到底有什么家底。
“臣等叩见陛下。”
李崇没有穿龙袍,而只是穿了一身玄色箭袖束腰长衫,外面披了一件同色披风:
“都起来吧,朕今天就是想看看禁军中的火器,这是刚刚命人送来的,这样,你们从左到右,一样一样地给朕介绍。
这些火器的名字,射程,弹容,制造的难易程度和禁军中装备了多少。”
韩兆和魏礼对视了一眼,最后韩兆率先给李崇介绍。
“这第一个叫三雷机,有三个出弹口,只需要一个人瞄准射击,会同时射出三枚子弹,这一个三雷机可以装三十枚子弹,可以连续射击十次,在禁军中这种火器是最多的。”
李崇过去拎起了那个三雷机,这三雷机的样子已经有些接近于现代的步.枪了,只是重量不轻,他抱着都有些费力,若是他自己的身体,绝对不至于这样,这小皇帝的小身板真的太废物了。
“能射多远?”
“在180米左右。”
李崇端起了枪支,比了一下位置,射向了远处的把子,子弹上靶了,不过在八环的位置。
“你们两个打一枪。”
韩兆和魏礼拿过了三雷机,三颗子弹都在三环之内,李崇很满意,也难怪这俩人能做统领了。
他看向了一边的武器:
“这个单管的只是比三雷机少了两个出弹口?”
韩兆点了点头:
“是,从前禁军中多是这种单雷机,后来有了三雷机之后,便逐渐替代了之前的单雷机。”
李崇点了点头,确实三雷机在威力和射击效率上肯定要比单雷机强的多,他指了指边上的那个,韩兆回话说:
“后面的这个叫抬枪,它比三雷机的枪管要长,射程也要比三雷机远一些,不过也因为长度太长,很难抱着它实现射击,所以多是在地上固定住一个位置,来射击。
如今城墙上的每五十步便会架设一支抬枪。”
李崇看着那长度有一米长的枪管,枪管长,子弹加速的时间也就越长,自然射程越远一些,这个时代应该是把这样的枪当成是狙击枪来用了。
李崇继续向后看:
“这是什么?”
他看到了一个十几个枪筒的枪,这一次开口的是魏礼:
“这是多管转膛炮,射击的时候是可以选择装置的枪管数量,最多可以装十八管。”
李崇微微眯眼,这东西的设计已经很先进了,其实从刚才的三雷机到现在的多管转膛炮都说明大梁对热武器的设计已经完成了从单一射击到追求打击力度的转变。
“这东西在宫变那天没有出现?”
他记得那天是有子弹射击过来,不过应该没有如此密集的火力炮火。
魏礼拱手回道:
“没有,那日禁军副统领只从禁军中偷偷运进宫了一小部分火器,这多管转膛炮整个禁军中只有三个,加上个头庞大,自是不可能运进来的。”
这种火药的压制效果极大,在战场上都用处应该更大,而禁军主要是护卫皇帝的安全,想来并不会过多配置这种类型的火器。
“这火器可容易制取?主要装备哪只军队?”
“回陛下,火器制备乃是绝密,臣等无从得知,臣只知道这转膛炮在北境军中多一些,其次应该是西卫军中。”
果然和李崇想的差不多,大梁的疆土其实和中国古代是比较类似的,北方多游牧民族,西方小国林立,战事多起于这两边,尤其是北方,所以大梁的精锐多陈列北方边境。
除了各种各样的枪支,还有弩.机,弩.机其实还没有完全脱离冷兵器的原理,它的发力并不是依靠火.药,而还是依赖和弓箭差不多的原理。
只是在箭头处装置了火药,这种兵器虽然原理上并不先进,但如果放在战场上其实是最容易实现火力压制的武器。
而且只在箭头上装火药,造价低廉,省时省力。
这几日顾亭一直在用药压制宋离的毒,解毒的法子伤身体,他必须先压制住宋离的毒,再用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才能开始解毒。
七天的时间下来,宋离的身子总算是恢复了一些,脸色虽然总还是发白,但是咳血的症状总算是抑制住了,人也能在白日精神好的时候被人扶着到软榻上晒晒太阳。
从那天之后,李崇都有些避免在宋离醒着的时候见他,加之亲政之后一天的事儿太多了,正阳宫正殿的人进进出出就没有空下来过。
经常一抬头外面的天便黑了下来,而隔壁的宋离仿佛真的放下了一切,李崇亲政,折子不再需要每日都由他看。
而李崇不来他也不曾可以问询过,那一夜李崇听到的内容就和他十三岁时看到都画面一样,十三岁的时候他无法接受,十七岁的李崇也一样无法接受。
只是现在或许李崇对他还有些年轻人的爱恋,当那热烈的情感随着时间沉寂下来,他和李崇便终要走向各自不同的结局。
却不知,其实每晚他睡下之后李崇都会在他的榻边坐上很久,只是他不让宫人开口,便也没有人告诉宋离。
这天晚膳后李崇叫来了顾亭:
“宋离的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解毒?”
顾亭也不知道这位天子和隔壁那位是怎么了,这些天李崇白天都没有去隔壁看宋离,但是每天晚上却恨不得在宋离的榻前坐半宿。
“督主肩膀的伤口愈合的还好,再过五天左右应该就可以拆线了,臣在用药为督主提气血,想来再过七日应该就可以开始解毒了。”
李崇盯着他问:
“按着他现在都情况,解毒的成功率有几成?”
他的手指嵌进了手心中,这个问题其实他一直都没有敢问的特别仔细。
顾亭停顿了半刻开口:
“督主这一次折损确实太过,想来有五到六成吧。”
其实若是三个月之前,他提要为宋离解毒的时候他自信能有八成的概率让他挺过解毒这一关,但是这两个月来,宋离接连下狱,受伤,实在都是他意料之外的状况。
李崇脸色有些发白,五到六成,就是连及格的成功率都不到。
半晌他才有些艰涩地开口:
“他自己知道吗?”
顾亭垂下眉眼:
“知道,督主一直都知道,牵机只需要每年服用解药第十年就可以解毒,虽然身子会比常人弱一些,但是终究不会有性命之危。
但是因为红曼的存在,不断地耗损身体,他根本就挺不到第十年,所以想来督主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李崇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他才会那么着急,着急用刘庆元留下的证据去寺庙中,他为的根本不是真的找到当年那个仿造笔记的和尚,他只是为了引王和保出手。
就连阎毅谦都说宋离和先帝相约的时间是十年为限,宋离之所以提前用这样的手段解决一切都是因为他已经撑不到第十年了。
心酸混着恐惧,李崇看向顾亭:
“就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顾亭眼底都是黑影,这些天他除了为宋离压制毒,也在不停地翻阅医书就想着能想出些别的办法。
他有些犹豫,因为他确实查到了些东西,但是不确定,李崇看到他犹豫的模样直接开口:
“想说什么就说,朕绝不怪罪。”
顾亭这才开口:
“陛下,臣这些日子翻阅典籍,在一本前朝御医的杂记中看到有人曾经解过红曼,红曼最后就是耗损人的气血,以至衰竭而亡。
而那本杂记中记载了一个丹药的配方,只是最重要的那一味药引子是一种毒物,只是在那本杂记中并没有提到是用的什么毒,只隐晦地提到是从前朝墓室中得来的。
臣也是刚刚查到这法子,还没来得及去查那墓中的东西是什么?”
李崇听得微微皱眉:
“前朝皇室的墓中?墓中带毒的东西?那只能是随葬品,朕会着礼部的人去查前朝墓葬规制,会有什么可能带毒的东西。”
建平七年三月初五,大朝会,所有京中八品以上官吏皆要进宫上朝,而今日所有朝臣却并非穿着朝服,而是穿着庆典时才穿的礼服。
议政宫外的汉白玉阶梯上已经跪满了朝臣,礼官鸣鞭,正式举行亲政大典。
鸣鞭和礼炮的声响回荡在整座宫城中,正阳宫离议政宫并不远,自然是能听的真切。
今日宋离虽然并没有上朝,但是却也不曾和每日一样穿着内室的便衣,而是让人为他换了一身很少穿的暗红旒云纹锦服,用白玉冠束发。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他原本养回一点儿血色的脸重新苍白了回去,但是精神却眼见的比往日都要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