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 by青竹酒
青竹酒  发于:2024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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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着吧,朕今晚出宫本来想着去京城中的酒楼尝尝鲜,着人到你府上叫你,你的管家回禀说你病了刚用药睡下,朕便过来看看。”
宋离看了一眼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想来是李崇的旨意传到府上,宋才舍不得叫醒他便自己去回话:
“府上的人不懂事,还望陛下恕罪。”
他不想宋府的人在李崇的心中落下轻慢君上的印象,他最后未必落得一个好下场,但是他府中那些手上并未沾染鲜血的人他希望他们以后能过上至少安稳的日子。
李崇哪里会把宋才的事儿放在眼里:
“朕瞧着那么不近人情吗?总不能真让人将你从榻上拉起来去见朕吧?”
宋离轻轻勾了一下唇角,他其实并不习惯这样躺着和别人说话,还是想撑起来一些。
李崇看着他那纸片子一样的身子,又看了一下趴在他胸口上越发圆润的像是煤气罐一样的福宝就有些不顺眼,抬手便将猫拎到了自己这边:
“福宝在你这儿伙食不错啊,瞧胖的,你心脏本来就不好,它这么重你还让它压着胸口?”
身上的重量消失宋离确实是松了一口气,猫仔身上很热,它方才趴过的地方都有些被汗水洇湿,寝衣就这样直接贴在宋离的胸口上,配上黏在额角有些碎乱的头发,李崇咽了一下口水,立刻移开了目光。
宋离唤了人进来伺候,和李崇道了一句失礼便拉上了榻边的寝帐,李崇抱着猫坐在一旁,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宋离方才的样子,香汗淋漓,汗湿中衣,艹,这是什么形容词...
不过那样子真的有些那啥,若不是那人的脸色太过苍白,他甚至都要想歪了...
寝帐再次拉开的时候宋离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中衣外面罩了一件深湖蓝长衣,头发也重新束起,和从前见过的时候一样,一丝不苟,只是精神瞧着还是不太好,李崇抬手止住了他要下榻的动作:
“就别下来了,靠着吧,也没什么旁的事儿。”
“陛下今日怎么想着出宫来了?”
李崇自然略过了几天没见到他有些不踏实的事儿:
“哦,朕想着这几日举子们陆续进京,商户也到了一大批了,这京中一定很是热闹,便想着出来去茶楼饭馆坐坐,却不想没坐一会儿便听你病了。”
下午在街上的那一幕再一次出现在宋离的眼前,这京城的酒肆茶楼中如今议论什么的最多他自然是心中有数。
李崇此刻也看着他的眼睛,他不信这人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多的骂声他会不会和他倾诉些什么?
“想来陛下晚上也没用晚膳,我让人上些小菜吧。”
宋离闭口不提外面震天的叫骂声,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地让人上了晚膳,李崇却从心底涌上了一股烦躁。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好像从来都是他去找宋离倾诉,说话,这人除了必要的朝政好像从来不会主动和他说什么,仿佛对他没有任何的表达欲。
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晚膳的时候李崇显得异常沉默了一些,宋离敏感地感觉到他的情绪好像不太对,不过思索一圈他也没有找到方才还瞧着情绪很高的人这会儿怎么就蔫儿了。
他已经看到李崇三次夹一个菜的同一个位置了,以至于第三次都没有夹上去菜。
他顿了一下还是换了一双筷子给李崇夹了一块儿酱板鸭,他记得他说过爱吃这个。
看着碗里多出来的一块儿酱板鸭李崇抬眼就看到了宋离眼底的关切,脑海里的风暴再一次开始席卷。
这人也未必是不想说吧?毕竟在这个时代自己的身份是皇帝,带入到现代那就是顶头上司,底下的员工总不能张口闭口就提自己多难,受了多少委屈。
再说,瞧着宋离的性子有问题自己就解决了,也轮不到和他这吉祥物董事长诉苦,所以才绝口不提吧?
而且他还记得他爱吃酱板鸭,再而且他现在还病着,身上肯定不舒服,哪里有力气多说什么?这么一想刚才不顺的那口气现在也顺了下来。
宋离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小陛下又多云转晴了,不过看着他露出笑模样他心情也好了两分:
“今日臣扫了陛下的兴,等过几日这京中上了灯会,臣陪陛下一同来看。”
这是宋离对李崇的第一次正式邀约,还在啃酱板鸭的人一下抬起头来;
“好啊,明日就开仓赈灾了,这京中的糟乱也会平息下来一些,眼看着就快过年了,京中也该提前热闹热闹。”
宋离想到城外押送那些粮食的米商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那些米商可还想着能高价将粮食卖给朝廷呢,这一次的灯会怕是没心情看了。”
李崇施施然开口:
“做生意本就是有风险的,利润越大风险就越大,这一点儿他们心中清楚,这世上哪有白白掉下来的银子呢?他们本也是想着赌一把,看走这一趟能不能赚到超额的利润。
明日开仓放粮这粮价必然下来,不过朕也不打算真占他们的便宜,收购粮食的定价虽然定然比现在十两银子一石的价格低,但总不会让他们赔,小打小闹也让他们有的赚。”
李崇的打算本来也不是真的想黑下这批粮食,他不过是深谙商人逐利,擅赌的心里,人为操纵了供需。
先提前将粮食的价格炒上去,营造出一种朝廷一定会花银子买粮的气氛,引的米商汇集京城。
然后再挪用军粮在短时间造成一种供大于求的现象,将粮价杀下来,最后用之前抄家和太后过寿的五万两银子去买粮弥补上北境的军粮。
这个做法其实并没有改变买粮花银子的事实,只是这个做法让他避免在天灾时去买明显溢价的粮食而已。
宋离点了点头:
“陛下的法子确实是最好的办法,那些商人虽然没有牟取暴利,却也不算亏本,尤有小利,并不会闹出大事儿来。”
饭后宋离身上那一阵一阵的寒战再一次开始,李崇都看出了他不对来:
“怎么了?身上冷?传太医。”
他立刻冲外面喊,宋离知道这一晚上必然会毒发,他强撑精神看着李崇:
“没事儿,就是风寒还没好,陛下先回宫吧,待臣好些便陪陛下去京中酒楼吃饭。”
李崇哪放心他这样,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本来就有限,这风寒这么久都不好不会拖出什么毛病来吧?
“干嘛?赶朕走啊?朕今日不回宫了,在你这儿凑合一宿。”
宋离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不回宫了:
“陛...”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崇竟然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朕不喜欢被拒绝,躺下。”
宋离被他按着肩膀重新被按回了床上,顾亭背着药箱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陛下抱着一只猫坐在督主的床前,眉眼都是榻上那人,而一贯不是十分遵医嘱的人竟然真的听话躺在床上,从被子里伸出的手还逗弄着陛下怀里的猫。
这,这是他能看见的画面吗?还没有走近他膝盖都软了。
其实他来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宋离不肯用他说的法子解毒,那就只能暂时压制,这压制的药宋府本身就有,想来宋离也已经服过药了,他来便是施针和药浴。
“陛下,督主还是从前的寒症未好,方才已经用了驱寒的药,臣需要为督主施针,施针后用药草沐浴,会睡的安稳些。”
李崇不禁想起了上次还在大理寺的时候这人施针的画面,当时他是心无杂念,但是现在他的思想好像不是太干净了...
再说现在不一样了,这这是在宋府,宋离也未必会肯让他近身,但是一切都要以这人身体为重:
“那你快准备吧。”
扬州会馆中,一个一身素花棉锦袍的小公子已经来来回回在房间内转了几十圈了,这地板砖都快被他给磨出窟窿来了,白天的事儿他越是想越是气,越是想越是坐不住,一旁一个瞧着已经五十多岁管家模样的老人坐在一旁喝茶,看着他这样子无奈叹气:
“公子,当心管事明日让您赔地板钱。”
许安立刻跨了两步坐到了他身边,一双儿肖似母亲的杏眼中都是后悔:
“林叔,你说我白日干嘛要多事的凑到窗前啊?你说我哥不会觉得我也如外人那样想他还用杯盖砸他吧?那他该多伤心啊?”
许安后面的话声音极小,只有两人听得见。
林成的父亲是周母家那边的管事,出事儿的时候他并未在周府当差,是以也没有几人认得他,后来他断了和家中的联系暗中照顾两个小公子,再后来宋离入京,他便一直照顾许安至今。
“二少爷必是信你不会如同外人那般看待他的,而且今日你们兄弟好歹能互相见了一面,想来二公子是欣喜的。”
许安就像是屁股下面长了钉子一样,眼睛偷偷瞧对面的人:
“林叔,我想...”
林成放下了茶盏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
“你什么都不准想。”
家变的时候许安才六岁好多事儿都不清楚,但是林成知道宋离走到今天要吃多少苦,有多么的不容易,尤其是如今朝中的形势,那就是悬在悬崖边吊着,他做不了别的,只能不给他添乱。
许安低头,他知道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找哥哥:
“林叔,我不见面,也不写信,就画个画还不行吗?别院不是有一只老狗吗?麻烦它一趟呗。”
他真的不和他哥联系一下他要吃不好睡不好了。
林呈看着他半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你先去画,我看看行不行。”
许安飞一样跑到了桌案后面,飞快画了一幅画,画工极为简介,有意遮掩笔锋,看起来就像是刚启蒙的稚子一样,林呈看了看,那画上是两对小人。
第一幅一个小人背着手站着,对面的小人比他矮一些,睁着大眼睛,两只手在胸前是个摆手的动作。
第二幅是两个小人抱在一起的画面,那个矮一些的如同一个小熊一样抱住了眼前的人。
乍一看就像是小孩子随手画的,这两个小人也看不出任何的特征,就如两个寻常孩童一样。
许安期盼地看着林成:
“林叔行吗?”
林成这才点头:
“你在这里等着,不许出屋子,我去去就回来。”
这些年他与宋府也不是完全没有联系,只是中间会转几道弯。
宋府后门有个狗洞,这个狗洞的常客是一只大黄狗,这一次进来的大黄狗嘴里叼着一截棒骨,看到这棒骨立刻有守着的人去通知了宋才,宋才得知消息赶忙从宋离的院子出去,直奔宋府最偏远的那个狗洞。
宋离的院内,顾亭已经命人备了热水,先熬上了一会儿要沐浴用的药汤,他这才重新进去:
“陛下,督主,已经备好了。”
宋离看向李崇:
“陛下若是不愿回宫,臣着人清理了碧和园,那院子中有很多梅树,景色还算雅致,臣着人带陛下过去可好?”
李崇知道他不愿让他看:
“朕就在外面看会儿折子,待你施了针,沐浴躺下再去。”
宋离不好再说什么,只命人去叫宋才进来,却不想有个小厮按着宋才交代的回话:
“督主,总管好似腹内不适,去茅房很久了。”
宋离一顿,李崇也停下刚要去厅那边的脚步,转头看向了宋离,宋才拉肚子啊?那?
屋内的气氛有一瞬间有些微妙,顾亭强迫自己不要多看,不要多想,就低下头数数就好。
还是李崇先开口:
“要不,还是朕压着你好了?”
宋离知道宋才这个时候不会故意不在院子,不是真的不舒服就是有什么不好直说的事儿:
“有劳陛下了。”
李崇净了手,挽起了衣袖,还是和上次在大理寺差不多的准备工作,但是现在的心境可是大不相同了。
宋离自己抬手解开了身上的上衣,闭着眼睛躺了下去,李崇坐在了床边,他一眼便能看到这人精瘦的上身,他尽量清心寡欲,坐在了床边,找了一个好用力的姿势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顾亭这才到了榻边:
“会有些疼和麻痒感。”
他提醒了一句才下针,宋离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明显可见他胸口的起伏剧烈起来,喘息也明显粗重加快,有一针下去的痛感极为强烈:
“额...嗯...”
一声控制不住的呻.吟声还是难以避免地溢出口,只是这一声过后,那还闭着眼睛的人便死死抿住了唇角,再不肯发生一个声响。
李崇能感受到他浑身肌肉的紧绷,还有上半身控制不住的颤动,他只能再用力一些地压住他的肩膀,他手臂弯曲便于用力,这就使得他和宋离之间的距离越发的近。
那人总是苍白的脸色现在已经染上了红晕,额角的密汗不断沁出,碎发黏在了额角,呼吸急促带着明显的喘息,甚至他都能感受到那人每一次喘息呼出的热气。
宋离的容貌本就绝色,这样近的距离,这样的画面,李崇知道他现在很难受,但是竟然可耻的有些奇异的感觉。
他现在只想轻抚他的唇,告诉他如果疼就喊出来,没有必要什么都忍着,呼痛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胸口的针拔下去的时候宋离整个人就像是被从水中捞出来一样,连着李崇按着他的手心都出了不少的汗,宋离这才喘息着睁开眼睛,眼中不可避免地浸润着一些生理泪水,甚至有一滴挂在了他长长的睫毛上。
这一眼的杀伤力实在是太足了,李崇颅内瞬间想到了那一天台上那交缠相抱的一幕,如果他怀里的那人是宋离,如果与他一同的人是宋离,那人睁眼的瞬间会不会也像今天这样,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
不行,宋离这是被疼出眼泪的,若是他,他一定一定不会的...停,李崇你TM在想什么呢?李崇站起身重新净手,掩饰了一下神情:
“好些了吗?一会儿若是太疼你就喊出来,没关系的,这屋里也没有别人。”
正在整理银针的顾亭只想闭上耳朵,他实在不想皇帝和督主不将他当别人,他真的不想知道的太多啊,谁来救救他。
上身还好,下身的行针需要脱裤子,但是这一次毒发急,宋离此刻实在没有力气,李崇坐到了床边,不忍他还撑起来,手握了一下他的手腕:
“朕来吧,没关系的,你记得的对不对?”
他的声音极轻像是哄弄孩子一般,他在他眼里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也不会多看一点不该看的地方,宋离抬起眼皮看他,两人对视片刻,他无力松开了手。
顾亭立刻低下了头,半点儿没有想要搭把手的意思,毕竟他知道不是什么手都可以搭的,搞得好是手没了,搞不好是命没了...
李崇抬手揽着那人的身子微微抬起来一点儿,帮他脱下已经松了衣带的亵裤到脚踝,除此之外他真的就秉承君子之道什么多余的地方都没有看。
毕竟,一来在这方面他是尊重宋离的。
二来,他真的对他摇摇欲坠的自制力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如果真的在这种时候他搞出什么升旗的丑事,他真的会选择自绝于宋离榻前。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很善于颅内脑补,还好哄,一个酱板鸭就搞定了
哈哈哈哈哈,直到现在陛下都深信他是上面那个,督主是被他抱在怀里那个。
稍微剧透一下,督主和陛下的第一次会非常激烈,很烈,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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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他一定也喜欢朕(几年前下毒真相)
宋离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李崇和上一次一样,面对着他而坐,他不愿那人幻想他的脸上有怜悯,不耐或是鄙夷的神情,他希望如果他睁开眼睛,看到的不过是如常的画面。
甚至在方才帮这人脱下亵裤的时候,李崇还将他的上衣已经往下拉了拉,施针结束的时候,宋离已经是一身的冷汗了。
连着李崇也并不轻松,满手的汗,在他松手的时候,瞧见那人腿上苍白的皮肤都被他按出了清晰的几个红色的指印。
那指印让他声音都有些发紧,他赶紧侧过头去不敢再看,一会儿要沐浴,所以此刻也没有必要再擦身换衣了,李崇帮他盖上了一旁轻薄的被子:
“等身上的汗消消再去沐浴,不然容易着凉。”
那毒发的痛感渐渐被针压了下去,宋离终于出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床前这个天子的身上,每次这个时候他都有一种很深的违和感,李崇真的变得和以前有太多的不同了。
李崇知道沐浴这人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他看的,不过好在宋才回来了,屋内两个惯常伺候的小厮也进来,李崇适时去了厅中喝茶。
宋离被扶着去了后面的暖房沐浴,带着明显药味儿的浴汤让他微微皱眉,不过很快便忍过了这刺鼻的药味儿,看向了宋才,宋才看了一眼外面,轻声耳语地只回了一句话:
“大黄来了一次。”
宋离顿时了然,明白了宋才为何这个时候出了内院,大黄是一只会认路的狗,就养在隔了三条街的一个别院中,极其偶尔才会送信件,都是些不能过明路的消息,消息通常也都十分隐晦,外人是看不懂的。
宋离从后面收拾整齐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李崇就真的一直在厅中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子地等他。
见人从后面出来,李崇这才抬头,不知道是不是热水沐浴了的关系,宋离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不少:
“好些了吗?”
宋离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只是散在身后,他着了一身在内室的棉锦长衫,身后披了一块儿纯棉织就的披巾,免得头发浸湿了衣服。
他的容貌本就上乘,这样连发都未束的闲散模样让他周身的阴冷深俊尽数褪了下去,平添了几分慵懒闲适,是李崇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宋离。
宋离微微点头,唇边的弧度深了些许:
“好多了,多谢陛下了,今日倒是好月色,只是没法陪陛下出去走走。”
他记得李崇倒是挺喜欢他这园子里的景致的,李崇倒是不在意,看着时间确实晚了,宋离也好多了也就不再打扰他休息:
“以后有的是时间过来,你还是好好养身子,一会儿头发干些便早点儿躺下吧,朕去旁的院子了。”
宋离着宋才送他到了收拾好的院子。
李崇并不是个认床的人,但是这一晚睡的也不怎么踏实,眼前不是宋离汗津津的上半身的模样,就是那人那两条笔直又有些细瘦的双腿,他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不是,李崇你有毛病吧?
宋才送了李崇回来便见宋离靠在榻上还没有睡,他自然知道他是在等什么,连忙将方才大黄嘴里叼着的那块儿骨头里夹着的纸拿了出来:
“督主,这是大黄送来的。”
宋离连忙展开纸,就见到了那宛如稚子笔触的画,他几乎是瞬间便看懂了那画上的意思。
上面那个小人睁大了眼睛再向他摆手,仿佛是在和他说下午那个从窗户中飞出去的杯盖真的不是他扔的。
底下那两个小人抱在一起,高的那个人是他,而矮的那个小人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连腿都攀在了他的身上,就好像小时候每一次那小东西不想走了,都要这样让他抱一样。
有些冰白的指尖轻轻划过纸张,触摸着上面那两个小人儿,宋才在一旁看到这一画面眼睛都有些发热:
“督主,我就说小公子不会误会您的。”
宋离闭上眼睛,深深叹出了一口气,仿佛吐尽胸中浊气,神色总算是放松了几分,宋才知道他真的累了,抬手帮他向上盖了盖被子:
“我们循儿这一次定然能高中,弄不好还能和您同朝为官呢,您好好养着些身子,还怕日后不能经常见到循儿吗?”
宋离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这张纸上的小人,昨天那一眼是六年来他第一次见到许安,同朝为官吗?希望他能看到这一天吧。
不知道是不是这幅画让他终究是放下了一些心事,这一晚他睡的倒是异常踏实,不踏实的是隔壁院子里的皇帝,李崇翻翻滚滚到了半夜才睡着,早上也是醒来的十分早,他想着今天要开仓放粮,外面一堆的事儿等着,也睡不着了。
因为时辰太早,他也没有再去宋离那,便随意用了早膳就回宫了,宋离醒的时候,李崇已经坐在了华清宫中,将一众朝臣都召到了宫中。
而所议之事自然就是用北境军粮赈灾,这不是一件小事儿,最可能有意见的应该就是一直以来驻守北境的焰亲王,但是李崇这话落地之后,这位一品亲王便几乎是立刻答应了下来,王和保到此刻哪里还看不明白?
引粮商进京,其实彻头彻尾就是李崇的手段,用北境军粮来压粮价这是李崇和阎毅谦早就商量好的对策,从头到尾都瞒着百官,眼前的小皇帝羽翼丰满的速度让他开始害怕,不由得真的开始想起了太后上次的打算。
开仓赈灾一事连阎毅谦都没有意见,自然没有朝臣在这个节骨眼上上赶着和皇帝作对,旨意很快便传到了宫外,甚至因为有意宣扬,连茶楼饭馆都在讲此事,不过半天的时间便已经满城皆知了。
京中上下,除了米商富户恐怕没有人不高兴,这消息传到了各地的考生会馆,这些举子门纷纷开始吟诗作赋,颂赞当今圣上爱民如子,而督卫军和直廷司的名声自然也就更差了一些。
不过住在京城的外地米商此刻就慌了神儿:
“什么?朝廷这个时候开仓放粮?可是我之前打听过了,五大仓里面根本就没粮了,这朝廷放的哪里的粮啊?”
“就是啊,若非知道五大仓中没粮,兄弟们也不能这大老远的到京城来啊?”
“哎呦,这么大个朝廷呢,哪还不扫出点儿粮食啊?现在计较这些已经没用了,我们带来这么多的粮食可不能就这样压在城外啊。”
“张老您在京城人脉广,可要帮着咱们问问啊,这些粮食若是再拉回去,可真是赔不起啊。”
宋离醒来的时候就听下边的人说陛下已经回宫了:
“着人快速将朝中有粮的消息散出去,盯着那些米商的动向,还有他们接触了什么人,有异动立刻来报。”
冯吉立刻下去安排了。
此刻王和保府中的书房内,长子王申和次子王宏都在,还有一个瞧着四十多岁的嬷嬷,看姿态像是从宫里来的:
“首辅,太后娘娘也是为您着想,此事您要尽快决断啊。”
王和保脸色阴沉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王宏犹豫了一下开口:
“爹,皇帝这是步步紧逼,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王家上下一百多口着想啊。”
王和保没有想到他只是回老家丁忧了三个月,宫中竟然能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小皇帝如今已经摆明车架倒在了宋离那边,幼主和首辅的结局,总是要倒下一方的,而从现在的局势看,若是李崇掌权,他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纵横官场一生,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一个阉人也想踩在他的头顶上,王和保闭上了眼睛,那嬷嬷开口:
“如今陛下尚未亲政又未大婚没有子嗣,只要陛下驾崩,太后娘娘便有权从宗室中择一子继承皇位,到时候您依旧是大梁首辅,如今年关将至,宗亲都在京城,只要设法将焰亲王支出京城,将宋离支出宫,宫内娘娘自有办法。”
半个时辰后,那个嬷嬷扮作随从出了王首辅的府邸。
京中就这样拖了三日,那些粮商四处打探消息,负责北郊难民安置的是焰亲王,王府的大门可不是谁都能撬开的,阎毅谦按着李崇的交代闭门谢客,谁也不见,这里想不到办法那些粮商便到京城中的各大衙门打探。
韩维早早就被李崇叫到宫中交代了底下的人,透露一些口风,旁的不说,就说户部确实是准备了银子用来购粮的,只是如今开仓放粮,不知陛下和内阁后续有何旨意。
模棱两可的说辞,不知道这粮朝廷还买不买,也不知道这朝廷何时买,将一众粮商的心都给吊了起来。
这京城最出名的青楼顶层,聚集了这一次入京最富有的八家米商,为首的便是济城张家粮号,平日里来这里有的是新鲜手段耍乐子的老爷们,此刻对轻纱拂面,舞姿妖娆贴过来的姑娘都提不起兴趣:
“张老,您真打听出那位大珰喜欢来这里了?”
他们今日过来可不是为了寻花问柳,而是打探出了直廷司督主身边掌事的冯公公最喜欢来这里,直廷司督主他们是做梦也够不到,但是哪怕能从他身边人打听出些朝中的动向也是好的啊。
“嗯,老夫之前就有留心京城,那位新上来的冯公公最喜欢到这里耍。”
虽然言语间难掩对太监逛青楼的鄙夷,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只盼着那位爷还能来,他们已经来这里守了三天了。
宋离在府中养了两日精神好了些,这京城各路的消息也是四面八方地往他这里汇集,自是包括寻花阁那蹲守的几家粮商:
“去叫冯吉过来。”
冯吉自从上次冒犯了宋离之后,尾巴夹的紧紧的,现在听说宋离要见他,便是一脑门子汗,他进了屋子,就见宋离正靠在窗边的软塌上看书:
“奴才给督主请安。”
“最近没去寻花阁?”
听到寻花阁这三个字冯吉被打的屁股就隐隐作痛:
“督主,奴才不敢了。”
宋离撩起眼皮看他:
“不敢?哼,去吧,那里有人等着你,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吧。”
冯吉自然知道那里等着他的人是谁,能混到这个位置他的脑子可是十分活络的:
“是是,奴才醒的。”
宋离撂下了手中的书:
“每年年节前十天便开始办灯会,这灯会是明日开始吧?”
宋才笑着回道:
“是,按惯例是明日开始,不过这几日这街上便已经热闹了起来,尤其是朝廷开仓放粮后,最高兴的便是京中百姓和那些外地来的举子,听说那几天京城中大小酒楼,茶馆人是不断,时有学子吟诗作赋,连着说书的都在赞颂陛下贤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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