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很快传到了文渊阁,此刻的文渊阁中朝臣众多,气氛却十分的凝重,王和保毕竟任首辅多年,跟随者众多。
但是岩月礼履及六部,是个实干之人,成帝旧臣隐隐以他为首,从前摄于王和保的锋芒,如今此消彼长,他们也敢于说出不同的意见了。
同样消息也传到了只和文渊阁相隔不过十几米的弘文阁,宋离听到这旨意微微挑眉,李崇比他想象中更有主见,这事儿倒是不需要他多操心:
“去盯着些,既然陛下召见,中途不得允许贾兆光和秦学政见任何无关的人。”
“是。”
两位大人到华清宫的时候李崇正悠闲地坐在桌边喝茶,贾兆光瞧着比秦学政要大上几岁,两人瞧着都是四十左右的样子,他们这也是第一次被如今的小皇帝单独照见。
“臣贾兆光叩见陛下。”
“臣秦学政叩见陛下。”
李崇摆了摆手:
“都起来吧,朕今早就听说内阁因为户部侍郎的补缺打起了官司,你们两个就是这官司的中心人选,既然内阁商议不决,那便朕来考考你们吧。”
贾兆光和秦学政都没有想到此事会直接捅到小皇帝这里:
“臣等惶恐。”
“朕的问题不多,就一个,你们都是吏部的官员,对人事制度最为了解,说说如今朝廷用人最大的弊病在哪里?”
当着皇帝的面挑朝廷的短儿?
“不好意思说没关系,那有纸笔,去写下来。”
那两人无法只得去一旁的桌案边坐下。
而李崇此刻也没有闲着,他直接坐到了桌案后面开始画起了图,张冲偷偷看了两眼,就发现陛下画的东西怎么好可爱呢?
而且李崇的画是一张接一张,最后李崇写了一封信直接递给了张冲:
“这封信你找人亲自交给宋督主。”
宋离正在理红房子的帐的时候,华清宫的一个小太监求见:
“督主,这是陛下交给您的信。”
宋离放下了手中的账本,直接打开了信件,从上到下看完信之后饶是他有些沉着的性子都被弄的有些哭笑不得,他抬头出声:
“转告陛下,说臣明白如何做了,让他放心。”
小太监溜溜又回去送信,李崇还在这桌案的后面画呀画的,就见那小太监前来回话:
“陛下,督主说他明白了,让您放心。”
李崇笑了一下,放下了心来。
又过了有两刻钟的时间,那两个还在答卷子的朝臣才都停了笔,两人起身将卷子交给了张冲,由张冲递到了御前。
李崇没有让他们署名,直接看内容。
其中一人写的是如今朝中积弊最深的乃是如今捐官之风盛行,以至于朝中多九品末流小吏,这些捐官的纨绔子弟多有碍朝廷体面,当重科举而轻捐官。
另一个人写的则是如今朝中官员冗杂,衙门众多,一事多门,三天不上朝便发现底下又多了一个衙门口,以至于政务繁杂,后续冗杂,为今之计当裁撤冗杂衙门,清撤冗余官吏。
这两个折子高下立见,捐官盛行的风是从上到下,光盯着那末流小官于朝政不会有多大的改善,最重要的就是从上到下裁撤冗余官吏,李崇看到这本折子的时候眼前都是一亮,宛如瞌睡的时候有人递枕头。
他这才看向被遮住的署名,这第二本折子果然是秦学政上的,岩月礼确实没让他失望,他并没有当下直接决定任免,也并没有让这两人去内阁,而是让他们直接回家,再将这两本折子着人送到内阁,他倒是想看看这些大人如何反应。
两人刚走,他后脚便开口:
“着人给宋督主带句话,就说内阁要有热闹了,让他去看看。”
“是。”
秦学政裁撤冗余的折子是上到了他的心坎里,但是如今导致一部五尚书,三公六十余的罪魁赫然就是如今首辅王和保,他心里清楚,这官吏在封赏的时候容易,但是想要拿下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他一旦动三公九卿,必然朝野震动,这件事儿就不是一个能一蹴而就的事儿,但是他要让朝臣知道,他不动并非是不知道,也并非是不想动,这一次的京查就是一个契机。
希望这个秦学政的手腕能如折子上所言的这样的犀利吧。
这两本折子一发还内阁,所有人其实都明白了小皇帝的意思,这第一本折子是王和保的学生贾兆光的,折子上所言无关痛痒,避重就轻,但是秦学政那本折子简直就是贴着王和保的脸在打。
国无二君,小皇帝已经长大了,亲政是早晚的事儿,而这即将亲政的皇帝和首辅之间必然只能有一个胜者,很显然,宫里的那位已经开始动手了。
那些被王和保大肆封赏的朝臣,说的好听是体恤老臣,说的严重些就是结党营私,若是王和保真的倒了,那些被封赏的闲职最后落的什么下场还要看当今陛下的意思。
王和保的脸色极为难看,倒是岩月礼不如从前一般掩饰锋芒,而比他还要拍手称赞的就是户部侍郎韩维了。
毕竟若是裁撤了这些人,每月户部便不需要拨出那么多的俸禄,朝中积弊如此他已经忍了很多年了,现在陛下有心拨乱,他必肝脑涂地以报。
就在屋内挣的越发严重的时候宋离抬步入内,似笑非笑地看向王和保,他和这位首辅分庭抗礼多年,说话可没有这一屋子的文官忌讳多:
“这贾兆光乃是王首辅的学生,王首辅还真是举贤不避亲啊,这刚刚倒下了一个学生刘庆元,您就又推上来一个学生贾兆光,这学生也秉承老师作风,抓小放大。
吏部掌握天下文官的任免,升降,考核,勋封,这个贾兆光的眼睛却偏偏盯着几个末流的荫封子弟,还当真是吏部侍郎的不二人选呢。”
阴阳怪气的话从宋离的口中说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这两位明争暗斗多年。
张朝理一案,宋离入狱,所有人都以为这最终会是王和保胜出,却不想宋离不过是折了几个直廷司的爪牙,人却能毫发无伤地从大理寺出来,这一局王和保可是输的多了些。
王和保下的一个御史也不落下风地开口讥讽:
“谁人不知直廷司的衙门要使银子才能进,宋督主可不正深谙抓小吗?贾兆光这折子是戳到了您的痛处,您才这般奚落于他。”
宋离侧眸看他,目光冷森肃然:
“御史的职责乃是监察百官,并不是光监察本座,黄大人对本座有意见,大可手持证据向陛下秉明,陈情鼓你们不是敲的很拿手吗?何必在这里放没用的屁。”
他只在那御史的面上一撇而过,半分都没有放在眼里,这一次御史倾巢而出敲陈情鼓。
结果宋离刚被关进去的第二天,亲自敲鼓的督查御史的连襟兵部侍郎便同样因为张朝理受贿一罪给抓到了大理寺,可真是没有比这还讽刺的了。
文官集团本是对直廷司泾渭分明的,但是此刻成帝旧臣却并没有出言与宋离作对,此一时彼一时,宋离与王和保相对,对他们未尝不是好事儿。
最后还是岩月礼开口:
“首辅大人,此事百官各执一词,我们还是听圣上裁决吧。”
王和保本想以小皇帝并未亲政为由拒绝,但却扫到了宋离的脸,若不是圣上裁决,这折子便要递送直廷司,而宋离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捏紧了手指,他如何也没有想到李崇最后会站在宋离那一方,让他一招输全盘。
最后李崇的口谕下发内阁,命秦学政为吏部侍郎,这才结束了这一场争端。
而和这封口谕一块儿来的便是另外一道宣觐见的口谕:
“陛下宣直廷司督主和礼部尚书入华清宫议事。”
礼部尚书林谦都是一愣,下意识看向宋离,陛下召他和宋离觐见能有什么事儿?
倒是宋离并没有什么意外,反而看向他:
“林大人同往吧。”
两人到华清宫的时候,之间李崇已经挽起了衣袖,御案上摆放了很多种颜色的颜料,瞧着像是在作画,见他们两人进来,招了招手:
“免礼,都坐吧,上茶。”
对这位礼部尚书其实李崇还是比较陌生的,毕竟他到这里以后还没有什么事儿和礼部打交道,但是很快就有了。
林谦在礼部尚书的任上已经坐了多年,也算是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这近来朝中的事儿他也看在眼里,要是现在还觉得这年少的天子是个任人摆弄的他才是傻子,不由得也严阵以待起来。
却不想李崇命人上了茶后便没再说话,一直在低头写写画画,宋离端着茶盏姿态倒是比林谦松弛多了,只静静等着,直到李崇画好了最后一笔这才起身锤了两下后背,累死他了。
他这才从桌案后面出来,张冲立刻着人端了水上来给李崇净手,李崇直接坐到了这两人身边,和宋离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这才开口:
“今天朕找两位大人过来是有个想法要与两位说。”
“臣等洗耳恭听。”
李崇直言开口:
“这京城雪灾多时,如今朕听闻各地米商皆赶往京城,这米虽然能让灾民一时得以果腹,但是大量的难民居在城外,只等朝廷的救济,就是朝中有再多的粮食也不够。
所以为今之计,和赈济灾民施粥布棚同等重要的便是让这些难民能够自食其力,否则养出了惰性,这朝中有多少银子就会有多少难民。”
灾民的问题想要彻底解决就不是单单发下粮食的事儿。
林谦没有想到李崇局深宫竟然能说出这样的道理,赈灾一事确实如此,很多的灾祸到最后都是难民越来越多,以至于不是爆发动乱便是白骨遍地。
“陛下所言极是,只是那么多的难民,如今却又在冬季,一时之间确实是难以安排。”
林谦话虽然是这样说但还是有些奇怪,这等事儿应该是户部,吏部操心吧?他这礼部能做什么呢?难不成是传话的小太监说错了,将吏部说成了礼部?
李崇笑了笑:
“没有岗位没有关系,没有岗位我们就要创造岗位,朕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宋离适时开口:
“陛下请讲。”
“这京外不是来了很多米商吗?这些富商的口袋里有的是银子,但是这银子他们不会自个儿掏出来,我们便要想法子让他们在京城中花银子,让普通的老百姓乃至难民能赚到银子,这比朝廷直接发下去要好的多。”
林谦点头,让富商花钱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那些难民有哪一点值得那些富商花银子?
“陛下,恕臣愚笨。”
李崇开口:
“眼看就是年关了,这些富商必然是要在京城中过这个年,朕准备在这京中的江上举办盛大的赛龙舟比赛,最后胜利者可得皇商称号。”
林谦懵了一下还没转过弯来,宋离的眼底便已经了然,他知道李崇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陛下好主意,皇商对这些商人来说至关重要,为了这个名号他们必然绞尽脑汁想赢,到时陛下大可以多准备些比赛,这些商户押送粮食入京必然不会带过多的随从,那么参加比赛的人选便可从难民中选青壮年的。
到时,造龙舟需要工匠,比赛需要人手,为了使他们用全力,那些富商必然会撒下大笔银子,届时河道上必然也是热闹非凡,来观看者众多,连着一些糊口的小商贩也能分到些薄利。”
李崇一拍手,眉眼含笑:
“朕就是这个意思,只要有银子流到难民手中,这灾情便可迎刃而解。”
越是天灾,越是灾民遍地便越是要创造工作岗位,而创造工作岗位的第一条就是主动创造需求,有需求才会有利益,有利益才会有逐利的人,让银子流动起来,最底层的人才能有机会吃饱肚子。
林谦恍悟之下甚至有些打心里敬佩这位年少的天子,每逢灾年朝廷各处都在想办法怎么省银子,恨不得将一桶粥里面只放一把米,却从未有人想过在这种时候兴办大型比赛,引的有钱人主动花银子。
宋离看向李崇的桌案:
“陛下那些画作可是与此事有关啊?”
李崇差一点儿打一个响指:
“还是督主聪慧,朕还准备在这京中举办大型灯会,看灯展,猜字谜,让那些刚入京准备年后参加春闱的各地举子也参与进来,届时,朝中官员,外地富商,待考学子都可逛逛灯盏,吟诗作对,这才是我大梁的气象。”
人多的地方还怕没有人花银子吗?
“这是朕方才画的一些画灯的图案,你们瞧瞧。”
李崇一摆手,张冲连忙让小太监们举起了方才那么多的画,宋离都分外有兴趣地抬头,他以为会是一些常见的牡丹,莲花等样式的宫灯,却没有想到...
这第一眼看到的是,是一只土黄色的老鼠?那只老鼠还叉着腰站着?这...
“陛下这是?”
“可爱吗?它叫杰瑞。”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我无法想象督主看到杰瑞时的表情
如果喜欢看的话,可不可以收藏一下作者啊?让孩子涨点儿作收吧
第31章 朕给你讲西天取经的故事
宋离和林谦都看着眼前的那幅画,土黄色的一只老鼠,大大的耳朵,叉着腰站着,那双眼睛被画的十分的灵动,好似就在画中看着他们笑一样,宋离顿了片刻,看向李崇微微清嗓开口:
“杰,杰瑞?是陛下取得名字?”
李崇看着那个风靡他童年的小老鼠,眼前好像都是从前的动画片,他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算是吧,还有这个。”
他指了指一旁那个小太监手中的那幅画:
“看,这是汤姆,他们两个是好朋友。”
宋离看向了旁边的那幅画,画上是一个十分生动的猫?蓝色的身子,白色的手和脚,和一旁的,的杰瑞是一样的动作,都是两手掐腰,只是扭头的方向不一样,两幅画相对,就像是互相看着对方一样。
一只老鼠一只猫,是好朋友?林谦不断在质疑他听到的内容,这真的没问题吗?
宋离看了看李崇有些发亮的眼睛他沉默了一下,不由得也在想,也对,宫中的老鼠早就让太监清了,想来小陛下也没有什么机会看到老鼠,不知道猫抓老鼠也是有可能的。
“陛下画的很好,很可爱。”
林谦忍住没有擦擦头上的汗,他看向宋离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崇敬,也难怪宋离斗的过王和保得了小皇帝的青睐,这样的瞎话他也说的出口?
李崇逐一介绍这他画的花灯样式:
“你们看这个,他叫哪吒,脚下踩的是风火轮,缠在手臂上的红绸子叫混天绫,手中拿着的是火尖枪,还会三头六臂,小孩子一定喜欢。”
宋离默默看着那个穿着红色肚兜,脑袋上扎着两个抓髻的小娃娃,不忍冷场,只得开口接了一句:
“他很厉害吧?”
李崇一脸还得是你的模样开口:
“当然,他战斗力超强。”
这要说起来可话长了,得从封神演义说起了,他略过了,还从一边拿出了一个小猪熊的图片:
“这个是小猪熊,它和哪吒是好朋友。”
“这是三界第一战神,杨戬,他额角还有一只眼睛,天眼一开能照出所有妖魔鬼怪原来的模样。”
“还有这是七只葫芦娃,每一只都有不同的神通。”
“这是...”
李崇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从小的成长经历和大多数人一样,就是写完作业就守着电视机,是的,他就是看过这么多动画片...
林谦看的眼花缭乱,听的头昏脑涨,倒是只有宋离在李崇介绍的眉飞色舞的时候都在很认真地试图理解他:
“陛下是要将他们做成灯的模样?”
李崇点头,他相信纵使时代不同,但是动画形象对于孩子和这古代十几岁大孩子的吸引力是一样的,尤其是这里相对来说娱乐匮乏,卡通形象,配合上一定的故事情节,想火还是不难的。
“你觉得怎么样?”
“确实很新奇,未尝不可以试一试。”
虽然不知道李崇是如何想出这些图画和名字的,但是单看那些画确实憨态可爱。
林谦也立刻表态:
“臣也觉得这些有别于每年灯会,若是还能请说书的编出些故事在茶楼中讲,确实能吸引人。”
李崇这才坐下,胸有成竹,别的他不敢说,要说讲故事,他能讲三天三夜都不重样:
“既然两位都觉得这个行得通,那我们再说说正事儿。”
林谦正襟危坐,合着都说了这么多了,都还没说到正事儿上呢?
李崇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
“总之,这一次京中各项活动只有一个明确的宗旨,那就是让这银子流动起来,有银子的得了乐子,没银子的能赚银子活下去。
不过,这造龙舟,办花灯节,前期都是需要银子的,如今户部吃紧,这银子便从那些粉房子给礼部的税款中拨吧。”
林谦的脊背挺直,他瞬间便知道小太监确实没有传错话,皇帝为什么商议这事儿没有叫户部也没有叫吏部,因为他是看到了礼部的银子:
“陛下,很快便年节了,年年户部的拨银都不多,各项庆典礼部也要从税银中出,能挪出来的银子确实不多,恐怕不够此次京中活动的开支。”
李崇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林谦的表情,这副表情和从前集团会议上要出钱的事业部总监简直是如出一辙:
“跟朕哭穷?”
林谦顿时一幅为难的神态,李崇的表情却渐渐冷了下来:
“林谦,你是不是觉得朕不清楚那一个粉房子一夜会入账多少两银子?嗯?”
林谦几乎没有单独面对过李崇,此刻迎着少年天子的目光却直觉那双眼通透明达的似乎能看穿一切一样,实在不像是一个一直仰赖太后和王和保的小皇帝。
“既然你说礼部没有银子,那么朕便和你算算,若是真的算出礼部收上来的银子少的离谱,林谦你应该知道张朝理的下场。”
李崇知道红房子和粉房子多年没有人查,那就是一笔糊涂账,他只要想查清楚那就是时间问题,而且查不查他都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
林谦忽然跪了下去,额角都出了密汗,他不敢赌李崇什么都不知道,李崇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低下头看着跪在身前的人:
“林大人,你知道什么样的收入最好查吗?最好查的收入就是固定收入,那些大大小小的青楼每日座无虚席,酒水不算,那些打赏不算,光是一天一个巷子里固定能收到的坐席银子,包厢银子只需要朕派人去数一数,便能算的清清楚楚。
那地方除了这些固定的银钱,还有多少收银子的名目想来林大人比朕清楚,你真要朕一笔一笔和你算吗?”
林谦也没有想到李崇会真的对这些事儿这么清楚,这帐根本就经不起查:
“陛下,微臣有罪,此次京中项目,臣一定从税银中挪出银子来。”
李崇知道大梁早就已经满目疮痍,处处藏污纳垢,只要查哪里都要查出问题来,但是他不能今天查一个张朝理,明天查一个朝廷命官,弄的满朝上下惶惶不安,但是他也要让他们知道,想办他们不是什么难事儿。
他不奢望朝堂能多清透明亮,但是该做事儿的时候他决不许有人推诿,推诿便要有兜里干净都底气:
“好,林大人心中有数便好,从前的银子朕都不用查也知道必定差很多,这一次京中的活动能办好,礼部税银朕可以不追究从前的疏漏。
不过林大人也知道,这米商一来,红房子粉房子必定是最人声鼎沸的地方,从今日起林大人最好回去整顿整顿底下的人,朕不希望从前的烂账到了以后还是烂账。”
林谦的心底不可谓不惊,李崇的话是在明白告诉他,礼部这些年上下官员私吞了多少税银他心中有数。
这一次差事办得好就既往不咎,若是砸了,他就是第二个张朝理,恩威并施,这哪像一个还未亲政久居深宫的小皇帝。
“臣定不负圣上所望。”
李崇点了点头:
“嗯,去吧。”
林谦直到出了华清宫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发觉后背上已经冒了一层的冷汗,他望着层层白玉阶梯,对于这一场君臣之间的争斗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宫中那位终究是困不住的。
宋离方才半句话都没有插,只看着李崇如何处理,这结果比他预料的还要精彩,连唬带吓便解决了京中这一次所有活动需要的银两,林谦就算是为了保住乌纱帽,这一次也必定会尽心。
林谦走了,李崇的神色便自然多了,看了看时辰:
“到午膳的时候了,正好你陪朕一块儿吃,张冲着人上菜吧。”
将臣二人一块儿到了厅中的座位上,李崇昨晚刚意识到一些自己对这人的心思,此刻直接和这人同桌而坐,多少心里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的。
不过他确实很喜欢宋离坐在他身边的感觉,就是能让他感觉很放松很平和。
倒是宋离的目光还落在屋内书房:宇未岩
“陛下,臣能看看那些画吗?”
李崇回头:
“当然,张冲把画拿过来。”
那一摞的画作都落在了宋离的手上,宫内的颜料自然是一等一的,这些画各个都是色彩明艳,模样憨态可掬,李崇便用手撑着下巴拄在桌子上,发觉宋离的目光还落在最开始的杰瑞身上。
宋离实在是忘不掉第一眼看到这个叉着腰站着的小老鼠给他带来的震惊感,此刻仔细看才发现这老鼠被画的很是传神,不觉得怪异,反而灵动非常,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透出的狡黠劲儿。
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出来的,他心底有些好笑,到底还是小孩子。
“要不要朕给你介绍一下?”
李崇看着宋离看的这么入迷便觉得他可能是童年过的太过悲惨,这些治愈的动画人物肯定对他的吸引力很大,宋离听到这一声抬头,轻笑了一下:
“好,有劳陛下。”
李崇见他笑了更加确定自己的观点,果然,他是喜欢的。
“看后面,朕给你讲唐僧师徒去西天取经的故事。”
李崇翻出了后面他画的唐僧,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和尚的像来,这除了第一个都长得奇形怪状的人让宋离一愣。
“先介绍他,他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叫孙悟空,是一块儿补天的石头所化,他幼年到菩提祖师处学艺,学了一身的本事,可以做七十二般变化,一个跟斗云便是十万八千里,后来他在花果山水帘洞称王,号称齐天大圣。
天上下界诏安,让他上天做官,这猴子上了天玉帝给他封了一个弼马温的官儿,就是养马的官儿,他以为这是一个大官,叫自己弼马温大人。
后来王母娘娘蟠桃会宴请各路神仙,孙悟空发现没有请他,就大闹蟠桃会,偷吃蟠桃园的蟠桃还偷吃了太上老君炼的仙丹。
最后大闹天宫,整个天上的神仙都捉他不住,后来还是如来佛祖与他打赌,他输了被压在了五指山下五百年。
五百年后,观音菩萨去大唐寻取经人,因为取经的一路上都是妖怪,所以观音菩萨就给唐僧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就是孙悟空,取经的路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
李崇将起西游记来是滔滔不绝,本来宋离确实只是想随意听一耳朵,后面却真的渐渐被李崇的故事给吸引了过去,直到午膳已经摆满了桌子,李崇这才停下喝了一口茶。
“这些都是陛下所想出来的?”
这故事听起来天马行空,但是却环环相扣,引人入胜,就是宋离也不得不赞叹一句。
李崇摸了摸鼻子,这肯定不是他想出来的,这是吴承恩想出来的,不过这里没有吴承恩,他也只能舔着脸承了这个虚名:
“这就是朕从小做梦胡乱梦到的,朕也觉得新奇有趣,便自己慢慢完善,也没有什么别人可以讲,好不容易遇到这里一个灯会,倒是能将梦里梦到的给画出来。”
宋离倒是也不疑有他,小孩子小时候就是会想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而且他记得从前王和保给李崇找的一任帝师便喜欢糊弄陛下给他讲一些野史杂记,李崇受了那些杂文的影响倒是也不是不可能。
“陛下的故事确实十分精彩,臣倒是有个主意,陛下可将梦中的故事讲出来,由写书的撰写出来,交由说书处,如此精彩的故事必会引得听众来听,这样陛下画上的那些人物也必定会在灯会上引起关注。”
李崇一个拍手:
“朕也是这么想得,这样一来,京中说书的地方必将火热,到时让礼部在街边支上摊位,垫付食水,从难民中抽调人选去做些食水,果品生意,总也是个营生。”
只要是将人都引了出来,那么吃饭要花钱,喝茶要花钱,听书要花钱,玩乐也要花钱,这银子总是有办法能流出来一些的。
宫里御膳房上来的菜总也就是那几样,其实李崇不是很喜欢吃,不是追求摆盘好看,就是为了能随时端上来而一直热着的菜,所以李崇就简单夹了几筷子就不吃了,倒是宋离注意到了:
“陛下用这么少?”
上次在他府中,他瞧着李崇吃了不少。
李崇拄着下巴看着桌子上的菜:
“总是这几样,不爱吃。”
他这壳子毕竟是个十几岁年轻孩子的壳子,这样看着饭不想吃的样子瞧着便可怜兮兮的,宋离看了看桌子上的菜,确实都是些珍贵食材,不过也难掩御膳房做菜的弊病。
御膳房离华清宫等主殿比较远,为了随时都能上菜,这菜色上不是冷盘,点心,便多是有些便于加热的菜,虽然食材名贵,但却失了鲜美。
“陛下总用这么少不行,这华清宫不便设立小厨房,不过华清宫边的微云阁空着,臣一会儿着人将那里的小厨房辟出来,陛下喜欢的小菜可以在这边做上一些。”
李崇听到能改善伙食眼睛都亮了一下,其实他早就想吃点儿小灶了,只不过刚过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脑子都放在怎么苟活上了,也就没有在意每天的饮食问题,现在宋离能安排真是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