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闻言眼底浮现出些笑意来,如今灾民得以如此安置确实是他们陛下贤政:
“嗯,碰到这说书的,记得多打赏些。”
宋才立刻会意,瞧着他难得心情好这才开口劝道:
“是,我回头吩咐下去,定多打赏,督主,明日灯会第一天必然是热闹非凡,而且我听说这一次的灯会与往年都不同,您不去凑凑热闹吗?”
每年年节的时候宋府都是冷冷清清的,宋离也一贯没什么心思过节,更不会去街市上凑热闹,他实在不愿这人一直这样沉寂着,哪怕出去看看也好啊。
“朕想着这几日举子们陆续进京,商户也到了一大批,这京中一定很是热闹,便想着出来去茶楼饭馆坐坐...”
那晚李崇的话再次响在耳边,小陛下应该是喜欢热闹的,又因为他病了没有在京中酒楼吃上饭,这么一想宋离坐起身来:
“备轿进宫。”
宋离这几日都未曾进宫,陛下已经大了,亲政在即,对于一些朝政的处理比他想象中处理的还要得体,他有意借着养病的功夫在府中,让内阁的拟旨只能呈送陛下。
他入宫的时候天色已经稍暗,到华清宫的时候便看到工部主事刚刚出来,给他见了个礼才走,小太监见他来忙进去通禀:
“陛下,宋督主求见。”
李崇正在看送过来的龙舟模型,听到这话忙抬头:
“快请。”
宋离一身白色貂氅,宫内不得坐轿,这一路走来带了一身寒气,一进门便见那明黄色的身影笑着从内室走了出来,他怕他身上太凉引他着了寒,向后退了一步:
“陛下,别着了寒。”
“朕哪有你身子那么娇弱,刚才还想你好些没有,正好你今日进宫,晚膳用了吗?”
李崇都三天没看到这人了,他也不好天天出宫,现在见这人进宫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种看到宋离心情就好的心态连他自己都有些无奈,怎么和青春期的小男孩儿似的?不过他也没有抑制这种心情,喜欢就是喜欢,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顺手亲自给宋离除了外面的貂裘,张冲眼观鼻鼻观心,立刻有眼力见儿地给宋离上了热茶,心里暗道还得是自己,跟对了主子。
“还没,陛下可用了?”
“朕也还没用,正好一块儿,这几日天天见那些个老头真是闷啊。”
这几天他主要是盯着工部那边的工期,然后便是和阎安庭理了理北郊的人手,最重要的是他亲自定了那些建造龙舟的工人的工钱标准,工钱没有由礼部发放,而是全部交由阎安庭按人头发放。
他不能忙活了半天最后好处没落到难民的手里。
“你来,你看,这是工部刚刚送过来的龙舟模型,那些龙舟做的很快,预计再有五天便能上色了。”
宋离走到御案边仔细端详着那几个模型,大小一致,只是龙头的形状各异,想来上色的时候也是有所区分的:
“这工期倒是很快,照这样算,年节的时候龙舟便能上冰了。”
放粮的事情顺利,龙舟也快造出来了,宋离又进宫来,李崇的心情很好:
“是啊,赛龙舟朕一定要去看。”
宋离听着他的话面上的神色柔和了一些,看来他确实是喜欢热闹的。
两人一同坐下,吃饭吃的次数多了,李崇也清楚了一些宋离的口味儿,这人比他口味儿要清淡不少:
“这个汤和那几个菜放督主面前。”
小太监立刻重新布菜,宋离的神色却忽然一暗,几年前,才十三岁的小皇帝也有一阵子很喜欢和他一块儿用膳,甚至也会将他喜欢的菜色放在他面前,而红蔓便下在了那些饭菜中。
李崇瞧他有些怔愣,抬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
“怎么了?不喜欢吗?”
宋离很快收敛了心事,眼前那双眼还含着笑意,那样真实,那双黑色的眼眸中甚至映着他的身影:
“没有,很喜欢,难为陛下记得。”
李崇有些饿了,立刻动了筷子,一边夹菜一边笑着开口:
“朕记性很好的,记几个你爱吃的菜还用难为?”
宋离轻轻出了一口气,将那有些遥远的记忆摒弃掉,也随着他夹了菜,不得不说,自从有了小厨房之后这菜色确实比之前精致了一些。
“哦,对了,今日你进宫是有什么事儿吗?”
李崇抬头问道,宋离抬眼,比之初见眼中温润了不少:
“确实有事,明日臣想请陛下一同出宫看花灯。”
这话一落,李崇筷子上夹的肘花都掉了下去,他没听错吧,宋离这么晚进宫就是为了约他明天一同看花灯?所以,有没有可能这人对他也有些那啥的心思呢?一想到这里李崇的心都有些怒放。
宋离眼见着李崇的目光都亮了起来,到底是还未及弱冠,总是喜欢外面热闹的街市的:
“上次陛下因为臣扫了雅兴,明日是灯会第一日,京中必然热闹非凡,臣定为陛下补上。”
原来他说的话他都记得,李崇的心情更上一层楼:
“好,按明日朕可就听督主安排了,要热闹,要精彩,要不俗。”
他顺杆往上爬地开始提要求,宋离眉眼带笑地一一应下,既然带了他出去,总要让他玩的尽兴。
“好,都听陛下的。”
这一晚饭后李崇还拉着宋离聊了好一会儿才放人出宫,走的时候还不忘问:
“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去?”
“明日申时臣来接陛下。”
申时,下午三点?嗯,这个时间好,出去还能转一转才吃晚饭,吃完饭逛灯会。
“好,那朕等你来接。”
这一晚李崇躺在床上嘴角就没有下去过,躺在龙床上他不禁往下想,虽然他不是一个弯的,但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是个男人这件事儿他已经能很好的接受了。
而且宋离对他多少也是有些心思的吧?不然他怎么对他说的话记得那么清楚?怎么病一好就来约他出去看花灯?
一个皇帝一个太监,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离奇的组合,历史上例子还是有不少的,而且他记得就这大梁那位大名鼎鼎的正德帝一辈子没立后,朝野皆知他心仪之人乃是他的老师,甚至史书都记载了这一段不.伦.之恋,纵使这一点被人诟病,却依旧不能掩盖正德帝的功绩。
在古代这礼仪森严的地方,相比于和自己的老师在一起,和太监在一起也不是特别炸裂了。
他已经到了这个朝代,他愿意融入历史的长河,他愿意尽他一个皇帝应尽的职责,愿意为天下,为百姓做一切他能做到的事,他只要一个喜欢的人,总不算过分吧?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划过,李崇这一晚睡的非常踏实,但是第二天便没有那么好熬了,因为他醒的太早了,以至于一上午变得分外漫长,屁股就像是长了钉子一样,根本就坐不住凳子。
张冲看着他频频问时辰的模样就知道陛下是等不及想要出宫了,心底有些发笑。
用过午膳之后李崇罕见地睡了午觉,因为睡了时间就过的快了,不过中午吃太饱,这一觉还真的睡的挺沉,以至于宋离到了华清宫他还没醒。
“督主,陛下盼了一上午,午后说是睡了时辰过的快,这还没醒呢。”
宋离走到了榻前看着睡的脸上红扑扑的人心软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宋离:上一次下毒也是这样将他爱吃的放在他面前
李崇:朕说的话他都记得,他病一好就约朕看花灯=他喜欢朕
主打一个驴头不对马嘴
ps:安利一下这本的前传《外科医生的王府生存指南》,好磕哦(●°u°●) 」
第35章 督主失明
宋离忍住了抬手戳一下那睡的红扑扑的陛下的脸,只是安静地坐在了床边的绣墩上,轻声开口:
“陛下,还想不想看灯会了?”
低缓的声线却轻易叫醒了床上睡着的人,李崇一睁眼便对上了那个睡前一直在脑海里转悠的脸。
谁能理解睁眼被美颜暴击,还是自己最爱的那一款美颜暴击的心情?何况这美颜的神色还非常温和,眉眼带笑,他几乎是瞬间爬了起来:
“你来了?什么时辰了?”
宋离看出了他迫不及待出宫的心情,倒是连自己都多出了两分期待来:
“刚刚申时,不晚。”
李崇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便装,一身赤提色锦服,袖口团文繁复,腰间坠了一块儿白玉雕琢的镂空玉佩,乍一看便像是谁家受宠矜持的小公子一样。
因着是带李崇出去,宋离并没有用他常用的那辆京城中几乎无人不知的黑檀木轿辇,而是换了两顶并不招摇的深蓝轿子,身边的护卫并不算太多,但是暗卫却散了不少,从皇宫的角门出来宋离便换了对李崇的称呼:
“公子这边请。”
李崇看了一眼这一前一后两个轿子,住了脚步,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我和你一辆吧,好多地方我都不认得,正好你能给我介绍一下。”
很合理的说话宋离自然也不会拒绝,亲自推开了前面那轿子的门:
“公子请吧。”
这马车有些高不过李崇两步便窜了上去,一旁的侍者躬身,宋离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臂接力,一抬头便看到了轿厢中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还有些调皮似的对他招了招,宋离顿了一下还是拉住了那只手。
李崇握着那人的手将人拉了上来,只是那只手上传来的冰凉的触感让他有些皱眉:
“手怎么这么凉?汤婆子这上面有吗?”
宋离从一旁的抽屉中拿出了一个下人备好的汤婆子:
“去将后面那车上的汤婆子给陛下拿来。”
很快另一个被锦缎包裹好的汤婆子被送到了李崇的手上,其实这马车一点儿也不冷,里面有一层类似暖气的东西,又不用担心一氧化碳中毒,确实是有些设计感的。
不过这也改变不了这马车空间比较小的事实,小到两人的手臂都能挨在一处,李崇内心竟然升起一股就这样下去,不要停的错觉。
这暖融却狭小的空间让他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直到马场渐渐汇上主路,热闹街市的声音在打破了这温馨寂静的车内氛围。
李崇忍不住掀开了轿帘向外看去,此刻夜色已经弥漫了下来,不过这条街上却半点儿不显漆黑,周围做生意的门前都点着一串串的灯笼,街上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倒是有几分繁华闹市,灯火通明的景象,他正看的入神便听身边便传来了一个轻缓的声音:
“这条街叫青雀街,和隔壁的朱雀街相邻,朱雀街上多是些大的酒楼,茶馆,这条街上小吃,杂耍,卖些小物件儿的更多些。”
走到这里人潮已经明显见多,今日他们坐的不过是普通的车架,并不如宋离每次出行时那样人人避让,所以马车的速度也下来了不少,李崇只看着这街边的小摊一个个都是红红火火,很多东西他都没见过,不由得转头问:
“我们一会儿吃饭的地方离这里远吗?”
“不远,我们晚上去的揽月阁就在前面一个街巷左转的朱雀街上。”
“那我们下去走走吧,走过去好了。”
宋离看着他这一副心都飞到窗外的模样并未扫兴:
“也好。”
他曲起手指瞧了瞧轿门:
“靠边停车。”
转而面向李崇,他取过用兔毛做的帷帽给他戴好,又将貂氅上带的帽兜盖住帽子,少年天子的脸被围在一堆的毛绒绒里,瞧着分外可爱,他又将一个袖套拿过来:
“陛下覆在手外面,这晚上格外冷,不能着了凉。”
李崇乖巧地坐在他身边任他施为,甚至能闻到那人动作间带上的那股独有的檀木混着药味儿的清香,帽子被扣上脑袋的时候,他甚至舒服的像是有一小股电流划过身体一样。
他投桃报李,也帮宋离整理了一下他的帽兜,没有注意到他的手触及他耳际的时候那人微微僵硬了一下的身体。
两人下了车,街市的繁华骤然印入眼底,身边就是个混沌摊,那锅里冒着热腾腾的白气,隔壁是一家面馆,屋内有桌子,屋外也有摊位,今日灯会此刻接近饭点儿本就人多,两家店小二是放开了嗓子吆喝着,大有亮一亮谁的嗓子好的架势。
这里吃饭的环境自然是比不上隔壁朱雀街那些叫得上名字的酒楼,吃饭的人也少有达官显贵,宋离怕李崇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便走到了他的左边,帮他挡住了两边小店进进出出的人。
算起来别说是到了这里,就是在现代的时候李崇也少有这样逛街的时候,耳边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震天,这种体验确实也还不错,尤其是宋离此刻就走在他的身边。
“糖葫芦,糖葫芦,三文一串,五文两串。”
一个身材矮冬瓜一样的小商贩扛着一扎糖葫芦走街串巷的喊,李崇的注意力被那红彤彤的糖葫芦勾去了一些,原来古代卖糖葫芦真的是这样扛着的,电视剧里没骗人,宋离看到了他黏上去的目光,叫住了身边的小商贩:
“来两串。”
“好嘞,爷自己选,包甜。”
宋离轻笑转头:
“公子选吧。”
李崇挑了两个看着个大又饱满的,抬手递给了宋离一个,就见那人一手接过糖葫芦,一手从腰间摸出了五个铜板递给了小商贩,一种奇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这是宋离买给他吃的。
他看着他们手里拿着的两串糖葫芦,瞬间有些理解从前为什么朋友圈中总有些人喜欢晒两根糖葫芦,两杯奶茶,两张电影票了,现在要是有个手机他也必须要记录一下。
“你的府上离这里有多远啊?”
李崇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问,宋离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往前两个街口右转,再一个街口就到了,并不远。”
“这条街真是热闹,你平常会来逛吗?”
宋离的思绪微微飘远了一些,这地方他自然是很少来逛的,不过最初来京城那一年,他还是一个小太监的时候,倒是经常这条街上吃些便宜的面食。
李崇没有听到声音转头看他,就见那人的面上的神色有些悠远,他索性直接扭了一下身子撞了他一下:
“有心事啊,说说呗,我听着。”
宋离回身入眼便是一双很清亮又认真的眼眸:
“这几年很少来了,早些年会在这条街上吃点儿面条。”
不光吃小吃,这条街再往后两个巷口的地方,挨着皇城一个专门让太监通行的角门,那里连着一个偏僻的巷口,巷子中有一家专门给太监洗澡的澡堂,因为有些阉割恢复的并不好的太监会有些不同程度的漏尿,身上总是难掩一股尿骚味儿。
所以旁人骂他们的时候总是骂臭太监,骚太监,那个巷子就因为有这样一个澡堂,那一个巷口都没有一户人家冲那侧开门,来往的人只要路过都难掩一脸鄙夷。
破落的屋子,已经快腐朽的浴桶,连一片遮挡的帘子都没有:
“你们看那个新来的,细皮嫩肉的,过来,让爷瞧瞧。”
“过来让爷摸摸。”
“叫两声听听。”
水气弥漫的屋子,每一张面孔都带着无法掩盖的恶意,身体的残缺带来了心理的扭曲,他们日日活在宫闱的最底层,他们需要从弱小的同类身上获取满足感,哪怕用异常卑劣和恶心的方式。
李崇做了多年审计,最擅长提炼每一句话的背景和含义,以宋离今时今日的地位他必然不会也没时间到这里来吃面,他说的早些年,应该是他刚进宫的时候吧?他忽然想到了那天宋离在噩梦中叫的两声“娘”。
他不知道宋离的背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进宫,但他知道那绝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记忆,他不愿勾起他对过去的回忆,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再一次用穿的像是熊一样的身体撞了他一下,带偏了话题:
“你看前面是吹糖人吗?给我买一个呗。”
宋离看向了他指的方向是个很火的小摊位,多是一些小孩儿围在那里,李崇自幼很少出宫,对这个好奇倒也正常:
“是糖人,有很多样式,公子选一个。”
“只要十文钱,可以亲自吹的糖人哦,喜欢的客官来这边选图案。”
孩子多的地方就是挤,不过这对经历过早高峰1号线的李崇来说都是小场面,他大口吃掉了最后一个山楂球,拉着宋离的袖子便带着他杀出了一条血路,宋离怕他伤着,手护在了他身后,眨眼间两人就挤到了前面。
李崇看了看那一圈那琳琅满目几十个图案,最后指了指一只很灵巧的狐狸:
“老板,来个狐狸。”
宋离在他身边掏出了铜板:
“好嘞,客官您稍等。”
很快一个连着竹管吹口的狐狸便做好了:
“客官您吹还是小的给您吹。”
李崇直接伸手:
“我来。”
他接过了狐狸,嘴含住了那个吸管,使劲儿一口气,没起来...那小老儿在边上:
“客官得使劲儿,深吸一口气。”
李崇气沉丹田,蓄了蓄力,一鼓作气,一边吹一边心里骂这小皇帝身体的肺活量真完蛋,好在这一次小狐狸被吹起来了一些。
宋离只瞧着他的腮帮都鼓圆了,像是个偷吃的小松鼠,眼睛因为用力都有些发红,终于在李崇眼泪下来之前,狐狸被吹起来了。
他感觉都快吹缺氧了,他低头看了看很圆润的小狐狸,抬手便递到了宋离的面前:
“送给你,你瞧这狐狸多圆润,你太瘦了,要多吃些。”
李崇的眼睛里含了一圈的生理眼泪,唇角却都是笑意,宋离看着这被小皇帝亲自吹起来的狐狸,他的眼底有些笑意:
“觉得我像狐狸?”
李崇拉着的他一只手臂从人群中退出来,晃了晃他手里那根糖狐狸:
“像一只大狐狸,不过我喜欢。”
这人可真算是朝堂中他最难猜透的人了,走一步看三步,处处是套路,名副其实的一只老狐狸。
喜欢?宋离还真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评价,大狐狸,真是这么多年听到最可爱的称呼了,李崇笑眯眯地凑过去:
“喜欢吗?”
“喜欢,很可爱。”
“你看,我都送了你两样东西了,糖葫芦,小狐狸,今日是灯会,你送我什么啊?”
宋离有些失笑,若是他没记错这两样东西都是他花的铜板吧?如何就成了他送他的?不过对着那一双清亮双眸他也讲不出什么道理:
“公子想要什么?”
李崇富有四海,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不过哄哄小陛下也好。
“真是没诚意,你听没听说过,你若是真的想送别人东西,不能问你喜不喜欢?你要不要?你买来送去就完了。”
这还是他们同事教他的如何追人的第一步,很显然宋督主没有受过这样的情场再教育,对这说辞先是愣了一下,片刻后也表示理解。
“现在听说过了。”
李崇并不纠结他送不送他东西,瞧着他好像从刚才那阵情绪中走出来也就不再多言。
前面就是通向在朱雀街的巷口,这里是一段主街,人是越走越多,李崇不禁拉住了宋离的衣袖,宋离也尽量让李崇走在他的偏前方,在他的视线之内。
前面迎面过来一个耍猴戏的杂耍班子,人群一窝蜂地涌了过去,李崇拉着宋离衣袖的手被人冲散,侍卫忙围着李崇保护起来。
宋离瞬间被人群涌挤着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他正待转身,肩膀却忽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连着身子向一旁趔踞,眼前忽然黑了一片,他尽力稳住身形,和每次一样闭上眼睛缓了一下,但是再睁开的时候却不似每一次睁眼之后渐渐清晰,而是依旧漆黑一片。
身子不停被身边的人群推搡,眼前的黑暗让他甚至辨不明方向,他的心猛然一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和不安席卷全身,但是他叫不出声来,甚至不知道一个人该往哪里去,只能徒劳闭眼睁眼企图恢复视觉。
而李崇几乎是在手被冲散的一瞬间便转过了头,他眼看着那个消瘦的身影被挤着离他远去,连他身边的侍卫都没能跟住,他顾不上别的,使出了刚毕业那年挤地铁一号线的劲头逆着人流挤了过去。
那是见空就插,有缝就钻,披荆斩棘,帽兜滑落了,帽子也被挤掉了:
“宋宋,宋宋,我在这儿。”
他看着那人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便抬起手大声喊,不过他也顾忌直廷司和宋离在京城中名声不好,怕叫出宋离的名字有人趁乱报复什么的,所以临时编了这么一个四不像的称呼。
宋离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冲声音的方向回头,眼前开始渐渐有了光亮和模糊的人影,直到他的衣袖被一把拽住,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哎呦,可挤死我了,这人也太多了,走走,咱们靠边。”
李崇手环着他的腰,带着人走到了街边人流少的地方,宋离跟着他的脚步,方才的恐慌随着身边紧贴着的温度而渐渐消散,眼前的景物也终于缓缓清晰。
李崇拉着他在街边站定这才松了一口气,宋离看他头上的帽子也没了,满头的汗,心里忽然涌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现在都记得刚才黑暗中的那个声音,急切,期待,隔着人群他没有想到第一个到他身边的会是李崇:
“不行,不能扯袖子,扯袖子太容易走散了,还有多远?我拉着你的手腕可以吧?”
下一刻宋离便感觉到了手腕上传来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力道,动作快过脑子地反手扣住了他的手,两只手交握,李崇脑子里的剧场再次被触发,宋离主动拉了他的手?
“很快,转过这个街角便到吃饭的地方了。”
宋离一边开口一边用另一只手帮李崇戴上了后面的帽兜。
他们一路走路边还算没那么拥挤的地方,在转过了这个异常拥挤的巷子到了朱雀街,揽月阁就在街口。
揽月阁不愧是这京城三大名楼之一,哪怕外面人流都快挤成了粽子,这里面也是预约制,丝毫不显拥挤,宋离到了立刻有掌柜的引着去了二楼位置最好的雅间。
李崇挤得一脑门子汗,直接靠在了椅背上:
“你来点吧,先给我上一杯凉茶。”
“才出了汗还是不要用凉茶,这家的杏花露不错,尝尝?”
李崇很自然地点头:
“那听你的吧。”
“炒兔,羊蹄笋,清蒸糟鱼,吊炉烤鸭,烤炙虾,酿瓜,玉露糕。”
李崇走到这里早就饿了,光听着这菜名都要把持不住了。
宋离合上菜单递给了店家,那掌柜的知道宋离的身份,忙不迭地去做了。
刚才那阵眩晕和黑暗总算是过去了,宋离按了按额角,李崇看到他的动作探身开口:
“是不是累了?没想到这一段儿这么不好走。”
他本想着没多远,便走着过来,没想到这热闹的超乎了他的想象,这人的身子也是刚刚好一些,估计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折腾,宋离不想扫他的兴,轻弯唇角开口:
“没有,只是确实好久不曾这样在人群中挤了,倒是公子挺让人刮目相看。”
“那是,不就是挤一挤嘛,挺有意思的,本还想着这京中经过这一次雪灾灯会要冷清呢,没想到是我多虑了。”
宋离为他续上水:
“是前几日开仓放粮给了这些百姓底气,这几日京城除了那些心中没底的粮商,都是欢腾之色,这灯会自然热闹。”
菜上的很快,宋离用小刀帮他一点儿点儿分着羊蹄肉,净了手帮他剥了虾,李崇推了推他的手臂:
“别光顾着我,你自己也吃,那么瘦,刚才都被挤跑了。”
宋离不禁失笑,在李崇眼里自己确实是被人群挤跑了:
“嗯,还要多谢公子及时把我找回来了。”
李崇一边拿着一个烤鸭腿啃一边不断地嘱咐:
“那当然,一会儿出去我一定抓紧你,没事儿的,再走散了你别慌,你就尽量在原地等,我一定回去找你。”
这是从小去各种人多的场合他妈必定嘱咐他的一句话,要是走散了别乱跑,站在原地等,或者求助穿制服的警察叔叔,这里没有警察叔叔,所以他只能让宋离在原地等。
宋离剥虾的动作都顿了一下,一定回去找他,那么肯定的语气,理所应当的态度,坚定不被放弃的声音让他心底涌上一股热流:
“好,若是走散了,我就在原地等公子。”
李崇对他这样乖巧的态度十分的满意,又从他手上接过一个剥好的虾吃了。
酒足饭饱李崇好像一张煎饼一样摊在椅子上,逗笑了宋离,笑着嗔道:
“怎么出来便没了坐样?”
李崇支着脑袋看他,浑身的姿态十分的放松:
“人生得意须尽欢,怎么舒服怎么来,这里没有那些大胡子老头,没有虎视眈眈的内阁,也没有等着解决生计的灾民,吃饱了随便躺,真是舒服,我们就放纵一晚,什么都不想,忘记所有的烦恼,这一晚想干嘛干嘛,怎么样?”
他其实能看出来宋离好像一直有事儿压在心头,总是有一根线紧紧绷着他的神经,他希望有这么一个机会能让他松弛下来,哪怕歇一歇也好。
摊在椅子上的李崇手指头都懒得翘起来,慵懒的声音带着几分通透,这样的洒脱又清醒让宋离都忍不住对他说的话生出一股向往,就一晚,什么都不想,忘记所有的烦恼,责任,筹谋:
“好,既然放纵一晚怎么能没有酒?公子还喝的下吗?”
李崇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摸了摸肚子笑道:
“陪你喝还是能空出几两的地方的。”
喝酒好啊,很多事儿都是酒后才好办嘛。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记得之前的红蔓会有失明的症状吧
太监还是比较凄惨的,这种只噶了蛋蛋的还好一点儿,清朝的太监全噶了,尿尿都要用手帕引流,很悲惨,时代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