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峋说:“我感觉他的生活蛮拮据的,写小说应该赚不到几个钱,我想资助他0.5比特币。”
朋友的酒瞬间醒了:“你他妈有病吧?你这破咖啡店开了三个月,赚到0.5比特币了吗?你就算钱多,也没必要现在就找遗产继承人吧?不如我去你家磕头认爹,你有多少钱都给我吧。”
韩峋退而求其次:“那我给他0.25比特币?”
朋友催促他:“0.01都不行!你直接说第三个选项吧。”
韩峋停了停:“没有第三个选项了。”
朋友气笑了:“就俩选项,这算哪门子选择题。不如我也给你出一道选择题。提问:韩峋突然要送自己咖啡店的客人礼物,他生了什么病?a选项,韩峋在发疯。b选项,韩峋在发癫。c选项,韩峋在发春。d选项,以上皆是。”
韩峋:“……答案是e,以上皆不是。”
“回答错误。”朋友不耐烦地说,“我要挂电话了,我喝多了,再听你多说一句话我都要吐了。”
朋友当机立断挂掉了电话,韩峋场外求助失败,只能心事重重地睡了。
第二日,韩峋依旧没想好要送陈咚什么礼物,眼看时钟滴滴答答往后走,走过了十点,十一点,十二点,走过了午饭时间,走到了两点——这是每日陈咚固定出现的时间。
韩峋有些愧疚地想,看来自己要食言了。
待陈咚来后,他会认真和陈咚道歉,让他宽限自己几天,好为他准备一个合适的小礼物。
时钟继续走啊走,走过了三点,四点,五点。
走到了七点,八点,九点。
一直走到了咖啡店闭店的时间。
——但是,陈咚始终没有出现。
韩峋恍然。这是陈咚几个月来第一次爽约。
虽然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明天见”的约定,虽然咖啡店的客人来来去去每日都不固定。
但韩峋还是觉得遗憾。
这时的陈咚脑子里根本没有什么冰美式,长腿咖啡哥,礼物之约……blabla的东西,他现在满脑子就一件事!
他的兔兔!他的兔兔!他的兔兔屁股流血了!!!
陈咚是早上给兔兔铲屎时,发现粪便里带着血色,刚开始他以为是兔兔吃坏了肚子拉血,吓得他立刻抱着兔子直奔宠物店。
在宠物店里,他收获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
第一个坏消息:他的兔兔不是菊花便血,而是子-宫蓄脓,需要尽快做绝育手术。
第二个坏消息:兔子属于异宠,是双-子-宫结构,一般的宠物医院做不了手术,为求稳妥,只能去西边的农大附属动物医院。
农大附属动物医院——这是全京城最权威、也是最贵的动物医院。
陈咚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钱不钱的了,抱着兔兔打车横穿京城,直奔农大医院。
即使是工作日,农大医院也是人满为患,异宠科室外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应有尽有,陈咚抱着自己屁股流血的兔子,混在一群蜥蜴、鹦鹉、乌龟、松鼠之间,心急的都要烧起来了。
幸运的是,陈咚遇到了一位叫小姜的热心研二实习生,帮他在院长那里加了个号,顺利让兔兔看上了专家医生,并且安排了第二天一早的加急手术。
“小姜同学,谢谢你,你真是人帅心善。”陈咚真心实意地说,“以你的颜值,不当爱豆真是浪费了。”
小姜倒也不谦虚:“这位家长,以我的智商,只当爱豆才是浪费了啊。”
给动物看病可比给人看病贵多了。毕竟人有保险,兔子没有。
陈咚之前阑尾炎进医院动手术,前后才花了几千块钱。可是给兔兔看病的专家号、加急手术、术前住院、术后疗养,加在一起却组成了一个让陈咚瞠目结舌的数字。
陈咚前不久刚交了未来半年的房租,又给过生日的老妈换了一台遥遥领先的手机,他本就不充盈的存款,在这一通折腾下来,顿时见了底。
等到陈咚把痊愈的兔子带回家,他全身上下已经摸不出几个钢镚了。
叶星友知道他的窘迫,主动表示可以先借他两万块钱应急。
“算了。”陈咚垂头丧气地说,“借钱什么时候是个头儿?重点还是得赚钱。”
陈咚虽然一直有在写稿,但他毕竟不是神笔马良,字落地就能变成钱。他的每一篇小说,写完后都要交到编辑手里,先审再改,等到能上稿收到稿费,估计他和他的兔子都要咽气了!
为了赶快赚钱,他托朋友介绍了几个写软文的活儿,没什么技术含量,只需要脸皮够厚。
他打开文档,咣咣就写。
上一篇文的人设是家庭主妇,给大家推荐他的高中儿子最爱喝的营养奶粉;下一篇文的人设就成了三十岁职场精英,分享精致生活必不可少的车载香薰;有必要的话,他还能成为六十岁退休老人,最近腿脚不好需要吃钙片。
这种活儿陈咚老师以前不屑一顾,总觉得脏了自己的笔……呃,脏了自己的电脑键盘。
但现在他不一样了!
现在的陈咚老师熟练运用【ok】【好哒】【谢谢甲方爸爸】的表情包,成为了一个无情的码字机器,一个四处播种的插秧机,一个到处甩籽的公海马。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陈咚足不出户,一边照顾手术后的兔兔,一边拼命甩籽。
经过日夜不停的奋战,他的存款终于从“微量”变成了“少量”,他也能够稍微松口气了。
“呼……”
他从电脑前抬起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的电脑桌不知不觉成为了一片战场,各种方便面盒子、外卖盒子堆成小山,脚下连绵堆放着写满了字的草稿纸,而他的兔兔就在一片狼藉的垃圾场里安心睡觉。
刚做完手术的小家伙,身上还穿着术后愈合衣,原本粉色的愈合衣已经蹭上了一层灰。它团成一团,在苜蓿草垫成的小窝里睡觉,呼吸间身体慢慢起伏,像是一团塞满了奶油的麻薯。
陈咚咽了口口水,他突然想吃奶油麻薯了——辛苦了这么久,他当然要好好犒劳自己一下!
想到就做,他立刻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在这个过程中,他的颈椎和腰椎都发出大声抗议),草草打扫战场,然后拎着两大袋垃圾下楼。
陈咚十来天没见阳光,一下楼,先打了个大喷嚏,这段时间气温骤降,他又懒得回去加衣服,只能把拉链拉到最上面,双手插兜,闷头就往小吃街走。
他所住的小区地理位置不错,很有生活气息,小吃街就在居民楼附近。
陈咚想着要好好犒劳自己一顿,几乎从街头吃到巷尾,炸串麻辣烫雪媚娘大麻花,甜的咸的一股脑往肚子里招呼,吃不下的就兜着走,十根手指挂了十二个袋。
不过干的吃多了,有点噎——陈咚锤锤胸口,目光挪向了巷尾新开的连锁咖啡店。
蓝色鹿头咖啡店里,人头攒动,排队排出了二里地。员工们一个个忙成陀螺,门口贴的海报写着招工海报,一个月四千五,还包三险。
陈咚想了想,迈步走进了蓝色鹿头咖啡店。
半小时后,他拿着一杯咖啡溜达了出来。
他站在台阶上,打开盖子吸溜了一口,今天天冷大降温,他特地要了杯热的。
氤氲的热气蒙在了他的眼镜上,让他的视线一片模糊。
他手里都是东西,根本没办法腾出手擦眼镜。
就在此时,有位站在旁边的好心人替他摘下眼镜,擦干净,又体贴地帮他重新戴回了鼻梁上。
——温柔得有些过界。
咱俩关系太暧昧了啊,大兄弟。
陈咚的世界重回清晰,他也顾不得多想,抬头看向那位好心人,十分真挚地说:“大兄弟,谢谢了哈……”
一个哈字没说完,陈咚突然变调发出一声尖锐爆鸣!!
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韩峋!
韩峋的目光落在他手里那杯特价9.9元的蓝色鹿头咖啡上,表情无波无澜,没有生气,更谈不上欣喜。
“好久不见。”韩峋语气还是如同曾经,“这家咖啡好喝吗?”
“……”陈咚咽了口口水,镇定作答,“还行,你想尝尝吗?”
韩峋:“?”
陈咚:“帮我拿一下咖啡。”
韩峋从他手里接过了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连锁店出品,虽然便宜,但用量十足,满满一杯,稍不注意就会撒出来烫到手。
“韩峋,这咖啡可烫了,你拿稳了啊。”
“嗯。”
“那我撒手了?”
“嗯。”
下一秒,陈咚转身就跑,宛如一只脱缰的兔子,嗖的一下就窜没影了。
端着滚烫咖啡根本追不上兔子的韩峋:“……………………………………?”
“——你就这么跑了?”
刚下班的叶星友坐在饭桌旁,左手伸到桌子下,猛掐自己大腿,才强迫自己不要笑出声。
今天的晚饭又是陈咚做的。他时间比叶星友自由得多,不仅负责做饭,还负责收拾卫生。作为交换,叶星友负责出日常买菜的钱。
每天晚饭时间,他俩都会边吃东西,边聊聊彼此的生活。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的聊天重点总是集中在“咖啡哥”身上。
叶星友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跑啊?你这么久没见到咖啡哥,难不成他突然长出獠牙?”
陈咚见叶星友的碗空了,一边起身给叶星友添饭,一边忧愁地说:“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跑。我因为兔兔的事情,忙得直到今天才能出门。我真的真的真的只是随便去蓝色鹿头买一杯咖啡,哪想到居然被他抓到了!”
叶星友想:这个“抓”字,着实用得精妙。
抓兔子,抓小辫子,抓奸……都是“抓”。
叶星友边夹菜边安慰他:“你就是脑补太多了。他一个破咖啡店的小员工,管天管地还能管你去别的咖啡店买咖啡?估计他就是想和你打个招呼而已,你倒是先心虚了。”
“星星,我要批评你了——职业不分高低贵贱,你怎么能说韩峋是破咖啡店的小员工呢?”陈咚纠正他,“他可是他们店的业务骨干!”
叶星友:“对。全店就他一个人,他不骨干,店就关门了。”
其实叶星友对这家店还挺好奇的。虽然他们这里不是最市中心的位置,但一线城市的房价不低,装修、买设备什么的都很花钱。那家莫名其妙的咖啡店到底靠什么活下来的,靠陈咚每天点一杯十五块的特价冰美式吗?
陈咚依旧陷入到自己的愁绪里,闷闷不乐:“真奇怪,韩峋今天不上班吗?为什么偏偏今天去小吃街……哎呀,不会是他们咖啡店生意太差,老板干不下去,关门倒闭把他辞退了吧!”
叶星友:“…………”
“不行。”陈咚越想越心慌,他把筷子一撂,郑重其事地说,“我明天必须去咖啡店看看,要是真倒闭了,我以后去哪里喝咖啡啊!”
叶星友猛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口饭,才塞住自己没出口的话——你可以去蓝色鹿头喝啊。
没了蓝色鹿头,还有绿色人鱼、红色枫叶、白色雪人。
一线城市,最不缺的就是咖啡店。
可是那些咖啡店里,没有满地乱爬的小学生,没有跳交际舞的老太太,也没有腿长又亲切的“咖啡哥”。
叶星友十分怀疑,咖啡哥的咖啡里是不是下了什么致幻蘑菇,所以才让他的发小陈咚同志化身马里奥,总是想去采蘑菇。
时隔十天,陈咚终于重新走向了那家无名咖啡店。
这一路上,他心里七上八下,偏偏又要装作沉稳淡定的模样,实在是太考验他的演技了。
可惜他的演技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谁能告诉他,明明现在是营业时间,为什么咖啡店却大门紧闭啊!!就连平日经常在咖啡店门口聚会的夕阳红交际舞团都不见了踪影。
昨夜关于“咖啡店关门大吉”的猜测瞬间又涌向了脑海,陈咚再也维持不住他的人设,三步并作两步的窜上台阶。
店里黑漆漆的,户外又天光大亮,陈咚不得不趴在玻璃门上,双手遮荫,姿势鬼祟地往里张望。
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好像……好像有团高高的将近一米九的黑影?
好像……好像那个黑影向玻璃门的方向走来了?
不等陈咚反应过来,那黑影就停驻在玻璃门前,抬手拉开了玻璃门。
玻璃门外还保持鬼祟模样的陈咚:“……”
玻璃门内一脸平静的韩峋:“……”
陈咚立刻站直:“中午好,”他的演技系统紧急启动,云淡风轻地开口,“店里怎么没开门?”
韩峋侧身让开进门的路:“这两天店里检修水电,暂停营业。”
正如他所说,咖啡店的大厅里凌乱地摆着一些设备,尚未安装的电线和水管一圈圈地盘绕起来,很弯,弯得像陈咚一样。
太好了——陈咚松了口气,韩峋没有失业。
店里没营业,背着电脑包的陈咚顿时无所适从起来。他明明该转身离开的,却稀里糊涂地跟着韩峋一起走进了咖啡店。
韩峋说:“现在是午休时间,水电师傅们都去吃饭了,所以暂时只有我一个人。抱歉不能帮你做咖啡了。”
“没事没事。”陈咚摆摆手,“我本来也不是为了喝咖啡来的。”
“也对。”韩峋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看他,眼神里满是揶揄,“蓝色鹿头也挺好喝的。”
陈咚:“……”
见他不搭腔,韩峋有些意外,重复了一遍:“蓝色鹿头真的挺好喝的。”
陈咚:“…………”
陈咚尴尬地说:“对不起,我昨天把蓝色鹿头塞给你,是因为,是因为……”
他“因为”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正着急呢,韩峋忽然第三次说:“蓝色鹿头确实挺好喝的。”
一边说着,韩峋一边伸手指向了点餐台。
陈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点餐台上赫然立着一杯插着吸管的蓝色鹿头,旁边的垃圾箱里还有两杯喝完的绿色人鱼和红色枫叶。
陈咚:“………………?”
韩峋照旧语气温和:“我昨天去蓝色鹿头买咖啡,恰好遇到了你,本来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推荐,哪想到你跑的这么快,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突然想起厨房还开着火。”陈咚随口扯了个理由。他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喝自己店里的咖啡呢,为什么要买蓝色鹿头?”
“因为它只要9.9啊。”韩峋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就像太阳注定从东边升起,就像天冷肯定要加衣。“该省省,该花花。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话说若是让韩峋的好友听到了,一定会奚落他——对,你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你的钱是天上掉的,地里长的,树上结的,你能开一千万的咖啡店,买9.9的咖啡,却要送人0.5比特币……真是无-产阶-级的叛徒,资-产阶-级的败类,不如赐名双面不粘锅,从此逐出京城,挖你的比特币去吧。
当然,陈咚并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韩峋身家多少,他几乎瞬间就接受了韩峋给出的理由。
既然奢侈品店的员工买不起自己卖的包包,那咖啡店的咖啡师舍不得喝自己店的咖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嘛!
陈咚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说起来,你们老板给你开多少钱啊,我看你们店里没什么生意,但老板却很豪气的样子,应该不会扣着工资不发吧?我不是故意打听你的工资啊,但我昨天去蓝色鹿头,看到他们那边招工,四千五一个月,超时有加班费,还给上保险呢。”
可是韩峋却敏锐地抓住藏在他话里的另一个信息点——“你为什么会注意蓝色鹿头的招工广告?”
“……”陈咚卡壳了。
韩峋换了种问法:“而且,这一个多星期你去哪里了?你的作品完结了吗,不需要再写了吗?”
陈咚不知道该做何回答,手指攥住双肩包的背带,迟疑着。
——因为交了半年房租,给妈妈买了生日礼物,兔子又突然生病手术,所以他耗尽了存款,只能四处接些不入流的软文,加倍努力码字赚钱……明明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可以轻轻松松给出的理由,算不上丢脸、也称不上困难,但不知道为什么,陈咚却喉头梗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要怎么说呢?他总不能说,写作真是太难了,他偶尔想放弃去找个正经工作,奶茶店也行,面包房也好。但当他真的踏进连锁店,看到那一个个高高摞起等待灌装的纸杯时,他还是被吓到落荒而逃。
他要怎么说呢?他总不能说,他没有文人命却得了文人病,矫情又清高。
陈咚时常觉得,他的自尊心像是一团麻薯,平日里可以随便搓圆捏扁,添加各种馅料,变换各种形状,但是他站在暗恋自己的韩峋面前,麻薯忽然变得又韧又难嚼,死活不肯断开。
可能这就叫偶像包袱吧。
陈咚清了清嗓子,故作幽默:“没什么。你放心,我没有赌博的爸,残疾的妈,重病的妹妹,和破碎的家。”
韩峋听出了他的敷衍,顺着他的话说:“你要真有这些,那你以后来咖啡店写作,我免费请你喝咖啡,不收你钱。”
“我要真有那些,哪还有时间写作啊!”陈咚叹口气,“我直接洗洗屁股去夜总会吧。被霸道总裁睡一晚可比写文来钱快多了。”
韩峋不知要如何宽慰他,只能说:“……现实世界里没有霸道总裁,只有腰围和身高差不多的傻大款。”
陈咚:“说得像你见过似的。”
韩峋还真见过。还见过不少。
玩笑讲完,两人的关系好像又近了一步。
韩峋没再追问陈咚为什么失约,陈咚也不再解释自己捉襟见肘的经济情况。
只是在陈咚离开前,韩峋状似无意地提起:“对了,我们老板说,店太大,我一个人顾不过来,想再招一个员工。至于待遇……不会比蓝色鹿头差。”
陈咚震惊了:“你还说现实世界里没有霸道总裁,我看你们老板就挺霸道总裁的了!你们店虽然大,但是哪有什么生意啊,再招一个人做什么工作?难道你负责做咖啡,新员工负责在旁边给你鼓掌?”
“没什么生意还不好?”韩峋说,“没生意的时候,可以自己看看书,玩玩手机电脑,做做自己的事情,不会有人打扰。”
陈咚:“……我怎么觉得你在暗示我。”
韩峋:“我就是在暗示你。”
陈咚:“……那我考虑考虑。”
韩峋笑了:“别考虑了,像我们老板这样的傻大款,可不多了。”
今天陈咚和叶星友的晚餐时间,话题还是咖啡哥。
“你说我该去工作吗?”陈咚数着米粒吃饭,满脸忧愁地说,“难道我真的要脱下孔乙己的长衫,穿上咖啡店量身定做显得腿长腰细肩膀宽的工作制服?”
“……那么多冗余的形容词先收一收,你是去咖啡店打工,又不是去鸭店玩角色扮演。”
叶星友替他认真分析。
“最主要的是,你现在缺钱,需要一个朝九晚五按时发工资的工作,最好这个工作不太忙,可以不影响你摸鱼写作——所有的条件加在一起,咖啡店的工作简直为你量身定做的!你还在犹豫什么,立刻告诉咖啡哥,你接下这个offer了!”
“可是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陈咚难得智商上线,“那家咖啡店根本没生意,为什么需要两个员工?而且还开那么高的工资?老板不怕亏钱吗?”
叶星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陈咚同志,这是你的第一份全职正经工作,我能理解你对公司发展的各种担忧。作为你的发小、你的舍友、你的社畜前辈,接下来我要向你传达我最宝贵的工作经验——”
陈咚立刻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叶星友:“——永、远、不、要、替、老、板、操、心!你就是个打工仔,只要工资照开,公司塌了都和你无关。老板不问你为什么缺钱,你也不用问老板为什么缺人。记住,你和老板就是冰冷的金钱关系!”
陈咚慌张:“啊?这也太冰冷了吧……”
“拜托,共情资本家,就是打工人悲惨命运的开始!”叶星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借着陈咚之口,叶星友听韩峋说咖啡店的老板是个傻大款,又傻又有钱。但叶星友不觉得那位神秘老板是傻大款——这明明是慈善家,专门给失业青年送温暖。别人发善心是收养流浪猫狗,他发善心是收养流浪作家。
叶星友继续游说:“古代还有花魁风险投资穷书生呢,你们老板风险投资一个穷作家,也没什么问题。你要是真想报答你们老板,等你成名了,别忘了给你们老板立碑写传,让他的美名流芳百世。”
陈咚晕晕乎乎的,居然真被他说服了。
“可是,我只会喝咖啡,根本不会做咖啡啊……”
“那有什么关系?”叶星友很没道德底线地说,“店里不是还有咖啡哥吗?你嘴甜些,让他教你。”
陈咚:“嘴甜是怎么个嘴甜法?叫哥?”
“错。”叶星友夹起一块西红柿炖牛腩,一口咬下,口齿不清地说,“叫哥哥。”
三天后,陈咚办好了健康证明,就这样摇身一变,从咖啡店的客人变成了咖啡店的员工。
这个职位纯属“无中生有”,开店之前韩峋根本没打算雇佣其他人,所以连一身适合陈咚的工作制服都没有,只能暂时让陈咚穿自己的替换制服。
韩峋身材高大,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肩平且阔,胳臂上的肌肉能把衬衫撑得满满的,是天生的衣架子。
陈咚不算矮,但疏于锻炼,每天能举起的最重的东西就是笔记本电脑。
他比韩峋足足小了两号,细胳臂细腿,套上韩峋的工作服后,全身都在衣服里晃荡,只能勉强靠腰带把裤子扎紧。
陈咚把落地玻璃门当成镜子,原地转了一圈。
他很快意识到,原来咖啡店的制服,并不是谁穿上都显得腰细腿长肩膀宽,也有人穿上后宛如穿着枕套的家养小精灵。
陈咚不肯认命,努力在衣服里拔高自己,然后挺了挺不存在的胸肌,又挤了挤胳臂上不存在的肌肉,虚伪且嘴硬地说:“衣服不大,还挺合适的。”
韩峋打量着他,虚伪且心软地回答:“是挺合适的。”
——真是一个敢吹,一个敢捧。
上岗的第一天,韩峋带他熟悉了一下店里的环境。
其实也没什么可熟悉的,毕竟陈咚在这里码了三个月的字,地砖上每块花纹他都熟悉极了。
韩峋当时装修这家店时,没给设计师限制预算上限。
咖啡店整体风格是现在最流行的北欧性冷淡风,大理石地面配上流线型的一体岛台,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店内只有六张桌子,靠墙做了一整排书柜,整齐排列着一些适合小朋友读的书。店里的摆设、灯具、咖啡机都是进口的,陈咚悄悄在网上搜过价格,吓得他都要性冷淡了。
岛台后有一扇翻转的隐藏门,里面是员工休息室和仓库。陈咚这才知道这家店居然“别有洞天”,休息室里除了衣柜以外,还摆放着一张小床,可供员工小憩。
这员工福利真的太好了。
不过——陈咚悄悄瞄了一眼韩峋,心里敲起小鼓。
他可没忘记韩峋觊觎自己美貌这件事。这小房间把门一关,有床没窗,不是正适合上演某些网络文学不让写的剧情?
陈咚试探地问:“这休息室的隔音怎么样?”
韩峋如实回答:“隔音挺不错的。即使屋里放音乐,外面也不受影响。”
陈咚:“!!!”
糟了,那不是他叫破喉咙,外面都听不到了?
陈咚脑海中走马灯一样闪过某些会在互联网上被封禁的画面,顿时口干舌燥,心如擂鼓。
他磕磕绊绊地说:“这,这里好闷热,我先出去了。”
说着,他就绕过韩峋,打算溜出去。
然而就在他和韩峋擦肩而过的那一刻,男人忽然抬起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韩峋的手掌宽大,手指粗长,骨节分明,他只是虚虚扶住陈咚的肩膀,陈咚居然有一种无法挣脱的感觉。
韩峋:“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陈咚根本不敢回头。
韩峋的下一句话接踵而至——“你把衣服脱了吧。”
陈咚:“???”
陈咚:“!!!”
陈咚:“xwivz@s(#mwk!!!”
他才上岗十分钟啊,韩峋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就抑制不住他的邪恶本性了????
陈咚冷汗直冒,偏要故作硬气,眼神坚-定地像个无产阶级战士:“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来这里工作,是想凭借自己的双手劳动创造财富,不是为了走捷径的!”
“……?”韩峋迟疑了几秒,“说得很好,如果下次咖啡店评选优秀员工,我会给你投票的。”
虽然这家咖啡店有且只有两名员工,其中一名员工还是老板假扮的。
“谢谢你的投票,但我还是不会脱衣服的。”陈咚坚定地说。
“可是你不脱衣服的话,怎么洗呢?”韩峋搭在陈咚肩膀上的手拍了拍,“如果不早点处理的话,就洗不干净了。”
陈咚:“…………”
他把脑袋扭的像猫头鹰,终于看清肩膀上的一块黑色污迹。
韩峋说:“应该是之前检修水电时,工人师傅没把余胶清理干净,你刚才进来的时候蹭到门框了,你一转身我就发现了——咦,这房间真的这么热吗,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给可怜的陈咚老师一块麻薯吧,他现在就要撞死自己。
因为制服脏了没得替换,陈咚只能重新套上了自己的帽衫。
下午照旧没有客人,陈咚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好,只能茫然地在咖啡店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摆摆椅子,一会儿擦擦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