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让兔子学会后空翻—— by关自在_/方自在
关自在_/方自在  发于:2024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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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咚穿着一套笔挺的男士西服,这是他拿到人生中第一笔稿费时,送给自己的礼物。
他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他可以穿着这套西服去领某个文学奖、或者穿着这套西服参加新书签售会什么的,可惜衣服买了几年,一直压在衣柜的最深处。
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他第一次穿上这套西服,居然是来跳夕阳红交际舞。
“小陈,小陈你别躲在后面了,你是不是还没化妆啊?你快过来,我帮你画。”花开富贵团长像是逮兔子一样,把他从后排拽了出来,
陈咚悄声问:“团长,我能不画吗?”
“当然不行。”花开富贵团长说,“所有男舞伴都画了,你也要画。”
陈咚为难地看了一眼其他爷叔们脸上煞白的粉底和蜡笔小新一样的眉毛,愁得在心底叹气。
就在他即将妥协,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化妆品的洗礼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嬢嬢们,抱歉我来晚了。”
听到那道声音,所有人都下意识转身看去。
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穿着咖啡店制服的韩峋站在一片阳光下,他手里拉着一辆如今最流行的野营小推车,车里摆放着一沓传单和两桶高高的保温壶。
迎着嬢嬢们惊讶的目光,韩峋不疾不徐地开口:“我们老板听说嬢嬢们今天要比赛,为了感谢你们平时照顾生意,他让我来给大家送些热茶和水果。陈咚,你过来搭把手。”
“好!”陈咚正愁没理由逃过化妆呢,听到韩峋叫他,赶快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保温壶里装着大麦茶,浓浓麦香扑鼻而来,陈咚把一次性水杯拆开,给嬢嬢们倒茶。韩峋在旁边削皮切水果,他准备的水果就是很常见的橘子苹果梨,但心意十足,爷叔们赞不绝口。
“韩峋,你怎么到的这么早啊。”陈咚蹲在小推车后面,问他,“我们的节目在三点,现在还不到一点,店里没事了吗?”
“嗯,老板提前到了。”韩峋绝口不提他今早连打八个电话把睡懒觉的好友叫起来的事情,“他让我慢慢发传单,什么时候传单发完了,再回店里,不着急。”
陈咚觉得他们老板真是一个神秘又心善的家伙。
他许愿有微波炉,店里就有了微波炉;他请假来参加舞蹈比赛,老板就轻易准假,而且剩下几天加班还算三倍工资!
谁说现在的资本家都是黄世仁的?也有他们老板这样的大善人呀。
陈咚想,未来他成为大作家,出版《陈咚古稀回忆录》,这位大善人老板一定是他回忆录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想到这里,陈咚问:“韩峋,你知道老板在店里待到几点吗?”
韩峋剥橘子的手一顿:“怎么了?”
“我还没见过老板呢,你说比赛之后,我要不要去店里报个道、和老板打声招呼啊?”
韩峋把剥好的一瓣橘子放到陈咚手里,不动声色地说:“别人打工都巴不得不见老板,你都请假了,还往店里跑,就这么想讨好他?事先说好,我才是店里唯一的咖啡师,你再怎么讨好老板,工资都不可能涨过我的。”
陈咚当然听出他在开玩笑:“我这不是没见过有钱人嘛!我跟你讲,写作这件事其实和作者的眼界是息息相关的!我为什么这么喜欢观察别人,因为我只有亲眼见到,才能付诸于纸笔。我没见过苦难,就写不出苦难的模样,我没见过有钱人,就写不出有钱人的生活。”
“按照这个理论,jk罗琳应该是一位隐藏在麻瓜中的魔法师了。”韩峋挑眉。
陈咚一噎,发现自己居然反驳不了。
韩峋又往他手里塞了第二瓣橘子,催促他:“快去给嬢嬢们送茶吧,大家都等急了。”
“……好吧”陈咚妥协,他把两瓣橘子往嘴里一扔,撑得两腮都鼓鼓囊囊的。
离开前,他叮嘱韩峋:“我去送茶,你在这里守着茶摊——记住,如果有其他陌生老头来蹭茶喝,一定要问清楚他们是哪个社团的!我们和广场舞队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千万不要被他们白嫖茶水呀!”

两点整,国庆节文艺汇演(暨老年社团活动大赛)准时开场。
负责主持的是社区公园负责人,他先朗读了一篇自己写的抒情诗(又臭又长),接着感谢了街道办的大力支持、以及社团们的的踊跃报名,最后又隆重了介绍了本次比赛的特约赞助商——x家乐超市。
作为奖品的两千枚鸡蛋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纸托盒里,在舞台旁边堆砌成一座醒目的小山,让所有嬢嬢爷叔们都挪不开眼。
在经过长达二十分钟的漫长开场白后,这场堪称“决战社区公园之巅”的比赛,终于拉开了帷幕。
直到这一刻陈咚才发现,原来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社团绝对不止广场舞和交际舞两个社团,其他社团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摩擦。
太极剑和合唱团针锋相对,因为他们曾经抢过同一个二手音箱;
模特队和健走团积怨尤深,因为他们统一采购的运动鞋撞了款;
花样毽子队和秧歌队互不理睬,因为他们的活动区域彼此重叠……
——区区一个社区公园文艺汇演,气氛却如此焦灼。
当初金庸老先生写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都没有这个刺激。
现在还不到上场的时候,交谊舞团的嬢嬢们都坐在前排看表演,陈咚生怕被团长逮住画妆,干脆坐到了最后一排。这个位置可谓是“坐观全局”,足以看清每个社团的小动作。
他一边吃着嬢嬢塞给他的肉包子,一边兴致勃勃地观察这些人际关系复杂的社团,思考如何加工运用到自己的小说里。
他有些后悔今天出门没带着他的笔记本电脑了,这些鲜活的素材源源不断向他涌来,他只有两只耳朵、一双眼睛,实在是记不过来。
因为他偷听得太过入神,没注意到一块肉馅从包子里滚了出来,在他的掌心留下一条油汪汪的污迹。
“哎呀!”就在他手足无措时,身旁递过来一张纸巾。
“别着急。”韩峋说,“还有很久才上场,你不用吃得这么急。”
陈咚怪不好意思的,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是忙着偷听八卦才吃得如此狼狈。
他接过纸巾擦擦手,侧头看向身旁的韩峋。
韩峋被老板派来送茶,但他消极怠工,绝不主动推销,两桶茶水到现在还剩下一桶半。他小推车里的宣传单根本没发出去几张,即使有人拿走,也是为了垫屁股。
陈咚替他发愁:“你要是没发完传单,老板会不会批评你啊?”
“没关系。”韩峋淡定道,“散场的时候我会全部送给收废品的阿姨。”
陈咚:“…………你这种打工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咖啡店是你开的呢。”
他们正聊着天,小推车旁走来几位爷叔。
为首的老头个子瘦高,满头银发,打了厚厚的发油,银发全部梳拢到耳后;旁边跟着一个体型偏胖的老头,看起来有些面熟。所有爷叔们都穿着统一订做的深红色运动服,胸口印着“中国”二字,脚下踩着一双配色统一的足力健运动鞋,宛如复制粘贴的几胞胎。
“小伙子,我记得你,你们是隔壁咖啡店的吧?”瘦老头认出了韩峋身上的制服,“你们这是在卖什么,咖啡还是茶?”
“是免费茶水,不要钱的。”韩峋见他们的穿着打扮,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他问:“请问您是哪个社团的?”
“我是广场舞队的队长,我身后的都是我们的骨干成员!”瘦老头语气自豪,“你可以叫我们公园王者、冠军种子、文艺汇演之星……随你怎么叫都可以。”
韩峋有些不解:现在都流行给自己起这么多代号吗?
不过,韩峋还是决定尊重人家的命名权。
他说:“这位公园王者、冠军种子、文艺汇演之星,很抱歉,茶水不能提供给你们。”
“啊,为什么?”
“因为咖啡店的茶水是提供给交谊舞团的。”陈咚早就忍不住了,他鼓起勇气接话,“交谊舞团是我们店的老客户,老板知道嬢嬢们今天比赛,所以特地送来免费茶水。您不是交谊舞团的成员,就不能喝。”
这话一出,队伍里的胖老头——aka背叛者老刘——一张脸立刻涨的通红。
“不过是两壶免费茶,我们还不稀罕喝呢。……等等,我知道你是谁了!”老刘瞄到陈咚身上的西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听人说,我走了之后【花开富贵】找了一个‘秘密武器’代替我的位置,据说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我本来以为是哪个队员的孙子,哪想到是你!”
“没错,就是我!”陈咚虽然脾气软,但他并不怕事,“虽然我只是一个孙……啊不对,一个新人,但我对组织很忠诚,绝对不会在关键时刻投靠敌营,泄露舞团机密。”
“你、你、你不要胡说八道!”老刘被戳中痛处,强撑硬气,“谁泄露舞团机密了?那些舞姿又不是花开富贵原创的,她也是从网上教学视频里学的!凭什么她可以跳,我们就不能跳了?”
眼看老刘越说声音越大,韩峋不着痕迹地踏前一步,半个身子挡在陈咚之前,隔开了陈咚与几位爷叔的距离。
他沉声提醒他们:“您别这么激动,难道没发现大家都在看咱们吗?”
老刘一愣,四处看去——正如韩峋所说,原本坐在他们前面几排的观众和其他社团成员,都被这边的争执所吸引,一个个探着脖子往这边看。
“那边吵什么呢?”
“看衣服应该是广场舞队吧?”
“奇怪,那个胖胖的老头是不是交谊舞团的老刘?他怎么去跳广场舞了?”
“我听了一点儿,好像是他们想蹭免费的茶水,但茶水只给交谊舞团,老刘就跟那两个小伙子吵起来了。”
“老刘是跳槽了?还是被挖角了?”
“我看了节目单,广场舞队和交谊舞团是居然排在一起,广场舞队第8个节目,交谊舞团第9个!”
“哎呀,这回可有热闹看了!”
周围人的议论声根本不避讳当事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热闹得像是开了弹幕功能。
老刘心虚又理亏,被这么多老邻居指指点点,哪里好意思?黝黑的皮肤也遮不住他涨红的脸色。
“老刘,”关键时刻,广场舞队的队长拽住他的胳臂,“我记得公园外面就有一个小卖部,咱们去那里买水。”
有了这个台阶,老刘只能强压下一肚子怒火,点点头,跟着广场舞队的其他成员一起走了。
不过他离开前,向陈咚和韩峋撂下狠话:“你们两个没礼貌的小子听好了!你们咖啡店,永远失去了我这个尊贵的客户!我会向你们老板投诉你们的!!”
韩峋:“…………”
陈咚望着广场舞队远去的背影,疑惑地问:“他在咱们咖啡店消费过吗?”
韩峋仔细回忆:“好像没有。”
每次都是其他人结账。
陈咚:“那他见过咱们老板、有咱们老板的联系方式吗?”
韩峋斩钉截铁:“肯定没有。”
陈咚松了口气:“这么看来,失去这个尊贵的客户,咱们老板的存款也不会少一分钱的。”
“——阿嚏!”此时的咖啡店里,站在岛台后的男人重重打了声喷嚏,“奇怪,谁在念叨老子?”
正值下午两点,咖啡店里的上座率并不高,只有零星几位客人坐在桌旁读书工作。
今天是国庆节放假的第一天,柴骏昨晚陪客户在酒吧嗨到凌晨三点。刚囫囵睡下没多久,他就被韩峋的八个电话喊醒,让他过来帮忙看店。
切,这破店有什么可看的?一天的营业额才几百块,哪里值得他大费周章过来当门童。
柴骏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地倚在咖啡机旁,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他觉得他的好兄弟韩峋最近有点怪,不知道脑子打错了那根线,非要开这么一家咖啡店。
他们是同一所大学的师兄弟,不过专业不同。柴骏毕业那年,听说计算机学院大二的一个师弟捣鼓出一个app,在年轻人里还蛮火的。柴骏这人特别喜欢交朋友,在人堆里如鱼得水,脸皮厚的能当防弹衣,他特地跑到计算机学院去找韩峋,死乞白赖打招呼、加微信。
后来柴骏毕业后进了一家投资公司,他脑子快、会来事儿,在行业里混的风生水起,没过几年title节节高升。又过了几年,他牵线搭桥,帮韩峋把那个软件卖了个天价,他也从中抽了一笔可观的佣金。
他知道在外人眼里,他和韩峋的关系不算是朋友,而是“豺狼掮客”和“下金蛋的母鸡”,全靠金钱维系感情。
但谁说豺狼和母鸡之间就不能有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呢?
——至少别的母鸡不会叫豺狼来守咖啡店啊!
想到这里,柴骏敲了敲身旁的咖啡机,心情很好地吹了声口哨。
忽然,咖啡店的大门被推开,一位新客人走了进来。
新客人蛮年轻,但身上没什么年轻人的朝气,只有一身被工作摧残了八百遍他还要爬起来继续996的死气。
他走到点餐岛台前,翻阅起桌上的水单,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心仪的饮品:“要一杯燕麦拿铁,双倍……不,三倍浓缩。”
“抱意思啊先生。”柴骏毫无愧疚之心地说,“今儿咖啡师没在,所有咖啡都做不了~”
“……咖啡师不在?”年轻人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柴骏。
——嚯!柴骏眼前一亮,直到这时才发现,面前的青年长得还挺有味道的。他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帅或俊,他是淡颜系长相,眉眼如晕开的水墨,神韵内敛。
只是因为他身上的社畜气息过重,才让人会在第一时间忽略他的外貌。
“……我好不容易休假一天,想来看看‘咖啡哥’长什么样,没想到他居然不在……”年轻人低声嘀咕了一句,柴骏没听清。
柴骏:“你说什么?”
“没什么。”年轻人问,“你也是这里的店员?”
柴骏想起韩旭的叮嘱,嬉皮笑脸地说:“不,我是老板~”
年轻人:“…………”
“怎么了?”
年轻人退后一步,仔仔细细打量起柴骏,见他神色轻挑,头发很臭美的用发胶打理过,不论是身上的衣服还是腕间的表都能看出价格价格不菲……年轻人终于确认了他的身份。
——“原来你不是‘咖啡哥’,是‘傻大款’啊。”

第15章
“咖啡哥”不在,只剩下传说中的“傻大款”老板,叶星友觉得这趟真是来亏了,好好的假期,还不如回家睡大觉。
他转身要走,柴骏鬼使神差地叫住他:“没有咖啡,我们还有其他饮品。”
叶星友问:“有什么?”
柴骏拉开冰箱看了一眼,十分厚脸皮地回答:“牛奶,燕麦奶。”
叶星友:“…………”
这是直接用调拿铁的牛奶糊弄他吧。
“除了牛奶以外呢?”
柴骏又拉开备品抽屉:“还能做抹茶牛奶、巧克力牛奶。”
叶星友:“…………”
总之就是牛奶冲泡一切。
他实在好奇:“多少钱?”
柴骏还真不知道一杯牛奶要卖多少钱,他被临时叫来看店,韩峋临走前什么都没交代他。柴骏翻了一下水单,可惜水单上也没写牛奶多少钱。
“你等等,我打电话问一下老……咳,问一下咖啡师。”柴骏转身就拨打了场外求助热线。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轰鸣的音乐声从听筒里蜂拥冲出,噼里啪啦乒里乓啷,震得柴骏耳朵都要聋了。
“靠,你到底在哪儿呢?”柴骏赶忙把听筒拉开一段距离,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话,“韩峋,你不是去领鸡蛋吗,咋上战场了啊?”
电话那端不知道回复了什么。
“啊?哦,哦,行呗……您慢慢玩,店里有我……哦不对,等等,问你个事儿。”柴骏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两只手拉开冰箱门取桶装奶,“店里的牛奶可以卖吗?有人要买,我卖多钱合适啊?什么,随便?随便是多随便?一块钱算随便吗?……得得得,差的钱我自掏腰包给店里补上,您领您的鸡蛋去吧!”
叶星友站在岛台外,听着这位傻大款老板和咖啡哥的电话交流,一种莫名的违和感涌上心头。
这两人语气熟稔,根本不像是上下级,反而像是平辈的朋友……不,甚至隐隐约约,“咖啡哥”好像比这个“傻大款”更有话语权。老板想卖一杯牛奶,还要亲自打电话询问员工可不可以。
不对劲。很不对劲。
叶星友想——这傻大款老板,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咖啡哥手里了吧?
“老板刚才给你打电话了?”陈咚紧张地问,“他不会在催你回店里吧?”
“不是。”韩峋不知不觉练就了一副说谎不眨眼的好本领,“他说今天给我放假,发完传单就可以休息了,不用回店里。”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对了,老板说国庆节要有过节费,今晚打到工资卡里,你记得查收。”
“!!!”陈咚又惊又喜,“我上班还没满一个月呢,也有过节费?”
“嗯。”韩峋云淡风轻,“老板是个好人,很大方。”
陈咚真是太开心了,他上班不过几天,正经活儿没干多少,免费的咖啡小点心倒是蹭了不少,而且想请假就请假,现在还有过节费拿。
老板也不知道是哪座庙里的活菩萨,这么喜欢给员工送温暖,有机会一定要给他上柱香。
不过,和今晚才会到手的过节费相比,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迫在眉睫的老年社团大战。
随着文艺汇演的进程过半,公园里的气氛变得越发焦灼。
舞台上热热闹闹地上演大变活狗的魔术,吸引来观众们的阵阵掌声;舞台背面的树荫下,交际舞团的所有成员在这里集合候场,喊着口号热身。
距离交际舞团几米之遥的位置,广场舞队正在做最后准备。
下一个节目就要轮到广场舞队了,队长瘦老头手气好,抽签刚好抽到了交际舞团的前一位出场。老刘混在广场舞队中,昂首挺胸,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
花开富贵团长责怪自己:“哎,我这个手怎么这么臭呢,怎么偏偏咱们团排在后面呢?风头都要被他们抢去了!”
“嬢嬢,您可千万别这么说!”陈咚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安慰她,“他们在前面出洋相,咱们在后面压轴,没有对比怎么能显出咱们的舞蹈精彩呢?”
“小陈说得对!”【笑口常开】接话,“团长,还没比赛呢,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肯定会赢,还会赢得漂亮!”
“我们要沉得住气,迎接最终的胜利。”【心平气荷】照旧那样自信,“我已经和我家妞妞说了,今天我要给它拿五十颗鸡蛋回去,未来两个月,妞妞每天都有一个蛋黄吃。”
“对对对,咱们一定会赢的!我为了今天的比赛,特意让我女儿带我去做了美甲。”最后开口的人是盘头大姨,她向所有人展示她亮晶晶的十颗指甲。大家本以为她会涂红色主题的美甲,没想到她的十颗指甲上,居然画的是麻将牌!
其他人都看不懂她的审美,唯有陈咚一语道破:“这是自摸清一色吧!”
“没错!”盘头大姨很自豪,“庄家通吃,赢面很大啊!”
作为编外人员的韩峋听完他们聊天,碰了碰陈咚的胳臂,问他:“你会打麻将?”
“略懂,略懂。”陈咚谦虚地说,“我读大学时加入了我们学校桌游社,在那儿学会了扑克、麻将、长牌和象棋。”
韩峋:“……这是大学桌游社?听上去怎么像老年人棋牌室。”
“麻将不就是桌上的游戏嘛,”陈咚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怎么不能算桌游呢。”
第七个节目结束后,按理说主持人应该立刻宣布第八个节目广场舞队登场。
但奇怪的是,广场舞队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通知。不仅如此,整个舞台都安静下来,主持人匆匆下场,几个穿着街道办工作马甲的人围着公园负责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到这样古怪的情况,不论是后台的老年社团,还是等着看节目的观众们都意识到有问题。嗡嗡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几乎要把整个公园淹没了。
“嗡——”一声刺耳的噪音从大音响里传出来,吵得众人下意识捂住耳朵。
原来是主持人一时失神,把手里的麦克风掉到了地上。
陈咚和韩峋交换了一个眼神,陈咚掐指一算,低声自语:“糟了,卦象不妙,恐怕要生变。”
韩峋:“……这又是哪里学的?”
“也是桌游社。”陈咚眨眨眼,“求签问卦看星盘算塔罗,更适合infp的桌游。”
韩峋其实一直有个问题,不知要如何开口:陈咚经常挂在嘴边的infp是什么?和自己熟悉的gpt代码差不多吗?
陈咚的卦算得还挺准,很快,公园负责人匆匆赶来了候场区域,跟着他一同到来的还有那几位穿着街道办马甲的工作人员。
他们把所有队伍聚在一起,宣布了一个糟糕的消息——因为文艺汇演音响声音太大,严重影响了附近居民休息,遭到了大量投诉,甚至有居民拨打了市长热线,所以文艺汇演要提前结束了!
此话一出,所有队伍都炸开了锅。
“提前结束?不行,我们为了这个汇演彩排了这么久,怎么就结束了?!”
“今天是法定节假日,凭什么就不能大家聚在一起跳跳舞、放放音乐了?”
“这么仓促的结束,奖品怎么发?鸡蛋怎么领?”
“为了这个比赛,我女儿说要带我去三亚我都没去,现在取消,谁陪我们损失啊!”
“我可是叫了好几个老朋友来投票呢,说结束就结束,大家的时间不是时间吗?”
这一刻,不管社团和社团之间有多大怨怼,这时候都“一心对外”,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组织这场活动的公园负责人焦头烂额,安抚完这个又安抚那个,但是嬢嬢爷叔们的战斗力不容小窥,最终公园负责人只能退让一步——
“——这样吧,现在节目单上还剩下的十个节目,所有社团一起上!二十分钟之内必须结束!”公园负责人破罐子破摔,“反正公园广场这么大,大家就各找位置,观众可以自由选择看哪个社团的表演,表演结束后立刻投票。”
陈咚原以为,这样的处理结果大家不会认账,但意外的,所有社团团长都同意了。
陈咚不理解:“所有社团分散在广场的各个地方表演,这和平时锻炼有什么区别?东边广场舞,西边太极剑,南边拉二胡,北边管弦乐;难道观众都是花木兰,一口气跑完东西南北,晚上就要替父从军了?”
“正是因为没区别,才公平。”韩峋倒是看明白了,“大家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各凭本事,谁能吸引到更多的观众,就证明谁的节目最精彩。”
陈咚忧心忡忡:“哎,那竞争也太激烈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打起精神,和嬢嬢们来到了平日里的排练场地。
每个社团都有自己的小音箱,虽然比不上公园主办方的音箱那么好,但放音乐跳舞已经足够。只不过,陈咚低估了广场上同时十个小音箱放不同乐曲的威力,他左耳听着二胡,右耳听着萨克斯,都快精神分裂了。
广场舞队和交际舞团的位置左右相邻,仅隔着三块地砖。
可不要小看这三块地砖的位置,这就是棋盘上的楚汉河界、南北半岛的三八线,跨过一步,就要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陈咚甚至怀疑自己伸长胳臂,就会打到隔壁老刘的脸。
容不得他多想——战斗即将开始,所有战斗人员迅速就位!
“韩同志,祝福我吧。”临上场前,陈咚装模作样地演起了抗战剧,“我会带着荣誉回来的!”
韩峋强忍住笑意:“好的,陈同志。”
陈咚急匆匆跑到自己的点位,双手拉住了舞伴嬢嬢的手。几乎在他站定的下一秒,花开富贵团长就按下了音乐播放键。陈咚屏气凝神,告诉自己这次可不是演习!
虽然刚开场时有些紧张,但跳着跳着,陈咚的心逐渐静了下来,不去关注隔壁的竞争对手,也不去在意场下有多少观众。慢三华尔兹的舞步并不复杂,乐曲悠扬平缓,陈咚按照之前练习过许多遍的舞步,和舞伴嬢嬢踩着节拍跳舞。
这支歌曲有五分半钟,变换的队形有十几个,在乐曲播放到一半时,一对对舞伴围绕成一圈,男舞伴在内圆、女舞伴在外圆,紧接着女舞伴抖动起裙摆,按照顺时针慢慢跳起来。这个动作绝对是嬢嬢们最喜欢的舞姿,她们热情地向观众们展示着自己飘逸的舞裙,色彩缤纷的裙摆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花,果然吸引了很多观众驻足。
就这样,她们面前的观众越聚越多,甚至有一些原本在隔壁的观众也被她们的笑容吸引来了。
嬢嬢们一边展示美丽的裙摆,一边顺时针旋转,找到自己新的舞伴。结果就在这时——
——“啊!”
一声痛呼,夕阳红交谊舞团的节奏一下被打乱了。
陈咚下意识地向着出乱子的地方看去,只见与他隔着三个人的位置,一位爷叔舞伴不知怎的摔在了地上,嘴里哎呦呦的叫着疼。
突然出了意外,音乐立刻停了,所有嬢嬢也迅速围了过去。一张张鲜艳的红嘴唇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地交换着讯息。
“怎么了,他怎么摔了?”
“刚才跳舞的时候,【涛声依旧】没看到脚下的地砖碎了一块,崴着脚了!”
“哎呀,快打电话,送医院!”
“【涛声依旧】,除了脚疼,你别的地方怎么样,头晕不晕?血压还好吗?”
这个年纪的老人家,摔一下可不得了,崴脚事小,就怕是骨裂、骨折。花开富贵身为团长,当然要负责到底,立刻表示要陪他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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