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没跑掉—— by混元三喜
混元三喜  发于:2024年03月21日

关灯
护眼

社畜掏出电脑默默工作这件事,跟古代端茶送客也差不多,霍总把碗底刮得干干净净,已经再没别的借口留下,于是知趣地告辞,还顺便把垃圾给带走。
看在即将到手的分手费的份儿上,江礼暂时没再给他冷脸,礼数周全地将人送到门口,霍慕东在玄关停留片刻,很浅地勾了下唇,才换鞋离开。
江礼有点感慨:霍总身形高大,气质不俗,还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三件套,站在这栋小户型单元楼里已经非常违和,却还拎着个外卖垃圾袋。
他不傻,能感觉到霍慕东对他不死心,或者说,还忘不掉他的身体。
但霍慕东不挑明,他就可以装傻,那笔“天价分手费”,他不想放弃。现在已经搬出别墅,就是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他有分寸,有把握安全拿钱跑路的同时,杜绝和霍总纠缠不清的可能性,何况再过一个多月,他就要辞职离开帝都,去找那位老医生,提前为手术做准备。
江礼打开电脑,轻车熟路地搜到老专家所在医院,以及工作室的电子邮箱,他将自己的b超单拍成高清电子版,分别发送到公私两个邮箱里,又下单了一个快递,按着记忆,把纸质版b超单寄到老教授的个人实验室。
算是三重保险。
做完这些,已经快没时间赶画稿,江礼只好在手机提醒事项上写上“律所,赠与协议”的关键词,准备明天再摸鱼查找。而后打开vscode,埋头苦哈哈地加班。
跟江礼不同,他弟弟江光宗是被父母溺爱着长大的,人生几乎没什么烦恼,非要说出几样不顺心的事,那都跟江礼有关:
江礼成绩太好,导致他总被比下去,期中期末必定会挨父母和老师的骂。
江礼太好看,又跟他年纪相仿,导致他整个青春期都失去色彩,跟爱情的唯一交集,就是替别人给江礼递情书。当然,那些经过他手的情书无一例外全被偷偷撕毁了,他才没那么贱,去给江礼牵红线呢!
直到他考上大学,终于不用在活在江礼的阴影下,没想到那家伙阴魂不散,竟然又影响到他的感情!!!
江光宗一直引以为傲的那位“富婆”女朋友蓝呦呦,最近忽然跟他吵架,原因是:她姐姐蓝萍萍居然跟江礼是同事,且替她打听到江家的家庭情况。
“你不是说你父母好心,看你哥哥可怜没人要,才捡回家的吗?怎么我姐姐说,你家先收养了他,有了你之后,甚至要把他扔掉?而且对你们兄弟俩区别对待得厉害。”蓝呦呦是个实心眼的姑娘,有什么说什么,一股脑全竹筒倒豆子似的跟男朋友对峙,直接就把姐姐给卖了。
也正是因为蓝呦呦单纯,所以比较好哄,江光宗诅咒发誓,甚至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好说歹说把女朋友给哄好了,并把责任全推到江礼身上:“一定是江礼在外边胡说八道,他的话能信吗?从面向上就可以看出他不是好人。——俗话说,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
他愤愤地说完,又气不过阴阳了一下蓝萍萍:“你姐姐都没调查清楚,就传这种话,说不定是看你找到像我这样的24孝好男友,她嫉妒。”
蓝呦呦撅起嘴。
她跟堂姐关系最亲,不喜欢听男朋友这样讲她,江光宗又连忙赔笑说他不是那个意思,磨破了嘴皮子终于把女朋友重新给哄开心。
然而单纯是把双刃剑,蓝呦呦这姑娘对谁都是直肠子,转头就把男朋友说姐姐嫉妒她的话,发给了蓝萍萍。
这可把蓝萍萍气坏了,差点没摔了鼠标,拿起手机就是一顿输出:
-蓝呦呦,你信我还是信那个凤凰男?哦,不,他还不是凤凰男,最起码凤凰男本人是优秀的。
-他一直诋毁江礼,但江礼可从来没跟别人抱怨过什么,这些资料都是我欠上人情,拜托别人辛苦挖出来的!我怎么能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
-你要是不信,下个月公司团建,你亲自来看看,只要看看江礼的为人,就会知道到底是谁在说谎!
-你选男朋友的眼光真的有待提高,有江礼那么帅、那么优秀的哥哥,你是怎么看上他弟弟的?那个河童竟然还说我嫉妒?我怎么会看不得你好,假如你跟江礼那样又勤奋又聪明的帅哥谈恋爱,我一百个支持!
-要不我把江礼介绍给你好了,人真的很不错!
“阿嚏!”
开发区的资质审核会刚散会,霍慕东无端打了个喷嚏。
“慕东,感冒了?”一位友商前辈笑道,“听说青铜科技准备开拓游戏市场,看来这块地,你们势在必得。”
“哪里。”霍慕东不动声色地说,坐在这里开会的都是竞争对手,他滴水不漏,“吴总的蓬芃数字最近推出的乙游大火,上线还不到一个星期,流水就超过两千万,是同类游戏的翘楚,晚辈还有很多需要学习。”
吴总说一句,霍慕东接一句,接一句,又放一句,聊了半天,都没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差点被那小子反套路。
吴总笑着摇摇头,干脆放弃了套话,闲聊道:“刚才开会的时候,看你还在底下偷偷看手机,不像你的作风啊,莫非是谈恋爱了?”
帝都圈子就这么大,有头有脸的商人都互相认识,这位吴总算起来还是霍慕东的长辈,聊到这种婚恋话题,自然地亲近了许多,还真带上了三分发自内心的关切。
“不算,”霍慕东说,“但也有一点关系。”
吴总:“到底算不算啊?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莫非还没追上?竟然还能有人让慕东这么上心,哪家的姑娘啊?吴叔叔帮你参谋参谋怎么追。”
霍慕东:“……”
“没有追,只是想为他做点事”
吴总心想:这不就是追求?他好奇地问:“做什么事?”
“在打窝。”
“打窝?那不是钓鱼吗,哪儿跟哪儿啊。”
所谓打窝,就是先用饵料撒下去,让鱼群尝到甜头,蜂拥而至,才好钓到大鱼。
霍慕东手机里备注为“鱼”的江雄杰,终于小赚一笔,不停地给霍总发消息表示感谢。
霍慕东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冲吴总淡淡一点头:“是啊,上钩了。”
江礼花三天时间比价格、查资质,选了一家比较靠谱的律师事务所,付费买了一份赠与协议,不贵,但比网上的模板详细得多,也更靠谱,绝对具有法律效益。
这种东西不好被人发现,他鬼鬼祟祟地趁着没人才去大打印机那里,在一旁等待初始化时,掏出手机打发时间,发现江光宗给他发了一大串辱骂消息。
江礼:“?”
最后一条是:你马上给我打电话道歉,再发个红包,不然以后都别想进家门。
这是江光宗最常用的威胁方式,如果不按着他说的做,他就会跟父母告刁状,那对夫妻自然是向着亲儿子,有时候连问也不问,劈头盖脸就给江礼一顿打。
这种情况直到江礼大学毕业在外租房子才好转一些,不过从小的打压,容易在孩子心里造成不可磨灭的伤痕,就像马戏团的小象被一根铁链拴住,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等它长成几百公斤的大象,能轻易挣脱铁链,却还是老老实实不敢动,因为童年的恐惧经年日久,早深入骨髓。
江礼便有这样的感觉,二十多岁的人了,看到弟弟的威胁还是恐慌,他查了下微信钱包都余额,然后重新点开江光宗的对话框,手指从红包处略过,点击头像,删除联系人,一气呵成。
不喜欢听他威胁,那就删掉好了。
而且余额里还有一万多块,真是让人安心。
他之前从江家“骗”回了两万块,再加上那部价值将近一万的手机,已经差不多把大学后打给他们的“抚养费”要了回来。
江礼不贪心,信奉做人留一线的道。最重要是他心地纯良,即便有能力做些过分的事,也愿意守住原则:养父母虽然苛待他,但好歹把他养大,听说自己是一出生就被扔在路边的,如果没有他们,说不定早就冻死了。
有这份恩情在,江礼就不愿意把事情做绝。这些年他从他们那吃的苦头也不少,做家务,被苛待,被打骂,甚至教江光宗功课(虽然效果不佳)……总之是一笔算不清的账,或许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一个多月后,离开这座出生长大的城市,彻底离开原生家庭,便不用会那么多了。
另一头,江光宗被拉黑之后,气得直跳脚,一个电话给他亲爹打过去告状,不过江雄杰刚转了一大笔,自信心膨胀,顺着儿子的话骂了几句“白眼狼”之后,便控制不住地畅享未来:“江礼孝敬咱们的那点钱算什么,你爸爸现在找到了真正的财神爷。……我警告你啊,别去惹你哥,有他在,财神爷才愿意帮咱们。还有你那个女朋友,有钱了不起啊,咱咱家也发财了!……什么?给你一点恋爱资金?那可不行,这钱都放在股市里,一分都不能取出来,你懂什么?全投进去,才能更快地让钱生钱!”
整个下午,江礼都不停在工位上打呵欠。
“好家伙,昨晚熬到几点啊?干嘛了呀。”
江礼困兮兮地说:“加班呗。修bug就修俩小时。”
“哎我也是,昨晚十点多才下班。反正要加班,小江你这几天走那么早干嘛,用自己家的电费加班多不划算啊。”
当然是因为在自己家干私活比较方便啊。
江礼:“新租的房子离公司比较远,早点回去。”——是有点远,大概步行十分钟。
没办法,提到回家,江礼就想起森*晚*整*霍总搬到他对门的事儿,下意识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霍慕东显然不是小说里那种整天什么正事都没有,有大把时间谈情说爱的霸道总裁,他事情多,应酬多,虽然出乎江礼意料地在他对门买了套房子,也谈好了偶尔跟他共进晚餐,却一连三天都没见人影儿。
江礼悬着的心放下去,但又惦记那所谓的分手费到底还给不给。
总算熬到下班时间,江礼照例到点儿就打卡下班,之前在巨辘的时候,大家都会依着潜规则磨蹭到七八点再走,但这里是青铜,他们这个借调的部门有点“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意思,尤其是顶头上司刘主管最近低调得很,对带头到点下班的江礼也不批评,乃至整个技术部的氛围都轻松起来。
路过食堂时,饭菜香飘出来,江礼就感到一阵恶心,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早孕反应大约从孕六周开始,容易乏力、恶心、犯困。”科普诚不欺我,前两周刚测出两道杠,还活蹦乱跳的江礼,最近逐渐人都蔫儿了。
好想睡觉啊。
可是还有那么多工作没做完。
江礼今天拐去另一家小店买了一份素面,什么调料都没加,只淋了一勺辣椒。回到家却发现,连辣椒也无法勾起他的食欲。
面吃到一半,江礼困得不行,便扯了条小毛毯盖在肚子上,歪在沙发上小憩。
他是被门铃吵醒的。
江礼含糊地对着大门喊:“放门口吧!”
可门铃还是不屈不挠,他没办法,揉着眼睛爬起来,没找到拖鞋,但因为想尽快让那扰人清梦的门铃声消失,便干脆赤着脚跑过去开门。
门打开,两个人都愣住。
江礼傻乎乎地看着门外带着一身寒气的霍总:“你怎么来了?”
而霍慕东的视线定在江礼两条赤礻果的长腿上。一个人住惯了,会有些不拘小节的习惯,夏天最热时江礼独自在出租屋甚至根本不穿睡衣,纱帘全部拉上,风扇直接对着头吹,又便宜又凉快。
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习惯,回家后换掉那身工作服,才感觉时间彻底属于自己。现在天气凉了,整个城市刚刚供暖,礻果身体套柔软的珊瑚绒睡袍,窝在被子里刷手机正正好,工作时也只消在腿上搭一条小毯子,进可攻退可守是冬日室内最佳搭配。
米白的毛绒睡袍一直到膝盖,可因为扣子只系了几颗,跑来得又急,雪白的大腿也犹抱琵琶半遮半掩。霍慕东想起小时候电视里播的皮毛雪白的狐狸精,变成人大概就是这样子,喉结悄悄滚了下。
江礼:“霍总?”
霍慕东这才回过神,将保温桶提了提,“哦,我过来吃饭,你怎么这个时间睡觉?”
江礼方才睡眼朦胧的,被开门灌进来的冷风一吹,清醒了些,把毛绒睡袍裹紧,没注意到霍总一瞬可惜的神情,热情地说:“困了眯一会儿,没事,不打扰,快进来。”
霍慕东:“好。”
没想到短短几天,江礼转变这么大,他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都在这一刻消散。
从前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江礼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霍慕东才意识到,以前一回家就有温香软玉能抱在怀中的时光有多么惬意。想起回家后的幸福酣畅,在外奋斗都格外有劲头。
看江礼的态度,似乎是消气了?也许今晚就能留下来。
霍慕东这样想着,胸腔里逐渐火热,大手拧开保温桶,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身边人的修长小腿和踩在地板的赤脚上。
他的枕边人,跟块白玉似的,但动情时身体却容易泛出漂亮的粉色,就像圆润脚趾上的浅粉,同样都是男人,江礼怎么全身都是香的?本来就吃不够,隔了这么久,霍慕东更想大快朵颐,他以为青年已经原谅了他,两人的关系即将重回正轨,所以放纵自己想入非非,身体也燥热起来。
江礼没注意到霍总热情而危险的气息,还在盘算着怎么开口比较好。
虽然那是霍慕东主动提出、亲口承诺的,可跟人张口要钱还是有点难为情,何况他还准备了冷冰冰的赠与协议。想到这些,江礼笑容更甜(谄)美(媚),看到保温桶都无脑夸:“哇,这是阿姨的手艺吧,你特意从家里带来的?真是有心。”
霍慕东神色也温柔:“看你没胃口,所以让阿姨按你的口味做了些清淡的,如果嫌没味道,这里还有她新炸的辣椒油。”
“哇!好香。”江礼真心实意地夸道。
怀孕之后,他口味变化很大,已经能从广东辣接受到四川辣,唯一能接受的油腥,就是辣椒油,光是闻着焦香辛辣的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动,不由得肚子又咕噜噜叫起来。
霍慕东把那份几乎没怎么动的、已经冷掉的素面挪到一边,将已经仔细篦过油的花胶煲鸡端到江礼面前,但那份海参虾仁捞面,江礼只看一眼,就控制不住地干呕,霍慕东连忙把它端走。
“怎么这么严重?这么久还没恢复,医生怎么说?”霍慕东轻轻地给江礼拍背。
孕吐一般不会持续太久,不过江礼上辈子疲于奔命,跟生存比起来,胃口不好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早就不记得了,随口猜:“再过一两个月吧。”
“那么久?什么庸医,一两个月都治不好胃肠感冒,明天让司机带你换个医院看看。”
江礼哪敢跟霍总的人去医院?自然百般拒绝,霍慕东没办法,捏他的脸叹气:“小少爷,怎么这么矫情?讳疾忌医可不好。”
江礼微怔,低声说:“我饿了。”便借故从他的大手里逃出,不动声色地把屁股往旁边挪了一点,埋头扒饭。
指尖仿佛还能感受残存的滑腻触感,霍慕东捻了下拇指,把一盘受检阅合格的青菜推到江礼面前,“慢点吃。”
“喔。”江礼腮帮子鼓鼓的,闭着嘴巴咀嚼,吃得虽然急,但看着很斯文。
他是真的饿,孕吐这种事,相当折磨人,吃东西容易犯恶心,但胃里空空的,又饿又吃不下,非常难受。没想到霍慕东搞了这么多花样,以量取胜,还真让小孕夫选出了几样能吃的。
这次投喂真如及时雨一般,热腾腾的饭菜下肚,江礼感觉舒服不少。
但霍慕东尤嫌他吃得少:“这就饱了?不是说喜欢么,怎么不再多吃一点?”
江礼拍拍依旧平坦的小腹,老实地说:“最近食欲差,可能把胃给饿小了。”
上辈子也是如此,别人怀孕都会胖,江礼因为前期胃口不好,后期又奔波劳累,反而瘦了一些,除了肚子变大,整个人都没什么变化,老教授亲自操刀做剖腹产手术时,剖出一个六斤二两的小宝宝,还打趣地夸江礼“薄皮大馅”,纤瘦的身体,竟然生出个胖宝宝。
饭后,霍总没走,纡尊降贵地收拾了残羹冷炙,江礼连忙去给他打下手,两人合作把桌子擦干净,气氛和谐,像极了普通夫妻一顿亲亲热热的晚餐流程。
霍慕东感觉新奇,不由得想:如果真这么跟江礼过一辈子,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耳鬓厮磨、热热乎乎地吃顿饭,吃完一起收拾餐桌,连家务也是小情趣。江礼因为刚在暖气房里喝了热汤,浑身暖洋洋的,袖子也撸起来,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臂,那双光滑的长腿在米白的长款珊瑚绒睡衣下若隐若现。
没喝热汤的霍慕东也感到一阵燥,微微扯开领口。
江礼笑道:“今年是五十年一遇的寒冬,供暖也提前了,我租房前做过功课,这小区供暖很给力,看起来果然不错,你要是热就把外套脱掉。”
如果说之前的热情态度是暗示,那么脱外套无疑是明示了,霍慕东蜷了下手指,垂眸掩住情绪,慢条斯地说:“嗯。”
只是声音有点压抑欲望的哑。
江礼也感觉今晚气氛不错,这顿饭吃得多和谐呀,不如趁热打铁,趁着霍总心情好,赶紧把分手费的事儿给落实了。
江礼:“你坐一会儿,我去拿个东西。”
霍慕东:“好。”
江礼还是有点忐忑,他可是两辈子第一回这么直白地跟人要钱。罢了,这是霍慕东主动提的,又不是我讹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做着这样的心建设,江礼把白天打印好的赠与协议拿回客厅,就看到沙发上的霍总已经脱到只剩衬衫,连衬衫扣子都解开了三四颗,健壮的胸肌呼之欲出。
四目相对,俩人都有点愣。
江礼:……他热到这种程度吗?

霍慕东看到江礼手上的文件夹, 也有点愣,“这是什么?”
张口要钱到底让人难为情,江礼不好意思看霍慕东的眼睛, 支支吾吾地说:“那个, 三天前你提的,分手费嘛。”
听到“分手费”三个字, 霍慕东的脸瞬间沉了下去,他只是说“补偿”, 因为无法给江礼想要的“名分”, 所以给一些经济补偿,怎么变成分手费了?
江礼刚鼓起勇气抬起眼睛,就看到霍总黑沉沉的脸色,登时误会了:自己这种行为太市侩,惹得霍总不高兴了!
他连忙解释说:“我想着, 那么一大笔钱, 还是说清楚一些比较好, 不是我不信任你啊, 你的人品我是知道的。”这是实话,上辈子霍慕东连空白支票也敢给他开, 他划走了五万块,霍总也从没难为他。
不过这回数目太大了。
就算霍慕东本人不反悔,万一他以后的妻子无意中翻到,查出是给“前任”的(姑且称自己为前任吧), 醋海生波,非要追回, 退钱是小,吃官司可犯不上。
他不想以后有一天江朵朵小朋友通过那么炸裂的方式得知自己还有个爹, 而那个爹幸福美满,说不定还会极力跟他们父女撇清关系。
假如他不能跟霍慕东光明正大地在一起,那他会比霍总更小心地隐藏这段往事。
都是彼此见不得光的情人,谁也没比谁更高贵。
见霍慕东黑着脸不说话,江礼挠挠头,退缩道:“那就当我没说,本来嘛,你情我愿的,并不是只有我的青春值钱,大家各自安好嘛。”
这回霍慕东脸色更冷,声音都仿佛能凝出冰渣:“你什么意思?”
各自安好?连“补偿”也不要,是要跟自己彻底划清界限吗?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决定不收分手费,江礼就硬气起来,看霍慕东这幅冷冰冰的嘴脸,也有了小脾气,很有骨气地说:“意思很明显啊,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也挺爽的,按来讲该给你钱呢,只不过我穷,就算了。”
呵,嘴上讨了便宜,还不用真掏钱,痛快!
“……”
然而霍总抓重点的能力真的堪忧,他没有恼羞成怒,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那张常年缺少表情而绷紧的唇,轻轻地向上扬了一点点:“你承认了?”
江礼:“啊?承认什么?”
霍总语气里竟然有一点小骄傲:“跟我做很爽。”
江礼:“…………………………”
这是重点吗?!!!
江礼觉得自己一个勤勤恳恳的窝囊打工人,真的很难跟富家公子同频,他放弃争辩,下了逐客令:“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要加班了。”
霍慕东不走:“技术部加班很严重吗?”
“常态嘛。”江礼是个被磨平了棱角的社畜,认命地说,“就业率这么差,大家都卷,趁着年轻多干一点,多赚一点是一点。”
霍慕东又皱起眉:“你很缺钱。”是陈述句。
这不是废话么?江礼没搭他,自顾自掏出笔记本电脑,这台笔记本是二手的,一半零件都是他自己换掉重新攒的,看起来破破烂烂,但性能非常不错,开机相当丝滑,没两分钟,江礼都已经打开了python和photo shop两款软件。
霍慕东道:“你不用这么辛苦,就算不加班,你的绩效奖金……”
“就是因为你给我开小灶,”江礼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认真地说,“我还是个新人,但拿的薪水比那些技术大佬还多,要不多干一点,心也不安。”
“……”
江礼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坚持,在这个精致利己主义盛行的年代,显得那么格格不入。难以让人苟同,却容易叫人敬佩。
霍慕东没再劝他,只默默地拿过那张文件,一目十行地看过,发现正是之前董助提醒过的、赠与协议。
看来江礼只是秉直,其实不傻。
“账号。”霍慕东说。
江礼:“什么?”
霍慕东把签好字的赠与协议递还给江礼,又重复一遍:“账号给我。不然协议签了,钱没收到,你不是吃亏了?”
江礼没想到事情突然峰回路转,但怕霍总反悔,不敢多纠结,连忙把自己的账号翻出来,两分钟后,一百二十万直接到账,这并不是全部,因为霍慕东卡上目前“只有这些零钱”,剩下的活钱在活期财里,现在各大银行的活期财非常不要脸,基本都是N+1以上才到账,大客户也不例外。
所以,他零钱都有几百万。
江礼没出息地被震惊到,同时又更加心安得了些:这些对霍总来讲是小钱,从生物学角度来讲,他也是朵朵的爹,出点奶粉钱怎么了?
说服了自己的江礼,失去道德负担,再次对霍慕东下逐客令:“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休息了?”
霍慕东:“……”
为什么给不给分手费,他都要被赶出去?
江礼已经主动给他拿外套,目光真诚:你怎么还不走?
霍慕东:“……”
霍慕东呼出一口浊气,面无表情地接过外套。江礼大约也良心发现,意识到这么赶人有点生硬,找补般地,对霍总那半露的、充满力量感的厚实胸肌关心道:“房间里暖气很热,但楼道里凉,还是把扣子扣上吧。”
“……”
霍慕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上门,离开那栋单元楼的。不过,在他发热的头脑降温之前,人已经坐上大哥霍宁风的副驾。
霍宁风昨天刚回国,因为去的东南亚玩,根本用不着倒时差,现在精力十分充沛,非要拉着自家三弟去借酒消愁。
霍慕东平平板板地说:“我没有什么愁,用不着借酒去消。”
霍大哥道:“看你那张臭脸,还嘴硬呢?说真的,你从小到大好像都比别人感情冷漠,开不开心都看不出来,很少把难过表现得这么明显。”
“难过?”霍慕东否认,“我没有。”
霍大哥啧啧有声,一副花花公子的做派,“在一棵树上吊死多无聊,哥哥带你开开眼界!”
置身酒吧之后,霍慕东就后悔刚才没跳车,一圈男模围着他跳舞时,霍总差点打人,最后霍大哥遣散所有人,换了个清净的卡座,苦哈哈地陪他干喝酒。
霍慕东酒量早在各种应酬里练出来了,现在加了果汁的甜酒一杯杯往肚子里灌,跟喝水似的。
霍大哥看得惊心,忍不住劝:“老三,你少喝点,这些酒喝着甜,其实度数很高,会上头的。哎呀都这样了,还嘴硬呢,跟哥说说,为什么这么难受,因为那个江礼?”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未必是喝了酒让人丧失智,而是失意的人本来就有一肚子悲伤想要倾诉,借着酒来掩盖脆弱,这种时候说出再矫情的话,都不会被嘲笑。
霍慕东借着三分醉意,把江礼如何拿了分手费,再把他赶出门的事都说了。
霍大哥沉吟片刻,感叹道:“竟然是我看错了,江礼比我想得还要清醒啊。”
霍慕东一身酒气,眼神却没什么醉意,黑沉沉的眸子看着他大哥。
霍宁风:“这还不明白吗?江礼真不要你了,人家对你死心啦。这是要拿钱走人,一拍两散。”
洋酒上头,霍慕东的眼睛里逐渐布满血丝。
霍大哥:“我都有点佩服他,拿分手费还能拿得这么体面,不卑不亢,一点没落了下风,真是个有趣的妙人。倒是你,怎么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真没出息!”
霍慕东红着眼睛说:“我不让他走。”
“脚长在人家自己身上,你能有什么办法?江礼不是那种依附于人的菟丝花,他有一技之长,到哪儿都能挣一口饭吃,你拴不住他……呐,现在连分手费都给了,我的傻弟弟,你甚至没东西吊着他,平时看着挺精明的人,怎么会犯这样的蠢。”
霍慕东哑声说:“那是我主动许诺的,我没别的东西可以给他。”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