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她要救你,我根本不会管, 只会见死不救。”
凌承泽痞气一笑:“玩弄我身子一晚上,将我看光的, 是她还是你?给我煮面的, 是她还是你?”
“那碗面是煮给狗吃的。”
凌承泽汪汪叫了一声。
“我也很感谢薛松雨, 所以你放心, 这事我会一查到底。”
陆续:“你怀疑指使血宗的, 是无涯?”
“我不知道。”凌承泽坦言, “我也好奇,为何是阳宁。你也觉得奇怪,对不对。我们心有灵犀,想到了一处。”
“我觉得此事或许同无涯有关,而且,我不认为他们随手抓阄抓到的阳宁,八成另有隐情。”
“刚才我说过,无涯这个人神秘诡异。”深邃眉目又染上几分难以察觉的阴霾,“他前期的一切计谋,都在暗中进行,当世间得知他的存在时,他已经悄无声息夺取了四个大宗门,十多个二三流门派。”
“他极少在人前露面,所下命令都由玉衡宗的修士传达,我也只见过他一两次。他穿着黑袍带着兜帽,还带着面具。连面具底下的脸,都用了易容的法术。”
“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我也没机会同他交手。只知他同样为半步化神的境界,其他术法招式,一概不知。”
这句话把陆续听得一愣。
藏头露尾,故意隐藏相貌不让人知晓的修士,他恰巧知道一个。
从最初认识于兴开始,后来遇上好几桩事情,背后都有一个身份不明的神秘人。
他以玩弄人心为乐,喜欢“热闹有趣”。
……阳宁城的事,不知在别人眼里算不算“热闹有趣”,却是陆续一生不可磨灭的“热闹”。
清艳眉目倏然泛出幽寒凌厉的锋锐辉光。
“血宗那个峰主,以前有没有受过别的修士欺凌?”
凌承泽一脸茫然:“啊?这我怎么知道?”
思忖片刻:“什么样的算欺凌?”
陆续冷音平淡:“被人孤立排挤,饱受欺压,你所能想到的一切不公平境遇。”
凌承泽摇头,他这种逸群之才天之骄子,生来就众星拱月高人一等。
别说血宗不听命于凌霄派,两派甚少往来,就连炎天名列前茅的高阶元婴他都没放在眼里,怎么会知道一个凑数的元婴以前是什么样。
“我看他现在就遭受欺凌。他在血宗的情况和乾天凑数的宗主一样,平日负责打杂,遇事被闻风和柳长寄呼来喝去,全看他二人脸色行事。”
凌承泽本意调侃几句,逗一逗陆续,可惜并未取得任何效果。
他讪讪道:“他有没有受过欺凌,和无涯,和阳宁有何关系?”
“你别这样好不好,”他轻轻握住骨节分明的手,“你现在的眼神,又让我有点害怕。”
“你要记住,你答应过薛松雨,遇事不能冲动。”
陆续抽回手,扬了扬嘴:“我有冲动?我现在很冷静。”
“关于无涯,还有些什么?”
凌承泽静静注视他片刻:“就这么些。他身份不明,行踪飘忽不定,即便是我也很难见到他。”
过了一会,又道:“血宗的人我都逼问过,只能得知,那个御兽的之所以选择阳宁,是别人给他出的主意。”
“其他的,目前毫无线索,查清真相需要一点时间。”
“陆续,”玉雕面容上的一缕冷寒让凌承泽心中浮现几分担忧和不安,“你放心把这件事交给我,什么都不用管。”
“我一定查出真相,给薛松雨报仇。”
薄唇微微一扬:“多谢。”
月上中天,凌承泽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再次从窗户离开。
红衣金纹的张扬身影一消失,陆续微翘的嘴角蓦然垂下。
他反坐在椅子上,将尖削下颌搁上靠背,眼中沉下一缕阴霾。
徐婉的话又一次在耳边浮现: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们会为薛乔之报仇?
凌承泽只提过薛松雨,仿佛根本就没薛乔之这个人。
何况,如果真和无涯魔君有关,这仇他报不了。
二位统帅魔门的魔君,没有什么事是私人恩怨。
两方势力之间的争斗,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陆续自己身在其位,也不会为了一个底层修士,影响魔门千万修士和数亿凡人的安宁。
无论查明的结果如何,最后都只能大事化小,息事宁人。
薛松雨和薛乔之的仇,只能由他自己来报。
“提升修为的丹药?”
绝尘道君凤目微挑,静静看了爱徒半晌。
温雅音调晕染着几分清冷:“你还未到可以服用下一粒丹药的时候。”
方休低头凑近润白脖颈,绕着细嗅一圈:“小曲儿,你体内丹毒还未完全散完。至少得再等个一两年才能吃下一颗,否则丹毒积累,有损身体。”
秦时出言附和:“师弟,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一味图块,只会适得其反。修真问道讲究一个悟字,修为可以慢慢积累,你千万别心急。”
陆续低眉垂眸,缄默不语。
“阿续,你最近心绪浮躁,难以凝神修炼。这段时间无论剑法心法,都别再炼了。”绝尘道君音色更为冷冽,“秦时,这段时日你把他看好。”
秦时拱手:“是,师尊。”
陆续依旧垂眸不答。
方休陪陆续一同出了尘风殿大厅,不住好奇打量他:“怎么了?怎么忽然急着要提升修为?”
陆续嘴角微翘:“老是被人嘲讽修为低,给师门丢了脸面,我自己心中也过意不去。”
方休脚步一顿,眸光闪过鲜活的阴毒和残忍:“你听谁说的?”
“谁敢在你面前说三道四?老子割了他的舌,扒了他的皮。”
精巧薄唇淡漠笑了笑,不置一词。
二人沉默着走了几步,方休又关心问道:“小曲儿,你最近究竟怎么了?”
薛松雨的仇,凌承泽已经替她报了。
可从那日之后,陆续反而更不开心。
方休一见他这副模样,心就乱了一半,剩下全是担忧,一点辙也没有。
他瞥了一眼陆续的腰带。一截红绳露在外面,玉坠藏在腰带里。那是薛乔之的遗物,陆续一直带在身上。
他心中略有不快,可惜陆续执意要这么做,他束手无策。又不敢强行逼迫他取下来,只能劝说自己将心放宽。
但他心胸广阔,闻风那个心胸狭隘的小心眼可就醋火翻腾,心里难受的慌。
方休暗自腹诽,师兄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这么多年从未见他脸这么黑过。
若不是老不死将尸体火化了才带过来,师兄一定会去鞭尸,以泻心头之恨。
不过师兄和陆续之间气氛冷冽,他倒是喜闻乐见。
“小曲儿,你若是心情不好,我带你出去散心?”
陆续摇头:“没什么想去的地方。没什么事,我回房了。”
进门后,他将门不轻不重的关上。碰的一声闷响,把所有的拒绝之意都隔绝在房外。
走到桌边反坐长椅,将手臂和下颌搁上,叹了口闷气。
自从前几日知道阳宁之事,或许和统御魔门的无涯魔君有关后,他就知道,报仇只能靠自己。
可他修为实在太低,连元婴尊者的一个衣角都沾不了。
现在更好,师尊甚至不允许他修炼。
这段时日师尊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冷淡,可见这一回,他彻底惹怒了师尊。
不知再过一段时日,会不会被逐出师门。
他不再是那个恣意妄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横行无忌的二世祖。
闷了一会,他起身,又快步离开房间。
如今师尊不再管他,陵源峰,乃至乾天宗,都可以随意走动——他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没人过问的底层修士。
走到寰天峰的山门,毫不意外被守门的寰天弟子拦在外面。
“要见峰主?”守门弟子嗤笑,“寰天峰主是随便一个金丹修士想见就能见的?”
他轻蔑瞥了一眼眼前穿着陵源道袍的同门,怀疑对方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他甩甩手:“别白日做梦了,走吧。”
陆续垂眸拱手,再次说道:“劳烦师兄通报一声,就说陵源峰陆……”
“管你是谁。”守门弟子一脸不耐,“除非陵源峰三位尊者,其余谁来,峰主都不见。”
陆续无奈,在乾坤袋里翻找了一会。
“劳烦师兄将这个交给寰天峰主。”
守门弟子一脸嫌弃地接过,随意看了一眼:“什么东西这是?要是什么破铜烂铁,我不会帮你呈上,你自己拿回……”
他话还没说完,猝然呆若木鸡愣在原地,连手都止不住微微打颤。
“什么东西?”山门另一旁的守卫弟子见同门这般奇怪的反应,忍不住走了几步,凑过来一看。
瞬间张大了嘴。
过了好一会,二人从惊吓中回过神,高傲神色瞬时一变,前倨后恭态度几近谄媚:“这位师弟,您是自行前往辰宿殿,还是我们引您过去?”
陆续:“我自己去就行,不劳烦师兄。”
刚走两步,被人叫住:“师弟,峰主令您拿好,这东西我们不敢碰。”
陆续微笑致谢,拿回寰天道君的峰主令,再次前行。
身后传来热情的指路声:“沿着大路一直走,山顶就是。”
另有二人私语顺着风隐约传来:“他怎么会找不到辰宿殿。他都可以住里面。”
陆续一路微埋着头,沿着宽阔光平滑的石板山道走向寰天道君的住处。
大道上熙来攘往,人流如潮。寰天峰修士本来就多,经过苍梧派一役又收入许多弟子,如今势力更是庞大。门下修士数量,甚至远超许多二流门派。
诚如星炎魔君所说,乾天宗只有寰天,陵源,丹霞三峰。只是丹霞峰的医修不善战,乾天宗主负责杂务,正事都由寰天道君和绝尘道君说了算。
忽然一道白影闪在正前方,挡住去路。
抬眸一看,徐婉挡在身前,朝他摇手致意:“我刚才听人说,路上见到一个陵源峰的弟子,我猜是你,过来一看,果然是。”
她玩味一笑:“找峰主,我带你过去。”
“不必,你忙你的。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去练剑?”
徐媛直言不讳:“你觉得,我现在带你去见峰主收获更大,还是练剑的收获更大?”
陆续听得云里雾里。若是他,选练剑。
朝身旁几个同门交代几句,徐婉跟着他一同走向山顶。
二人边走边闲聊,陆续道:“看起来,你在寰天峰过的很好。”
在问缘峰时被排挤孤立的情况并未再次发生。
“那是自然。”徐婉志得意满的神情又隐隐流露一丝落寞,“托你的服,我现在是有资格直接面见峰主的人。不知多少同门讨好巴结。”
陆续淡笑:“那是你天资聪颖,修为高,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啊。”徐婉心中一叹,这小傻瓜还是没开窍,没明白峰主对他的一腔深情。
她戏谑道:“峰主这几日心情不佳,在辰宿殿里谁也不见。你把他怎么了?”
“我能把寰天峰主怎么了?”陆续一脸莫名,“这几日我都没见过寰天峰主。”
“所以峰主前几次去陵源峰都没见到你。难怪心情不悦。”
精致雕刻的容颜更是懵怔。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半步未出。寰天峰主去找师尊,和他有什么关系。
徐婉又玩味笑道:“你主动来找峰主,不知待会,峰主是心情愉悦呢,还是更加恼怒。”
陆续默不作声。他也不知寰天峰主听了自己的请求,会有什么反应。
二人很快到了辰宿殿,壮阔的仙宫映衬在枝叶繁茂,翠□□滴的金丝木林中,金色屋顶泛着跃金光耀,气势磅礴又富贵奢华。
感觉比上次来的时候,规模扩大了不少。
殿前弟子早就得知消息,恭敬朝陆续行了一礼,早已久候的亲随径直带着陆续绕过大殿,走入后殿的峰主居所。
“峰主在卧室中等候,陆师弟请自便。”
陆续第一次进寰天道君的卧房,推门的动作比往日更加小心恭敬。
宽敞的九间大殿奢华风雅,又带着几分剑气肃杀。
冷香的熏烟在房中缥缈萦绕,寰天峰主一腿卷曲一腿伸长,大刀金马斜倚在窗边长椅上,姿势霸气狂傲。
他身上随意穿着的薄衫,和未束发髻而自然垂落的长发,配着略带几分书卷气息的清秀眉目,冲淡了三分凶傲,凭添三分温柔雅意。
陆续抬手,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被打断:“坐。”
他瞥了一眼四周,房间宽大,凳子都在远处。要同对方说话,能坐的地方就只有那一条长椅。
还是站着吧。
寰天道君默默看了他几息,似乎要将人穿透的目光依旧让陆续脊背生寒。
少顷,扬了扬嘴,勾出一点讥讽的冷笑:“今天怎么想起主动来找本座?”
陆续心中微微一惊,刚才徐婉说峰主这几日心情不佳,他觉得应该加上非常二字。
寰天道君的心情非常不好。
这几日师尊的心情不好态度冷淡,感觉寰天道君也如出一辙。
“弟子今日前来,特有一事相求……”
清越嗓音冷笑:“弟子?相求?你这是有事求本座该有的说话方式?”
陆续垂眸不语,不知该如何应答。
那该怎么说?
二人之间又是一刻沉闷。
寰天道君默默叹了一口气,语气软了几分:“你平日和凌承泽怎么说话的。”
又半垂眼睑,瞥了一眼陆续腰带上外露的一截红绳,嗓音低沉:“和……他又是怎么说话的。”
陆续知道这个“他”,指的薛乔之。
要是他用对薛乔之的态度对寰天峰主,可能今日没命活着走出辰宿殿。
精雕细琢的面容还是恭敬而疏远地半垂着清艳眼梢,寰天道君无可奈可一叹,态度又软了几分:“说吧,什么事。”
“站过来点,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陆续走到他身前:“我想请寰天道君指导我剑法。你以前也说过,愿意传授我独门道法。”
寰天道君疑惑看向他:“怎么突然想要跟着我学?”
平日不是一直拒绝?
“我也说过,你的剑不能再练。法咒我可以教,但你得告诉我原因。”
陆续还是那句:“修为太弱,给师尊丢了脸面。”
“听谁说的?”寰天道君眉头一皱,溢出几分凶悍火气,“谁敢这么同你说话?”
薄唇微翘,并无出声。
“你身上不是有闻风的剑?下次谁再敢这么说,直接杀了他。或者你告诉我是谁,我替你杀了他。”
清越嗓音顿了顿:“法咒需要灵气支撑,你气海中的灵力不够,强行施法有伤经脉。等修为达到金丹中阶,我再教你。”
陆续静默片刻,缓缓道:“不知寰天峰主,可否给我一颗增强修为的丹药?”
寰天道君即刻察觉出不对劲:“你身上丹毒还未完全消散,闻风不可能没告诉你。”
“你想提升修为,闻风不答应,所以你来找我?”清秀眉头一蹙:“究竟发生了何事,你突然如此着急提升修为?”
对方缄默不语,他将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思忖少顷:“你想报仇?凌承泽不是已经将人杀了?”
又细思了片刻,恍然大悟:“血宗那个并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背后还有人。”
魔门打算事情到此结束,并未说出实情。
但凌承泽知道,并将此事告知陆续。
寰天道君狂傲笑了几声,讥诮道:“陆续,你要本座教你剑法咒法,帮你提升修为,然后去给……那个人报仇?”
暴怒的醋火瞬间沸腾血脉:“陆续,你究竟将本座的一腔痴心置于何处。”
即便知道这颗冰冷的白玉仍未长心,那所谓“一见如故”的友情,对别人的热意真挚和对自己的冷漠疏远,已足够让他嫉妒怨恨。
他怒极反笑:“本座的房间,和闻风的房间,你更喜欢谁的?”
陆续正低眉顺眼默默承受着寰天道君的怒火。
他半懂不懂,就如同此前结道侣一样。他知道师尊很生气,却不知为何会那样的大发雷霆。
师尊和寰天道君心情不佳,他也心知可能还是和薛乔之有关,可他们生气的点究竟在哪儿,他想不通猜不透。
他脑子可能真的少根筋。
寰天道君忽然问起房间的问题,他越来越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对方是何意。
“师尊的房间和寰天道君的房间,风格不同,各有特色,不分轩轾,都……”
“够了。”柳长寄一声冷嗤打断搪塞敷衍的回答,盛怒之下,不可自控地抚上早就想触碰的白玉脸颊。
“我可以教你剑法道法,也可以给你要想的丹药法宝,但我有条件。”
他粗缓了一口冷气,发泄着心中的情火和醋火:“我要你同我共赴巫山,就在此时此地。”
炽烫的触感让陆续极为不适,下意识就想侧身避开。
但连沧山上,遭遇心魔的情景鬼使神差地浮现在眼前。
他资质平庸,想要变强,和人双修是一条捷径,尤其是和境界高深的大能双修。
清绝眉宇紧紧蹙起,却无任何动作。
“能得峰主爱重,是我的荣幸。”
劲长手指温柔又炙热地抚过温荧如玉的眼角眉梢,一路向下停在薄唇上细细摩挲。
清秀眉眼目光晦暗,情念翻涌,却又透着深深的无奈。
他已经将心完全剖白在陆续面前,陆续依旧没明白。
他仍是对勾走自己全部心魂的心中桃源退无可退,进不敢进。
相思无处诉,浅情人不知。(*)
柳长寄长叹一息,压抑住昂扬灼烧的烈火,不舍地缓慢收回了手。
“你心绪浮躁难以静心,此时修行极易走火入魔,损伤心脉。在你急躁的心绪平缓之前,都别再修炼。”
“秦时来找你了。”他从长椅上起身,半垂下眼睑,“走吧,我送你回陵源。”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小剧场
陆续:我彻底把师尊得罪了。
师尊:醋火max。
徐婉:峰主心情不好。
陆续:是非常不好,但是关我什么事?
srds,心里还是隐约有所察觉,情况似乎不对劲。
一抹金红焰影潇洒一跃,翻窗入户蹿入房中。
房中人反坐在椅,精致尖削的下颌有气无力搁在椅背上, 浑然未觉般不动如山。
“怎么了?”凌承泽温柔叹笑, “你房中怎么布下了隔绝灵气的法阵?”
冷润嗓音漫不经心,眼角沉下一丝阴郁:“师尊不让我修炼。”
房内无灵气,不必担心他一人关在房里偷偷修炼心法。
凌承泽不甚在意好奇一问:“为何?”
陆续的根骨资质,修不修行在他眼中都无区别。即便闭关十年, 提升的那点微弱灵气在他看来都显得有些可怜。
但这么点芝麻大的小事,闻风特意禁止,必有其缘由。
“师尊说我心不静, 要等到心绪平和后才能修行。”精雕眼梢黯然微垂, “承泽……”
“嗯?”
“给我增强修为的丹药。”
凌承泽皱头一皱, 静静看了他半晌。
“为何突然急着要提升修为?”意态轻浮狂妄的神色霎时郑重, “陆续, 你该不会想, 去找无涯?”
他无奈啧了一声:“我不是说过, 这事放心交给我, 你什么都不用管。”
究竟是不是无涯所为,都还未调查清楚, 陆续就已经想着要去找人报/仇。
无涯的境界已经半步化神,陆续这样的资质, 永远也不可能打得过他。
“闻风做的对。你现在心浮气躁, 强行修炼只会遭灵气反噬, 走火入魔永伤经脉。”
他虽然讨厌闻风, 此时不得不同意, 布下隔绝灵气的法阵是为陆续着想。
精妙绝伦的眉目无精打采半垂着, 默不作声。
凌承泽走到他身前,半蹲下身,心软叹气:“你别这样,好不好。”
“你答应过薛松雨,遇事要冷静,凡事切莫冲动。”
清润嗓音淡漠冷笑:“我现在不够冷静?”
“陆续!”无所不能的魔君拿眼前的心上人毫无办法,只能长叹。
他是冷,不是静。
一个刚结丹的初阶,心急着要强行提升修为,去挑战一个半步化神的元婴。
这已经不是冲动,这是根本没考虑过后果,迫不及待地去送死。
隔绝灵气的法阵不够,还应当再加上一道禁足的法阵,防止他一怒之下瞒着所有人跑去找无涯。
凌承泽正在沉思,该如何在不让闻风知晓自己和陆续私会的情况下,暗示他别让陆续偷跑出尘风殿,忽然听到一声淡漠冷音:“承泽,带我去炎天三层。”
他陡然一怔,半晌才回过神。
他曾和闻风约定,如若陆续自己愿意跟着他走,闻风绝不阻拦。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想尽办法,说服陆续同他一起离开陵源。
闻风阴险狡诈,刻意引导和放任门下修士为了权势勾心斗角,陵源峰是笑脸魑魅的人心鬼蜮。
可惜陆续始终不信他的话,固执己见地认为闻风心怀洒落光风霁月,一提起闻风就冷脸,斩钉截铁地拒绝跟着他离开。
他从未想过,陆续会主动开口,要自己带他走。
“无涯极少露面,我也不知他究竟身在何处。”凌承泽目光晦暗,微沙声线低沉,“即便到了炎天三层,你恐怕也难有机会见到他。”
“而且你现在的状态,我也不会允许你修炼。”
陆续沉默半晌,缓缓起身,冷音平淡无波:“我知道。”
他给师尊留了一封书信,告知自己的去向。
只要帮薛松雨和薛乔之报了仇,即刻就回来。
虽然这一走,按照门规,他极有可能被逐出师门,再无资格踏入陵源峰。
但他必须得走。他答应过薛松雨,却无法做到凡事三思而后行。
他还是冲动,一旦气血上头就不管不顾,只图一时痛快。
如果回来之后已经不再是绝尘道君的徒弟,他就在山下的乾元镇里住着,在距离陵源峰不近不远的地方,长伴绝尘道君左右。
安静又仔细地环视房间半晌,将房内所有的一切都牢牢印刻在心中后,陆续决然转身,在凌承泽之前,从窗户跃出房间。
金瓦红墙的云凌殿屹立在碧空白云,青翠苍山之中。
不远处飞流直下,银河落天,宫殿周围霞云缥缈,虹桥虚绕。
凌承泽眉飞色舞,笑音带着炫耀:“凌霄派景色如何,是不是比陵源峰好看。”
陆续翘嘴淡笑,不置可否。
高鼻深目的俊丽面容神色讪讪:“住一段时间,你就会喜欢这个地方。”
“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命人重新建一座。”
清润嗓音如冰层下的寒川,笑音也带着凉薄的冷漠:“我是来找无涯的。”
凌承泽无奈“哦”了一声:“那我们先进去。”
殿门口的一行守卫呆若木鸡看着二人身影缓步踏入朱红大门,大嘴惊讶地难以合拢。
张狂妄行的星炎魔君,在一个金丹初阶的草芥面前温言软语,低三下四?!
他们一定是没睡醒。这场面,梦里都不敢想象。
“喜欢什么样的房间?什么样的朝向?住我隔壁那间怎么样?你先休息一晚,明日将家具摆设全换成你喜欢的样式。”
大殿长廊上,凌承泽一路嘘寒问暖,生怕心上人不习惯。
甚至有些后悔,该将陆续平日睡的床也带回来,免得他这几日认床,晚上睡不好觉。
陆续有些无奈,更多不耐:“我没那么多讲究,你随便给我安排一间房,有张床就行。”
神飞色动的深邃眉眼瞬时有些泄气,这根刺在他心尖的软钉子,让他爱得无法自拔,又束手无策。
在陆续黯淡幽寒,却毅然坚决的目光催促下,星炎魔君无可奈何,隔天就给玉衡宗发了请帖,邀九大魔君齐聚:大家坐下来商谈,之前血宗的争端如何处理。
他带着手下强行杀入血宗,杀了血宗一峰主,屠了半个山门。如今魔门两大势力因为这事,整个炎天三层都局势紧张。
既然星炎魔君相邀,无涯魔君理当亲自出席。
然而无涯魔君并未即刻回复,只有玉衡宗一元婴模棱两可的答复:宗主尚在闭关,等过几日宗主出关,才知他是否有空出席。
因此这场商谈,要么由宗主的亲随代为参与,要么推迟。
星炎魔君气得破口大骂:“架子真他娘的大!”
陆续在一旁微微勾着嘴,神色平淡,一声不吭。
第二日,他被凌承泽拉去了凌霄派外的城里。
“反正没事,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无论炎天界第一层还是第三层,凡人的生活并无多大不同。
有仙门庇佑的城镇风调雨顺,城里仙凡混居,仙器偃术随处可见,街上行人如潮,摩肩擦踵。
民众安居乐业,无人在意万之里外,是否风雨飘摇。
陆续漫无目的走在大道上,迎面跑来一群嬉笑打闹的孩童。
一个小女孩没看路,咚的撞到他身上。
小女孩常听大人满目憧憬地说着仙人的生活有多好,等她再长大几岁,就去凌霄派试试能否入道修仙。
此时却并不知道她撞到的,就是凡人无比羡慕的仙君。
她不知令万千修士又敬又畏的星炎魔君地位有多高权利有多大,也不知陆续这样道行低微的修士,即便凡人满心羡慕,在修真界也一样如同尘埃。
她只不谙世事地由衷说着自己心中感叹:“大哥哥,你长的真好看!比我以前见过的人都要好看!”
说完,头也不回,和小伙伴们又一同奔跑起来。
凌承泽打趣道:“这么小就这么有眼光,怎么样,我两要不要一同收她为徒?”
他耳根一红,瞬间幻想了许多:他和陆续结为道侣,再收养几个可爱的小徒弟,或者义子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