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不高危/孽徒成了师门团宠—— by皆付笑谈
皆付笑谈  发于:2024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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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俩玩点什么?猜谜?猜拳?我身上有骰子,玩吗?”
又接上一句:“你最擅长什么?”
尖削下颌轻摇:“都不擅长。”
“既然如此,就选个我最擅长的。我们来猜拳。”妖王自说自话,“输了的……”
他思忖片刻:“输一次,脱一件衣服,怎么样?”
陆续双眼微微睁大,又引来对方几声笑音。
妖王俏皮眨了眨眼,伸出手:“来吧。我出石头。”
妖王的想法稀奇古怪,陆续没多少心思陪他玩,正打算拒绝,草丛忽然发出一阵响动。
有人来了。
妖王并未看向来人,只淡淡说了句:“他们都在洞里。”随后朝陆续催促,让他陪自己玩猜拳。
陆续眉宇却微微一皱,淡漠的目光与来人对视。
这人并非想进洞,是冲着他来的。
阴寒怨怒的目光让心中一跳,他能肯定,此人就是之前混在一群修士中,不怀好意时刻紧盯他的人。
他不认识对方,不知何时得罪了他。
不过无所谓,他从成为绝尘道君徒弟的那天起,就已经得罪了太多人。
金丹修士目光四溢着恶毒的阴怨,仿佛要用眼刀将他千刀万剐,过了一会,阴恨说道:“昨天死的人里,有我的道侣。”
“我和她已经定下道侣契约,下月就要正式成婚。”
他并未诉说自己的感情,但陆续从他阴怨刺骨的恨意里,感觉得到他对那个姑娘深深的爱意。
“他师父想给你点教训,没打算伤你性命。要同你动手的,也不是她。即便她们有错在前,她又何错之有?!”
“她只是站在旁边,穿着同样的衣袍,就被你们无情杀害。因为她师父惹恼了你,几条无辜性命,就必须一同陪葬?!”
陆续沉默不言。昨日师尊一怒之下,杀了那位女尊者门下所有弟子。
这事因他而起,他无话可说。
金丹修士话里满含强烈愤恨,阴怨嗤笑:“我曾听过陵源陆续的鼎鼎大名,此前我还不信,昨日,让我大开眼界。”
他恶意讥讽:“给人当娈宠,被人肆意玩弄是个什么滋味?你勾引到那么多位尊者,想必很得意?”
“只要往床上一趟,让人随意玩弄,迎逢尊者讨他们欢心,就能在整个炎天横行无忌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你是史无前例,刚结丹就进入连沧山的修士,这份殊荣的确让人羡慕。你的确长得很漂亮,让人一见就想上,可为何心肠如此狠毒!她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她!”
妖王不紧不慢起身,语气平淡:“人又不是陆续杀的。”
金丹修士阴怨讥嘲:“当然不是他杀的。他除了以色侍人,将身体给人亵玩,还有别的本事?”
“你要替他杀我?我不怕!”面对前行一步的妖王,他后退了几步,随后宁死不屈地站定,“她死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多大意义,你要杀便杀。”
他嘴里继续吐着阴毒话语:“我就问问,你帮他杀了我,他等会怎么报答你?是不是就在这儿,立刻将衣服脱了,任你狎玩?你会怎么玩弄他?他时常被好几人一同亵玩,你一个人能不能满足?”
妖王神色怡然,又朝前走了一步。
陆续伸手拦住他,面无表情看向金丹修士。
“你道侣之死确和我有关,你心中有怨,我无话可说。你想为心爱之人报仇,我给你一个机会。”他拔剑出鞘,“我不用任何法宝,只用自己的剑。你若能胜过我,我毫无怨言。”
他看了一眼妖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还望殿下不要插手。”
对手明明只是个刚结丹不久的低阶,比自己足足低了两个小境界,修士却无端被一股凛冽剑气震慑,再次退了两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招,”金丹修士目光毒怨,“你身上法宝无数,我清楚,自己不是你对手。”
陆续说得再好听,境界高深的妖族之王就在旁边,怎么可能坐视陆续被自己所杀。
“你以为,大发慈悲放过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他愤恨道,“我现在杀不了你,我等着看,看你被他们玩腻丢弃的那一天。”
又污言秽语不堪入耳骂了几句,悻悻离去。
陆续漠然看向对方离去的方向,收回佩剑。
没想到外面对他的传言,居然真如《戏春风》里一般。
他缓出一口NANFENG闷气,又重新坐回地上。
妖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过了半晌,他同往常一样扬了扬嘴:“没事。”
“传言不是那样。”妖王神色依旧温吞平淡,“他为了气你,故意这么说。”
“我知道。”
“不过,他有一句话是真的。”妖王轻声一笑,“你就是长得赏心悦目。”
一阵凉风吹过,半人高的长草如波涛起伏,声响细碎,不闻人语。
过了一会,妖王又缓声道:“别理他了。你喜欢玩什么,你说一个,我陪你。”
“看书?下棋?要不去我芥子空间里玩?我擅长幻术,可以演化出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他思忖片刻,自言自语:“我爱去赌坊和勾栏瓦舍,你去过没?我带你去。”
“看书吧。”面对喋喋不休的妖王,陆续长叹一口气。
他其实真没什么,别人死了深爱的道侣,他被骂几句,不痛不痒又不掉块肉。
胸中堵着的一口闷气,过不了多久也就散了。
“那好。”妖王从乾坤袋中抽出本书递给他。
接过一看——胸中那口气没散,反倒更闷。
封面上赫然三个大字《戏春风》。
妖王不知是不是故意,装模作样惊诧一声:拿错了。急忙收回,又拿出一本。
封面上没有字,陆续接过,随手翻开一页,漠不经心瞥了一眼。
啪的一声,瞬间把书合上。
还是风月话本,编排陵源峰陆续和星炎魔君的。
妖王狡黠笑了几声,一脸天真无邪看向他。
陆续:“……”
这回是真的不想说话。
“好了,不逗你了。”妖王这时才拿了一本别的话本给他,也是风月故事,讲的是几个妖门元婴,陆续不认识,随意看看权当打发时间。
话本看了一大半,地穴洞口终于传来响动。进洞的尊者们出来了。
凌承泽焰红身影一马当先,一步缩地闪现到陆续身边:“等久了?老妖怪有没有说我坏话?”
陆续若无其事摇了摇头。
绝尘道君轩然踏步走过来,挽起一缕青丝在指尖把玩:“阿续,可有想念为师。”
“师尊。”陆续一脸淡漠,“你们才下去两个时辰不到。”
温雅嗓音轻言调笑:“可为师只要一刻见不到我的阿续,便会开始思念。”
他又斜睨了一眼妖王:“你们在这儿没发生什么吧?”
“发生了什么。”妖王语气一如往常,漠不经心的风轻云淡,“陆续被人骂了。”
见凌承泽深眉一蹙,他又温吞道:“是陆续不让我出手的。”
寰天道君清秀眉目面色阴沉,和另外二人异口同声:“怎么回事?”
妖王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三人。
只说被绝尘杀的一人,她道侣过来骂了陆续。怎么骂的没说。
绝尘道君雅音流露一丝阴冷:“哪个宗派的人?”
妖王摇头:“不知道。你们道门的衣袍,看上去都差不多。”
他随口说了几个一同进入连沧山的元婴所在门派,青白长衫,银冠宽袖,其余便是泯然众人,毫无值得他记忆的特征。
陆续本打算如若师尊问起,就说不记得样貌。但没人问他。
妖王简单几句说过此事后,几人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一般,听过就算不再提起。
灰头土脸的元婴尊者从洞穴出来后,向各位前来相救的道友一一道谢,又说回去之后必有重谢。
一众人随意客套几句,人群又再度分散。
陆续再一次跟着师尊,在危险重重的连沧山中“游玩”。
四位大能和同阶的妖兽战的山崩地裂,昏天暗地。
他们倒是兴致盎然玩的尽兴,在一旁观战的小弱鸡,光是运转护体真气,不被四处横飞毁天灭地的剑意误伤,就已竭尽全力。
他什么都没做,就在原地杵着,半日下来已是筋疲力尽。
虽然妖王口口声声说自己擅长迷惑人心的幻术,不善短兵相接,陆续觉得这个看上去温文儒雅,像个白面书生的妖王实在太过谦虚。
他都叫不擅刀兵,炎天九成九的剑修,直接改炼法修,或者去炼丹炼器算了。
看着漫天飞舞,迅如闪电势如雷霆的刀光剑影,陆续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是他此生都难以达到的境界,只能望而却步。
他带着几分垂头丧气,立在一颗奇形怪状的大树下,等着师尊几人同一只大如山峦的妖兽战斗,百无聊奈神游天外时,忽然感觉脊背一凉。
不等心念反应,已本能地拔剑出鞘,朝着微风吹来的方向,挥剑斩出。
铛的一声脆响,一道黑影撞在银亮剑刃之上,他被巨力撞的后退几步,身形刚稳,又凭着感觉一剑挑向前方。
巨力震的手臂发麻,长剑差点脱手而飞。
挡下凶悍的攻击后,终于看清了偷袭他的对手。
一条全身黑气萦绕的双头狰兽瞪着磷火青蓝的双眼,立三尺之外虎视眈眈看着他。
狰兽体型不大,动作异常迅速。
连沧山里全是凶猛的高阶妖兽,陆续默算了一下,以狰兽的体型,没办法将他一口吞下,却能一口咬断他脖子,拖回巢穴里够吃三天。
不过须臾转瞬,狰兽猛然一跃,再次向他袭来。动作快的只能看见一抹一闪而过黑色阴影。
陆续眼中闪过一丝幽锐锋光。
剑锋微转,霜冽寒芒直指黑色残影。
虚空中无声飞溅几滴殷红血花,洒在苍翠荒草之上。
两柄飞剑刺穿狰兽身体,将其悬吊在半空。
绝尘道君挡在陆续身前,瞬间便帮他解决了妖兽。
但银亮的剑尖,却从他身旁擦身而过,划破暗光浮跃的华贵衣袖,在峻瘦手臂上留下一道渗血的红痕。
“师尊!”陆续大惊失色,一股强烈的愧疚由心而生。
师尊赶来替他消灭了敌人,他的剑却误伤了对方。
绝尘道君优雅转身,将他半搂在怀:“阿续,没事?有没有被吓到?让你遭遇危险,是为师的疏忽。”
陆续眉头紧蹙:“师尊,你手臂上的伤……”
“丁点小伤,不碍事。我的阿续无事便好。”
陆续关切查看师尊手臂上的伤势:“请让弟子为师尊疗伤。”
绝尘道君另一只手轻轻一挥,投出芥子空间,温雅轻笑:“那好。我们进屋去。”
说罢,搂起清瘦肩膀,迫不及待将人半推着进了空间内的竹屋。
作者有话要说:
*1 杜牧《会友情》
*2 西游记
*3 辛弃疾 《沁园春》
想试试某花市剧情(bushi),观感会不会不太好……
纠结要不要写的这么露骨(毕竟骂人囧)
高亮排雷:下章给薛家姐弟发便当,接受不了的请止步于此,抱歉啦~~第095章 分别
此时星炎魔君和寰天道君也已回到此处。
见闻风搂着陆续肩膀, 半推着进入芥子空间,凌承泽破口大骂:“闻风!你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柳长寄冷声哼笑:“你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要一直控制灵力, 不让伤口即刻愈合, 也难为他了。”
可惜陆续什么都不懂,对闻风盲目信任盲目崇拜,除他以外,谁都不信任。
他们却束手无策。
凌承泽气恨得咬牙切齿, 一剑燃焰,将四周茂盛草木焚烧成一片灰烬。
陆续被师尊揽着肩膀半推进了屋。
他找出伤药绷带,一边转头一边道:“弟子帮师尊治疗伤口, 还请师尊褪下衣袍……”
他本想着自己服侍对方宽衣解带, 谁料一回头, 师尊已褪下上衣, 露出筋骨流畅紧实的上身。
陆续:“……”
师尊宽衣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他快步走到对方身边, 抬起峻瘦手臂, 小心翼翼清理伤口。
绝尘道君外表看起来瘦削, 但习武之人精悍劲峻, 流畅的肌肉线条纤而不弱,力韵交织, 完美诠释着刚柔并济的强悍之美。
他是这世间夺了天地造化的绝美造物。
陆续暗自叹了一口气,稳固心神。不对师尊产生一点狎昵的非分之想, 恐怕是上天给他的最大考验。
幸好他道心坚定, 誓死不做妄图欺师的孽徒。
师尊伤的不重, 伤口上了药一两日就能痊愈, 陆续心中的愧疚和担忧稍稍减淡半分。
他起身收起伤药, 转身再看时, 对方仍旧悠闲又优雅地坐着,没有任何动静。
“师尊,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可以穿衣。”
“阿续。”绝尘道君瞥了一眼衣袍,意有所指。
陆续瞬间反应过来,急忙服侍他更衣。
俊艳凤目闪过一丝晦暗,雅音低沉,“为师真的想知道,究竟如何,才能让你动心。”
“弟子一心向道,此生唯愿侍奉师尊左右。除此之外,再无其余念想。”
他正帮师尊更衣,中衣刚拢上,手却霎时被对方按住。
温雅嗓音散着淡淡寒气,带出一声鼻息冷笑:“罢了,我自己来。”
说完,起身走入隔间的浴房。不到片刻,传出激荡的水声。
陆续不明所以愣在原地。
师尊这个时候沐浴?
他觉得自己回答并无错误之处,甚至自我感觉堪称完美,为何师尊又有点生气?
冥思苦想大半天,也不明白又做错了什么。
绝尘道君沐浴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一身霜寒水气凉得陆续心中发怵。
还好对方并未再说什么,清冷地扬了扬嘴,示意他和自己一同离开房间。
陆续高悬着满心莫名,走出芥子空间。刚踏了半个身子在外,脚步蓦然一顿,停在空间裂隙的正中。
他茫然又疑惑地环顾四周,随后拿出时计瞅了一眼。
距离进屋差两刻满一个时辰,时间不算太久,为何外面景色乍然突变?
原本茂密繁盛的千年树林,成了一座光秃秃的山丘。山地焦黑一片,升腾着残热的余烟。
好奇的目光望向守在外面的三位大能,希望谁能给他答疑解惑。
热风呼啸,余烬和残温混杂在一起,无人答话。
少顷过后,妖王走到他身边,附耳轻语:“承泽烧的,他现在很生气。”
虽是悄悄话的姿势,不大不小的音量,在场所有人都能模模糊糊听清。
陆续懵上加懵。凌承泽抱臂而立,意态狂妄,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一切,仿佛此事和自己无关。
他又看向寰天道君,对方嘴角勾起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带着三分霸气三分温柔,看的他脊背一凉,急忙移开对视的目光。
云里雾里之中,陆续再次跟着几人继续前行,走出焦土,换了一个新地方“游玩。”
待到斜阳西峰,霞光晚照,众人进入芥子空间,结束一天的玩乐。
在安眠香的作用下,第二日陆续醒来已是艳阳高照。
绝尘道君和寰天道君继续着昨日的棋局。
凌承泽和妖王各自横躺在软椅上,一切恍如昨日。
莫名的怪异感觉又陡然生起,究竟哪里有问题,又说不上来。
搓了搓不寒而栗的手臂,陆续朝几人抬手问安。
妖王伸了个懒腰,心慵意懒打了个哈欠。
下棋的二人从圈椅上起身,绝尘道君温柔问了句:昨日睡的可好?
几人离了芥子,开始今日的游山玩水。
一连三日,没再发生过任何事。
四位大能走一路战一路,屠了半个连沧山的高阶妖兽,漠不经心的收获满满,连带陆续的乾坤袋里也装满了各种珍贵的天材地宝。
从妖兽身上的物件到奇花异草,应有尽有。到后来,他都对着千万修士梦寐以求的珍贵材料起了那么一点司空见惯后的满不在乎。
再难得的稀世珍宝,见多了也不足为奇。
到第五日,几位大能总算打得尽兴,提出离开的打算。
“阿续,”绝尘道君柔声轻笑,“你想再玩几日,还是想回陵源。”
陆续赶忙摇头,说要离开。
连沧山不是他这只小弱鸡配来散步观景的地方。
走到秘境出口,路遇一个元婴尊者,同绝尘道君寒暄闲谈,末了,随口问道:“听说凡界出了点小事,我正打算前往看一眼,几位道友可有兴趣同行?”
绝尘道君礼节性一问:“何事?”
元婴尊者轻描淡写:“一群妖兽袭击了一座凡界城镇。据说凡人的伤亡略为惨重。”
没有仙门庇护的凡界城镇,类似事情时有发生。
无论妖兽凡人,在高坐云巅的大能们眼中,一视同仁——都是不值得他们目光流连的蝼蚁草芥。
这位元婴尊者愿意纡尊降贵亲自前往看上一眼,对凡人来说,就是天神下界,普度众生。
绝尘道君微微颔首:“我随道友同去。不知是哪一处凡界城镇?”
“在凡界的北梁境内。城镇的名字,似乎叫做……”
尊者细想了半刻,才不痛不痒回忆出一个地名。
“好像是叫……阳宁。”
陆续低眉垂首站在一边,乖顺沉默地听着二人对话。
阳宁二字一出,神游天外的三魂七魄瞬间重重跌落,摔的他一颗心又凉又疼。
阳宁?!那不是薛松雨和薛乔之此刻所在的地方?!
流淌在血脉中的热血瞬间冰冷凝固。
一股寒凉而剧烈的不祥预感如巨浪般澎湃汹涌,掀起山河决堤的暴雨狂澜。
“师尊,我去看看!”
什么尊卑,什么礼节,什么师命,此刻已然统统抛之脑后,唯一的心念,便是一定要即刻前往。
陆续顾不上绝尘道君的应允,扔下一句话后,竭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化作一抹流光御剑而去。
“阿续?”
“陆续?”
众人面面相觑,怔了片刻,随即御风而起,瞬间赶上他。
绝尘道君无奈好笑:“怎么了?何事这般匆忙?”
陆续此刻心急如焚,无暇解释,即便对着敬爱崇拜的师尊,神色也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心烦气躁。
“薛松雨在那儿。”
俊雅凤目瞬时闪过一道幽寒微光,笑音淬着几分阴冷:“她不是在问缘峰?怎么会跑去那么远的北梁?”
凌承泽一直误以为陆续和薛松雨发生争吵,还想着过几天他气消了,自己陪他去找人和好。
此时听闻她在阳宁,慌忙安慰:“你先别急,她身上有我给她的法宝,不会那么容易出事。”
又瞬间召唤出一辆奢华飞车:“坐这个去,比你御剑快。”
绝尘道君温雅高华的脸沉下一层寒霜,正打算出言阻止,陆续没看他,迅速决绝上了凌承泽的法宝飞车。
凤目微缩,寒芒瞬闪,随着一声不易察觉的冷笑,也跟了进去。
寰天道君事不关己扬了扬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狂傲笑意,同样上了车。
陆续一言不发坐在软椅上,心中的焦躁和担忧一览无余。
凌承泽神色不耐地斜瞥了一眼不知何时也在车内的妖王,妖王会意,朝手下发出一条传讯,询问情况。
过了一会,消息传回,妖王同样一副与己无关的温吞,云淡风轻的第一句话,便是:“情况似乎不太妙。”
“阳宁是一座凡界大城,里面住着不少凡界散修,平日少有妖兽骚扰。”
“这一次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来了一群妖兽袭击城镇。兽潮攻入城中,伤亡惨重。”
寰天道君漠不经心一问:“北梁归属清阳派管辖,他们没派人前往救援?”
“派了。但这波妖兽很强,清阳派没有什么厉害的修士,”妖王平淡一笑,“他们同样伤亡惨重。”
“你们觉不觉得,”他态度淡然,仿若只是同平常一样,几句闲来无事的随口聊天,“妖兽们选的时机很好。炎天的元婴修士几乎都在连沧山内,清阳派的人自己打不过,也找不到认识的元婴求援。”
陆续垂眸坐在一旁,头脑一片空白。
他只听到情况不妙,妖兽袭击似乎不是偶然,其中早有谋划。
激烈跳动的心宛如沉入一池永冻深渊,冰冷刺骨的潭水压在头顶令人喘不过气,无论如何挣扎,只有无能为力地越溺越深。
经过大半日的急速奔波,几人终于赶到阳宁。
陆续心急如焚从车窗中探出半个身子,举目远望,这一眼,几乎看得心跳骤停。
阳宁是个百万人口的大城,城郭接连远山,一目难以穷尽。
本该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喧嚣城镇,此刻一片残垣断壁的颓败。
鲜血汇集成河,静静流淌,在高低不平的低洼地带形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池。浓厚的血腥味难以弥散,熏染了层云。
天空中不少御剑流光,时有得知消息的修士来此寻人,或打听详情。
车到上空,陆续几乎直接从高空中跳下,仓惶落入城中。
袭击发生在几个时辰之前,此时兽潮已经褪去,只余血气弥漫的城镇,火光冲天。
此刻的陆续彷如幼小孩童,对着伤亡惨重的街道仓皇无措。
纵然心中清楚,他该即刻在城里寻找,身体却似乎站在万里冰封的无尽冰原,被冻得四肢僵硬,半步难移。
忽然间,心中浮起一个难以言说的奇怪念头,似是有看不见的魂魄,化作一根细丝,温柔地朝他指引方向。
他连喘气都缓不上,不顾一切在败井颓垣的街道上,朝着心中莫名而起的地方疯狂奔跑。
跑出大街穿过小巷,最后停在一座风格简单又不失精致的小院前。
院门不久前刚刷过,崭新的油漆泛着焕然亮光,衔环的铜兽浮光熠熠,敞开的门缝中却传来死亡的气息。
陆续嘭的一声推开门,踉跄一步踏入院中,院内一角的靠墙而坐的两道身影,霎时吸引了他全部目光。
薛乔之静静靠坐在地上。
在陆续的记忆中,薛乔之一直是一副不近人情的苦大仇深,冷脸冷眼恨恨盯着他,他从未在他脸上见过如此安详平静的神色。
彷如他正在安睡,还做着一个温柔而甜蜜的酣畅美梦。
——若是忽略他身上一片怵目惊心的暗红。
薛松雨同样神色安详坐在他旁边,如同睡着的她心有所感,勉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带着一丝温柔的笑,看向陆续。
“松雨!”陆续跌跌撞撞跑到她面前,声色惊惶,“我马上救你!”
药!能即刻起死回生的药!
他颤颤抖抖回身,打算即刻跑出院子,去找凌承泽。
凌承泽一定有办法,也愿意救她。
“不必了。”薛松雨气若游丝,声音低不可闻,却依然透着豪爽飒气。
她温婉一笑:“我经脉已断,救不回了。”
“不会的!一定可以……”
她轻轻摇头:“乔之已死,我也没了别的念想,只希望能陪着他同走黄泉路,不再让他一人孤独寂寞。”
她本想告诉陆续,乔之一直在等着见他最后一面,可惜终究没能等到。
可说了又能有什么用,徒增伤悲而已。
“我两走了,往后你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她顿了顿,积蓄了一口力气,轻扯嘴角,“做事别那么冲动,别什么都不管不顾,只图一时痛快。”
“乔之手上有块玉,是他打算送给你的。你……”
“我知道!我往后会一直带在身上!”陆续匆忙掰开薛乔之的手。冰冷的手掌紧捏成拳,他费了好大劲力,才拿出他手中一直握着的一对纹龙玉佩。
他将玉佩握在她眼前:“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
薛松雨最后深吸了一口气:“能和乔之一起,我此生了无遗憾,自己的死倒是觉得没什么。”
“可是……”英气的细眉微微一蹙,流露出最后的为难和心愿,“可是乔之……乔之的死,让我难以释怀。你能不能……替他报仇?”
没等到陆续回答,她又用尽全身力气,温柔一笑:“若是太难,那就罢了。”
“无论他还是我,都希望你能一生平安喜乐。”
“我走了。记得你答应过我,做事别冲动,好好活着。”
薛松雨平静而轻松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说她有点累,要去睡一觉。
她静静靠上薛乔之的肩膀,安详闭上了眼,嘴角似乎还挂着浅淡又安宁的笑。
陆续睁大了双眼,茫然无措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瞬间,世界在石火流沙中崩塌,天地万物褪去颜色,眼中只有苍茫的灰,和血艳的红。
他和二人的一切过往,彷如一块色泽鲜艳的琉璃,在心中无声却又振聋发聩的砰然碎裂,掉落一地锋锐残片,将他的心割出鲜血淋漓。
周遭似乎有人在叫他,但他与世界隔着一层薄暮,无论眼睛看见的,还是耳朵听到的,都模糊不清。
直到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小曲儿”,凝固的心神顿然狠重一跳,一股怒火灼烧全身。
方!休!
“是不是你!”
他猝然起身拔剑,怫然怒问:“是不是你干的?!”
若这一切是方休所为,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在此地杀了他,为二人报仇。
怒火焚尽所有理智,全然忘了他才答应过薛松雨,做事不要冲动。
艳丽夺目却又怒火满溢的眼梢,如同一根尖锐的软刺,狠力刺穿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痛的人撕心裂肺。
方休从未见过陆续如此盛怒,心中陡然一阵惊慌。
他道行高深,纵横天下难逢敌手,但心爱之人的痛恨和厌恶,让他落花流水束手无策。
他踉跄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无奈又坚决地否认:“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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