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流子也仰起头:“他早就有、对、象、了。”
李言想到那个清秀内向小男生,继续追击:“他对象很特别,不是一般人。”
流子不甘示弱:“我兄弟对象更特别,你都不敢想象。”
李言:“你说他谈他就谈了?”
他直接质疑,“好像没人在学校里见过。”
流子:“?”
流子:“刚谈,保护得好。搞得有人见过你兄弟对象一样。”
“……”
外面两拨人吵的不可开交的同时。
舞蹈室里,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虞寻已经调换位置,在云词边上坐下。
虞寻在哄男朋友:“跳得很好。”
云词心里有数,他已经打定主意先把三十天腹肌速成放一放,把动作练三十遍:“也不用睁着眼说瞎话。”
“不是瞎话。”
虞寻趁其他人不注意,手绕到云词身后,很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头说,“……在我眼里怎么都好。”
训练时间安排得很紧, 文艺汇演节目众多,留给每个节目的排练时间并不多。
云词难得从学业里抽离出来,脑子里装了点除学习和恋爱之外的东西。
李言和流子两个人跟打卡上课似的, 每节舞蹈课都杵在走廊上。
李言会在流子流露出嘲笑表情的时候, 冲舞蹈教室里大喊:“表舅!你僵硬的四肢, 是全场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比边上搔首弄姿花枝招展那小子吸引人多了。”
“这是一种高手的淡定, 你要自信——!”
流子当场不乐意了:“你说谁搔首弄姿?这灵动的舞姿,你到底懂不懂啊?”
“……”
云词在休息间隙,去找李言:“能不能别说话。”
李言:“我这是在帮你。”
云词:“有点丢人。”
李言又问:“内向男生呢?”
云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内向男生。”
李言暴露了他整天守在这的另一层目的:“你对象啊, 你最近都忙着排练, 怎么没见他来找你。”
“……”云词心说你刚还骂他搔首弄姿, “他也在排节目。”
李言:“哦?他也上台表演?”
云词靠着教室后窗:“嗯, 跳舞。”
反正舞蹈节目有好几个,不止他们。
李言没察觉出什么,随口感慨:“他这么内向的人还跳舞, 真没想到。”
云词暗示:“他跳得……还挺好。”
李言:“很厉害?”
云词:“算是吧,灵动。”
“……”
李言不由地想到刚才流子吹捧虞寻时候的评价。
下一秒,他又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虞寻算什么灵动, 他可爱内向的表舅妈才是真正的灵动。
舞蹈课结束,云词和李言去食堂吃饭。
吃饭间隙, 搁在边上的手机一直在响。
黑色头像:[李言怎么每天都来]
黑色头像:[他不知道么]
黑色头像:[有对象的人,应该和对象一起吃饭。]
黑色头像:[没点自觉?]
云词吃着饭, 分心去回虞寻的消息。
太熟悉的缘故, 对着这几行字, 他都能想象出这人此刻的表情和语气了。
yc:[你让流子明天别来]
yc:[流子不在, 李言估计也待不了多久。]
如果不是靠吵架。
谁能在舞蹈教室外面待那么久。
虞寻秒回:[行。]
[我让他去店里加班。]
第二天, 走廊上是清净了,只是这天出了个意外事件。
课前,学长风风火火赶来:“我们节目现在缺两个人,有两名同学生病退出了,怎么办?差两个人,队形都排不了,没办法上台。”
“这节目是你负责的,”有人说,“能怎么办?”
还有人说:“去舞蹈系问问?”
学长:“舞蹈系整个系都有节目,找不到人。”
学长焦急地扫了一圈人:“你们觉得,有没有那种流落于其他系的舞蹈奇才,或者对咱们这个舞蹈很熟悉的人?”
有人举手:“倒是有两个。”
“整天站在走廊看我们排练的算不算熟悉?”
十几分钟后。
流子和李言被叫进了舞蹈教室里面,两个人做出同样反应,茫然四顾:“我们俩?上台?”
流子试图让学长冷静一点:“不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站在外面看,但不代表我会。”
李言想附和,但考虑到说话的人是流子,又倔强地闭上了嘴。
学长很冷静:“没关系,我们这个节目反正已经要完蛋了。”
流子:“……”
李言:“……”
结果应援组的两名领军人物,就这么进了舞团。
这个节目逐渐变得离谱起来。
云词和虞寻坐在角落,两个人看起来挨得不近,但实际小动作不断。
云词随口说:“这节目真要完了。”
虞寻抬手拨了一下他脸颊边上跳乱的碎发:“李言跳舞很差?”
云词回忆了一下李言跳舞:“健康操最后一名。”
虞寻也回忆了一下流子跳舞:“健康操倒数第二。”
他说完,又说,“这不是重点。”
这还不是重点?
虞寻提示:“……饭。”
“吃不成了。”
他越想越觉得烦,甚至想推翻之前的计划,直接牵着云词的手当面官宣算了。
云词发现虞寻这个人,在其他地方都很随意,甚至没什么脾气,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唯独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很容易烦躁。
于是他说:“也不一定要在食堂吃。”
“你要想一起的话,”云词又说,“中午回宿舍。”
于是李言刚消化完参加节目的噩耗,又被云词抛弃:“不是,你不去食堂吃饭?打包回去多麻烦。”
云词:“有事。”
李言:“?”
云词随口扯:“和对象打电话,食堂不方便。”
中午饭点,寝室没人,都在食堂。这半小时就成了云词和虞寻两个人的约会时间。
说是约会,也和平时日常没什么两样。
会交换下对方饭盒里的菜,聊几句后各自刷手机看视频。
云词这段时间很卷。
把自己从很僵硬的木头,卷成了有点僵硬的木头。
他连吃饭看视频,看的都是舞蹈教室录像视频,想看自己有哪些动作没做好。
视频第一遍播放结束,画面停住了。
云词在撕醋包,没手,于是虞寻很自然地顺手帮他调进度条,但没调准。
视频没重新播放,而是切换到了历史记录里的另一个视频上:“三十天腹肌速成”。
云词倒醋的手僵了一下:“……”
虞寻直接问:“你看这个干什么。”
“没看,”云词强装镇定,“谁会看这种东西。”
虞寻“哦”了一声。
他把视频退出去,去看“播放次数”:“播放了十几次,你跟我说没看?”
“……”
虞寻又说,“背着我偷偷练是吧。”
如果是以前,背着他偷偷练也就算了,手机这种东西,虞寻怎么也没机会看到。
但现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亲密,干点什么事都会被发现。
云词在心底“操”了声,抿着唇:“男人,练练腹肌不是很正常。”
“正常,”虞寻放下筷子,饭也不吃了,视线下移,“所以我们小词,十几天练得怎么样了。给我看一眼?”
说着,他的手也探下去。
“……”
最后这顿饭吃到一半,变了味儿。
他们最后彩排了一次,就迎来了文艺汇演。
礼堂比高中时候大多了,灯光暗下来之后,台下学生的手机光都能汇成一片荧光海。
女主持人穿着礼服,拿着话筒主持道:“第一个节目是由音乐系为我们带来的古典乐曲演奏——”
云词他们的节目在第三个,提前去后台候场。
流子把白衬衫穿得很痞气,他翘着二郎腿说:“虽然欣赏不了什么古典乐,但这大学搞文艺汇演,就是比高中阵仗大。”
云词在候场的时间,低着头回消息。
严跃这段时间偶然给他发消息,都是关于专业的行业动态,或者各种就业指南,也问他最近是不是参加了什么节目活动。
他随手回。
yc:[舞蹈节目。]
严跃今天大概是没事,很快回了一长串话过来。
云词随便扫一眼,看到一句:[该说的我都说了,上次那个游戏比赛……]
他一边看一边忘,然后消息提示音又响了一下。
这回是虞寻。
yx:[紧张吗。]
候场室里能听见外面舞台上的声音,节目已经进行到第二个:“有请第二个节目,由表演系的同学带来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云词抬了下眼。
虞寻坐在流子边上,靠着椅背,身上那件白衬衫扣子没扣到最上面,露了半截锁骨,他低垂着眼,依旧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其实并不怎么紧张,但还是回了两个字。
yc:[有点]
虞寻秒回。
yx:[去试衣间]
yc:[换衣服?]
yx:[接吻。]
[……]
云词虽然本来也不紧张,但看到这两个字,唇角很轻微的往上勾了下。
下一个就是他们。
人不能期待正式上台的时候能够超常发挥,他们这组跳得和彩排的时候一样烂。
混乱的群舞,各跳各的。
尤其李言和流子搞不清楚走位,动作也歪七扭八。
相比台上,台下就精彩得多了。
云词刚勉强跳完第一部 分,台下有一排座位上突然亮起了巨型大灯,接着,又亮起一块很大的灯牌,上书:词哥牛逼!言哥也不赖!
紧接着,另一排座位上也猛地举起一块大灯牌:天生的舞台王者,虞寻 柳知。
两边的灯牌越举越高,谁也不服谁。
“……”
学长作为负责人,坐在台下第一排,默默用节目单盖住了脸。
云词虽然四肢还是有点僵,但胜在练习的次数够多,一直撑到最后一个动作都没出错。
他和虞寻两个人站最前面,台下有不少女生大喊。
听到反响,学长才把盖在脸上的节目单慢慢挪下来。
到谢幕的时候,全场灯光暗下来。
虞寻不知道什么时候故意调换了位置,站到他身侧,当着台下成千上万人的面,在暗黑中牵起了他的手。
云词满脑子都是“刚才应该没出错”。
但虞寻牵起他手的瞬间,他脑海里忽然空白了一瞬。
意外地,在那么多人注视的地方。
十指紧扣时,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虽然只有几秒。
表演结束后,他们得顺着侧面的台阶下去,一路跑回候场室。
总共十几个人,乱哄哄地穿过黑暗的长廊,李言想回头找云词,但推搡间,没找到。
云词和虞寻牵着手,“私奔”似的,从长廊穿过,拐进舞台附近,无人的消防通道里去了。
“这没人。”虞寻停下。
两个人都跑得有点喘。
云词手撑着膝盖,跑出了一点冷汗,没想到虞寻会突然变道。
虞寻牵着他的手松开:“接吻吗。”
他又说,“刚才在台上,就想亲你。”
与此同时,另一边。
李言和流子正约着去打架。
李言穿过长廊时,被人推了下,回头一看,是那个卷毛小辫:“你会不会走路。”他翻起了账,“刚才在台上,你也撞我。”
流子想说“谁他妈故意撞你,我只是没记住动作”,但这样说显得很蠢,于是说:“撞得就是你,怎么着吧。”
李言:“怎么着,我他妈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流子:“行,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西高拳王。”
两人一边骂,一边掉出了大部队。
李言扫了眼边上,发现很隐蔽的地方有个消防通道,两人往那边挪:“谁怕谁,我这拳头也不是开玩笑的。”
他俩刚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在无人的角落,一眼看见了熟悉的两个身影——白衬衫,个高腿长,这两人今天穿的裤子款式还都很相似,搭的深色牛仔裤。
这两个人还。
靠得很近。
“不愧是他俩,”李言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短暂的讶异很快转为了然,“没想到他俩也在这打架。”
流子也点点头:“既然他们已经提前到战场了,这一战,我们就直接二打二……”
然而流子话没说完。
就在下一秒。
靠得很近的两个身影动了下——头发有点长、眉眼绮丽、个子略高一些的那个人把另一个少年摁在了墙上。
这姿势不像打架,虽然用了劲,但很暧昧。
接着,虞寻低下头,很娴熟地吻了上去。
正在做打架前的热身动作的李言:“……”
刚撩起袖子的流子:“…………”
两个身影远远看去, 像是交叠在一起似的。
云词被捏住下颚,强迫着仰起头,吻到最后近乎窒息。
但虞寻还是没有放过他, 他错开的一点角度, 下一个吻落在云词嘴角, 然后一路顺着往下,在下颚处亲了一下, 又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
亲着亲着,虞寻觉得衬衫碍事,又抬手把最上面一颗扣子解开了。
最后一个吻落在很暧昧的地方, 锁骨上隐约看得到一片绯红。
李言脑袋嗡地一下。
运转不过来, 直接烧冒烟了。
他想起在网吧打游戏的时候, 手机推送过的那个广告页面:他和他!水火不容!摁在墙上!狠狠亲!
这几个关键词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并且严丝合缝地和眼前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
李言用最后一点理智,控制自己的脖子,往流子的方向转动, 想看看流子现在是什么反应。
流子正在狠狠掐自己的手心:“做梦。我操,我在梦里。”
“……”
李言维持着很懵的状态,问他:“痛吗。”
流子一边掐, 疼得龇牙咧嘴:“当然痛,痛死老子了!”
李言又懵, 又有点清醒:“那就可能不是在做梦。”
“……”
所以这个世界怎么了。
人对视线的觉察力很敏锐,而且云词本来就整个人高度紧绷, 生怕被谁撞见。他隐约觉得有谁在往他们这个方向看, 视线如芒。
他手指浅浅插进虞寻发间, 让这人停下。
然后他半睁开阖着的眼, 往边上瞥了一眼。
消防通道入口处, 空空荡荡,只有一扇没关紧的门。
“怎么。”虞寻问。
“好像有人。”云词说。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可能看错了。”
“不重要,”虞寻毫不在意,想着估计是学生会那帮负责布置舞台的人,“就算看见也没事。”
礼堂后门,公园花坛附近。
流子蹲在花坛上,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像个街溜子,但是人不抖了,他这次蹲得很端正。
李言站着。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会儿。
刚才他俩从消防通道逃出来的样子,实在太狼狈。
被风吹得清醒了点,一些平时没被人注意到的蛛丝马迹逐渐浮现在两人脑海里。
比如什么红玫瑰白玫瑰的。
难道是这两人在秀恩爱?
流子先开口:“你之前说,云词在谈恋爱。”
李言:“你也说虞寻有对象了。”
“……”
流子:“他们不会……”流子抓抓头发,“操,我说不下去了。”
李言:“我们先冷静点,可能事情并不是我们看见的那样。”
流子:“?”
流子:“可老子两只眼睛都他妈看见了。”
李言倔强地说:“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即使铁一样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一想到这两位在西高整整打了三年,提到对方都恨不得把对方赶出学校。
这种名副其实的死敌,怎么,可能,在,接吻。
流子:“那事情是怎么样?”
李言心说我他妈怎么知道。我就这么一说。
“我们现在跳不出这个思维模式,”李言说,“因为当局者迷——我们可能需要求助一下其他人。”
流子琢磨着:“他俩这个事,跟周围的人也不好说。”
他一拍膝盖,“去找个情感主播连线问问?我有个傻逼室友失恋,就连过这玩意儿。”
他俩身上还穿着那件全组统一的舞台服,那件单薄的白衬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两人随便点进一个直播间,刷了十块钱的小礼物后开始匿名连线。
“喂?”
流子不太熟悉这个流程,对着手机喊:“到我了是吧?听得见吗你。”
主播是个男生,号称谈过八百次恋爱,专治感情里的各种疑难杂症:“对对对,有什么情感问题?”
流子说:“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主播听过八百次这种说辞:“我懂。”
这个“懂”怎么说得那么微妙。
但流子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一个朋友,他平时很讨厌一个人,仇家知道吗,就这种身份,但他俩好像……好像亲上了。”
情感主播说:“听着像由恨生爱。”
李言插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流子表示赞成:“就算人都死绝了,他俩也不可能在一起。”
流子又“啧”一声:“你思维能不能开拓点,就不能给我们提供点其他的可能性?”
情感主播有点受不了他们了:“你们想要什么可能性啊,那不然呢?他们难道在用嘴打架。”
李言和流子终于听见了自己想听的答案,迫不及待追问:“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真有这种可能吗?”
情感主播:“…………”
连到了两个傻子。
文艺汇演圆满结束后,学长请客吃饭。
学长:“虽然咱们这个节目果然很糟糕,但是,咱们节目的应援绝对是全场最强的,应援效果也是一种效果。”
“总之大家这么长时间准备节目辛苦了,我定了几桌位置,大家换好衣服就可以过去了。”
他清点了一下人数:“李言,柳知人呢?”
云词和虞寻从消防通道回来才换衣服,已经算是回来晚的那拨了。
他看了眼,确实没找到李言。
想了想,低头发了条微信过去:[人呢。]
李言也没回。
云词又把饭店地址发了过去。心说这人不知道在干什么,但等他看到消息,晚点应该会过来。
所有人跟着学长往校外走。
还是火锅店,上次那家。
李言和流子最后到,只是进来的时候两个人面色都有点不太对劲。
有人开玩笑说:“迟到的罚三杯啊。”
流子平时是那种会说“老子你也敢罚”的人,他一进来直接闷声干了三杯茶水。
李言也一言不发的喝了,然后在云词身边的空位上落座。
“怎么回事。”云词察觉到不对,手肘碰了下他。
“没怎么。”李言说话别别扭扭的。
“看起来不像,”云词说,“又跟你爸吵架?”
李言坐在他边上,再隔着一个位置就是虞寻。
没错,他表舅和虞寻是坐在一块儿的——这搁以前,虽然他也会不解一下,但很快就能反应过来,这纯属是为了膈应对方让对方吃不下饭的阴招。
李言大脑还是处于超载状态,没想好的借口,云词却帮他想了,一口应下:“啊,对。我爸跟我吵架,吵了半小时。”
另一边,虞寻用筷子头轻点了下流子的碗碟:“去哪儿了。”
流子脑子也转不动:“扶老奶奶过马路。”
“……”
虞寻听出他在胡扯,但想着他也许有什么事不方便说,也没追问,只戏谑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挺正义,热心市民。”
饭桌上,菜很快上齐了。
学长客气地吆喝:“菜都上齐了,大家趁热吃。”
的确是菜。
整整十几盘蔬菜。
学长解释了下:“咱们话剧社,经费有点不足。况且多吃蔬菜对身体好。”
大家对蔬菜的热情度并不高,于是没吃几口,兴致缺缺,注意力很容易被其他事物吸引。
比如,李言发现云词的蘸料可能调得有点辣。
他吃了几口后,皱眉喝了好几口水。
然后坐在他边上的虞寻很自然地抬手把自己的调料碗跟他的对调了。
他那碗是一碗麻酱。
“……”
李言手里的筷子抖了一下。
撞见消防通道里那幕之后,他很难再解读成这是虞寻对他表舅的羞辱。
转换视角后,他还发现了很多类似的细节。
比如云词涮菜的时候,袖子有点长了。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但虞寻很快帮他挽了下袖口。
这时,他们这桌的菜已经涮差不多了,大家都放下筷子开始闲聊:“去论坛看看,有没有人拍我照片,我今天还特意化了个妆,应该有人会被我的魅力迷倒。”
“你觉得你能比得过那俩……?有人在意你?”
“……”
那俩也放下了筷子。
两人的手都不动声色,顺势垂下去,隐在桌布底下,看不见动作了。
李言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假装筷子掉地上,弯下腰朝桌子底下探了一眼。
这一眼。
他看见了桌子底下。
两个人牵着的手。
还是十指相扣的那种。
李言感觉自己的双眼,一阵刺痛。
这俩人的这两只手,以前不是这么用的。
以前恨不得一拳招呼在对方脸上啊啊啊!!!
他手速很快地掏出手机,直起身前对着这两人牵在一块儿的手拍了张照。
然后他翻了半天微信列表,才找到一个备注叫“傻逼二号”的联系人。
傻逼一号是虞寻。
傻逼二号是虞寻他小弟。
李言和流子八百年不聊天。
以前高中因为个什么活动加上好友之后,从没互相聊过。
李言:[dd]
流子也在玩手机,回得很快。
傻逼二号:[?]
傻逼二号:[你谁?]
李言:[我李言。]
流子纳闷了:[…………我怎么会加你,我要知道是你肯定不通过。]
李言:[当初耍了点计谋,潜伏了一下。]
流子:[md。]
李言现在颇有种要疯一起疯的感觉,把刚才拍的照片发了过去。
流子的眼睛也刺痛了:[…………]
流子还是不愿面对:[有没有可能]
流子:[他们在掰一种很新的手腕。]
李言:[你说服得了自己吗。]
流子:[……]
流子面色如常,腿也还在抖动,但内心越来越慌。
他一慌,就容易多喝水。
水壶在云词那边。
他本来想伸手拿,结果云词注意到了他这边。
云词对流子的态度,比之前好很多,虽然每次都坚持不过两句话,但每次开端都还是会尽量客气点,于是他顺手帮他倒满了。
当然,他也没指望流子会领情。
甚至已经做好了等会儿和流子开骂的时候,他要说点什么不带脏字的词。
交战多年,条件反射,流子的第一反应确实是想骂人。
要你多管闲事?
然而,下一刻。
流子磕磕巴巴地说:“……妈的谢、谢谢。”
云词没想过这辈子还能从流子嘴里听见“谢谢”这两个字。
他觉得有点稀奇。
于是又说了一句:“给你倒个水,就一句谢谢?”
流子没让他滚,说:“那你要听什么。”
云词:“再说一遍,我跳得怎么样?”
流子把“稀巴烂”三个字咽下去,居然给了点面子:“你那舞跳得,还算他妈可以吧。”
云词:“……?”
流子说完之后, 自己也觉得尴尬。
以前几年对云词这小子态度有多硬,放过的话有多狠,现在就有多尴尬。
他一尴尬, 又控制不住喝水。
云词把水壶控在手里, 流子喝完, 他又给人满上,然后试探着等他会不会再说一句谢谢。
流子又磕巴了一句:“……谢、了。”
“……”
云词终于忍不住, 问他:“你扶老奶奶过马路的时候,安全么?”
流子慢半拍,想起自己那个胡扯的迟到借口。
云词:“路上车多不多。”
流子设想了下那场面:“有点多吧。”
云词了然, 冷淡地接着说:“所以撞到脑子了?”
流子:“…………”
即便如此, 流子还是只说:“我操, 谢谢你对我的、关, 关心。”
云词:“……”
云词不说话了。
他在桌子底下,给虞寻发微信消息。
毕竟两个人现在明面上还是对家,李言和流子也都在场, 不方便直接对话。
yc:[他疯了?]
虞寻没第一时间回复。
因为他那边也发生了点小动静,由于牵着手,左手用得不太顺, 所以不小心把一个小碟子打翻了。
酱汁不小心溅到李言袖子上。
李言说话也磕巴,和流子精神状态如出一辙:“这次就算了, 你……下次,小、小心点。”
虞寻挑了下眉:“……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李言:“成年人, 讲礼貌, 应、该的。”
“……”
于是等虞寻看完未读消息后, 也回了两句。
yx:[你兄弟]
yx:[他也疯了?]
yc:[……]
吃完饭。
一行人浩浩荡荡准备穿过长街往学校门口走, 李言和流子实在受不了这个气氛了, 找机会一出店门就开溜。
流子手插口袋里,吊儿郎当,冲大家挥挥手,站在队伍最后面的是云词,他这个挥手就直面云词了。
他又尴尬地希望路上随便哪辆车开过来把自己创飞算了:“路上车多。”他摸摸鼻子,绞尽脑汁展现出最后一丝礼貌,“……过马路注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