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重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为了能够跟周小芸长相厮守,那就只剩下一条路——”
“殉情。”
保镖们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搓着冰冷的手臂,满心的不敢置信。
“这也太……”他们过于惊讶,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们发誓,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遇见过像戚重这样疯的人。
时舟心有余悸地说:“还好哥你出来得快,不然恐怕也凶多吉少……等等,殷渠是最后一个见过戚重的人,那岂不是不管戚重有没有获救,他都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你说的没错。”乔明瑞喝了一口牛奶,却表情格外冷静,“但他没有必要这么做,而戚重也不可能做这样的安排。”
“我猜,除了放火之外,戚重应该还做了二手准备,务必确保自己今晚死在灵堂,同时也会留下殷渠无辜的证据,以防外人曲解他死亡的真正意义。”
这么一分析,时舟和保镖们懂了,于是都坐了回去,拿起啤酒狠狠地灌了一口,异口同声地骂道:“变态!”
乔明瑞被他们逗得笑了一下,又扫一眼毫无动静的指挥帐篷,复又望向戚家上空的那抹橘红,心里却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波澜不惊。
戚重到底单独给殷渠说了什么,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
按照他的推测,小说中的殷渠,在经历了7天的守灵后,就变本加厉地继续对那三家和时家展开报复。这其中要说没有戚重的作用,乔明瑞完全不信。
万一今天和戚重私聊,或者一开始在守灵阶段,殷渠就受到了戚重的影响……
乔明瑞完全无法预测到,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正因为殷渠自作主张找上戚重,惹下这么大个烂摊子而生气,想着事后和对方好好算一笔账,但一想到这个毫无头绪的猜测,就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心烦意乱的乔明瑞,面无表情地倚着车窗喝着牛奶,孰料余光瞥到三个朝这边走过来的身影,顿时又站直了。
殷渠夹在两个士兵之中,被严加看管着走过来,似乎被时舟和保镖们脸上吃瓜的表情哽了一下,驻足一秒后才开口:“麻烦各位先离开一下,我有话要对明瑞哥说。”
“好说好说。”时舟的态度非常好,带着保镖们就离开,惹得头一回没有被他冷眼相向的殷渠有些受宠若惊。
士兵一脸严肃地说:“你们只有三分钟时间。”说完便守在旁边,没有离开的意思,显然是要旁听,以防他们“串供”。
乔明瑞端着牛奶,单手压在窗台边缘,支着头,长飞轻晃,居高临下地看向殷渠:“你想说什么?”
殷渠没能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没来由地有些心慌。若是放在平时,他已经厚着脸皮小心翼翼地上车,紧挨着对方道歉,但现在陈队长给他的时间不多,因此只能压下这些念头,简明节要地将戚重告诉自己的信息,转述给他。
意料之外得知自己身世以及失踪的始末,在殷渠话音落下时,乔明瑞才从震惊中回神,搭在车窗外的手被倾倒而出的牛奶浸湿,被挤进车窗的夜风一吹,凉彻心扉。
原来他的失踪,并不是被抛弃,而是这样狗血的剧情。
……倒也符合原书剧情的风格。
他将牛奶放回一旁的桌子,抽出纸巾擦着手,头也不抬:“谢谢……不过,你过来,只是想跟我说这些?”
其实乔明瑞想问戚重除此之外,就没告诉他别的东西了吗,但想起对方此时在官方那边的身份有些敏感,这个问题显然并不合适,因此乔明瑞果断换了一个。
毕竟,他也不是傻子,猜到对方这个信息是想拿来和他展开话题,求饶用。
可惜,就是太过心机,用错了时机。
要是拖到警方调查完毕后再说,钓足了乔明瑞胃口,说不准他还真的会消气,但现在嘛……
乔明瑞只能感叹,殷渠果然还是太年轻。
“还有30秒。”士兵尽职尽责地提醒。
殷渠听到时间倒计时,焦躁的情绪更甚:“明瑞哥,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不管你以后怎么欺负我都行。”
“请你千万别不理我……也不要用这种冷淡的语气和我说话。”
“我不想失去你。”
他漂亮得像是星辰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慌乱和无措几乎要随之溢出,生怕乔明瑞真的气狠了,要离自己而去。
士兵:“……还有20秒。”
乔明瑞把擦过手的纸巾丢进垃圾桶,终于肯再度将上半身探出窗外,看见了他这幅可怜小狗的模样,不得不承认,心真的软了那么一块。
只是剩下的,依旧因为怒火而坚硬无比,可不是对方随随便便掉两滴眼泪,就能全部软化的。
“我知道了。”
他单手撑着头,银色的月光落在如墨长发,像是巧夺天工的锦缎,让人移不开眼。
“有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吧。”
说完,不等士兵继续倒数,乔明瑞就果断关上车窗,一副拒绝交流的态度。
士兵默默地报了个“10秒”,又从10倒数到1,最终沉沉地一拍殷渠的肩:“走吧。”
殷渠这才停止仰望,垂着头,红着眼眶,双腿像是灌了铅,步履沉重地走回了指挥帐篷。
没事的。
起码明瑞哥给了一个期限。
等他结束这边的事情,证明了清白,再回去跟乔明瑞好好赔罪。
殷渠这样安慰着自己,终于才让自己得以恢复正常的呼吸频率。
“哥,东西都拿完了吗?”
时舟将最后一个行李箱放到后备箱,抬起头来,朝着别墅的楼上喊。
和煦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笔直地照进卧室,蔚蓝的窗帘随风晃动,像是拂过沙滩的潮水,带着点自由的惬意。
乔明瑞单膝跪在床头,正黑着脸从床垫底下,拿出一把崭新的小雨伞。
他就觉得奇怪,之前明明自己都把剩下的锁进了抽屉,为什么好几次殷渠又变戏法似的,从哪儿掏出来一个。
原来是打一开始就藏了这么多在这儿,随时取用。
听见时舟的催促,他将涌上来的热气压下,把这些小雨伞都丢进浴室的垃圾桶,并用冷水揉了几下滚烫的耳根,确认那里的红色没有这么明显后,这才提起最后一包衣服,下楼。
“收拾完了。”
时舟接过衣服,犹豫地看一眼身后被乔明瑞反锁的大门。
乔明瑞瞥见他的视线:“有话快说。”
时舟摸了摸鼻子:“你就这么走啦?不等他回来?”
乔明瑞冷笑一声:“就允许他自作主张,不能让我先斩后奏?”
坏了,还在生气。时舟立刻闭嘴,老老实实地去开车,只在心里对殷渠鞠了一把鳄鱼眼泪,随后就兴高采烈地载着乔明瑞往时家驶去。
感谢殷渠让他哥生气,决定搬走!
现在他哥要回家啦!哈哈哈哈哈!
看在这个的份上,等殷渠解决完戚家的事,来找他哥道歉求原谅的时候,自己也不是不能悄悄地给点小小的帮助。
当然,前提是,乔明瑞不会因此又搬出时家。
好不容易给哄回来了,这不得多待几年。
至于婚约?
时舟得意地敲打着方向盘。
刚才他可是亲眼看到他哥从保险柜里拿了一份协议出来,还不在意自己翻看。
既然是协议婚姻,那自然不能作数,他时家人怎么可以受这种委屈!
除非殷渠那小子再重新追一次他哥,正儿八经求一次婚,并且答应入赘,说不定爸妈才会考虑一下这件事。
乔明瑞正不受控制地盯着后视镜里远去的别墅,没注意到自家新鲜出炉的弟弟表情有多么欠揍。
半晌,他收回视线,将心里最后一分不舍挥去。
一时心软并不能解决问题。
要不是运气好,让这次戚家的事情有惊无险地得到解决,此时此刻,他估计并不是在去往时家的路上。
取而代之的,要么是去殷渠的葬礼,要么就是跟着对方一起去火葬场。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想要的。
归根究底,是他和殷渠的无效沟通,总想着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自己解决,才会险些酿成大祸。
就算这回殷渠没有被带走,排清嫌疑,他也会选择跟对方分开,让彼此冷静一下,想一想这段关系要如何继续。
乔明瑞正垂眸思索着,手机忽然传来震动,他打开一看,是越子星。
【越子星:乔哥!我才从我妈那儿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现在没事吧?】
乔明瑞慢悠悠地打字回复他:【多谢关心,我没事。】
【越子星:那就好那就好。哦对,我听时舟说,你要搬回家啦,所以我订了几个果篮送过去。恭喜回家!】
【越子星:你多休息一段时间,剧本的事儿不着急!】
乔明瑞:……
说了这么一大段,最后果然还是提到了剧本。
不过经越子星这么一打岔,他有些沉郁的心情总算阳光了不少。
默了默,他还是没忍住,再度点开对方发给自己的,那个最终会成为今年票房黑马,在影坛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剧本。
既然戚家这个最大的幕后boss倒塌,失去后顾之忧,那他试着拍个电影,好像也不错。
几天后,乔明瑞家别墅。
殷渠一脸倦容地从车上下来,急不可耐地跑过去开了门。
“明瑞哥,我回来——”
欣喜的呼喊声,在踏入家门半步后,戛然而止。
房间空无一人,除了寂寥的空气之外,并没有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好几个日夜的乔明瑞的身影。
更糟糕的,还不是这个。
殷渠望着空空荡荡的,肉眼可见少了一半物品的家,连忙打开了鞋柜,最后惊恐而绝望地发现,里面只剩下自己的鞋。
属于乔明瑞的,不见踪影。
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了殷渠的大脑,他在原地呆了片刻,旋即想到什么,不敢置信地冲上二楼,在同样少了乔明瑞气息与痕迹的主卧内,抖着手跪在保险柜前,输入密码后,拉开沉重的柜门。
里面空无一物。
——他和乔明瑞签订的那份《结婚协议》,不见了。
殷渠整个人像是瞬间坠入冰冷又暗不见光的深海,浑身冰冷彻骨,难以呼吸。
作者有话说:
就,就虐那么一点点,不是真的要分手!
放心,殷崽马上就要去追老婆了!
晚上10点, 空荡的卧室内,那宽阔的双人床上,正蜷缩着一个孤独的身影。
室内没有点灯, 窗帘也拉得死死的, 唯一光源便是殷渠手上亮着屏幕的手机。
他苍白脸色,缺乏血色, 满脸的倦容,却偏偏还要一眨不眨地盯着微信聊天页面, 一遍又一遍地翻阅着和乔明瑞的聊天记录。
自从乔明瑞搬走后,他就再也没有和对方见过面。
电话是接的, 微信也会回消息, 但常常没说几句话,就会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局面。
最终, 话题总会走向“你究竟想说什么”的质问。
但每一次,殷渠只会沉默,最终回答“没什么”,继而收获乔明瑞意味不明的冷笑, 旋即电话被挂断,惹得殷渠越发失魂落魄。
其实, 他只是想问乔明瑞:您不要我了吗?
不然的话,为什么要搬走, 还带走了那份结婚协议, 并且对他这么冷淡。
可很显然, 殷渠畏惧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完全不敢说出口, 又为此辗转反侧, 忍不住再度联络乔明瑞。
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快有一个星期, 在这个时间段内,戚家的事情尽管被官方下令要捂得死死的,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戚家那些不干净的产业一个接一个地被查封,圈内早就嗅到风声,围着戚家剩下的产业摩拳擦掌,就等着官方清算完毕,准备下手瓜分。
殷渠不能坐视不理。
他对戚家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他答应过戚重,要将特意给周小芸打造的几个品牌保下来,并努力延续下去。
这几个品牌在戚重的精心呵护与资源不要命地倾斜下,堪称各自领域的龙头品牌,自然在外界争夺的清单中,要想留下,殷渠不得不趁着外界还不知道他是戚家唯一继承人的情况下,打起精神,不敢有半点懈怠地加班。
这样辛苦工作的唯一好处,就是没有时间去想乔明瑞。
坏处是,一旦回到家里,面对寂静的别墅,这种思念就会成千上万倍地倒灌回来,将他整个人击打得溃不成军。
——好想见到乔明瑞,好想和乔明瑞牵手、接吻,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
这些念想在大脑中执着地循环往复,让殷渠难过地缩成一团,在乔明瑞曾经躺过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却无论如何也汲取不到那熟悉的体温。
原本这些,也不是不能忍,可谁让今天时舟突然不请自来,给他发来一张请帖:“马上就是我哥真正的生日了,我们商量过,决定要给他补办一个隆重的生日宴,在这个宴会上对外宣布我哥的身份。”
接着,又意味深长地说:“到时候,应该有不少青年才俊出席。你也知道我哥一向人气高,暗恋他的人也多,再加上最近你俩不合、闹分手的流言,以及他现在的身份……恐怕我哥会变得空前抢手。”
“你好自为之吧。”
收到请柬后,殷渠完全无心工作,头一回按时下班回家,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饭后,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现在,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了这件事。
于是心里的委屈在黑夜中越发汹涌难挡,最终,他难以自制且熟练地点开通话记录,又一次选中了乔明瑞的名字。
“这段剧情想表达的,其实你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层隐藏的意思……”
时家,乔明瑞戴着眼镜,精致的凤眸因此多了几分凌厉,正坐在书桌前,双手交叠宛如展翅欲飞的雄鹰,抵在下巴前面,认真地听越子星拉着剧本的作者讲解剧情。
就在此时,专属于殷渠的铃声响起,让这场讨论被迫中断。
越子星“啊”了一声,福至心灵地放下剧本:“哎呀都这么晚了我果然还是该睡觉了剩下的明天再说吧学长晚安!”
一口气不带任何标点符号地说完这句话后,不等乔明瑞回答,越子星就知趣地中断视频会议,留下乔明瑞一个人无语地看着黑掉的屏幕,微微摇头。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乔明瑞没忍住笑了一下,回拨。
刚因为勇气消耗殆尽而陷入自我懊恼的殷渠,突然响起的手机吓得他差点没给丢出去,好在反应过来是乔明瑞的专属铃声后,立刻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手忙脚乱地点了接听。
“这么晚不睡觉,找我有什么事?”
乔明瑞搅动着凉了一半的热牛奶,一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架势。
过了好几秒,对面才传来微不可查的回复:“……没、没有,刚刚睡着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手机。”
“是吗。”乔明瑞因为他的不坦率而收了笑,恨铁不成钢地垂下眼眸,“那我就不打扰你睡觉,先挂了。”
过去快一周,还这么担惊受怕,像只兔子似的,一有风吹草动就缩回窝里。
让人生气。
“等等!我有正事要跟您说!”殷渠没料到这次的聊天结束语会来得比想象中还快,顿时一个着急,便遵循内心地将挽留的话脱口而出。
“正事?”乔明瑞对此已经不抱希望,兴致缺缺,“什么正事,和我有关吗?”
别又是跟他说沈昭那三人最近又被家族其他有潜力的同辈如何打压,这些东西可不是他真正想听的。
正想又故技重施,说一些没什么太大用的事情来顾左右而言他,拖长聊天时间的殷渠,听出乔明瑞的不悦,顿时沉默,心里意识到这一招估计不管用了。
可他又不敢真的问乔明瑞,是不是不要自己了,是不是已经分手了,心里像是有一万头小鹿在那儿排队撞树桩,又蠢又心慌。
“怎么不说话。”乔明瑞意外地收获一片静默,微微挑眉并挺直腰背。
难道这次总算开窍了?
接收到乔明瑞这句话中暗藏的催促与鼓励,殷渠脑子一热:“我听说时家打算举办宴会,对外公布您的身份……”
“我可以去吗”这五个字,被迟来一步的理智凶狠地拦截,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殷渠恨不得时光倒流,让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
乔明瑞嘴角的笑意加深:“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你想来?”
殷渠呼吸一窒,双手捧着手机,缓缓道:“我,我可以吗?”
“腿长在你身上,请柬也有,为什么不可以?”乔明瑞被他这样卑微的态度刺了一下,原本有些软下来的心,又蓦地硬起来。
他指尖轻推眼镜,想起最近自己刻意派人传出去的流言,当即饱含深意地补充道:“在经历过我们相识的那次生日宴后,你应该知道这次生日宴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你不会缺席的,对吧?”
电话那端,殷渠的呼吸陡然错乱,过了好久,才艰涩地开口:“不会。”
“……我一定,会准时到的。”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下章争取多写点(挠头)感情戏卡文真难受。
真的快完结啦呜呜呜!
“你们说, 乔明瑞真是时家的大少爷?”
觥筹交错的晚宴上,几个人凑作一团,对着不远处的乔明瑞窃窃私语。
“那不然呢?你觉得时家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人?”
“也是。都说时家的大少爷当年已经死了, 只是时家一直不信, 大家都当他们夫妻俩执迷不悟、自欺欺人,没想到, 还真活着,居然还成了乔家养子。啧啧啧, 早知道,当年我也去争一争, 说不定今儿站在台上的也有我一个。”
“做梦吧你, 真当沈家、季家和文家他们是死的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这三个少爷暂时在家里落魄了, 如果真的和乔明瑞和好如初,还不是照样起来。”
“……哼,你这话说得也太早了,不还有那个姓殷的小子?”
“他?你忘啦, 他已经和乔明瑞分手了。”
“分手那也能复合啊,起码都同居过, 那三家少爷,哪儿比得上?”
这几人说得投入, 完全没注意到站在身后的三个人, 表情由晴转阴。
最终, 脾气最恶劣的沈昭没忍住:“殷渠算得了什么, 一个名不见经传、全靠乔明瑞养着的小白脸, 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比?”
聊八卦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转身看见冷笑连连的沈昭, 笑若桃李的季柏川,以及面沉如水的文连云,顿时打了个哆嗦,逃似的跑了。
沈昭端起一杯酒,将其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回服务生手中盘子里时,力道重得差点没把人压得失去平衡。
“这么生气做什么。”季柏川笑容浮于表面,并不走心地安慰道,“一些没根没据的风言风语,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可不就最爱听这种垃圾。”
沈昭哼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抱有幻想?这种流言蜚语,如果没有时家和明瑞的默许,怎么可能流传得这么广?”
“承认吧,明瑞他从头到尾都不喜欢我们,只是利用我们而已。”
季柏川的笑容消失,虽面有愠色,却没有出言反驳,显然也打心底这么认为的,只是碍于面子,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旁边从开始到现在都一言不发的文连云,突然低声开口:“可是,如果他恢复记忆,想起当年我们四个患难与共,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当初要不是我们四个人互相打气,怕不是早就死在深山老林了。”见另外两人眉头紧锁,文连云又总结一句,“就算他记不起来也没关系,起码会意识到,如果不是因为失踪,我们三个人才不会错把时舟认成他,甚至还能解释‘替身’这件蠢事。”
沈昭眼睛一亮:“对啊,这样一来,我们就不是拿他当时舟的替身了,反倒可以说我们是因为第六感,才会控制不住地和他亲近。”
季柏川一脸的一言难尽,只觉得这两人是不是被夺舍了,怎么能想出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借口。
早知道会这样,今天就不该答应这两个人一起行动,这简直是他做出的最糟糕的决定之一。
于是季柏川打定主意,今晚要离这两个人远远的,以防自己被牵连。他说到做到,立刻端着酒杯,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了半步,却一个不慎,碰到了途径此处的服务生。
托盘带着酒一起砸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哥,他们还真来了啊?”时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扯了扯乔明瑞的衣角。
“这也不奇怪。”乔明瑞神色平静,“毕竟他们之前给家里捅了不少篓子,现在又发现得罪过的我,是时家的人,在家中地位更是一落千丈,甚至几乎快要失去继承人的身份。”
“在这个关键时候,自然需要强有力的外界助力,来稳固地位。”
时舟恍然大悟,咬牙切齿地扬起一个危险的笑容:“所以他们就想倒回来找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哥你等等啊我这就过去把他们赶出去……”
“这么在乎他们做什么。”乔明瑞哭笑不得地把时舟拦下,“只要我们时家摆明态度,他们自然就无计可施。”
“没有必要再去惹一身骚。”
乔明瑞正给时舟顺毛,另一边的沈昭三人却被周围人的视线看得如芒在背。
“你今天怎么回事?”沈昭一脸嫌弃地指责,显然对他这样引人注目的愚蠢行为十分不满,“总是心不在焉的。如果不想来,又何必委屈自己?”
季柏川并不想和他废话,果断将锅甩到正慌里慌张地弯腰打扫的服务生身上,假装着无奈地叹气,跟着对方蹲下:“你没事吧?是第一次来宴会吗,这么不小心,还好没伤到你。你自己别碰,把这些交给清洁工就好。”
服务生因为他的靠近而浑身僵硬,动作也顿住,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任凭季柏川在旁边演戏,只顾着低头,一声不吭。
季柏川说那几句话时,音量刻意放得有些大,谁知这服务生却完全不接招,搞得他有些尴尬,心里禁不住开始埋怨这个不领情的木头服务生。但有人盯着,乔明瑞现在的身份又今非昔比,自己又有求于对方,因此他完全不敢造次,只得强笑着,一个人把“戏”演下去。
“别害怕,我不会怪你的。你先去洗洗手,换件衣服吧,剩下的交给我。”
服务生听他这么说完,倏地起身,差点没把季柏川撞到。他敷衍地对着季柏川弯腰,沉默地道完歉,便又低着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宴会大厅。
全程就没抬起头来,看过季柏川一眼。
旁边的沈昭“噗嗤”一声,笑了:“看来你现在魅力不怎么样啊,柏川,人家都不肯正眼看你。”
季柏川心中不爽,正要怼回去,忽然余光瞥到正面朝自己这边,刚移开视线的乔明瑞,顿时将这些失态的情绪压下,只阴恻恻地看着沈昭:“我要服务生的特别关注做什么?我只是看不下去,怕他被责罚,所以才会出手相助。沈昭,我不介意你诋毁我,但请不要牵连其他人。”
沈昭:“你……!”
“吵什么。”
一个声音冰冷地打断了沈昭未出口的痛骂,三人意识到这个声音耳熟到让他们本能地厌恶,不用思考,就知道了这是谁。
“殷渠,你也有脸来?”沈昭将倾泻怒火的目标转移,笑容轻慢。
一直直勾勾盯着乔明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文连云,也跟着投来警惕的视线,更不用说浑身都像是竖起刺,将殷渠上下打量着,像是掂量该从什么地方下手的季柏川。
不远处的乔明瑞,瞧见这一幕,总算收起看戏的心思,不由自主地抱紧手臂,全神贯注,观察殷渠和他们三人的一举一动。
就是距离太远,完全听不到这几人在说什么。
乔明瑞有些焦躁地敲打着小臂,时舟没漏看这个细节,立刻主动提议:“哥,要不我们走近点听?”
乔明瑞停下动作,轻咳一声:“既然你想看,那我们就悄悄地过去吧。”
另一边对峙的四人,并没有注意到默不作声地来到他们附近的乔明瑞和时舟。
面对三人的虎视眈眈,殷渠镇定自若地摸了一下袖扣:“沈少爷是眼神不好,还是神志不清,我的脸好端端地在这儿,怎么就没了?”
“还是说,你们三个人自己没脸,也就恨不得别人也跟着没脸?”
季柏川双手插兜,姿态散漫地抬起下巴:“这么牙尖嘴利,完全看不出来吃软饭时候的样子。看来以前装得不错,之所以被明瑞抛弃,怕不是被他发现了你的真面目吧?”
“抛弃”二字,像是一枚精准落到雷区的火星,瞬间炸开了殷渠艰难维持的平静,令他眯起眼,不怒反笑地扫视着眼前三人。
“你们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以为是,傲慢到认为自己想的就是对的。”
文连云皱眉:“难道我们不对,你对?你一个吸着明瑞的血,才能在圈内有一席之地的人,怎么有资格和我们用这种平等的语气说话?”
听了这话,殷渠讥讽地挑眉:“如果我都没有资格……那你们就更没资格。”
“头这么硬,看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沈昭轻蔑一笑,“等我们回家,就安排人收拾你。”
“到时候,可别哭着找我们赔礼道歉,让我们手下留情。”
旁听的乔明瑞和时舟,闻言,忍不住同时抬手,掩唇低笑。
这句话,外人听着可能觉得合情合理,但作为圈内为数不多,知道殷渠是戚家如今唯一继承人的知情者,当然会觉得这是一句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