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歉手心发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
“冬师兄,在想什么呢?”
冬歉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此刻攥着请帖,指尖泛白。
他轻轻摇了摇头,淡声道:“没什么。”
一大早,冬歉就外出给各个仙门送上请帖。
这一次,他也算是第一次对飘渺门的名声有一个直观的了解。
远远听见他们过来,各个仙门就早早在外围布置了接待的人,场面十分壮观,每一个接待的人都满脸含笑,言语得体,风度翩翩。
特别是清欢门。
据说月冥仙尊和清欢门的门主早年相熟,很有渊源
里面的人听说冬歉是月冥仙尊的弟子,便把他当成贵客来对待。
连门主都亲自将他叫到面前,亲自招待。
冬歉以前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
花梨木制成的桌子上摆着一盏上好的茶,冬歉拘束地坐在对面,手握着杯盏,却一口都没有动。
清欢门的门主对冬歉说“你将来必定不可限量”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甚至有些惶恐不安。
外界的人并不知道他的实力。
他们下意识地认为,能被月冥仙尊收为亲传弟子的人,一定实力非凡。
可是他们全都想错了。
就连自己当初都想错了。
当初被月冥仙尊带走的时候,他自己也沾沾自喜过,或许他真的是什么天之骄子,只是明珠蒙尘才会沦落至此。
只是现实实在是太残酷了。
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资质奇差无比,月冥仙尊依旧愿意将他留下。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众人架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
只要稍不注意,他的尊严就会跟着这空中楼阁一样的名声,落在地上碾个粉碎。
他们会用最恶毒的目光看着他,给出自己此生最害怕的评价:
原来月冥仙尊的亲传弟子,也不过如此。
那是困住他一生的梦魇。
从清欢门回来的时候,冬歉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跟在他身后的同门们反倒在热切的讨论。
“冬师兄真是我们飘渺门的门面啊,他出现的时候,我刚刚看清欢门里有几个人眼都看直了。”
“别说他们,我第一次见冬师兄的时候也觉得惊为天人,就算天天看也看不腻。”
“对了你不知道吧,月冥仙尊虽然冷若冰山不好接触,但是心属他的人却不占少数,传闻清欢门的门主一直喜欢他,知道冬歉是他的亲传弟子之后,可热情了,所以才把他叫过来,不断刷好感呢。”
听到其他仙门还有不少人也喜欢他师尊,冬歉的手缓缓攥紧。
原来门主把自己叫过去,是为了这个。
.....
这次出远门,冬歉的身体明显没有往日那种体力不济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昨天夜里凤煜帮他打通了经脉的关系。
这是第一次,冬歉有了和正常人一样的感觉。
回到飘渺门,遇见的人明显比往日多了一点,大部分弟子都在为两日后的仙门考核做最后的准备。
就像是期末考前临时抱佛脚一样。
周遭同他一起送请帖的人也纷纷奔赴练剑场,他们年轻的脸上满是热情,希望仙门考核那天可以做出最好的表现,一鸣惊人。
冬歉也琢磨自己要不要找个地方练剑。
凤煜昨晚帮他打通了经脉,虽然不知道这个效果到底能持续多久,但是他迫切想试试这具身体现在有多大的能耐。
这个想法刚刚成形,冬歉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
“冬师兄,师尊在找你。”,有个身穿蓝衣的人气喘吁吁来到他面前。
冬歉愣了愣。
几分钟后,冬歉站在了谢清枫的面前。
其实面对他的时候,冬歉总是很紧张。
谢清枫看着冷冷清清的,五官却深邃锋利犹如剑锋,举手投足之间都有股摄人的气势。
他对自己的态度,总是让人琢磨不透。
像是初尝起来苦,品起来却又有一丝回甘的清茶。
但大部分都是苦的。
冬歉不知多久才能等来那一丝的回甘。
冬歉轻轻垂下眼帘,没有做那第一个开口的人。
他琢磨不明白,谢清枫这次又是为何来找他。
午后正暖,几缕阳光透过树梢,在冬歉的身上落下斑驳的剪影。
他整个人像是一件晶莹剔透的艺术品。
谢清枫眼眸深邃,几许后,忽然开口道:“江守月跟我说,你受伤了。”
冬歉心神一动。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这么看来,江守月跟谢清枫现在关系果然变得很好,和自己有关的事情,谢清枫都需要通过江守月之口才能知道。
对剧情来说,这是好事。
冬歉点点头:“昨天不小心摔伤了。”
谢清枫皱起眉头:“过来,我看看。”
冬歉却没有动作。
往日冬歉受伤,都是谢清枫亲自处理的。
那个时候,如果有哪处受伤流血了,那其实是冬歉最开心的时候。
因为他能从师尊的眼中看见关心的神色。
他也很喜欢生病。
师尊会亲自在他的身旁照顾他,用那只很凉,摸起来很舒服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自己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乖乖躺在床上,睡一个饱饱的觉,好好养病。
那个时候的师尊,好温柔,好亲切。
离他好近。
似乎连过去受的苦都忘了个干干净净,他几乎要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在那个时候,冬歉至少能感觉到自己在师尊的心中很重要。
很重要。
但是这次。
冬歉抿了抿唇,淡声道:“师尊,昨天的伤已经愈合了。”
谢清枫的表情一僵。
不知是不是冬歉的错觉,那一刻,他甚至感觉他的师尊有些不知所措。
须臾,谢清枫轻声问:“自己好的?”
冬歉:“江守月帮我处理的。”
他用江守月来当这个挡箭牌。
毕竟又不能跟谢清枫说是被关在无间之境的大魔头帮自己处理的。
更何况自己天资平平,连剑道都没有学好,更没有精力去学习什么治疗术。
如此一来,便只有江守月了。
谢清枫看着他,淡色的眸子里藏着冬歉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他轻轻抿了口茶,语气没什么起伏:“如此,也好。”
“看来,你们师兄弟之间,关系好了不少。”
这句话他咬字格外重,似是含了点别的味道。
须臾,他又对冬歉嘱咐了一些别的事。
“仙门考核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可以。”
谢清枫轻描淡写地嘱咐着:“只是一个小考核,你就当去玩,不要让自己受伤。”
冬歉的脸色一僵。
对于江守月,谢清枫的标准是让他拔得头筹。
可是对于自己,却没有寄予任何希望。
听起来像是对他的爱护,可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一种轻视。
只当去玩就好。
说起来容易....
可倘若他真的这般做了,等待他的真的不会是万劫不复吗?
他不敢赌。
他实在是太害怕失去了,他不敢下注,也不敢坐上赌桌。
可是在师尊的面前,他不想表现出自己这点幼稚的不悦。
他大道将成,自己这点别扭的心思放在他的眼里,恐怕就如同儿戏一般。
哪怕他现在的心情很难受,哪怕他现在真的很想问问谢清枫,自己对他而言,到底算是什么。
一个不成器的徒弟,为什么不干脆丢掉。
一个不被寄予希望的徒弟,为什么还要留着。
但他怎么敢。
他只能像往日一样,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微笑道:“弟子明白的。”
他不明白。
这一次他只想争强好胜,只想轰轰烈烈的赢一次。
......
仙门考核的对战表出来了。
榜下的人挤在一起,都很紧张自己的初战对手会是谁。
有人因为初战就遇到高手而唉声叹气,身旁还有朋友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也有人因为初战对手不怎么样而沾沾自喜,总而言之热闹的很。
冬歉特意去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自己跟江守月被分到了不同的组。
原剧情就是这样。
只要一路打败对手,自己就有可能会跟江守月对上。
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冬歉脸上的表情无波无澜,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江守月人缘好,不用亲自挤入人群就有很多人将他的初战对手告诉了他,那位也是飘渺门数一数二的高手,其他长老的得意门生。
他并没有因为遇到高手而沮丧,反而更有斗志了。
就在这时,他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冬歉的身影,兀自跟了上去。
他走在冬歉的身后:“师兄,你的伤怎么样了。”
冬歉停下脚步,转眸看他:“为什么要把我受伤的事情告诉师尊。”
江守月眼中闪过一瞬的茫然:“我没有说过。”
冬歉愣了愣。
看他的神情,并不像是说谎。
既然如此,为什么谢清枫要对自己说,是江守月告诉他自己受伤了。
为何如此拐弯抹角?
冬歉想不明白。
自己用江守月做借口是为了藏住凤煜的存在,谢清枫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冬歉下意识抬眸望了一眼江守月,又转身欲走。
片刻,江守月的眼波闪了闪,犹豫道:“这次仙门考核,我们可能会遇见。”
“我知道。”,冬歉回眸看向他,一双桃花眼明艳张扬。
他轻缓地笑了一声,须臾,冷冷道:“但我会赢你。”
仙门考核当天,飘渺门空前热闹繁华。
足以容纳万人的场地,各仙门尊贵的宾客们纷纷落座,看台的中间摆着一个长桌,飘渺门的门主坐于中间,而月冥仙尊则被安排在他的身侧。
门主容貌硬朗,为人也大大咧咧的,见月冥仙尊坐过来,便兴致勃勃地跟他搭话:“你的两位弟子还是第一次参加考核呢,怎么样,你紧不紧张。”
谢清枫淡淡垂眸,从高台上望了下去。
冬歉正站在候战区,紧绷着脸听负责考核的长老说些什么。
这仙门考核冬歉虽然没有参加过,但也算是熟知规则。
只是原来身临其境的时候感觉还是有所不同。
他的手心沁着凉意,心脏在胸膛里剧烈的跳动着,倘若稍稍留心,旁人就能察觉到他的指尖在发颤。
对于旁人来说,这次仙门考核可能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考核。
但是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凡。
他下意识抬眸看向看台,心里一阵紧张。
看台很高,单凭他的目力没有办法看到谢清枫的身影,但是他知道,这台上的人能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在冬歉无意识的时候,谢清枫和他的目光有一瞬的交汇。
他的指尖触着冰凉的座椅,缓缓开口,回应了门主刚才的问题,“紧张。”
门主先是一愣,须臾便笑出声来。
“我看你平日冷性冷情的样子,没想到你也会有紧张的时候,看来你的徒弟当真是你的软肋。”
谢清枫没有回答,脊背稍稍挺直了些,提醒道:“观战吧,门主。”
第一位上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守月。
他的首战对手是清炎长老手下的得意门生,顾扰。
据说,他在仙门考核中也是常常得魁,原本打算今年不参加考核给旁人一点机会,但是这次仙门考核获胜的奖励实在是太有吸引力,试问这修仙界,谁不想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本命剑。
拥有本命剑的人,从此以后可以说是一跃千里。
他不会将这个机会让给任何人。
只是眼前这个对手....
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站在他的面前,恍惚间居然有一种自己被看透了的错觉。
这是第一次,顾扰的心中闪过一丝慌张。
.....
两刻钟后,冬歉等来了结果。
“你们看到了吗,顾扰败了。”
“顾扰怎么会败?你看错了吧,他已经接连几次得了仙门考核的魁首,我刚还用全部灵石赌他赢了呢,你千万别吓我。”
“千真万确,胜败牌都挂上去了,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不愧是月冥仙尊的弟子,出手果然不凡,我活了那么久,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有天赋的人。”
“是啊,江守月来这里的时间才不过短短数月,他将来肯定不可限量,让我想起了当初那个天之骄子,如果他没有误入歧途,现在恐怕也是修真界响当当的人物。”
“说起来,冬师兄不也是月冥仙尊手下的人吗?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出手。”
“急什么,今天不就能看见了吗?”
而他们口中的人正坐在角落里。
冬歉没有搭理他们的话,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中的剑。
江守月首战告捷,对熟知剧情的他来说是一件必然的事情,所以他毫不意外。
原剧情里,在原主知道江守月的首战对象是一个强者的时候,其实心中是有些窃喜的。
如果江守月首战就败下阵来,那么对他来说,自己好歹有了个垫背的。
不管后来他表现的有多差,都没有关系了。
可是江守月偏偏就是赢了。
面对这样的强者,他依旧赢了,而且赢得很漂亮,所有人都知道月冥仙尊手下又出了一个强者。
对于一直阴暗地期望江守月可以输掉比试的他来说,如同在他本就紧绷的神经上又扎进了一根刺。
冬歉的思绪被一阵哄闹声唤回。
他下意识掀起眼帘,目光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原来是江守月回到了候战区。
他刚一进来,就有不少人围上来恭喜他,脸上也带着几分巴结的意味。
他那边热闹的紧,只有冬歉冷眼旁观。
只是,明明被众人围着庆贺,但江守月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冬歉身上。
就好像,无论旁人对他的看法如何,冬歉对他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冬歉本想无视,可江守月的目光不加掩饰,仿佛化作有形,直直地扎在他的身上。
冬歉终究起身,从江守月的身边擦肩而过时,轻轻道了声:“恭喜。”
少年声音清冽,像是山间潺潺的流水,干净好听,落在耳边酥酥麻麻的,耳根都泛着痒。
江守月的呼吸忽然停滞了一瞬。
他猝然转身,冬歉却已经从长老的手中拿到考核数次牌,不徐不疾地上了场。
.....
冬歉的首战对手虽不像江守月那样厉害,但也是中规中矩。
都是凭借冬歉往日的实力绝对打不赢的对手。
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背后议论冬歉的是非,被冬歉当场抓个正着的柳胥。
当时冬歉装了个逼,恐吓他最好祈祷在仙门考核的时候不要跟他对上。
但他当时也没有想到,自己首战的时候居然就碰上了他。
柳胥站在冬歉的对面。
他的心跳有些快。
才一阵子不见,少年好像变得更漂亮了,轻挑的桃花眼带着天生的傲慢和凉薄,好像所有人都活该被他踩在脚下。
就像当初他威胁自己那样。
这个眼神,让他在无数个夜晚心心念念了好久。
这也是进入修仙界以来,他第一次滋生出肮脏的欲望,也是第一次有了这么强烈的征服欲。
这一次,他想折断他。
如此,少年就会倒下他身下求饶,而自己也会如愿看见他流泪时的样子。
他哭起来,一定很好看。
冬歉没有忽略掉柳胥看见自己时那肮脏的眼神。
这种眼神他并不陌生。
在青楼里的时候,他也被无数不怀好意的客人用这种眼神看过。
下.流的,像是粘稠的雨,淋在他的身上。
冬歉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要是输了,恐怕下场不会太好看。
此时此刻,谢清枫坐在高台之上,方才淡然的神情稍稍有些变化。
震耳的鼓声响起,长老朗声宣布:“比试开始!”
话音刚落,柳胥便先下手为强,伴随着一道尖锐的剑鸣,长剑直指冬歉的眉心。
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谢清枫的指节攥紧,想要起身。
就在这时,柳胥的剑却被冬歉用灵力堪堪挡住。
正如凤煜所说的那样,这世界上所有千奇百怪的招数,全都比不上足够深厚的灵力。
两个人近乎势均力敌,剑气在两人中间炸开。
柳胥倒退几步,将剑插在地上险些没有站稳。
再抬眼时,他惊恐的发现冬歉已经不见了。
想不到,自己竟真的看轻了他。
柳胥慌忙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冬歉的身影,可是接下来,他的肩膀传来一阵重力。
冬歉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肩上。
这个行为无异于是一种侮辱。
柳胥咬了咬牙,动用全身的力气想要将冬歉逼下来。
可是冬歉灵巧躲过,始终稳稳地站在他的身上。
在上个世界冬歉的身法其实还不错,没想到这个世界就用上了。
但关键时刻,柳胥最终抓住了冬歉的脚踝,阴笑一声,想要顺势重重地将他摔下来。
冬歉并没有摔倒,而是紧紧夹住了顾封的手臂,同一时刻,他用手中的剑刺向柳胥的小臂。
柳胥瞳孔紧缩,放松了对冬歉的控制,而在他失误的那个瞬间,冬歉顺利从他的手中挣脱,稳稳地落在地上。
柳胥似乎早就料到,他向冬歉挥剑,剑气直直砍向冬歉的小腿。
如果冬歉摔倒了,这次比试他就败局已定。
可是冬歉偏偏躲过了。
柳胥还要再来,可冬歉却先他一步,长剑直指他的咽喉,而柳胥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这次比试,冬歉赢得毋庸置疑。
更令人欣喜的是,他没有在自己的身上感觉到凤煜掌控自己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是靠他自己赢下来的战役。
......
冬歉第一时间抬眸望向高台。
他知道,谢清枫一定在看着他。
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这一次,他真的做到了。
柳胥还呆呆地看着他。
这个在他眼里本该像花瓶一样的人物居然真的赢了他。
可是他发现,比起这些,最让他感觉到不悦的是他赢了自己之后,居然第一时间看向了别人。
他究竟是在看谁?
柳胥下意识往高台看去。
那里实在是太高。
他什么也看不见。
初赛结束后,冬歉一路都表现的很是愉悦。
从仙门考核的场地回到住处的路上,冬歉远远看见了谢清枫的身影。
他淡色的眸子望向冬歉,弯了弯眼眸,破天荒的说了一声:“做的不错。”
冬歉的眼睫颤了颤,面上随即绽开一抹明艳的笑意,眼中也随之有了光。
这个世界上,他只想得到谢清枫的肯定。
江守月看见了这一幕。
原来平日里阴沉沉的少年,也会因为一个人露出这样光彩照人的一面。
而他的笑,从来不会因为自己。
他的眸色微沉,咬了咬牙,舌根泛起一阵苦涩。
这种滋味,原来就叫做不甘心么。
得了谢清枫的夸奖,这一路上,平日里脸上没什么笑意的冬歉整个人话都多了不少,一直跟同行的人聊天。
冬歉热络起来的时候格外招人喜欢,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跟他多说些话,多听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可是不知有意无意,在对别人如此友好的同时,冬歉却远远地将江守月甩在了身后。
似是有意冷落。
其实初见的时候江守月就意识到,冬歉似乎在跟自己保持距离。
并且,只针对他。
江守月的目光落在冬歉的背影上,旁边的人却毫不知情,热情同他道:“江师弟,虽然你才来飘渺门不过数月,但是你的实力是有目共睹,倘若你将来飞黄腾达了,不要忘记对我们提携一二。”
江守月淡笑一声,目光却没有一刻从冬歉的身上离开。
身旁的人好像跟他说了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冬歉脑袋歪向那个人,侧耳听着,跟着旁人一起笑,笑容明艳,像枯草丛里绽放的一株鲜红玫瑰。
原来冬歉笑起来的时候,这么好看啊。
可是他的喜怒哀乐,似乎都与另一个人绑定在一起。
谢清枫。
联想到杨青青说的那些话,冬歉喜欢的人究竟是谁,其实昭然若揭。
冬歉会喜欢上谢清枫其实也不奇怪。
但是....
他总觉得谢清枫这个人,并没有这么简单。
虽然不知道冬歉过往的身世如何,但最令他意外的是谢清枫对冬歉的态度。
传言,谢清枫其实是一个很严厉的人。
他对待自己,也同样如此。
可是面对冬歉,他却始终抱着一种散养的态度,就好像无论好坏,他都照单全收一般。
冬歉无论被养成什么样的脾性,似乎都不重要。
可这种态度其实也隐藏着危险。
对于冬歉这个人来说,其实并非是一件好事。
到此为止,他并不清楚谢清枫这个人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总有种很强烈的预感。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冬歉...一定会受伤。
.....
接下来的仙门考核还在陆陆续续的展开。
江守月的实力自不必说,自然一路是顺顺利利的。
冬歉这边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好歹是一路走了过来。
到了最后,居然就是两位月冥仙尊手下弟子的决斗。
这个情况虽然令人意外,但也颇有看点。
门主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见状,甚至还想抓一把瓜子看个精彩。
想到这是月冥仙尊两个好徒弟,下意识地往谢清枫那边靠了靠,“你觉得这两个,你更希望哪个人赢?”
谢清枫没有开口。
这也是头一遭,冬歉和江守月真真正正地站在了对立面。
对冬歉来说,他对江守月有太多的隔阂。
这么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场上,连气氛似乎都跟着剑张跋扈了起来。
江守月抬眸看向冬歉,负手而立,礼仪周到:“师兄,请指教。”
冬歉最讨厌的就是江守月这副永远都游刃有余的神色。
好像掌控全局,什么也撼动不了他的心。
真希望能在他的脸上,看见几分出乎意料的表情。
冬歉的指尖抚过冰冷的佩剑,面色冰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了声:“彼此彼此。”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冬歉第一次见识到江守月的真正实力。
以往江守月给他的感觉都是克制的,通情达理的,连重话都很少说。
但是今天的江守月给人的感觉和往常很不一样。
冬歉能感觉到,他认真了。
他的眼神,令人心生戒备。
书中对江守月的描述就是这般,好像只要进入状态,就能随时随地能将对手看穿一般。
那眼神就好像,自己每一步都在他的预判当中。
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致,可是江守月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丝毫的动作,他就像是一个蛰伏在暗处的猎人,时时刻刻观察着猎物的行动,随时都会猛扑而来,将猎物连皮带骨撕扯个粉碎。
既然如此,那就让自己做抢占先机的那个人。
冬歉冷笑一声,半跪下来,掌心挨在地面,霎时间,地面上犹如生根发芽一般冒出青涩的火焰,转瞬间就将江守月包围其中,
场上的空气瞬间热了几度,冬歉的发丝被热风吹起,神情紧绷地看向绚烂火焰中逐渐清晰的人影。
可顷刻间,那道人影就像人间蒸发一般。
不见了....
下一秒,一道凌厉的剑风从冬歉的鬓角擦过。
冬歉瞳孔微缩,一缕发丝在江守月的剑中被一份两半。
他意识到危险,踉跄后退,正要抽剑迎击,耳边却传来一道犹如鬼魅的声音。
“师兄,慢了。”
手腕狠狠一痛,手中的剑重重落在地上,冬歉的手被江守月顺势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
对冬歉来说,这是一个很屈辱的姿势。
当初在青楼的时候,也有客人这般对付过他。
他还记得,那个人下一个动作就是屈腿撞向他的膝盖,迫使他跪在地面上,再顺势将他的整具身体都压在地上,一只手攥紧他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则撩开他的衣服,下.流地笑了一声,试图除去他身下的衣裤。
如果不是老鸨及时赶到,他或许真会在那个并不隐秘的地方被人夺走初次。
但老鸨在乎的并不是他的身体,只是....那个人没有给出足够的钱。
冬歉的眼尾泛起薄红。
在江守月彻底制服他之前,冬歉抢先一步,抬脚重重踩向他的膝盖。
这个举动显然出乎他的意料,在江守月分心之际,伴随着骨骼的一声脆响,冬歉狠心将自己的手腕拧脱臼,从他的手中挣脱而出。
这是他在上个世界学到的技巧。
因为有系统的存在,他可以无痛脱臼。
但问题是,上个世界的冬歉是一个可以为了喜欢的人连命都不要的狠人,这个世界,他被师尊宠着,没有吃什么苦,在青楼里也一向是软弱的性子,没有爪牙,任由别人对他为所欲为。
系统有些紧张:【宿主,会不会崩人设?】
冬歉语气淡淡:【不会。】
对于冬歉来说,在青楼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一生的阴影。
终生都不堪回首的阴影。
更何况,这次的成败关乎着他在谢清枫心中的地位。
他无论如何都不要被江守月给比下去,所以他才会狠心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