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连他心中的那点点位置都想要夺过来。
他多贪心啊。
对于冬歉的记录其实少的可怜,他那么漂亮,却似乎讨厌镜头。
他一贯给人一种很明艳的感觉,没想到却还有这样的一面。
录像是以时间线倒退的形式进行的。
冬歉十五岁时充满期待地离开孤儿院的样子。
冬歉十岁时第一次吃蛋糕,眼睛放光,嘴唇沾满蛋糕的样子。
冬歉六岁时趴在地上逗蚂蚁玩的样子。
还有还有...
冬歉三岁时张开怀抱求抱抱的样子。
冬歉两岁时将手指放在嘴巴里,小脸一鼓一鼓地吮吸的样子。
以及,冬歉刚刚被孤儿院负责人捡回来的样子。
被抱回来的时候,他在哇哇大哭,漂亮的脸上沾满泪水,好像经历过什么非人的对待似的。
录像里,院长庆幸地说:“还好我去的及时,要不然那辆车就从这孩子身上碾过去了。”
“我跑的太匆忙,可惜了我的一根好拐杖,被卷在车轮底下压碎了。”
小家伙的脚丫上穿着一个用粗线织出来的袜子,不知道被哪个坏人伤害过,满腿的血。
画面停止了。
是任白延让画面停止了。
台下参加葬礼的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任白延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刚才还好端端的任白延露出这么可怖的表情。
任白延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的眼眶通红,充血的眼中格外吓人,仿佛看见了万万不敢相信的东西一般。
弟弟脚上的袜子,是他亲眼看着织的。
灯光下,他的妈妈问他,白色的袜子太单调了,加点可爱的东西吧。
他揉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说,那就在袜子上绣一个含羞草吧。
虽然还不知道未来生下来的孩子是什么样子,但是他脑海中的孩子就跟含羞草一样,一碰就会蜷缩起来,咯吱咯吱的笑。
好啊,那就含羞草。
就这么绣吧。
于是,于是...
喉咙里溢出一阵血腥味,任白延好像站立不稳一般,需要支撑着什么才能勉强撑住自己。
心脏仿佛破了一般,裂了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神啊....
灯光下的谈话声历历在耳。
“这么小的袜子啊,小婴儿的脚原来这么小吗?”
“这袜子暖和,婴儿会很喜欢的吧。”
他...
任白延的嘴角溢出血来。
他亲手杀了他的弟弟...
世界仿佛静止了。
任白延疯魔一般盯着眼前的录像,双腿仿佛被埋进雪里,整个人如同冰雕一般,无法动弹分毫。
台下的人在交头接耳。
“他怎么了?”
“不知道啊。”
录像定格在冬歉被院长抱在怀里的最后一幕。
答案从一开始就被院长交给他了。
其实孤儿院里并没有明文规定要给孩子们准备录像,记录他们从小到大的成长。
但是院长始终觉得,就算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他们的人生也值得记录,因为将来一定会有爱他们,珍惜他们的人存在,他们一定会想要这个东西。
在冬歉被抱回来的那一刻,院长就给他记录了。
院长说,他是一个坚强又幸运的孩子。
从收养冬歉的一开始,院长就已经千珍万重地将答案交付在他的手里。
所以他为什么没有看?
院长极为认真地看着他,交代他一定要珍惜这段录像,因为那是你没有陪伴他的时光,也是冬歉珍贵的过去。
所以他为什么没有看?
任白延像是被淹没在极深极暗的海里,喉咙仿佛被冰雪封住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仿佛被毒蛇缠住,他几乎窒息。
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嘈杂的电子音....他甚至不敢思考。
只要思考,冬歉当着他面前碎成粉末的画面就会再次袭来。
他对着冬歉残忍地拿起手术刀的画面会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
一帧帧,一幕幕,像是最钝的刀子,捅进心脏里,生生翻搅着。
白年看着任白延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不会吧任白延,你不会真做了这么可笑的事情吧。”
任白延目眦欲裂地看着他,拳头攥得生紧。
他现在的表情实在是可怖至极,让人怀疑他下一秒会不会发起怒来,捏碎自己。
但是白年现在什么也不怕了。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什么都不怕了。
但是任白延不一样,前面等着他的,是比自己要恐怖一万倍的地狱。
他狰狞地笑着,他甚至笑出了眼泪,他肆意嘲笑着,放声嘲讽着:“不是吧任白延,莫非冬歉其实是你的弟弟?”
这句话一出,全场哗然。
联想到任白延刚刚说的那些话,再结合录像上面的画面,真相居然昭然若揭,一时之间议论如潮。
白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笑得浑身发抖,他用最恶毒的语气刺激着任白延:“你活该啊任白延!是你活该!”
他笑得实在是太用力了,这让他的面目显得有几分狰狞,脸上凝固在一起的皮肤似乎更痛了,但是他就像是无所察觉一般,连这些疼都顾不上了。
现在他的,迫切的想从任白延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笑够了,便肆意嘲讽道:“你但凡早点看一眼里面的东西,一切都会不一样。但你怎么会看呢,你骨子里那样冷血,你怎么会在乎冬歉的死活。”
“可是啊任白延,但凡你看一眼,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的。”
“你能从那个时候就及时止损,你从那个时候起就能找到自己的弟弟,你但凡看一眼....只要你看一眼。”
任白延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本就惨白的脸此刻看起来竟然毫无血色。
白年却笑得更加变本加厉了:“都是命!任白延,哈哈哈哈哈!都是命!”
他完全疯癫了。
任白延夺走了他的一切,他也夺走了任白延的一切。
很公平,不是吗?
白年字字诛心:“本来啊,他有机会成为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但你害怕了解他的过去,你不敢看他,所以你一次次的错过了他。”
彻骨的寒冷席卷至任白延的全身。
他能感觉到在全身流动的鲜血都仿佛冻成了冰碴子一般,由内到外地刺痛着他的皮肉。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任白延似是崩溃了一般,仿佛随时都会爆起发狂。
白年却笑得愈发肆无忌惮:“任白延,是你害死了你的弟弟!是你亲手害死了你的弟弟!”
“我让你不要说了!”
任白延伸手掐住了白年的脖子。
他像是穷途末路的困兽一般,只要稍稍用力,白年就会死在他的手里。
白年却嗤笑道:“好啊,你杀了我啊。”
“我可是被你当做弟弟,好好地宠爱了三年啊,我不吃亏。”
“可你真正的弟弟,却死在了血泊里,死在了你的刀下,哈哈哈,任白延,你的命怎么跟我一样贱,一样可笑啊。”
任白延的双目充血。
明明是他掐着白年,为什么那种浓烈到致命的窒息感是从他的身体流出的。
无垠的噩梦将他拽回那一天。
那是他将冬歉带回白家的日子。
那一天,冬歉扒在窗户上,小心翼翼地问自己,能不能叫自己一声哥哥。
他问为什么?
冬歉格外小声的说,因为他像亲人。
命运的齿轮错误的运转着。
可曾经有那么一瞬,有那么小小的一瞬间,它曾准确的严丝合缝过。
像是命运微弱的反抗,哪怕它已经错得一塌糊涂。
当时的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不能这样叫我。
他说,你可以叫我任医生。
从那之后,神再也不给他任何机会了。
再也没有了。
从那之后,命运被他推着,一直错误的运转着,而他终于,亲手毁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你瞧....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绝望像潮水一般向他席卷而来。
他站在黑暗里,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不配抓住。
任白延冷得要命。
他把自己的弟弟给别人当祭品。
他的弟弟割腕救了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恩将仇报,亲手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都做了些什么?
那一刻,他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无助的人。
他是杀人凶手。
他杀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观摩着这史诗一般的滑稽剧,来参加冬歉葬礼的人躁动起来。
“这是什么事啊?”
“我不会理解错了吧,哥哥亲手把弟弟给杀了?”
网络上也没有一刻停歇。
【不是吧....一直把别人的孩子当自己亲生弟弟照顾,还为了这样一个人害死了自己的弟弟,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离谱的事情。】
【我的天....两次命运都被同一个人夺走了。】
【任白延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吧,他但凡有一点点良心,都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
冬歉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场葬礼上,任白延不光将是隐瞒了这么多天的秘密说出来,甚至还发现了自己弟弟的真实身份。
这一切,都是在原剧情里没有提及到的内容。
这个秘密原本会随着冬歉的死亡而掩埋在尘埃,没想到现在却大白天下。
真是一场闹剧。
陆湛如他承诺的那般带他来到了这个葬礼,冬歉想亲眼见证,这个世界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但现在情况到底还是他始料未及的。
陆湛已经提前对冬歉的脸做了处理,没有一个人能认出他的模样。
任白延当然也不能。
他已经彻底疯了,他被无数人架起,又重重地按在地上。
他似乎已经没了痛觉一般,一直绝望地嘶吼着冬歉的名字,如同被逼至绝境的困兽。
成为公爵之后,他何曾这么狼狈过。
一时之间,冬歉的心情很是复杂。
陆湛伸手按向了他的后颈。
温暖的触感让冬歉好过了不少。
在冬歉看不见的地方,陆湛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他知道,任白延是冬歉的哥哥这件事应该对他也会产生不小的影响。
毕竟,这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而这样一个亲人,曾经对他做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怎么能不遗憾呢。
明明白年享受的一切本该是他的东西。
如果是任白延的话,一定能让他享受到无尽的宠爱。
他说不定会治好他的腿。
他说不定会带他去他所有想去的地方。
只要任白延知道那是他的弟弟。
只要冬歉告诉他,自己的心愿。
本来都该是他的。
可是都错过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是终究还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有说。
冬歉有所察觉,像是知道陆湛想要问什么一般,主动道:“我不会原谅他的。”
他一字一句道:“不能原谅,也不会原谅。”
冬歉垂下眼帘:“就算不是我,他们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做了这样的事情,我就不能容忍。”
“我没有这种冷血的哥哥。”
陆湛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是啊,冬歉这么善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失去了这么多的东西,而是因为有这样一个血缘上的哥哥而感到不齿。
他的手握住了冬歉冰冷的手心,缓缓收紧,想要尽可能地给他一些温暖。
他弯了弯眼眸,温柔道:“小歉很好。”
和小怪物融合之后,他有时候会说出这样简单的字眼。
虽然简单,但很真挚。
虽然真挚,却也简单。
就像陆湛这个人一样。
他俯下身来,目光认真地注视着冬歉,像是在征求主人的意见一般,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做。”
冬歉抬起了眼眸。
事已至此,不能让剧情偏移的更多了。
他的存活,还是不要让陆湛以外的人知晓了。
虽然他知道现在就算是出现在任白延的面前,他大概率也不会对自己再做些什么了。
他或许会拼了命的补偿自己。
或许就算到时候自己让他偿命,他也会甘之如饴的照做。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他会怎么做,已经没有意义了。
冬歉缓缓道:“就让他以为我死了吧。”
他转眸离去:“就当我没有过哥哥。”
陆湛看着冬歉的背影,点头道:“好。”
....
任白延成为了全帝国最大的笑柄。
这是对一个自私者最大的惩罚。
第一次,他因为自私,将襁褓中的弟弟放进了别人的婴儿箱里。
第二次,他又因为自私,随意糟蹋别人的生命,却反而害了自己的弟弟。
可为什么这两次错误都让那个无辜的孩子承受了代价。
为什么一个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的少年,要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
这是冬歉在网上冲浪的时候得到的评价。
庭院里的花很美,冬歉像往常一样,来到这处地方,打开光脑,像是检查作业一般,看看这个世界在那次葬礼之后,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冬歉依然混迹在那个吃瓜群里。
群里不少性情中人,因为冬歉的遭遇而流泪。
冬歉在此之前的收养经历也被人挖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下身残疾的原因,冬歉面临过多次退养,有一次还遇见了一个心思阴暗变态的恋.童癖,这对他的身心的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所以冬歉才会讨厌镜头,或许是因为害怕,害怕再被那种人看见,再次跌进那样的深渊里。
到底怎样的领养家庭才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在看到那行申请理由时,冬歉曾经一度以为他找到了让自己愿意再冒险一次的领养家庭。
他再一次生出了相信一个人的勇气。
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
对于常人来说简简单单的愿望,在他这里却这么艰难,一步走错,就会万劫不复。
于是,他真的万劫不复了。
他甚至连尸骨也不存在了。
不过,最后的最后,他是睡在风里的。
他变成了风中的银屑,谁都捉不到他,谁也不能带走他。
任白延也不能。
他的脸不会被白年那种人使用,这是他用尽生命做出的最后反抗。
虽然惨烈,但也是拼尽全力扳回一城。
因为冬歉的事情,很多人关注到孤儿们的生活,有不少没有孩子的家庭将援助之手伸向了那里。
他们希望冬歉会成为最后一个。
他们不希望这个世界上还有跟冬歉一样的孩子。
要好好照顾他们啊。
像是蒲公英一样的孩子们,要在风里流浪多久才能找到你们呀。
不光如此,还有人自发地为冬歉开了追悼会。
比如,他此刻待着的吃瓜群里,就正在进行这样一个小小的仪式。
冬歉混迹在群里,看到这样的场面,心中一时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他只是来这个世界当了一次炮灰,他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这么多人心疼自己?
但无论如何,冬歉知道这个世界的剧情可能又救不回来了。
不过,心情似乎也没有很糟。
被那么多人关心在乎着,心情怎么会糟。
大不了接下来勒紧裤腰带加油干呗。
他也加入了追悼会。
为那个真正死去的冬歉而悼念。
这么多人在为他伤心。
他们遗憾地想,冬歉这样的孩子,如果能早一点发现的话,一定要带回家里好好养起来。
为什么现在才知道他的存在呢?
腿脚不好又怎么样。
无父无母又怎么样。
难道还不能好好长大啦。
他只是没有家而已,他只是没人保护而已。
倘若在那之前,能有一家善良的人发现了冬歉。
只要有一家就好。
他接下来的命运会不会截然不同?
他的生命,会不会不再满地潮湿。
群里有人忽然问,你们那边下雨了吗?
下雨了吗?
冬歉抬起眼睛。
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了他的脸上,又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很大一颗水珠。
下雨了。
冬歉目测了一下,以自己现在的速度以及和宅邸的距离,在赶回房子之前,他应该至少会淋三分钟的雨。
三分种。
只有三分钟而已。
冬歉将手拨在了轮椅的开关上。
轮椅还没有发动。
下一秒,一把伞悬在了他的头上,打断了他预设好的内容。
他不用再淋那三分钟的雨。
温暖的声音从冬歉的耳边响起。
他听见有人站在他的身后,郑重其事道:
“虽然有些晚了....”
“小歉,可以允许我领养你吗?”
“期限,是一辈子。”
冬歉心中一颤。
雨落了下来,陆湛将他保护的很好,他一滴雨水都没有淋到。
那一刻,冬歉感觉像是雨天丢弃在外的流浪猫,扒在一个写着“求收养”的箱子上,被一个温柔的路人认真的问,“我可以带走你吗?”
陆湛很认真地在征求他的许可。
良久,他轻轻笑了。
“你忽然这样认真,我反倒有些不太习惯。”
“领养我,你打算怎么领养我?”,冬歉缓缓笑了,上挑的桃花眼让人格外心动。
陆湛的心中猛然一跳。
其实他一直很嫉妒白家。
如果当初自己先一步发现冬歉,他就不用在白家受这么多的委屈。
如果能更早一点,再早一点就好了。
这是他犯下的过错。
他其实一直在反省,一直想道歉。
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发现,为什么不能在他需要自己的时候及时出现。
他有时候常常幻想,如果能成为冬歉的第一个领养人就好了。
如果做不了第一个,那就做最后一个。
被冬歉这么注视着,陆湛脸颊微热,有些紧张。
冬歉缓缓笑了,凑近他,尾音拉长道:“好啊。”
接着,他语气慵懒地提醒道:“标记过我的领养人。”
陆湛沉默了。
紧接着,他的耳根都红透了。
冬歉发现了陆湛跟小怪物微妙的相似之处。
都这么容易害羞。
他想起来了什么,好奇地问道:“说起来,你现在可以控制了吗?”
陆湛愣了愣,明白他在指什么,点点头。
“是吗?”冬歉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想看看小怪物的样子。”
那一瞬间,陆湛的动作凝滞了一瞬,接着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冬歉起初看不懂,接着,他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他莫非....是在吃醋?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连转换一下形态都会产生这种占有欲?
毕竟和主体剥离太久了,就算是同一个人,也会有两种意识相互对抗。
不过,既然是冬歉的意思,陆湛还是听了话,顺从地变回了怪物的样子。
蜕变的过程带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陆湛的身后长出触手,他缓缓闭上眼睛,长出来的触手将他包裹着,形成一个巨大的茧,在这之后,触手像开花一样散开,怪物睁开了赤红的瞳孔。
对于冬歉来说,这感觉很震撼。
小怪物的形态其实比陆湛要庞大许多。
冬歉得极力仰头才能看见怪物的眼睛。
感觉这个最萌身高差的比例还要再大上几号,才能形容他们俩现在的状态。
其实已经算不上是小怪物了。
它的触手上长着漂亮的花纹,柔软的触角的尾端如同水滴一般,让人情不自禁有些手痒,想要摸上两把。
巨大的触手托着冬歉的腰将稳稳他抱了起来。
冬歉坐在触手上,没有忍住摸了摸触手的尾端。
怪物的脸上立刻染上几分绯色,托着他触手还有些许战栗。
冬歉不解:【我做啥了?】
系统轻咳一声:【你刚刚摸到了它的敏感带。】
冬歉:【......】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对不起,冒犯了。
怪物的触手挑开了冬歉衣服的下摆,缓缓触上他的腰肢。
冬歉下意识抱住了怪物的脖子,身体忍不住轻轻发着抖。
那触手似乎在报仇一般,愈发深入。
冬歉有些承受不住,轻轻喘着气道:“喂,你刚刚领养了我。”
怪物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错处,低下了脑袋,但是仍旧没有打算放过他。
冬歉忽然想起来,之前看到的怪物手册里面曾经说过,蚩琥这种怪物,欲望很强,喜欢拖着自己的配偶到巢里一遍一遍的交.配。
因为怪物长着的毕竟不是人类的眼睛,冬歉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这怪物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到底有没有欲望。
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
任白延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
冬歉的事情在全帝国曝光,任白延对冬歉所做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
一直以来,任白延都是以一个良心政治家的形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现在的任白延,在民众心里可恨又可悲。
他的名字,连三岁小儿看见了都要用蜡笔涂掉,他每走到一个地方,似乎都能听到别人对他的窃窃私语。
各种难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砸,每一道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刺,戳进他的皮肉里,无孔不入。
但是这些任白延已经听不进去了。
名声,地位,已经不重要了。
头又开始痛了。
从那天开始,这折磨死人的疼痛就一直跟着他,如影随形。
任白延的手指死死地插.进头发,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他当初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成为上位者呢?
对了,为了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弟弟的面前,为了成为一个可以让弟弟骄傲的哥哥。
然后呢?
他做到了吗?
然后他做了什么?
他想起来了。
他用这大到压死人的权势亲手将他的弟弟折磨的尸骨无存。
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不得好死了。
他来到了冬歉曾经待过的孤儿院。
孤儿院的院长看见他,脸上立刻露出愠怒之色。
所有的孩子都转头看向他。
唾弃,憎恶,怨恨。
任白延溺在这些目光中。
他们的身上穿着冬歉以前在孤儿院时穿过的衣服。
有一瞬间,他仿佛看见冬歉正坐在轮椅上,仇恨地看着自己。
“公爵过来想做什么?”
冰冷刺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所有思绪。
院长一向温柔,极少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一个人。
任白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还有什么资格。
面对他,任白延发现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然是:“....我想他了。”
“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他的目光那样的疯癫:“冬歉最喜欢你了,你帮我找找他,好不好。”
“如果是你叫他的话,他一定愿意回来的。”
他双目赤红,堂堂公爵此刻浑身上下都狼狈不堪。
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再也没有了往日那般从容的体面。
院长看着这个无药可救的男人,沉声道:“我找到过他一次。”
“那孩子差点被卷到车轮底下,九死一生,可我找到他了,我把他带回来了。”
“他小时候比任何孩子都爱笑,我们都说他福大命大,将来绝对会幸福的。”
“可那个被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不是已经死在你的手中了吗?”
他盯着这个男人,一字一句道:“任白延,他甚至没有活到成年。”
任白延顿住了。
他差点站立不稳,脸色变得惨白。
院长冰冷的看着他,声音里已经夹杂了刻骨的恨意:“我亲手养大的孩子,谁见了都喜欢,怎么就毁在了你手里。”
“我有时候常常在想,为什么死的人不能是你。”
院长从来都是一副老实人的做派,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说这样狠的话。
但是他并不后悔。
他想替那个死去的孩子多骂几句。
任白延没有一句反驳。
他惨笑出来。
是啊,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毁在了他手里。
那可是他的弟弟。
他曾经发过誓,自己死不足惜,他的弟弟必须是掌上明珠。
然而他又做了什么呢?
他已经将冬歉毁了,彻彻底底的毁了,毁的什么也不剩下了。
这种思念快要将他折磨疯了。
那时候,明明已经见到了,明明他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了。
如果运气再好一点点,说不定他们就会相认了。
可是全被他搞砸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
冬歉死后,他忽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他浑浑噩噩地,去了冬歉每一个待过的地方,好像这样就能找到他曾经的留下的痕迹。
最后,他在冬歉的坟前睡下。
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极好的梦。
梦里,他将冬歉带回了家。
冬歉在车上眼巴巴地问他,能不能叫他一声哥哥。
他答应了。
那一路都很欢快。
冬歉一路哥哥哥哥的叫,他非常有耐心,听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句都有回应。
为什么要将冬歉带回来?
他想起来了。
因为他想要给他一个家,他想要给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