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我阴谋论一下,为什么白家为什么要让绷带缠住他的脸,并且故意对外界宣称他是丑八怪,这简直细思极恐。】
【上面的,同意。】
不光有一大堆讨论贴,甚至还有人故意将冬歉的照片和白年的照片放在一起对比,而白年的照片遭到了无数人的群嘲。
这曾经是冬歉才有的待遇。
大概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冬歉的照片也这样跟白年的照片放在一起比较过。
两个同龄的孩子,一个亲生一个收养,其实是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
人们似乎很想在这样的两个人中分出个高下出来。
很显然,当时脸上缠着绷带,萎靡地坐在轮椅上的自己被比下去了。
白年虽然知道有这回事,但是没有正面阻止过,只态度暧昧地提醒网友不要这样做,他跟冬歉是家人,不能拿出来比较。
但是从来没有提及冬歉的长相问题。
这就让人不由得深想了。
白年当时的言论,不光没有对这个攀比游戏起到一丝一毫的阻止作用,还白白收割到不少好名声。
至于冬歉,仍旧是被践踏在尘埃里,没有人来正名,顶着丑八怪的名声活着。
谁也没有来解释。
谁都没有。
包括被卷入舆论的冬歉本人,也没有出来为自己辩驳过任何一句话。
所以大家理所当然的认为,一切就是这么回事。
没想到,现在却以另一种形式真相大白。
而现在,帝国的人民最爱玩的攀比游戏现在以另一种形式卷土重来。
只是现在,冬歉成为了那个被高高捧起的人。
就因为这张照片,冬歉的人民关注居然飙升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甚至盖过了白家最近在议会的竞选。
从未听过的溢美之词大把大把出现,像是不要钱一般,纷纷朝他涌来。
就像是蒙尘的明珠被被人发现了一般。
冬歉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张照片居然引起了如此轩然大波,甚至还让不少人阴谋论起来。
说什么的人都有。
有说冬歉其实是被包养的,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舍不得让他上学,为什么才仅仅上学几天却又退学了。
肯定是床上的功夫实在是太好了,让人无法割舍。
当然也有人说,冬歉这样整天缠着绷带示人,还不是怕白家那位自卑。
冬歉一时之间成为了全帝国最大的瓜的当事人。
每刷到一个帖子都是关于自己的,冬歉翻来覆去,感觉自己快要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被陆湛拐过来之后,外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这一切都让他毫无心理准备。
这些照片究竟是谁发出来的?
它被发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冬歉开始猜测。
或许是白家在帝国的政敌发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搞垮白家。
难道是阎舟,他不是一直仇视白家吗?
只是现在,自己分析这些事情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现在任白延或许正在焦头烂额地处理这件事情。
白年的照片不仅跟自己的进行比较,最可气的是居然还被比下去了,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弟弟受一点委屈。
如果是任白延的话,一定会动用公关手段让这场舆论彻底平息。
冬歉这么安慰自己。
说不定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这些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帖子又会一个一个被按回土里,销声匿迹了。
每天都有崭新的热点新闻,冬歉自认为自己的魅力也没有达到天怒人怨的地步,不会因为一张照片就翻出多大的浪花,说不定等到明天的时候,这种照片就不见了。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料。
任白延居然在公开场合正式宣布,要公开举办自己的葬礼。
冬歉人傻了。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曾经跟任白延谈论过一个话题。
死后的尸骨想要怎么处理?
任白延问他这样的问题,恐怕心里早就有了他有朝一日会死的预期。
冬歉当时随意答到,自己死后,要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来过,又走了。
他要将自己的照片打印下来放在一个大大的相框里,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他,记住他的样子。
他就要这样,用近乎夸张的存在感占据每一位来宾的心里。
他说这样很酷。
这样的愿望其实很稚嫩,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
白家希望他无声无息的死去,最好不要在这个世上留下来一丝一毫的痕迹。
最好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曾经存在过。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价值,就是彻底治好白年的脸,让他迎来新生。
在这之后,他的尸骨甚至葬在哪里都无所谓。
所以说,这种事情,从一开始来说就是他的不可能实现的玩笑话。
没想到现在,曾经射出的子弹,如今以这种方式正中他的眉心。
任白延不会是记住他的话了吧?
即便如此,他又为什么要真的按照他的话做。
这不是把白年往火坑里推吗?
到了这个时候,冬歉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自己的照片被公之于众,任白延态度的变化,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在提醒着他,这个世界现在可能真的跟他想象的不一样了。
他的葬礼会在全帝国公开直播。
真滑稽,他或许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看自己葬礼的人。
冬歉控制不住地想,任白延到底在做什么。
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任白延的这句话,全帝国又沸腾了。
他们没有想到,自己才刚刚窥见冬歉的真容,接下来得到的居然是他的死讯。
他们原本都打算组团买票去见一见冬歉这样的绝色美人了。
冬歉为什么会死?
怎么死的?
原本群众就对白家对冬歉异常的做法产生怀疑,而冬歉的死就像是火星一般,将这份怀疑变成熊熊烈火。
他们笃定,一定是白家做了什么,冬歉才会死。
越是深挖,就越是可怕。
有人挖出了孤儿院的影像。
这是孤儿院的传统,他们会把孩子们的日常拍出来,希望能有看中他们的领养人。
冬歉就是这其中的孩子。
他腿脚不便,只能无聊地坐在某个地方,很是好认。
可是画面还没有切到他的正脸就被迅速移开。
还有人看到冬歉被白家收养之后的画面。
依然没有正脸,但有伤口。
他的手臂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渗血的绷带。
倘若只是一个地方,他们或许可以认为他只是普通的受伤。
可如果是很多地方,很多很多次看见,那这背后的真相就让人细思极恐。
白家对他做了什么?
冬歉被白家收养之后,又经历了什么?
这个时候,有人提出了关键信息:【白家极力想藏住冬歉的脸,又如此抹杀他的存在,你们细品,他们是不是想用他的脸做点什么。】
冬歉被网友们的敏锐所折服。
因为现在的心情实在是不淡定,冬歉手一抖,不小心就加入了一个吃瓜群。
在这个群里,所有人都在讨论着白家为什么要隐藏冬歉的容貌。
冬歉来到这个群里的时候,就被不少人询问他是怎么个想法。
冬歉现在能有什么想法,他现在的心情极为复杂。
在别人都在说白家收养冬歉可能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时,冬歉问:【有没有可能...是误会呢?】
接下来,他就获得了群友们的热心科普。
甚至八九岁的孩子都能对他说:
【太天真了,小孩,你这样出门在外很容易被骗的。】
【别这样,你这样单纯,说不定哪个姨姨喂你糖吃你就被骗走了。】
事情居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连几岁的小孩子都已经知晓,并且迅速战队了吗?
冬歉甚至想抓过任白延的衣领问问,他如此大张旗鼓的说要给自己办葬礼,到底想做什么。
总不会真的是因为听了他那个近乎孩子气的“死后规划”了吧。
陆湛走进来,看着冬歉注视着这些新闻,身体轻轻发抖。
他眼睫轻颤,以为冬歉是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情了,心中微痛。
他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挡住了冬歉的眼睛。
“别看了。”
他温柔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冬歉缓缓转过眼眸看向他。
陆湛的手指没入他的头发,熟悉的温度,让冬歉的神经都忍不住有些紧绷起来。
他说:“听说任白延想要给我办葬礼。”
冬歉轻轻问道:“我可以去看看吗?”
他想,陆湛应该会拒绝。
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救回来。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去蹚这趟浑水,陆湛应该会觉得很麻烦。
而且剧情已经发生了崩坏,自己此刻在过去的意义其实不大。
冬歉垂下眼眸道:“没事,你就当我说笑。”
陆湛温热的手心却抚在他的脸颊。
那样温暖,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冬歉看见了陆湛手心处跟小怪物的触手一模一样的花纹。
“你想去,那就去。”
陆湛的手放在冬歉的身后,温吞地俯下身来,抵住他的额头,笃定道:“尽管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担心,因为这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葬礼快要开始了。
白年恐惧的蜷缩在那里。
噩梦快要来了...快要来了...
自从那天任白延来找过自己之后,他就没有再见到过白家的任何人。
甚至在这之后,任白延将他带到了他的实验室。
他躺在冬歉曾经躺在的位置上。
倒是没有停止对他的治疗。
任白延不会让他死。
但他会让他丑陋的活着,让他生不如死。
令人奇怪的是,到目前为止,任白延还什么都没有做。
他什么都没有对白家说。
他不知道白家什么时候会知道他是一个冒牌货。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对冬歉做的一切。
白年感觉自己像是趴在断头台上,不知道高高悬在自己头上的重刃什么时候会掉落下来。
他要顶着这副面容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现在变成了怎样的怪物。
等待是最煎熬的。
任白延从来不打算给他一个痛快。
就好像是在报复冬歉知道换脸手术的真相后那段难熬的岁月。
被关在实验室里,忍受着剥皮割肉的煎熬,等待着手术那天到来。
他和那时的冬歉一样,只能烂死在这里,等着接下来生死未卜的命运。
门渐渐被推开。
外面的光照在了他的身上。
白年下意识抬手挡住自己。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么畏光。
就好像是一万根尖刺戳在了他的皮肤皮肤上,钻心挠肺的疼。
曾几何时,白年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光临每一个贵族举办的舞会。
他喜欢站在任白延的身边,所有人都看着他,所有人都羡慕着他怎么这么好运,可以结识到任白延这样的人。
他喜欢当那个最耀眼的存在,享受着别人处心积虑接近自己的模样,自己随随便便一个暧昧的态度,就可以牵动他们的心情。
可是现在,他却恐惧的看着这个男人。
看着这个男人,缓缓朝自己走来,用那只冰冷刺骨的手抬起他的下巴,阴鸷地眯了眯眼,饶有兴致道: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被人看?”
任白延嘲讽地笑了:“每次舞会,你都要站在最中央,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不是么。”
“今天,所有.寓.言.整.理.人都会看着你。”任白延唇角勾起一个可怖的弧度,“全帝国的人都会看着你。”
他的指腹蹭过白年疤痕纵横的面庞,恶鬼一般,笑眯眯地,一字一句道:“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啊。”
白年惊恐地看着他,汗毛倒立,周身止不住地战栗。
....
冬歉的葬礼在全帝国直播。
所有想要知道真相的人都会前来围观。
那确实是一场盛大的葬礼。
没有棺材,只有缤纷的鲜花。
冬歉的照片确实以极具存在感的模样落在了灵堂的中央。
相框里的少年,温柔地注视着来者,上挑的桃花眼又给他添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让人忍不住遗憾,这样的人怎么就死了。
偏偏就死了。
在遗憾难过的氛围中,白年被推嚷着走了进来。
所有人在看到白年的那一刻,目光都顿住了。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呢,凹凹凸凸的疤痕遍布整张脸,那张脸像是被火烤化了一般,狰狞扭曲,无法直视。
甚至有人捂住脸,忍不住尖叫出声。
这种反应轻而易举地击碎了白年所有的心理防线。
白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目光。
那些目光像尖刺一样刺痛着他的神经。
任白延就站在他的身边,温柔地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白年现在看见他就忍不住全身发抖。
任白延垂下眼眸:“听话,把你对冬歉做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白年浑身紧绷,几乎张嘴就要反驳到“不要。”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不说。
他怎么能不说。
任白延已经疯了,什么都不怕了。
可是他还有这么多的软肋。
如果不顺着他的心意去做,接下来还有不知道多少事在等待着他。
于是他强迫着自己,颤抖道:“三年前我遭遇了一场火灾...那场火灾完全毁了我的脸。”
“在那之后...任公爵对我说,还有一种办法可以治好我。”
“他说,我喜欢哪张脸,他就给我。”
面对这种指控,任白延并没有丝毫的阻止,甚至还微笑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依旧绅士的,温和的笑着,现在的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软肋。
他甚至不介意亲手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白年浑身冷汗,汗液流在他满是创痕的脸上,变得愈发痛了。
“后来...”他似是觉得冷,下意识地抱住自己,颤声道,“后来他把我带到了孤儿院,我,一眼就是看中了冬歉。”
“任公爵说,如果我喜欢,他会把他的脸割下来,让我使用。”
全场满是唏嘘声。
直播间几乎要炸开。
【....不可能吧。】
【为什么白年被逼着说这些啊?他不会是被人给盯上了,故意说这些的吧。】
对于帝国的人来说,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这么先进的社会,怎么会发生这样丑恶且阴暗的事情呢?
照片里的冬歉是这么美好的一个人,美好到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宠爱他,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经历这种事呢?
没有人敢相信。
他们甚至宁愿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也不希望那个叫冬歉的人经历这么残忍的事情。
可下一刻发生的事情,让他们不得不信。
似乎是为了说明手术的真实性,接下来,每个人的光脑都收到了一份手术细节。
那上面的文字触目惊心。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甚至有人因为难以相信这一切,下意识地倒吸冷气。
【所以白家收养冬歉,只是为了把他的脸当礼物送给白年?】
还有比较专业的人给大家翻译这份手术细节的含义:
【可能有人不知道换脸手术意味着什么,我来给大家科普一下,不只是脸上的皮肤,包括你的眼球,组成五官的骨头,你的整张脸都会被取下来,当成礼物送给另一个人。
为了手术能够顺利完成,换脸手术必须让贡献体全程保持清醒,也就是说,手术只会进行局部麻醉,你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皮肉,眼球,骨头离开自己,而你的手脚被拷着,只能无力地看着这一切,什么都做不了。
你甚至死后不能拥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值得一提的是,接受“贡献”的人是全身麻醉,他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睡了一觉就舒舒服服的醒来,迎来自己截然不同的新生。】
这条帖子一出现,很快引发了一连串的反应。
这场手术简直可以说是毫无人性,自私至极,恶心至极,残忍至极。
这简直是单方面的屠杀。
他们想起了那张照片。
冬歉被推着轮椅从孤儿院里出来的时候,应该是很渴望幸福的吧。
他垂眸看停在手背上的蝴蝶,模样温柔缱绻,让任何人见了都忍不住心中一颤。
他当时一定想着,孤儿院的外面应该会发生很多很多开心的事情吧。
他会得到喜欢他的家人。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可以有一个独属于他歇脚的地方。
收养申请里端端正正写着:我想把他带回去,想给他一个家。
就这么一行字,让少年义无反顾地跟着去了。
可是那哪里是家啊?
你瞧瞧,那里等着的是什么。
是背叛。
是死亡。
是深渊。
是一个个盯着他的恶魔。
既然什么都给不了他,为什么要骗他。
你们这种跺跺脚就可以震动整个帝国的大人物,为什么要跟一个只能坐轮椅行动的孩子过不去?
明明只剩下这么一点点东西了,却仍旧要被夺走。
明明什么也不剩下了,却还要将他翻来覆去的摆弄,看看还能不能抖落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像是一个导火索一般,点燃了人们心中不平的怒火。
“啪嗒!”
一个装满茶水的杯子砸在了白年的身上。
滚烫的热水顺着他的脑袋淋了下来,茶叶顺着流水粘在他的脸上,本就小丑的脸上显得愈发滑稽可笑。
白年睁大眼睛,浑身僵硬。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东西飞在他的脸上,狠狠砸在他的身体上。
有一个很重的东西砸在了他的额头上,他分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他被砸得眼冒金星,那东西磕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很确定,自己的额头肿了起来。
他想起抬手摸一摸,但他不敢,他什么都不敢做。
任白延在盯着他呢。
那么多人在盯着他呢。
他每一个动作被肆意解读,他会听到他们议论,“看啊,这个恶毒的丑东西居然还会觉得疼呢!”
他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胸膛闷痛的要死,他想要逃跑,不顾一切地想要逃跑。
那一瞬间,他有一种被盯上的错觉,他左右环顾,仿佛在人群中看见了冬歉的影子。
他仓皇地想着,以前,冬歉被人当做丑八怪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那时是怎么做的?
没想到有一刻,白年居然会把冬歉当成救命稻草。
他魔怔一般,在脑子里反复回想,冬歉以前遇到这种状况是怎么做的。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闪过冬歉带着笑意的眼神。
明明脸上缠着丑陋的绷带,可他好像完全不在意一般。
没什么在意的人。
也没在意的事。
可就唯一在意的那么一两样,全部背叛了他。
“任白延,你在做什么!”
白年忽然被父亲的喊声唤回。
白家的人终于赶来了这场葬礼。
可是任白延早有准备,他们刚刚赶到,就被任白延的人控制了起来。
白年看向了他们。
他正被目光鞭挞,曾经厌恶他的人都用看热闹的表情在看着他。
全帝国的人都希望他死。
可白年却从自己的父母眼中看见了令人心颤的关爱。
那一刻,白年抓住了这微弱的希望。
对了,他还有家人。
他不是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关爱他。
任白延像是终于等来了他们一般,温和地看着白家人,缓缓道:“别着急。”
“在这之前,想不想先听一个故事?”
他目光温和地笑着。
那一刻,白年的眼中闪过从未有过的惊恐。
那会让他失去最后一点点东西!
“不要!!!”
白年声嘶力竭,他跪下来:“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给冬歉道歉好不好,我赎罪好不好!”
“求你,你不要说...不要说。”
他拉住任白延的衣角:“不要这样...我只有这最后一点点东西了。”
白父不忍看着自己的儿子这副模样,他怒声道:“任白延,你如果要伤害他,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又大声对白年道:“年年,别怕,我会给你主持公道。”
这样的关爱让白年的心中愈发痛苦。
任白延漠然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他只是微笑着,一点一点地剥开白年攥住自己衣角的双手。
白年跌在了地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他浑身被冷汗浸湿,他蜷缩起来抱住自己,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声。
曾经享受万千宠爱,站在食物链顶端的贵公子,如今落魄到了这种地步。
曾经那般宠爱他的任白延就这么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
他像是听不见白年的哭嚎一般,继续讲那个故事。
“十八年前,我所在的贫民窟成为了帝国战争的第一个牺牲品,我唯一的家变成了荒芜的废墟。”
“我抱着和我一样无家可归的弟弟,浑浑噩噩的来到了贵族医院。”
“我当时连让自己活下去都已经艰难万分,如果让弟弟继续跟着我,恐怕我跟他都不会有明天了。”
“为了弟弟能够继续活下去,我将我的弟弟留在了那里。”
“所以,我把白家的婴儿,和我的弟弟交换了。”
那一刻,全场哗然。
白年像被掏空了灵魂一般,死寂地坐在那里,像是一个没有内容物的躯壳。
白父听完任白延的话睁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熊熊怒火被浇灭,只剩下了缭绕的烟,和说不出来的茫然。
他茫然地看着白年。
所以...白年不是白家的孩子。
那他的孩子呢?
他一直以来宠爱的人,又是个什么东西?
白年不敢再分给父亲一个目光。
他的双手忍不住地发颤,脸色惨白如纸,透着青灰的死气。
冬歉死了之后,任白延就疯了,彻彻底底的疯了。
他疯狂地报复着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
他甚至将自己的捅出来,带着某种玉石俱焚的决心。
任白延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不可以拖着自己跟他一起完蛋。
他在惩罚着伤害冬歉的每个人,包括他自己。
可这个故事似乎还远远没有结束。
任白延垂了垂眼睫,继续道:“可是在这之后,却发生了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因为有别人来了。”
“那个人带走了我的弟弟。”
“他把他丢下了,丢在一个车来车往的马路,一辆重型车从他身上碾了过去。”
我永远失去了他。
任白延闭了闭眼睛。
“我一直将白年当成我的弟弟来看待,伤害了冬歉,害他至死。”
“这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在过去的日子里,冬歉一直缠着绷带,过着无人问津的生活。”
“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些被白家封锁掉的有关他的一切,必须被看到。”
所以,要举办一个盛大的葬礼。
冬歉说过的,这样很酷。
他就要这样,用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留存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多一个人记住他,他就白赚一天。
他喜欢,那自己就替他办。
不光要办,还要漂漂亮亮的办。
在巨大的数据投屏器上,缓缓出现了一些画面。
屏幕上放映着和冬歉有关的录像。
那是由孤儿院的院长提供的。
每一个家长领养到一个孩子的时候,都会得到这样一个录像带,记录着孩子的成长。
这样,就好像亲眼看着孩子长大了一般。
虽然领养孩子的家长们不能参与那个孩子之前的童年,但至少要通过这种方式见证他们的存在。
只可惜,白家得到这份录像带之后,第一件事并不是打开它,而是销毁它。
不只手中的这份。
而是要销毁一切跟它有关的数据。
白家没有人想要见证冬歉的成长。
但是现在,任白延却动用手段将这份录像恢复了。
冬歉你看。
全帝国的人都会见证你的成长。
所有人都会看见。
你不是一个孤孤单单长大的孩子。
在那份录像里,冬歉就像是普通的孩子一样,同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起玩闹。
虽然他腿脚不便,但是孤儿院里的孩子其实很喜欢他,谁猜拳赢了就可以将他抱在怀里,抱来抱去。
小小的冬歉被抱着奔跑,笑得很开心。
任白延从来没有看过这些。
不在乎他的时候,他觉得冬歉过去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并不重要,所以没必要看。
等到后知后觉发现心底那些微妙的在意之后,却又发现,自己不敢再去看那些东西了。
他宁愿骗自己冬歉在孤儿院里过得很不开心。
他宁愿告诉自己,是他将冬歉从那些苦难的岁月里拯救了出来,给了他三年荣华富贵的光阴。
只有这样,才能降低他的负罪感。
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戴上那副伪善的面具跟冬歉继续相处下去。
他可以继续当冬歉心目中的长腿叔叔,享受他对自己的敬慕和依赖。
你看,冬歉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