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歉便毫不客气道:“陛下在叫你,殿下就不要再跟我浪费时间了吧。”
厉北沉咬了咬牙:“冬歉,你对我...非要如此吗?”
冬歉抱着手臂:“那殿下还想让我怎么对你,主动讨好你,奉承你,巴结你么?”
厉北沉:“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冬歉缓缓掀起眼帘,困惑道:“殿下,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那一刻,不知为何,厉北沉的耳朵忽然红了。
他背过身,咬牙道:“没什么。”
.....
在一行人稍作休整之后,很快,今日的狩猎活动就要开始了。
打到了什么猎物,它就会成为今天的晚餐。
冬歉也领到了一把弓箭,似乎不太会操作,摆弄了挺久,魏玄看见后就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不要有压力,你就当出来玩。”
冬歉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下意识望想厉北沉。
不过在魏玄看向他的同时,冬歉立刻瞥开了目光,重新看向了那把弓箭。
魏玄问:“会不会觉得狩猎很无聊?”
冬歉垂眸:“不会,我很喜欢。”
“一步一步将猎物弄到手的感觉,会很有成就感,不是么?”,冬歉笑了笑,眼中藏着令魏玄看不懂的情绪。
他们不会知道,自从自己走进这个皇宫的那一刻,就已经瞄准了他的猎物。
而他,会亲手让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遭到自己应有的报应。
....
今日的狩猎活动并不算正式,只当热身,就算拿了第一也不会有陛下的赏赐,所以总体来说还算是比较和睦,没有那么浓重的杀气。
冬歉甚至没有参与其中,就在这附近散了散步,或者跟着厉寅品茶吃点心,悄悄躲懒。
厉寅不愧是当场圣上,带出来的点心品级都比一般府中送来的要高,软糯香甜的糕点送进口中,入口即化。
秉持着自己多吃一点厉寅就少吃一点的原则,冬歉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完全不给他留。
他的吃相很好,速度不慢却很优雅,厉寅见他喜欢这些,便也不同他争,单手撑着脸,看他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咬东西。
见惯了冬歉认真的样子,这番光景倒还是第一次见。
他审讯罪犯的时候下手如此狠辣,没想到私下里也如此嗜甜。
不知那些罪犯看见他同朕抢点心吃,会是什么想法。
厉寅对于宫中做的点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但看冬歉吃得这样香,便稍稍有了点兴趣,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晚上,魏玄猎到了不少的猎物,收获满满地回来了。
看他的战利品,各种鸟禽都有,都是一些烤起来比较好吃的东西。
和他不同,厉北沉猎到了一只鹿。
这种动物反应很敏捷,厉北沉既然能猎到他,看来骑射的技术确实不错。
冬歉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魏玄和厉北沉不约而同地选择在他待着的地方生火。
从皇宫中带出来的佐料也一应俱全,不愁烤出来的东西不好吃。
看着两人熟练生火,处理食材的模样,冬歉发现,魏玄和厉北沉烤肉的技术都很不错。
魏玄是因为小的时候苦日子过多了,为了照顾弟弟,无师自通地学习了不少东西。
厉北沉是因为常年征战沙场,食物匮乏,不得不学会这些东西。
这两个人见上面,不知为何较劲起来,开始比拼起了厨艺,还整了一些很没有必要的花活,盛况堪比米其林餐厅的厨师表演。
然而冬歉只淡淡扫了一眼,便不再看。
比起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他只在乎口感怎么样。
大伙得了烤肉,纷纷撸起袖子开始大快朵颐。
新鲜的肉被烤得极嫩,一点也不柴,外酥里嫩,香得冒油,好吃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尤其是厉振山,拿到肉就开始风卷残云起来,他夫人看不下去,时不时拿手帕去擦他的唇角。
冬歉只是看着,却不动作,也不用手去碰那些烤肉,眸中映着火光,跟这帮大口炫肉的糙汉子格格不入。
厉北沉知道,冬歉这个人精细的很,不光挑食,还有洁癖,只愿意吃用刀小块小块处理好的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从小被富养长大的呢。
厉北沉有点得意。
自己跟冬歉在一起这么久,虽然没有跟他日久生情,但是这么长时间,他的各种小习惯都已经被自己记在了心里,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比不过的。
厉北沉找了个干净小巧碗,又挑了鹿肉中烤得最好吃的部分,细致地替冬歉处理好,用配上了筷子,满意的不行,正要拿给他,谁知魏玄这时已经用菜包好一块肉,递给冬歉。
冬歉似乎是不想碰到油渍,犹豫了一会,没有用手去接,而是张嘴从魏玄的手中咬走了那块包好的肉。
殷红的嘴唇有意无意碰上了魏玄的手指,又很快收了回去,不紧不慢嚼着那块肉,点了点头,示意味道还不错。
魏玄愣了愣,随即,眼中划过一道宠溺的笑意:“你喜欢的话,我就继续给你做。”
这一幕被某人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
厉北沉僵在原地,脑子轰地一声,眼神阴郁,像是积蓄了恐怖的风暴。
第163章 残疾的小太监
胸口分明已经压抑的要命,厉北沉深呼了一口气,忍到了极致,努力克制住了自己,露出一个阴森至极的笑来。
他知道冬歉最讨厌自己满身戾气的模样,倘若自己这个时候率先向魏玄发难,恐怕反倒会让冬歉更加重视魏玄,甚至让冬歉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绝对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厉北沉按捺下自己的脾气,笑眯眯地将自己处理好的烤肉端给冬歉,一副温和的口吻:“你尝尝这个,刚烤好的。”
随即,他趁冬歉没有注意的时候,挑衅般地往魏玄那里看了一眼。
冬歉垂下眼帘,看着那碗里的烤肉。
厉北沉确实将烤肉处理的很好,色香味俱全,每块烤肉的份量都刚刚好,适合入口。
冬歉不会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倒也没有跟他客气,道了声谢,便接过来,动了筷,小口小口吃起来。
厉北沉很喜欢看冬歉吃东西的样子。
很认真,很专注,睫毛乌压压地垂下来一片,像是猫儿一样,吃相很干净。
冬歉被看得有点不自在,抬眸看了厉北沉一眼。
厉北沉跟他对视上,像是心虚了一般,很快收回了目光。
耳朵微微有些发烫。
真奇怪,冬歉简单吃个饭他怎么都能看得入神。
可能是真的是疯了。
碗里的肉还剩一半,冬歉放下碗筷,淡淡道:“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他的饭量比一般男性小不少,待冬歉走后,厉北沉冷笑一声,质问魏玄:“你们东厂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克扣饭菜,舍不得把人喂饱啊?”
魏玄反唇相讥:“我觉得殿下倒是应该反思反思自己,兴许冬歉是看见你,所以没胃口了呢?”
他们这边火药味很浓,厉振山看着这两个人明争暗斗,手里的烤肉忽然就不香了。
只默默希望火不要烧到他那边才好。
.....
翌日,皇室狩猎正式开始。
厉北沉一身劲装,利落上马,阳光透过树缝落在他的身上,高挺的鼻梁在一侧眼窝投下稍暗的阴影,将他的轮廓勾勒分明。
他在疆场上同北蛮人厮杀多年,骑射自然是不同凡响,冬歉当初跟着师兰渡训练的时候都听过他的赫赫威名。
不过,师兰渡是锦衣卫出身,当年也是沙场上战功赫赫的铁骑将军,冬歉出自他手,实力也不遑多让。
只是这些年,冬歉从未表现出来。
厉寅注意到冬歉的目光一直落在参与狩猎的人马中,便对冬歉道:“你要不也去试试?”
冬歉一抬眸就对上了厉北沉的目光,不知为何,忽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好胜心。
他缓缓笑道:“好啊。”
片刻后,冬歉也骑上马背,红衣如火,头发高高地束在身后,甚是潇洒,有风吹来,少年盛着光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美人戎装,飒爽英姿,格外吸睛。
厉北沉的目光牢牢地定格在他的身上,忍不住失神了一会。
倒是从来没有见过冬歉这一面。
大把阳光倾泻在他的身上,让他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活泼。
冬歉转过眼眸看向他,唇角轻轻扬起,眸中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不知为何,那眼神陡然挑起了厉北沉的兴趣。
这个世界上,只有冬歉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吸引他,让他目不转睛,只剩下唯一的焦点。
当鼓声响起时,众人纷纷翻身上吗,呼啸着齐齐向那处密林涌去,场面十分壮观,马蹄声浩浩荡荡,吓坏了憩在枝头的鸟燕,
冬歉沿着树荫夹道的路面前行,马儿撒开四蹄,像离弦的箭般狂飙卷尘,飒沓如流星。
厉北沉故意靠近冬歉,黑亮的双眼盯着他,夸赞道:“骑马的技术不错。”
冬歉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眼尾轻挑,随即又加快了速度,身后扬起一片尘土,想要将厉北沉远远甩在身后。
厉北沉笑了笑,又快马加鞭去追他。
记忆里,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地时候。
这场追逐戏很是刺激,厉北沉从来没有在冬歉的脸上看到如此灿烂的笑意。
马上的少年眉目飞扬,容颜皎皎,鲜衣怒马,惊艳浮生。
有那么一瞬间,厉北沉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再远一点。
冬歉脸上的笑容,能维持的更久一点。
很快,两个人就一齐发现了一个猎物。
那是一只品相极好的梅花鹿。
它在林间奔走,极为难捉,想要精准地射中它需要极高的技艺。
厉北沉举起弓箭,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只梅花鹿的大动脉,屏住呼吸。
周围的空气好像瞬间安静了下来,厉北沉的注意力极为击中,漆黑的眼睛犹如鹰隼,观察着猎物。
当那转瞬即逝的时机到来时,厉北沉手中的箭箭离弦而出,破开长空,稳稳地射向那只梅花鹿脆弱的脖颈。
就在这时,一块石头横空飞出,不偏不倚地打在厉北沉的那支箭上,让箭头偏离了原本的方向,重重插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那梅花鹿的耳朵机敏地动了动,受了惊吓,开始撒开蹄子不要命地往前跑。
厉北沉放下弓箭,往石头飞来的方向看去,此时此刻,始作俑者正悠哉悠哉地把玩着手中的石子,眉宇舒展带着几分欢愉,脸上的笑容美丽又恶劣,丝毫不掩饰自己。
看来,这是妥妥地要跟他对上了。
厉北沉不觉得恼火,反倒被他这副满腹算计的狡猾样子吸引。
这个世界上,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厉北沉还能不让他生气的,恐怕只有冬歉了。
丢掉手中的石子后,冬歉同样用箭对准了那只梅花鹿。
他骑在马背上,路面颠簸,他的手却始终很稳。
没有经过一定的训练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
就在这时,厉北沉瞳孔收缩,大声喊到:“当心!”
冬歉掀起眼帘,这才发现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竟有碗口粗的树根延伸出来挡在他的面前,照着现在的速度,他毫无疑问会重重撞上去。
下一秒,冬歉凌空而起,足尖踩在那粗壮的树根上,顺势射出手中的箭,紧接着,他又稳稳落在了马背上,与此同时,前方传来了猎物的哀嚎。
冬歉的那支箭稳稳地射中了那只鹿的命门。
两个人的马都停了下来,厉北沉看着地面上倒着的鹿的尸体,眼神带了几分惊艳,对冬歉夸赞道:“箭术不错。”
冬歉收回弓箭,下了马,走到那只鹿的面前,垂眸看了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俯下身来,伸手抚在那鹿的眼睛上,帮它大睁着的眼眸缓缓阖上。
然后,转身,上马。
厉北沉有些意外:“那是你的猎物,你不要?”
冬歉没有回头:“我的猎物,只要确认它已经死了,就足够了。”
冬歉站在树荫遮蔽的暗处,同厉北沉身处的亮堂之地泾渭分明。
他的背影犹如雪山上的一棵冷松,凄楚萧条。
不知为何,厉北沉总觉得冬歉话里有话。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冬歉已经扬起马鞭,骑马离开了。
厉振山骑马经过,看见倒在地上的猎物,羡慕地问:“你打的?”
厉北沉摇头:“不是。”
厉振山秒懂:“既然如此,就是你们家那位打的了,果然他们这种美人都比较有负担,不愿意驮着一只鹿回去,怕影响形象。”
厉北沉:“.......”
所以是因为这个吗?
.....
这一路上,厉振山都乐颠颠地跟在冬歉的身后捡漏。
冬歉比想象中的还要百发百中,厉振山捡到手软,直呼“多多益善”。
到了晚上,靠捡漏发家的他居然成为了这次皇室狩猎中获得猎物最多的人,他甚至得到了一把厉寅亲赐的弓箭。
虽然这玩意对他来说十分鸡肋,卖也不能卖,用也不会用,但能白得表扬和奖励,心情也是极好的。
但他夫人知道他的实力,蹙着眉问:“说吧,什么手段弄来的....你不会为了陛下的赏赐把别人的东西抢来了吧?”
厉振山很委屈:“夫人,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赏不赏赐不重要,主要是喜欢跟在别人后面捡垃圾.....”
另一边,一只猎物都没有带回来的冬歉正端着一杯刚泡好的茶水,岁月静好地喝着。
厉北沉见他在这里,笑了笑,正要招呼他去吃刚烤好的肉,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到冬歉的面前,便顿住了脚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皇,厉寅。
原来不久前,厉寅恰巧经过这里,远远瞥见冬歉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面露思索。
进林子里狩猎的人或多或少都带回了一两样猎物,就连厉振山都收获地盆满钵满,只有冬歉的面前,连一只猎物都没有,看起来格外的凄凉。
他是一个骄傲且不服输的人,在东厂的时候就凭借这种韧性一步步高升,如今遭遇到这种挫折,恐怕心中一定很是不痛快吧。
茶水的雾气熏在冬歉的眼眸上,眼神像是积蓄了水汽一般,湿漉漉的。
厉寅以为他是因为没有猎到猎物而难过,便孤身来到他面前,安抚似得拍了拍他的脊背,哄小孩一样:“这不算什么大事。”
冬歉愣了愣,有点茫然地看向他。
“朕其实射御之术还不错,你要是想学,朕可以单独教教你。”,厉寅微微垂眼和他对视,眉眼中透着一股温和之意。
他就是这样,宠一个人的时候,就会纵容至极,给予那个人足够的放肆撒野的权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他对外的名声极其可怕,他后宫的那些妃子仍旧巴望着能够得到他的宠爱。
或者能被一个阴鸷狠厉,满腹疑虑且杀人如麻的暴君爱着,实在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只是显然,这份宠爱目前给了自己。
冬歉掀起眼帘,知道厉寅是误会了什么。
他的面前一只猎物没有,只是因为他打心眼里不在乎不想要厉寅的任何赏赐。
不过,就这样被他误会也好。
偶尔对猎物露出脆弱柔软的一面,给他关心照顾自己的机会,也是一个可以让猎物放松警惕的绝佳方式。
故而,他放下茶盏,眉毛挑高,故作欣喜道:“陛下,您当真愿意教臣?”
厉寅眯了眯眼,含笑道:“朕一言九鼎,绝无虚言。”
........
此时此刻,全程围观冬歉百发百中的厉北沉瞧见这一幕,脸色极为复杂。
记得不久之前,厉振山曾经对他说过,一个人,只有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才会故作柔弱,博取关怀。
冬歉稳稳坐在了厉寅的马上。
厉寅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此时此刻笑着坐在他前面的,是一个对他怀恨在心,恨不得不能马上亲自手刃了他的敌人。
厉寅温声教他怎么拉弓射箭时,冬歉表面在笑,实际上却在脑子里解剖他身体的各个部分,精细地揣摩着刺杀他的成功率。
其实见到厉寅的每一面,他都在脑子里无数次地幻想杀掉他的画面,一刀接一刀,早就烂熟于心,他想好从那个地方下手会最痛,从那个地方开始切割会让他最恐惧。
可是,这样做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仅仅只是杀死他还远远不够。
他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
只是现在还没到合适的时机....
冬歉手执弓箭,眼睛余光淡淡瞥向了厉北沉所在的方向。
其实早在厉寅过来之前,冬歉就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只是故意不说出来,故意装作看不到。
有些人,对于风花雪月的事情一窍不通,跟个木头一样,倘若不这样稍微刺激一下,是察觉不出自己的感情的。
人性就是这样,起初可能不觉得自己早已经拥有的东西有什么特别,可倘若有旁人争夺,有别人对属于他的东西虎视眈眈,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竞争和掠夺是人的天性。
一个抢手的东西才会得到重视。
而厉北沉,他会重新审视自己内心的想法,会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感情。
可是这些东西,倘若不动用外力,光凭本人是很难发现的。
既然如此,冬歉索性就主动寻找这个外力,狠狠地推他一把。
想必厉北沉现在,一定很不习惯吧。
毕竟一直属于自己的人现在却待在他父皇的怀里,心中肯定或多或少会感觉到不痛快吧。
冬歉像是一个种植员,冰冷地审视着自己亲手种下来的每一粒种子,仔细观察记录着它们的变化。
是种植者,也是旁观者。
或许过不了多久,就到了可以收割的时候了。
察觉到冬歉有些许走神,厉寅垂眸问他:“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冬歉回过神来,拉着弓,缓缓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热。”
除了上次厉寅让冬歉在他的寝殿中留宿以外,这应该算是他们第二次近距离接触。
上一次,冬歉顾及着君臣关系,就算是躺在床上也同他隔着很远的距离,所以厉寅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感触。
但是这次,冬歉的后背就贴在他的胸膛上,格外近。
现在的姿势,厉寅几乎是半抱着他。
冬歉骨架小,身形清瘦,尤其是腰,不盈一握似的。
就算是自己的儿子拥有了这样的人,他也忍不住会有点嫉妒。
不知有意无意,厉寅的手故意碰了冬歉的腰肢,他那处仿佛格外敏感,闷哼一声,手中的弓箭也拿不稳了。
厉寅笑了笑,握住冬歉的手腕,凑得离他耳朵很近:“射箭,最重要的就是把控身体的重心,掌握好准头,同时,还要有足够的力气。”
他说话时,呼吸喷洒在冬歉的后颈上,越是如此,他手中的箭便愈是不稳。
就算是厉寅后宫的妃子,也没有一个人有冬歉这样敏感的身子。
冬歉失了力道,手中的箭飞了出去,毫无意外,箭射偏了。
被射箭声惊动的猎物应声飞走。
“是臣无能。”,冬歉抿了抿唇,脸色不怎么好看。
“你的箭术确实还需要再练练。”,厉寅笑了笑,语气里透着几分宠溺的意味,“无妨,这次就当玩了,朕以后也会抽空来教你。”
冬歉的指尖轻轻抚在那把弓箭上,闻言,对着厉寅弯眸:“既然如此,往后有的讨教了。”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愉悦,像是餍足的小狐狸,一举一动都那般勾人。
厉寅愣了愣,喉结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一下。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冬歉这般,随便一个眼神都能精准地挑在他的欲望上。
.....
冬歉下了马后,呼吸还稍稍有点凌乱。
厉寅临时有事被人叫走,冬歉就姑且找了一个地方,原地休息了一会。
“努力藏拙的游戏,好玩么?”
冬歉的眼睫颤了颤。
这个声音,不出所料是厉北沉。
冬歉掀起眼帘看向他,一副听不懂的模样,笑眯眯道:“我怎么做,关殿下何事?”
厉北沉漆黑的眸子凝视着他,语气里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就不怕我告诉他吗?”
冬歉慵懒地靠在一棵树上,眼尾轻挑:“既然我敢让你知道,自然就不怕这件事情暴露。”
“哈,掌刑大人真是好手段。”,厉北沉低笑一声,嗓音却格外的冰冷:“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算计了多少东西。”
在冬歉的目光下,他缓缓靠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还是说,你也将我算了进去?”
冬歉的指尖微蜷,心脏微颤,面子上却波澜不惊,不躲不闪地迎着他的目光,扬起唇角,凑近他,暧昧地说了声:“你猜。”
那一刻,厉北沉的呼吸乱了。
冬歉笑了笑,刚要转身离开的,厉北沉忽然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紧紧地盯着他,不明不白地道了句:“他年纪大了。”
冬歉顿在原地,良久,缓缓转过身,对上厉北沉那双黑亮的眸子。
“他岁数不小了,后宫有那么多的妃子,还阴险狡诈,不讲人情,不管多亲近的人都可以毫不留情地下令杀死。”,厉北沉将冬歉的手攥得生疼,固执道,“冬掌刑是个聪明人,应当不会蠢到委身给这样的人,对吗?”
冬歉:“.......”
冬歉:【他父皇知道他儿子背地里这么diss他的年龄吗?】
系统:【但不得不说,年轻力壮确实是厉北沉的优势,反正要我选我不会选年纪大的。】
冬歉:【........】
他这个系统真的好入戏啊。
冬歉的目光顺着厉北沉攥住自己的手一寸寸移了上去,直到与他对视,才缓缓开口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厉北沉下颌紧绷,那句“我比他年轻那么多,你为什么不能选我”就憋在心里的,死活说不出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他跟冬歉是同一类人。
那就是他们都是不愿意先一步低头的人。
就像冬歉,宁愿用这种方式来反抗他,也不愿意求求他,对他说一两句好话。
只要冬歉能稍微对他温柔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他都情愿为他去死。
可就是这样的真情实感的话,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说不出来。
他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很荒缪,很奇怪,倘若是几年前的自己看见现在的他,恐怕也会嘲笑他荒唐吧。
可是在冬歉毫无顾忌地投入别人怀抱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心里想的就是这个。
原来他一直在嫉妒的事情,正是冬歉。
他希望看见冬歉对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好,可是现实却是,冬歉对任何人都有好脸色....却独独将他排除在外。
倘若厉寅真的看中冬歉的话,厉北沉很清楚,从此以后,冬歉都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他永远都不希望看到那样的结局。
他想趁着这次机会拉着冬歉对他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可是话到嘴边,说出口的就被生生扭转成:“倘若你真敢那样做,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痛不欲生。”
这句话刚说出口,厉北沉就后悔了。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冬歉冰冷地笑了笑,一点一点地掰开他的手,看他的眼神如同刀子:“有种你就试试看。”
话音刚落,他就推开他,转身离开。
看着冬歉离去的背影,厉北沉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烦躁地将脚下的石头踢飞老远。
明明....明明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不远处传来的动静吸引。
是魏玄。
他怎么会在那里。
厉北沉悄无声息地躲了起来,藏在逼仄幽暗的角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魏玄的一举一动。
不远处,魏玄沉着脸色,将一勺□□放入了火炉上烤着的酒水中。
.....
当天晚上,冬歉没吃东西就倒头睡了。
除了因为没有食欲以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
明天就是魏玄决定按照计划刺杀厉寅的日子了。
冬歉一直在静静地等待着。
根据原剧情,魏玄会选在今晚给自己一杯酒。
因为这些日子,冬歉有事没事就会窝在厉寅身边,魏玄生怕自己找来的那些刺客弄伤了他,所以在事发之前给自己一杯酒。
酒里面有催眠的成分,魏玄已经估算好了剂量,足足能让冬歉一天醒不过来。
这样,即可以保护冬歉,又可以提高自己刺杀行动的成功率。
不过,也正因为原主喝了这杯酒,却又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在关键时刻挡在厉寅的面前,所以让魏玄对他产生了些许怀疑,这也为日后原主复仇失败埋下了伏笔。
过了晚上亥时,魏玄果然像原剧情发展的那样孤身一人来到了他的帐子里。
冬歉等待这个时刻已经很久了。
他一言不发地窝在被子里,藏在袖子的手指蜷了蜷,垂下眼帘,喉咙上下滚了滚。
师兰渡曾经说过,冬歉这样的人,看过太多勾心斗角却要装作波澜不惊,无事发生,这样其实很累,也很难。
不过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也确定自己绝对不会露馅。
他们这种人,一旦失误就是满盘皆输,一生都不可能轻松。
他察觉出冬歉的情绪不算高涨,以为是白天狩猎的事情影响到了他,便宽慰他:“白天的事,你不用在意,就算是高手也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
说着,他就端出一杯酒来:“我刚刚温好了一杯酒,你要不要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