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反派剧本/保护我方奸臣剧本—— by你的荣光
你的荣光  发于:2024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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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夫人也是从来都没见过如此暴怒的相公,往常,都是孟旧玉劝她,而不是她劝孟旧玉。
她沉沉的吐一口气,看看另外两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子女,再看看这个惹了祸,却露出一脸委屈表情的兔崽子。
孟夫人终究还是开口说道:“你呀,打了你爹一个措手不及,你也不想想,他标榜圣贤子弟,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转得过弯来,你还非要在陛下出城的时候说,若你今日能把陛下带来,当着陛下的面,他也不至于气成这样。”
孟昔昭垂着头,搅着手,回答道:“陛下双亲都不在了,我不能让他看到这一幕,他还期待着,把你们二老当高堂供养呢。”
孟夫人:“……”
神情凝固,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孟昔昭。
本来对于崔冶,她是十分不待见的,甚至都不想去回忆他长什么模样,可孟昔昭轻描淡写一句话,成功把她噎住了。
半晌过去,孟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的冷哼一声,她转身回去坐下,拿起一旁已经冷了一半的茶,端着,却不喝,而是沉默片刻,然后才抬起头来:“想让你爹消气吗?”
孟昔昭抬起头,眨眨眼,然后狂点头:“想啊,阿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孟夫人:“我没有,但你有。”
孟昔昭没明白她的意思。
孟夫人看一眼旁边的俩痴呆样子女,不禁撑额,没眼看的摇摇头,然后才说道:“短时间之内,你爹都不可能想通这件事,但你只要能让他消气,去关注一些别的事情,比如,比这件事还让你爹,更加担心、更加害怕的事情,不用说你没做过,我是你娘,我知道你肯定做了。”
孟昔昭:“……”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孟夫人继续道:“总之,这样一来,我就能说通你爹,至少让他明日,给你一个面子。”
孟昔昭愣了半天,然后朝孟夫人行了个礼:“多谢阿娘,那我去找爹了。”
孟夫人受了他这个礼,嗯了一声,然后心累的把茶盏放下。
孟昔昂和孟娇娇对视一眼,孟昔昂先上前:“阿娘,你怎么这么平静,我以为知道这件事之后,你会比爹还生气呢。”
那还不是因为早就已经生气过了。
但这话不能告诉孟昔昂,所以她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高人一般说道:“有什么好生气的,和一个男子结伴,总比孤独老死强吧。”
孟娇娇敬佩的看向她:“阿娘,您真洒脱!这么说的话,要是我没有定亲,而是和一个别的——”
孟夫人猛地拍桌子,一脸狰狞:“一家有一个特立独行的就够了!你要是也效仿二郎,我就打断你的腿!”
孟娇娇:“……”
开个玩笑而已!嘤,我就知道在家里,我是地位最低的!
……除了孟夫人,孟家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家里地位最低的。
而另一边,孟昔昭已经来到了书房外,他爹本来还不愿意给他开门,是他说这样会让下人看笑话,他爹这才勉为其难的让他进去。
进去以后,孟旧玉依然怒火中烧的看着他,孟昔昭镇定的迎着这个视线,默了默,他石破天惊的来了一句:“先帝崔琂,是我毒死的。”
孟旧玉:“……”
那毒药能给我也来一份吗?

第150章 番外:兴明
孟旧玉神情恍惚,孟昔昭扔下王炸之后,又苦口婆心的说了好多话,但他怀疑,孟旧玉根本就没听进去。
有点犯愁,孟昔昭刚想再张口,继续劝几句,就见孟旧玉抬起手,十分沧桑的对他挥了一下,过后,又挥了一下。
孟昔昭默了默,最后还是出去了。
孟昔昭今晚就留宿在这儿了,晚饭孟旧玉都没出来吃,孟昔昂还想去书房,请他爹出来,好歹吃两口,结果被孟夫人劝住,只好无奈的坐下。
待到两个时辰之后,众人都已经熄灯休息了,孟旧玉才步履蹒跚的回到了卧房。
孟夫人一直等着他,坐在正堂,拆了发髻,保养极好的发丝如瀑布般披在身后,她手里连个书、或者绣绷子都没拿,就这么好整以暇的坐着,一看就是在等人。
因此,孟旧玉一走进来,就跟自家夫人对视上了。
孟旧玉:“……”
老夫老妻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孟旧玉停顿一下,转身把门关上,然后默默走到孟夫人身边坐下。
气氛十分安静,蜡烛慢悠悠的燃烧着,在孟夫人突然开口以后,她身边的烛火还突然闪了一下。
“不管二郎今日跟你说了什么,我都不想知道。”
孟旧玉看向身旁的夫人,成婚二十三载,他依然会对灯下倍显温婉的她怦然心动。
孟夫人知道他在看自己,却不转过头去,与他对视。
“二郎是何时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他比你聪慧,比我果决,若不是下了十二万分的决心,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家来,将此事告知自己的父母。为了明日能和美,他怕是什么都愿意做,这种火烧眉毛、破釜沉舟的情况下,他选择告诉你的事,必然是我承受不起的事。”
孟旧玉听了,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衣袍上的纹路。
而一旁,孟夫人终于是看向了他。
“相公,我只想提醒你一句话。”
孟旧玉默默抬头,望向自己的夫人。
孟夫人放轻语气,说出的每个字,却像巨石一般,落在孟旧玉的心窝上。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咱们二郎……以前是性子太花,如今是性子太独,我不知道陛下有哪些过人之处,能让二郎如此信任,但我知道这种信任只能给出去一次。错过明日,你就再也不可能看着咱们的二郎,成家、为人,你有那么多的时间与他置气,但你真想连这一日,恐怕是二郎一生当中最喜悦的日子,都用来伤他的心吗?”
孟旧玉:“……”
过了许久,他才张开嘴,由于太长时间没说话,也没喝水,而且净上火了,导致他现在声音沙哑了许多。
“二郎说,明日只请我和你,既做高堂,又做宾客,他要办一场没有其余人知道的婚事,他向我保证,在他和陛下活着的时候,绝不会再有另一个人知晓,他与陛下之间真正的关系了。”
孟夫人一愣,还没来得及辨别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她又听孟旧玉说道:“我要这等保证做什么!谁家儿L郎连成婚都是偷偷摸摸的,成婚如此,平日亦如此,你说他何苦来哉,要过这种日子!且不说他为了让陛下早一些——”
说到这,他猛地闭嘴,满脸都写着愤懑二字。
孟夫人:“……”
说话说一半,讨不讨厌啊。
不过看在孟旧玉今天连番遭遇打击的份上,她就不跟他计较这些了。
呼吸变得长了一些,孟夫人倚坐在椅子上,轻叹一声,她说道:“儿L孙自有儿L孙福,就像庄子所言,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为父母者,又如何能替他们精打细算一辈子呢。”
听着这话,孟旧玉也感觉十分惆怅,而这时候,孟夫人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还苦中作乐的笑了一声。
“说起来,咱们家的三个孩子当中,最让我放心的,居然就是二郎了,倒不是说他老成稳重,而是,他心性刚强,大郎与娇娇,都远不能及,因此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二郎都撑得住、稳得住,有此心性,他注定是要走的最远、最久的。”
孟旧玉:“……”
他想反驳,但仔细想想,夫人说的没错,如今二郎还有陛下的庇护,虽然,也不知道这庇护是真是假,若是真,又究竟能保持几年。
虽然白日的时候,他都气成那个德行了,但他从来没想过,要拆散这俩人。
最多也就是想想,把孟昔昭扫地出门,以后不让他回家了。
一来他被孟昔昭调教了许久,已经深刻的认识到,只有孟昔昭影响他,没有他来影响孟昔昭;二来,他和崔冶已经合作有一阵子了,连个赈灾方案他都没法让崔冶听自己的,他实在不觉得自己能勒令这位,让他再也不许玷污自己的儿L子……
某些画面,只要一想想,孟旧玉就想勒死自己。
赶紧换话题,孟旧玉一脸正直的说道:“大郎和娇娇也不差,娇娇及笄以后,已经越来越有夫人风范了,而大郎……大郎他有县主时刻提点着,以后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
这话孟夫人爱听,尤其孟旧玉说的都是实话,孟夫人想着自家的三个儿L女,不禁微微一笑:“看起来,咱们二人还是很会教孩子的。”
孟旧玉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感慨这么一句,他颇为古怪的看她一眼:“这是当然,夫人出自国公府,受钟鸣鼎食之家的教导,而我苦读诗书多年,得中过探花,你有底蕴,我有才华,若你我都不会教孩子,这世上还有会教孩子的人吗?”
对于这番言论,孟夫人深以为然。
……他俩是真的对自己的教育水平,一点数都没有啊。
孟夫人沉浸在得意当中,想起一个人来,她嘴角的笑容变淡了一些:“以前可是有人说过,咱们家净出废物草包。”
孟旧玉拧眉:“谁说的?”
孟夫人冷笑一声:“还能有谁,自然就是宁王殿下,此人之可恶,我一辈子也不会忘。”
孟旧玉:“……”
他都快忘了世上还有一个宁王了,他给自己儿L子下过毒,孟旧玉自然也不会喜欢他,看着夫人的脸色越来越生气,孟旧玉习惯性的就去安慰她:“都是已经流放出去的人了,还想他做什么,况且,他本就是个鼠目寸光之人,咱家孩子的未来有多远大,他可瞧不见。”
孟夫人听了,对他微微歪头,见他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便对他浅浅一笑,拉着他回了卧房。
可怜的孟昔昭,这一晚因为太忧愁了,根本没怎么睡觉,好不容易天亮了,他把这个任务交给孟昔昂,让他帮自己再劝劝,然后就着急忙慌的回皇宫去了。
孟昔昂对他要成婚却不请自己,十分的有意见,却还只能任劳任怨的替他办事。
孟娇娇昨晚也没睡好,一早上就到南院来,主动帮孟昔昭劝慰双亲,听到大哥的抱怨,孟娇娇毫不留情的翻了个白眼:“此事干系有多重大,还需小妹我来告诉大哥吗?请了你,是不是也要请我,请了我,那谢家人要不要一起请,谢家人都请了,咱们大表哥二表哥,舅舅、舅母,是不是也要来?这么一群人乌央乌央的前往皇宫,你这是要开大朝会么?”
孟昔昂:“……”
被小妹怼了一顿,孟昔昂有点挂不住面子,他费解的问孟娇娇:“从昨日到今日,你也太过淡然了吧,你就不觉得吃惊吗?”
孟娇娇坦然道:“吃惊啊,可是仔细想来,痕迹早就存在,是咱们始终都没想到罢了,二哥乍然不再接近女色,和他开始做官、与陛下相识,这都是连在一起的,后来他们同进同出,二哥独自开府,有两次我去找他,还撞见了穿着常服、坐在二哥房中看书的太子殿下。如此明显,反倒是解了我心中的疑惑,我一直都好奇,为何二哥会与陛下相亲相近,如今我有答案了。”
说完,孟娇娇还对孟昔昂笑了一下。
孟昔昂:“……”
这就是天生的心大啊……
申时,帝王的车驾回到了内城。
街上没人,但有不少百姓偷偷的把窗子打开,想看看新皇帝长什么模样,可惜车驾很快就过去了,车上的窗子关着,没人看得到里面坐的是谁。
申时一刻,崔冶下车,接受了闫顺英等人的慰问,司徒桓作为太师,都过来了,可身为左相的孟旧玉,居然不在这里。
崔冶自觉还是待考核的儿L婿,自然不会追究丈人缺席的问题,他就是有点担心,这种场合不来,孟相公该不会是身体有恙吧。
至于孟昔昭没来,崔冶倒是不怎么惊讶,他与二郎,用不着来这些虚礼。
反正等他回去以后,二郎会好好给他接风的。
天寿帝活着的时候,没做过一件好事,但是他死了以后,崔冶突然就发现了他的好处。
每当崔冶不得不处理与天寿帝有关的事情以后,孟昔昭都会格外的心疼他,对他嘘寒问暖、温柔小意,以至于有的时候,某些不该他去管的事,他也会意思意思,管一下。
不过,这种好处随着天寿帝的正式下葬,也就跟着一并消失了。
崔冶一边可惜,一边步伐轻快的往前走去。
年初开始,他跟着张硕恭学习了一些熬筋炼骨的体术,每日练习几遍,本身是为了强身健体,但时日多了,他也得到了一些乐趣。
以前他靠看书平心静气,如今又多了一个方法。
而随着他这个习惯的诞生,就是他的身体,的确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了,这也是秦非芒为何对他发出那样感叹的原因。
不过,由于年少时到底还是亏空了,所以他再怎么练习,也练不出军中汉子那样的满身腱子肉,好在他也不求这个,能比寻常男子矫健一些,咳,其实就是比孟昔昭矫健一些,就可以了。
崔冶急着去见孟昔昭,谁知,到了地方,却被告知,孟大人去东宫了。
自崔冶登基那一日起,东宫就已经被上锁尘封,崔冶脚步微顿,盯着这个传话的内侍,不停的看。
内侍:“……”
我压力好大。
片刻之后,崔冶没说什么,只是调转脚步,要去东宫,内侍以为把他糊弄过去了,在他转身之后,猛地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他这口气松到一半的时候,崔冶突然又把头转了回来。
内侍浑身僵硬,呆滞的看着他。
崔冶上下把他打量一遍,嘴角微不可见的翘了翘,然后才真的离开了。
“……”
听说秦大官要去金城养老了,要不然求求他,让他把自己带上吧。
去金城吃沙子,也比在这当传话人强啊。
崔冶知道孟昔昭不会无缘无故去东宫,但他只以为,孟昔昭是想出了什么新玩意儿L,准备给自己一个惊喜,但他万万想不到,这个惊喜会如此的……令人难以呼吸。
东宫还是那个东宫,但进入自己原先住了十年的寝宫以后,崔冶登时被震在原地。
大红喜字,镶金的红烛,红色的透月纱,还有对自己笑得一脸傻气的郁浮岚。
崔冶:“……”
最后一项多多少少有点煞风景了。
郁浮岚可不知道崔冶在心里想什么,他指了指里面,然后继续抿嘴傻乐。
崔冶仿佛知道里面有什么了,他半天没挪动,在郁浮岚准备提醒他快点进去的时候,突然,他疾步而走,如一阵风般,眨眼就走了进去。
而在他眼前,一个如青竹般挺拔的身影,背对着他,穿着那件,他曾在梦里见过无数回的男子喜服。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这个身影转了过来,一如既往,还是那么的夺目、灿烂。
深红色很衬孟昔昭,比起两年前,此时的他已经没有那么青涩了,脸上的婴儿L肥褪去了一些,如今的他,真真正正,能当得起郎君这个称呼。
可不管外表怎么变,他的灵魂,永远都是那个灵魂,他从容、他开朗、他每走一步都是落子无悔、每过一日都是于心无愧。
崔冶自知,这些他从未拥有过,也不会拥有。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拥有他的人,已经向他走来了。
孟昔昭走到他面前,恶作剧成功般的笑了一下,然后把一旁的托盘,塞到崔冶的怀中:“赶快去换上,我昨日去请鸡鸣寺的大师父算过了,今日,就是良辰吉日,而且,是专属于你跟我的良辰吉日,我爹娘已经来了,娘娘的牌位,我也请来了,现在万事俱备,就差你了。”

第151章 番外:兴明
从西周开始,婚礼有了明确的流程与要求,而所谓的良辰,一般都是黄昏之时。后来演变成了早一些、晚一些,例如人定之前一类的时辰。而齐朝的各种规矩都和越朝类似,这时的良辰,已经是午时之后了,一天当中最温暖的时刻,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变化,是因为在大分裂时期,全年平均气温,比之盛唐的时候,降了将近五个摄氏度。
当然,古人又不知道什么叫做摄氏度,他们也无法记录太过长久精密的气温变化,他们最深的感受是,粮食年年减产,皇帝年年换人,生活永远那么艰难,每个冬天都是那么的冷,柴米油盐,每一样都把他们压的喘不过气。
其实这种气温骤降的情况,每隔几百年就出现一回,而且也很巧,只要这种现象出现,乱世就会随之而来,不管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全都过不了安稳日子。
孟昔昭他不是历史专业的,也不是气象专业的,他自然不懂这之间的联系,他也不知道,气温其实已经渐渐在回暖了,那两场他见证的、洒在长江下游的、转瞬即逝的雪花,是这长达二百年的降温期结束的信号,也是这二百年乱世,在临死前发出的最后悲嚎。
孟夫人小声的抱怨过,说这不是吉时,孟昔昭便用遵古礼这一说,把她糊弄过去了。
孟夫人嘴角带着贵女们标准的微笑,心里却在想:小兔崽子,你要是真遵古礼,倒是娶个女子回家啊,亏你说的出口,要是真的按古礼来办,你们两个就该被拉出去,找个大鼎,往里一煮了事。
孟昔昭看向他娘,本想笑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娘脸上的笑容,他就后背一激灵,只好默默的移开目光。
他俩的机锋,孟旧玉暂时看不出来,崔冶更看不出来。
因为这俩人一个已经悲伤的过了头,而另一个,欢喜的过了头。
崔冶换好了喜服,又仔仔细细的打理过身上的每一处,他登基那天都没这么认真,好不容易出来,两人便相携走向早就布置好的喜堂,孟家夫妻坐右边,谢皇后的牌位摆在左边。
如果说孟旧玉心里还有什么意见,在看到皇后牌位以后,也不敢说出口了。
他怕自己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抱怨,然后皇后娘娘半夜来找他。
其实这时应该叫她太后娘娘,不过崔冶没有给她大操大办过,所以大家还是习惯叫她皇后。
整个喜堂当中就他们四个人,颇为冷清,可两位新人不这么想,能有这样一场婚礼,已然很好了。
在孟家夫妻的注视下,他们二人开始了这场不伦不类的拜堂。
之所以说不伦不类,并非因为他俩都是男子,而是因为,这场拜堂,委实是古怪。
拜堂礼中,一拜家神与家庙,而崔家家庙,简直就是养蛊大瓮,崔冶不想拜,孟昔昭想到如今天寿帝也在其中了,也不想拜,于是,直接按他习惯的,改成了一拜天地。
孟旧玉和孟夫人对视一眼,默默忍了。
二拜高堂与高亲,这没什么好说的,新人双手交叠,高高举起,俯身下拜,拜谢父母所予的养育之恩。孟夫人看着孟昔昭,心中既酸楚、又欣慰。
无论如何,她的二郎总不会再孤单了。
二为夫妻对拜,孟昔昭和崔冶转过身来,互相看着对方,然后郑重的、认真的、如无声的誓言一般,朝着对方附身下拜。
这二拜,都是孟昔昭来引导的,在第二拜之后,本来是为了崔冶才隆重的来了这么一出,可现在,他也有些淡淡的恍惚了。
没想到,在死了一次以后、成为一个古人以后、头上顶着灭门危机以后,他居然,还能有成家的这一天。
直起身,孟昔昭的声音突然有些不稳:“礼成。”
察觉到之后,他立刻清了清嗓子,对面的崔冶只是笑着看他,仿佛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孟昔昭抿着唇,把眼睛低了下去。
这场小型婚礼,总共就两个环节,一是拜堂,二是敬茶,按理说敬茶应该等到第二天,但孟昔昭不觉得他的爹娘还能再撑到第二天,所以,就今天吧。
崔冶端起孟昔昭早就准备在一旁的茶壶,怕凉了,底下还有个小炉子,他从善如流的倒了两杯,然后端着来到孟家夫妻面前。
孟昔昭在一旁旁观,亲眼看着自己爹娘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而在崔冶一声清脆的“岳父、请喝茶”之后,他发誓,他看见自己爹的耳朵里,冒出了两股淡淡的烟。
孟昔昭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皇帝成婚,是没有敬茶礼这个环节的,只有太子成婚的时候,才有这么一个规矩,可以这么说,孟旧玉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但他可能不会这么想,他或许又想撞墙了。
无论如何,他最后还是一咬牙、一横心,跟要他命一样,一口把这杯茶闷了进去,本来孟夫人心情也是很复杂的,可是看完他的模样,孟夫人突然就淡定了,不仅雍容大气的喝了崔冶递来的茶,还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双手交给了崔冶。
……到底是皇帝呢,就算成了自家人,她也不敢放肆。
崔冶没想到还有东西收,愣了愣,他才接过来。
孟夫人这时候说道:“陛下莫怪,这是妾身与相公的一点心意,此佩来于妾身母家,名叫双雁佩,是妾身外祖父与外祖母成婚之时,寻一能工巧匠打造而成,愿陛下能与二郎琴瑟和鸣、比翼双飞。”
别说惊呆的崔冶,连孟昔昭都高高的挑起了眉,离得这么远,他都看见了,这块玉佩的成色极好,虽说他知道,孟夫人私库的好东西多得是,但这块玉佩,定然也是不多见的。
能从一堆龙凤佩里挑出一块性别指向不明显的双雁佩,也是怪不容易的。
不愧是他阿娘,就是疼他。
继承了崔氏皇族所有好东西的崔冶,自然也是见过大世面,但他依然珍重的把这枚玉佩收起来,而且丝毫不马虎的对孟夫人道谢。
孟昔昭在一旁看着这俩人客套,感觉差不多了,他才上前,拉起崔冶的手,向父母告辞,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人人都知道,但孟旧玉只能看着他俩离开,即使心火都要把他烧死了,他也只能郁闷的坐在这。
终于,他们走了,这喜堂当中也没别人了,孟旧玉咬牙切齿的扭过头,想要和夫人狠狠的发泄一通,然而他转过头,才发现孟夫人正在感动的拭泪,满脸都写着,我儿成婚了,我儿是大人了,我真开心啊。
孟旧玉:“……”
只有我是正常人吗?!啊?!?!
而另一边,回到也已经布置好的卧房当中,崔冶目标明确的奔向桌子,他想要尽快把合卺酒也喝了,谁知孟昔昭在离开他父母的视线以后,立刻就原型毕露,也不好好坐着了,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一只胳膊则伸向崔冶:“玉佩给我。”
崔冶:“……”
他倒酒的动作都迟疑了一下,看着孟昔昭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恶霸:“给你了,你还会还给我吗?”
孟昔昭:“……”
他都要被气笑了:“小气鬼!我就是看一看,谁跟你抢这个。”
崔冶低头,把玉佩拿出来,也不在意孟昔昭说他小气的事:“这可是岳母给我的,连二郎都没送过我这种东西呢。”
孟昔昭默然抬眼,他觉得崔冶话里有话,不过,眨了眨眼睛,他决定不接这个茬。
把双雁佩拿到手里,孟昔昭细细打量。
孟夫人的外祖母,是越朝公主,堂堂公主出嫁,打造的玉佩,自然是天下一绝的手艺,孟昔昭默默的看着,突然觉得,自己准备的东西有点拿不出手了。
崔冶倒好了酒,把其中一杯放到孟昔昭面前,轻声的提醒他:“二郎,先把合卺酒喝了。”
孟昔昭嗯了一声,把玉佩放到了桌子上。
下一秒,它被崔冶收回了袖子里。
孟昔昭:“……”
他就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吧。
双臂相勾,酒杯上连着线,随他二人的动作而缠绕、隐没,明明已经做过更为亲密的事,可喝这所谓的合卺酒,还是让孟昔昭感到了不自在。
好在他如今已经能处理这种不自在了,在他的脑海里,不自在,就等于感到幸福的前调。
浅抿一口,孟昔昭把酒杯放下,崔冶也放下了酒杯,但没有放开孟昔昭。
吉时已过,人定之初,室内的昏暗,被错金红烛驱散,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只要两人同处一室,崔冶的目光就不会从孟昔昭身上挪开,但以前的他,从不会让孟昔昭感到如此的如坐针毡。
那双眼睛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把孟昔昭整个人都包裹、攥紧,它溜进他身体的每一处,让他穿着衣服,却感到自己快要被扒光了。
孟昔昭条件反射的想要逃,然而,他习惯了,在他的脑海里,这种想要逃命的冲动,等于控制狂的本能反对。
他一直都不喜欢自己控制狂的一面,而且,过去的经验证明了,偶尔交出一两次自己的控制权,感觉还挺好的。
崔冶:“二郎,你我是夫妻了。”
他离的很近,声音又带着磁性的低沉,孟昔昭耳朵瞬间变红,红的像是能滴血。
他觉得自己此时说话,怕是会像拜堂时那样,声音不稳起来,所以,他只是嗯了一声。
崔冶很少见到他有这么乖巧的时候,他不禁笑了一声:“那我们……歇下吧?”
孟昔昭没动,只是微微抿唇,然后又嗯了一声。
崔冶起身,牵着他的手,孟昔昭任他牵着,听话的走在他身边。
到了床边,崔冶让他坐下,然后拆解他头上的发冠,孟昔昭看着他的身体在自己眼前乱晃,红色的喜服、金色的丝线,几乎要晃花他的眼,孟昔昭躲避般的微微后仰一下,崔冶的动作随之停顿,但又很快恢复,而在这间隙,孟昔昭看了一眼床头的暗格。
春宵苦短,但日子还长。

兴明元年,在一场瓢泼大雨当中来临。
正月下雨,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就是这个雨有点大,一般情况下,正月是不会下这么大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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