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位教皇—— by大叶子酒
大叶子酒  发于:2024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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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尔非常怕痒,于是也很抗拒别人摸他的腰和颈窝,哪怕只是轻轻的触碰都不行,这会儿突然被费兰特揉按,简直像是怕生的流浪猫被狠狠抓住了后脖颈,想逃都逃不掉,只能颤栗着被人圈在怀里,以至于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费兰特的称呼。
不,其实是注意到了的,但他现在没有心力去分析这个变化,只是模糊地想着,之前允许费兰特喊他的名字,可是费兰特一直拒绝,怎么现在又忽然变了?
这个念头很快被浪潮一样打来的酸麻冲刷着消失,脑子里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烟花,拉斐尔压抑着呼吸的频率,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费兰特的衣角,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毛茸茸小动物,拼命往费兰特怀里钻,像是要钻出一个能够供他原地逃跑的洞,彻底消失在费兰特手心里。
有着黑色卷发的青年低垂着眼睛,看着怀里哆嗦着缩成一团的教皇,不得不手动将他挖出来,顺便摸了两把对方柔顺的长发,当迎上那双泛红的淡紫色眼眸时,费兰特的呼吸很轻地停顿了片刻,然后才笑道:“您不喜欢这样的按摩方式吗?这是我从波利医生那里学来的。”
拉斐尔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丢脸地尖叫出来,他眨了眨眼睛,把那层遮挡视线的水汽眨掉,声音都发着颤:“不……我只是不习惯。”
“啊……那多试几次就可以习惯了。”费兰特用最无害的语调说出了令拉斐尔毛骨悚然的话。
教皇整个人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然后被费兰特轻巧地阻拦,同时转移了话题:“我注意到您的被子是冷的,您该不会昨晚就是这样睡的吧?”
这个话题让拉斐尔再度心虚气短,费兰特轻声说:“波利医生说过,您非常需要舒适的睡眠,如果下次我再看见这样的情况,我会告诉波利医生——在此之前,我会不定期来探望您的睡眠情况。”
他的一段话令拉斐尔脸色变了又变,但理亏的教皇终究还是没有反驳他,只是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费兰特以前也很关心他,但是他之前有这么强势吗?还是说他今天特别生气?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拉斐尔结束了晨间祷告和早餐,关于翡冷翠下城区积水问题的报告已经在他桌上堆积如山,其中有不少都是费兰特手下汇总整理的,情况比尤里乌斯所整合的更加全面,毕竟秘书长阁下手里并不会有出身下城区的乞丐线人,而费兰特……
拉斐尔可是听说费兰特最近正在尝试着将手中的线人根据职业进行划分,目前已经有了窃贼、乞丐、娼妓、小作坊主等等群体了,翡冷翠的违法行业是打击不绝的,如果费兰特能将他们握在手里,拉斐尔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费兰特做这件事也非常小心,这和官方的行会不同,被他拢在手里的线人将他当作了某种灰色地带的掮客,这让他更方便获取信息,所以费兰特很注意身份的保密,如果让那些人知道他们正在为教皇宫提供信息,他们一定会像是白昼到来的老鼠一样钻回洞穴里,并且再也不会出现在费兰特面前。
但也有些聪明人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费兰特更欢迎这样的聪明人与自己共事,只要有欲望存在,他就能熟练地将他们掌握在手里。
“唐多勒伯爵目前还算是尽职尽责,交给他的事情都认真完成了。”费兰特随口说。
听见这个姓氏,拉斐尔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但他没有说什么,点点头,语调平稳:“那就给他更多的任务,我不亏待能做事的人。”
费兰特迟疑了一下,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纸张,铺在拉斐尔桌面上:“我手下的人发现,下城区最近有人在收购六岁到十岁的孩子,经过追查,在隆巴迪枢机的庄园里发现了他们。”
拉斐尔停下笔,凝视着面前的名单:“他想做什么?”
费兰特舔了舔嘴唇,其实在被圣杯教堂选中前往教皇宫之间的一段时间,他也曾经在隆巴迪枢机的庄园里生活过,他很清楚,如果当初拉斐尔没有选中他,他将会成为隆巴迪枢机手里的一把刀,而这些孩子显然就是他另一条命运线的写照:“或许……是训练作为私人卫队。”
虽然用了不确定的词汇,但他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拉斐尔从费兰特的语调中意识到了什么,抬起眼睛与费兰特对视了片刻,淡紫瞳孔中冷峻的冰凌缓慢融化成温柔的水,他轻轻拍了拍费兰特放在桌上的手,什么都没有说,但费兰特的心奇迹般地放松了下来。
“教皇国的法律并没有明文禁止人口买卖,但是他这样的数量……又是一名枢机……他是想要干什么?难道他的人缘已经糟糕到了不被护卫围着吃饭就会被餐刀砍下头的地步吗?”拉斐尔皱起眉,刻薄地讽刺,神情有些厌倦,“把这件事告诉尤里乌斯,他擅长处理这个,那些带回来的孩子送回家,如果没有地方去,就安置在教皇宫名下的修道院里。”
费兰特接受了这个命令,看着拉斐尔扯过一张便笺迅速而潦草地写了几行字,盖上了自己的私章:“有空记得提醒我,隆巴迪这个枢机的位置坐的够久了,是时候换一个人坐了——多得是人想要为自己换一身红袍子。”
枢机主教的位置一直是终身制,但是……教皇的话怎么会错呢?
费兰特翘起了唇角:“我会记住的。”
不记得隆巴迪枢机的指路第十章 。

贡达城外的激战已经到了第四天。
从第二天开始,参战的士兵们就已经杀红了眼,无关道德、人性,所有人在战争的漩涡里被一视同仁地抹平了所有个人思想,成为了这架绞肉机的零件,将目之所及的所有敌人都消灭是印刻在他们脑子里的唯一想法。
这已经不是战争,而是血腥的屠杀。
区别仅仅在于这场屠杀的双方都没有绝对优势,于是这又使得这一过程被无限地延长。
但是一切屠杀都会有尽头,要么是其中一方的最后一个人死去,要么是场上出现了足够倾覆天平的砝码。
亚曼拉提着鲜血淋漓的长刀回到营地,长刀的护手上满是层层的血浆和黏腻碎肉,干了又湿的触感非常古怪,像是被浸透泡发了的陈旧结块海绵。
“敕拉赫那边怎么样了?”女王身上都是血迹和灰尘,盘在藤状冠冕里的长发脏兮兮的,和周围每一个士兵如出一辙,但她蓝色的眼睛里光彩熠熠,透着令人无法直视的灼热神采。
阿淑尔面不改色地接过女王的长刀,沉重的斩马|刀在她手里像是没有任何重量,内敛的女官长轻声回答:“敕拉赫城的战报一个小时前抵达,您的先锋官为您砍下了不忠之人的头颅,敕拉赫已向您宣誓效忠。”
亚曼拉翘起了唇角:“那庞勒那边呢?”
阿淑尔摇摇头:“庞勒城还没有消息传来,那边似乎陷入了僵局。”
亚曼拉沉吟着,拽下湿漉漉的手套扔在地上,大步走到帐篷中间巨大的沙盘地形图边上,双手撑住桌沿,目光在上面逡巡。
以贡达为中心,敕拉赫和庞勒分别位于王城两边,而它们又分别把守着前往其他城市的咽喉要道,三座城市呈现三足鼎立的态势,像一个牢不可破的结界,让所有觊觎亚述的人都要掂量一下其中分量。
亚曼拉这几天疯了一样往贡达绞肉机里填入人命,就是要牵扯住贡达的主力军,不让王军前去支援敕拉赫和庞勒,而庞勒作为只有亚述贵族才知道的工业与机械之城,内部藏匿有大量的矿产资源和各种武器,就算不能打下它,围困住庞勒不让它支援贡达也是必须的。
贡达的王军拥有着亚述最顶尖的作战能力,作为曾经亲自率领过这支军队出征的公主和现今的女王,亚曼拉对此最为清楚不过,一旦让王军突破封锁和庞勒联系上,那这场战争她就再也没有了翻盘的可能性。
“贡达发起了第十一次突围!”一个灰突突的士兵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报告,干裂起皮的嘴唇上都是血口子。
亚曼拉随手将桌上自己的杯子往边上推了推,里面还有她上次回来时没来得及喝的半盏茶,阿淑尔会意,端着那杯水递给了那名极度干渴的士兵。
对方愣了一下,好像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才在阿淑尔无声的催促中接过杯子,珍惜又贪婪地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目送着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向战场跑去,阿淑尔拿着杯子走回来:“……他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亚曼拉没有抬头,冷淡地说:“战场上没有孩子,谁都不会因为年纪而放弃杀掉自己的敌人。”
阿淑尔欲言又止,看了亚曼拉一眼,无奈地走开了。
亚曼拉明明知道她想说的不是这个,但是……
女王没有在帐篷里停留多久,几乎是和那名士兵前后脚地,她提着被阿淑尔简单清理过的长刀,再度跃上了马背。
等下一次她回到这里,就是三个小时后的事情,罗曼的最后一批援军,穿过山脉抵达了贡达。
他们带来了最后一批士兵,以及亚曼拉目前急需的资源,当然,还有最为重要的——十二具蒸汽轻甲和上百具重装铠甲。
亚述的战士天生适合杀戮,广袤的平原让他们拥有了超越常人的速度和力量,对野兽的原始崇拜使他们本能地学习着狼的狡猾、狮的凶悍、豹的敏捷,与罗曼和加莱人不同,亚述人体型更为高大健壮,需要两个人扛着使用的手炮他们一个人就可以拖着行走,甲胄的重量对他们而言不值一提,当他们握着橡木的庞大盾牌嘶吼着往前推进时,像是大地都在轰隆隆地颤抖。
罗曼的先锋军里,有很多人就是被这样的盾牌阵给活生生挤死的。
罗曼人的身体力量比不过亚述人,于是他们撞不开盾牌,长矛刺穿不了厚重的防具,军官们的机械枪能够穿透木板,但是盾牌上还有铁皮包裹,火药卡在里面寸步难行……
步兵和步兵的对战简直是惨烈的一面倒,如果不是罗曼有技术高超和骑兵团,还有储备丰富的火药武器,亚曼拉很难将战况拉扯到现在的五五开局面。
不过这样的胶着很快就会结束。
肉体的强悍,在绝对的武装面前不值一提。
人类史上最为伟大、最为残酷的发明,以蒸汽为核心驱动,将甲胄的各个部位通过齿轮和绳索等串联起来,达到一体化的效果,通过蒸汽的释放,这东西比寻常铠甲还要轻盈,行动灵活得可怕,穿着它的人在战场上的行动速度几乎能比得上一匹全力奔跑的好马,而只要他拿着武器——不管是最普通的刀也好枪也好,有谁能逃得过他的屠杀?
蒸汽轻甲,就是青铜时代的铁剑、白银时代的燧发|枪,是超越了时代的杀人武器。
当初桑夏和刚加冕的拉斐尔结盟时,罗曼私下赠送给他的礼物里就有两台蒸汽轻甲的动力核心,这两台动力核心被他交给了莱斯赫特重新研究组装,作为赠送方,罗曼当然还有更多的蒸汽轻甲。
但是这玩意造价极其高昂,每一具蒸汽轻甲的造价都等同于一座行宫,哪怕是罗曼这样的大帝国,目前在役的装备也只有二十六具。
而亚曼拉将其中的十二具调到了亚述的战场上。
“长生天……您会判处您的女儿罪大恶极吗?”女王勒住缰绳,掉转马头,看着自己的王帐后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机械师进进出出,喷涌的蒸汽像是云雾冲天而起,混杂着不容忽视的庞大热量扑面而来,让人的皮肤感受到密密麻麻针刺般的感觉。
女王的自言自语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人能听见,正如她心中的痛苦和纠结一般不为人知,士兵和侍卫们只能看见女王神情冰冷而严峻地站在那里,从脊背到头颅都高傲地挺直成一条线,没有什么能摧毁她对这场战争必胜的信念。
这里喷吐出的蒸汽团是如此明显,远处城楼上的人也看见了,贡达的城门在第一天午夜时分就已经被罗曼的进攻破坏,两方的拉锯战围绕着城门展开,一方拼了命要冲进去,另一方则拼了命地将冲进去的人推出来,城楼下的尸体堆积如山,亚述和罗曼的士兵如同扭曲的藤蔓一样纠缠生长在一起,肢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每天只有傍晚的两个小时默契地停战,用来收敛同袍的尸首。
城楼上的亚述士兵看见了王帐后蒸腾如云团的雾气,他知道那里的主人是谁,亚述的女王,名义上来说,也是他的君主。
但是他的女王正率领着其他国家的军队来攻打亚述的王城,而他正拼命地抵抗着女王的军队,甚至以将女王杀死在这片战场上为目标。
哪怕是一个最底层的士兵,他也觉得这事情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极限。
不过这是大祭司的命令。
大祭司听从长生天的声音,说亚述不再接受亚曼拉女王的统治,他们将会拥有一个新的君主——一个新的敕勒拜拉额图,而亚述将在这位新的英雄的旗帜下,重新光复长生天纵横黑海的荣耀。
大祭司很快得到了消息,在神庙祭司们的簇拥和搀扶下登上了城楼,在视野最佳的位置站定。
一群人默不作声地看着远处汹涌如云海的雾气,心同时向下一沉。
亚述并没有蒸汽轻甲。
多年的内乱消耗了亚述的自主研发能力,亚述的武器水平还停留在叙拉古半岛的十年前,而在这十年间,蒸汽轻甲已经成为了罗曼和加莱的研究重心,但这并不妨碍祭司们知道这件恐怖的武器,他们也通过各种渠道见过相应的图册。
祭司们披着鹰的羽毛编织而成的外罩衣,里面是亚麻的圆领长袍,腰间牛皮带上挂着狼牙、牛骨等饰品,胸前草绳上串着许多晒得坚硬的果实——这象征着祭司们掌握着生与死的权限,是与长生天和自然万物沟通的桥梁。
他们脸上涂抹着草绿和猩红的油彩,古朴玄奥的图案类似最古老的文字,大祭司额头用新鲜牛血画着太阳图腾,以祝福战场上的勇士,当他抬头看向罗曼的阵地,尚未完全干涸的粘稠血迹流淌下来,滑过他的眼角,带来一阵刺痛。
“抓紧时间加固城门,避开正面作战。”大祭司最终还是下达了这个命令。
“为什么?我们的勇士不惧怕任何挑战!”提着巨大战斧的百人长激动地说。
但是大祭司没有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谁都能看见,王帐后涌动的蒸汽云骤然以一个极快的速率膨胀,有什么变化发生了。
十二具甲胄检查完毕,经过了精挑细选的骑士们拉下钢铁的面罩,将最后一寸皮肤藏匿在坚不可摧的甲胄下,他们按照程序一一活动手指、手腕、脚踝,最后站起来。
这一过程在手无寸铁的人们看来极其可怕,每一具甲胄都将近三米高,由钢铁打造的人形看起来既像人又绝对非人,当它们模仿着人的样子活动手脚时,有种异化生物骤然活过来的感觉。
齿轮在甲胄内部随着他们的动作一一旋转、扣合,发出细碎规律的咔嚓声,杠杆和旋钮开始运转,气缸和活塞在新添加的油脂作用下欢快地鸣叫起来,经过长时间的预热,甲胄已经达到了最好的状态,当骑士们站起来,链接在他们背后庞大的蒸汽动力核心装置上的管道应声断开,管道里喷吐出灼热滚烫的蒸汽流,瞬间烫伤了几个没来得及走远的人。
这是绝对的暴力武器,甲胄的每一个部分都可以用来杀人,每一个精巧的设计都为此服务,骑士们沉默地顺着事先开辟的路走去,像是移动的山峦在两边投下阴影,蒸汽随着他们的脚步从甲胄的链接缝隙里喷吐出来,让他们笼罩在淡淡的雾气中,看起来就像是魔神从古老神话中降临了此地。
一场毋庸置疑的屠杀开始了。
亚述人的力量再大,在机械的杰作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蒸汽动力疯狂地运转,让从山坡上飞奔而下的骑士们瞬间超过了前面的马匹,旋风般卷入了亚述军队中,他们所到之处,亚述士兵一触即溃。
长达四米的长刀握在他们手里如同玩具,轻轻松松就能拦腰砍断一排人,橡木盾牌能够被大功率运转的甲胄捏碎,他们疯狂地向前推进,毫不吝惜武器的使用,长刀沾满了血太滑了,就拔出腰间的刀或者背上的剑,铁靴子前端能够弹出短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能够收割走数不清的亡灵。
没有人能对这一幕无动于衷,哪怕是最为残忍的刽子手、杀人狂魔,也会在这种肆意屠戮生命的场景前目瞪口呆,我们可以忍受人与人之间的斗争杀戮,但是绝无法接受这样超越常理的大规模死亡。
亚曼拉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看着这一幕,她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冰冷,只是比之前惨白了几分。
蒸汽轻甲已经问世很多年,但真正应用在战场上,且是面对这样低一个层次的对手,似乎还是第一次。
就连一旁的罗曼士兵,目睹这一场景时心中也是毛骨悚然,那点喜悦不知不觉就被冲淡到了几不可察。
阿淑尔站在女王身旁几步远的距离,同样看着下方的惨烈景象:“您后悔了吗?”
亚曼拉没有说话,她坚定地站在那里,背影比雕塑更为坚硬。
“亚述从此会视你为暴君,”阿淑尔的声音像一阵风,不注意听就会被吹走,“你减少了伤亡,但哪怕是对你尚且留恋的亚述子民,也不会再靠近你了。”
亚曼拉还是没有说话。
阿淑尔沉默了两秒,走上去,张开双臂,将手里厚重的斗篷披在女王肩头。
她的手在女王身上停留了片刻,手掌下女王身躯在微微颤抖,很轻。
“但这是战争,”亚曼拉望着前方,“我的父亲告诉我,不要考虑对错,身处战争,唯一要想的就是取得胜利,我是女王,我不可以输。”
“我曾经为亚述取得了无数次的胜利,让亚述自由而独立地生活在黑海这头,现在我还是要胜利——就像以前一样。”
女王轻声说,她的身躯在颤栗,可她的声音却比磐石更加稳定。
她不在乎做一个暴君,她必须夺回她的亚述。
就是说……以我们的普世价值观来看,这本书里的人物行为有对有错,但是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圣人,恶人也会做好事,所有行为都是根据人物性格和身份出发的,大家千万要记住这一点啊!哪怕是拉斐尔,也是会干坏事的【大家别学】,总之就是环境塑造人物,实在接受不了的请悄悄离开【流泪】

——不,应该说是,反叛的亚述王城重新向女王宣誓效忠。
亚述多年的混乱让它们内部充满了来自各个国家的间谍和探子,贡达的陷落很快就通过各个渠道越过黑海,传递到了不同的人手上。
都德莱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宴会和歌舞日夜不休,加莱的贵族继承了古罗马喜好奢靡的传统,以此炫耀自己的财力,上一任皇帝在皇宫中庭挖了一座巨大的泳池,里面灌装的并不是清水,而是陈酿的葡萄酒,外面的平民一辈子都喝不到一杯这样的酒,但王宫的宴会一次就要消耗掉上百桶。
都德莱皇宫的宴会厅占地两千多平米,用镜子、花墙等巧妙地分割出一个个不同的空间,水晶和钻石编织成的挂帘让整个空间闪闪发光,墙壁上的装饰不是黄金就是白银,奢侈得明目张胆,宫殿的拥有者恨不得把“我很有钱”这几个词刻在头上。
舞池边的乐队正在演奏着一首圆舞曲,舞池中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熟练地转圈、挪移,盛大华丽的宫廷舞曲就是集体舞的起源,当交换舞伴的音符落下,所有女性鲜艳华美的蓬松长裙在光洁的地板上绽开令人眼花缭乱的圆,那种极致的美感和冲击力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而对于懒洋洋地坐在上首的皇帝来说,这一幕不过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日常点缀,甚至于他已经对千篇一律的舞步感到了厌倦。
小皇帝靠在黄金的宝座上,身体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倚着扶手,双腿交叠,他蓬松如羊毛的长发披散在后背,黑色的外套敞开,领巾早就不知去了哪里,雪白的丝绸衬衫凌乱地敞着,一路开到了腹部,除了最下面两颗坚守岗位的扣子外,上面的几颗宝石纽扣早就不见踪影,领口处还能看见深浅不一的口红印记。
浪荡,奢靡,颓废。
所有人看见宝座上的小皇帝时,脑子里只会有这一个想法。
不过和以往不同,贵族们在面对他们的皇帝时多了许多诚惶诚恐的恭敬,他活着从边境回来了,还顺利带回来了和罗曼女王的婚约,所有人都能嗅到空气中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味,没看见连向来不可一世的公爵都低调了很多吗?
看来这场横贯在叔侄间多年的无声战争,马上就要落下帷幕了。
尽管如此,贵族们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谁能想到呢,胜出者竟然会是那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小皇帝?他在做皇子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荒唐暴戾,当了皇帝之后倒是好了许多——不排除是公爵叔叔给他的压力让他不得不收敛的。
随着公爵阁下这段时间的低调,小皇帝性格里那种扭曲的暴戾仿佛正在慢慢复苏,最为敏锐的贵族们都能感知到来自皇帝的压力正在慢慢增加,皇宫里的人手时不时就会减少,人们能听见寂静的夜色里来自宫廷的凄厉惨叫,这声音能让最胆大的人毛骨悚然,而没有人敢去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是一脉相承的嗜血家族,贵族们私下里偷偷议论,皇室家族的每一个成员都像是天生扭曲的疯子和虐待狂,这个家族的历史上写满了黑暗血腥的词汇,他们中有以杀人取乐的皇帝,也有以少女鲜血沐浴来永葆青春的公主,还有将自己的妻子虐待致死的公爵,上一任皇帝有着鞭打身边侍从官的爱好,他的弟弟——也就是现在的弗朗索瓦公爵,喜好玩弄美貌的男性女性,而他的儿子,加莱现任皇帝,目前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变态的嗜好,不过那种异样的征兆已经在逐渐显露。
这个家族的血液里流淌着病态、疯狂的因子,每一个人都是天生的虐待狂和谋杀犯,让他们戴上王国的冠冕,是对世上的一切法律和圣主仁慈的挑衅——这段话来自五十年前一位被皇帝砍头的贵族,他被判处死刑的原因是拒绝了皇帝临时起意对他的求欢。
划重点,皇帝对他求欢的场合是在议会上,大臣们正在讨论赋税征收的问题,认真听着大臣们发言的皇帝忽然转头向自己的财政大臣抛出了这个邀请。
很难想象当时的场面是怎么样的,没有人将这件荒唐的事情记入笔记——或许是因为他们不敢,总之,一口回绝了这个离谱邀请的财政大臣在当天下午就被拖上了断头台。
这一无与伦比的荒唐事件直接导致了加莱内部的动荡,直到弗朗索瓦三世和他的弟弟展现出了过人的军事才能,扫荡了一批“心怀不轨”的贵族,这才将王位重新稳固下来。
于是又有人暗中唾骂,这个疯子家族的成员往往会死于不名誉的谋杀或戕害,但他们之中偏偏很容易出现天赋绝伦的天才,简直就是圣主对加莱降下的惩罚!
小皇帝睁着半醉半醒的琥珀色眼睛,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双脚挂在扶手上,以一个极其不礼貌的姿势横躺在王座上——虽然非常不礼貌,不过有谁敢来指责他呢?
镶嵌着黄金的天花板上用溶解的各色彩矿石和大量白银绘画着繁复华丽的壁画,巨大的水晶吊灯放出煌煌光彩,灯火被水晶的截面一照,落下的光芒里就带有了极度纯粹而透明的彩色光晕,这种光晕美丽得像是梦幻,看久了之后会带给人飘飘然的眩晕感。
弗朗索瓦觉得自己现在就有些晕乎乎的。
轻快流畅的乐曲在他脑子里被扭曲成零落的音调,余光里能看见女人们变幻的身姿,猩红的雪白的暗蓝的宽大裙摆像花一样盛开,她们丰腴的臂膀上挽着丝绸锦缎的披帛,柔软的流苏下包裹着被香水腌透的雪白皮肉,如同融化的颜料混杂在一起,让他想起饱和度极高的亮粉色液体粘稠地流淌下来的样子。
弗朗索瓦于是古怪地笑起来,距离他最近的女士大着胆子朝年轻俊美的小皇帝抛去一个媚眼——她们无比清楚皇帝的恶劣名声,但是有哪个女孩会对那顶尊贵的皇后冠冕无动于衷呢?
收益总是伴随着风险,况且陛下现在看起来心情不错。
弗朗索瓦懒洋洋地从椅子上滑下来,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想了一会儿,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踏进舞池。
每一个人都对皇帝的到来欢欣鼓舞。
他在无数的手臂间穿梭,柔软芳香的手指随着舞步的变幻轻轻摩挲过他的脸颊、肩膀和胸口,暧昧地试图挑动他的情绪,弗朗索瓦随手牵过一位女士的手,在她手背上亲吻,然后将她推到她那位舞伴的怀里,听见了周围发出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声。
炽热的、仰慕的目光像丝网将他重重包裹,如果弗朗索瓦是一只昆虫,他毫不怀疑自己将会被女士们的目光彻底捆绑、分食。
可惜他并不是什么昆虫。
小皇帝仿佛是走累了,又或者是刚才摄入的大量酒精令他感到昏沉,他完全没有顾及这里是舞池中心,干脆利落地躺了下来,没有他的命令,乐队不敢停止演奏,舞池中的舞者们也不敢擅自离开,于是一切都平稳地继续着,哪怕这场面看起来真的很荒唐。
衣衫凌乱的小皇帝躺在大理石地面上,微微眯起眼睛,水晶灯的光芒让他的眼睛有些不舒服,夫人和淑女们昂贵华丽的裙摆间隔着在他周围盛开、旋转,胆大的女性故意将裙摆转到他脸上,像一个无需言明的邀请。
弗朗索瓦伸手去触碰那些刻意贴近他的雪白大腿,握住对方的脚踝,在她们小声的惊呼中将人拉过来,躺在地上和看不清脸的人拥抱亲吻。
这种半醉半醒的迷乱让他感到舒服,半眯的眼睛里瞳孔泛着蛇一样无机质的粘稠冰冷,脸颊绯红沉醉在皇后梦里的女孩们恐惧这双无限接近爬行类的眼睛,又渴望靠近帝国的君主,这种矛盾让弗朗索瓦身边的人如同流水一样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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