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虽然我是个庶子但是吃喝还是不愁的,而且我从小就开始注意身体健康了……”
方长鸣想要分散白老师的注意力,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自己的过去。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白明理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先睡了过去,房车内之余下一片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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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问吧。”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郑一清定睛一看,双眸瞬间瞪大,他立即行礼道:“见过蒙大人!”
“郑郎中不必多礼。”蒙齐将人扶起来。
小药童猛地回头上上下下的打量蒙齐。
蒙齐却不生气,笑道:“放心我进来前熏了艾草,换了衣裳。”
小药童这才回过头继续稳稳的扶着写字的木板。
郑一清有些汗颜:“我这小弟子脾气古怪了些,还请蒙大人不要见怪啊。”
“无事。”蒙齐浑不在意地摇摇头,他在看躺在床榻上的人。
原伯环尽力偏头去看他,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惊讶。
他听力极好,昏迷的时候隐隐听到有人找院中的人为镇北王妃。
他在镇北王府,原伯环并不吃惊。
可蒙齐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有些震惊。
吃惊几边都不站的蒙齐会出现在这里。
是了,能找出良种的皇帝,值得蒙齐的效忠。
蒙齐不知道短短时间内,此人想了什么,他过来只是为了审问此人。
“原伯环是吗?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他坐在了郑一清原本的位置上。
原伯环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笔点在纸上。
摆出一副随便他问的模样。
“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担忧亲人的安危?”蒙齐面色冰冷,他还以为此人会说什么条件。
原伯环只是轻轻地眨了眨眼。
这些人没把他亲人抓起来带到他面前,逼迫他说实话,这就够能看出方大人的行事原则了。
他再要得寸进尺反而会惹人厌,让爹娘弟妹陷入危险。
“你们一家人都挺聪明的。”蒙齐面色好了一些,大多数死士都被教得浑浑噩噩,如同原伯环这样还能搞清楚自己处境的人可不多。
“你是安国公府培养的死士?”
蒙齐直接问道。
原伯环在郑一清的搀扶下写了一个字——是。
“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同安国公的关系。”蒙齐继续问道。
原伯环想了想,一点点地写道——我知道三个安国公府养死士的地方。
“三个?!”蒙齐目光沉沉。
他在京城经营多年,竟是还摸不透这些勋贵世家。
看来这京城的安防实在太差了些。
多年身居高位的蒙齐,心中那一丝丝傲气慢慢收了起来。
“你细细说来!”
另一边,安国公府。
“咳咳咳咳!”安国公伏在床上不断干咳,他身上没了力气,喉中的痰根本咳不出来。
安国公世子急忙忙拿来痰盂,轻手轻脚地抚着安国公的干瘦的背脊。
傅岭立即端来茶水:“祖父?”
安国公喝了两口茶水,咳嗽才停了下来。
“陛下竟是又留了方长鸣用膳,果然是得圣心啊。”安国公长长一叹。
“父亲,方长鸣开始查案后定然顾不上皇庄那边,土豆推广之事咱们虽不能插手,但是没了方长鸣不在,他们给工部添些乱并不难。”
安国公摆摆手:“这都是小事,此次我们要专心除掉方长鸣。”
“那三人还没从京兆府出来?”安国公一双利眼扫向傅岭。
傅岭点头:“是,蔡大人并不让他们回去,反而让他们在京兆府住下,就是那两人的书童都被带到了京兆府。蔡合方得严,京兆府我们的人没打听出消息,这三人如何了无法知晓。”
“蔡合此人行事倒是谨慎。”傅岭恨恨地说,方长鸣可不是清清白白,他这些年在奇丰县可打压了不少建州盐商和商队,只因这些盐商曾经想要压制奇丰县的商队。
如今这些东西大多交给了唐致,建州的商户便更是艰难。
唐致是唐家宗子,将来要继承唐家家主之位。
他便是占了利,旁人也不敢动他,但想要对付方长鸣的人可不少。
再等上几年怕就要位极人臣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们住不住在京兆府倒是不打紧,你们先将他们的身份传出去。”安国公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是。”安国公世子低声应是。
他们会尽量将此事往有人要报复方长鸣才闹出事上引。
毕竟真的人贩子不会狗急跳墙杀人。
还是杀明显家境不错的孩子。
一定是有幕后之人指使。
许许多多的假线索他们已经放出,就等着方长鸣等人上钩了。
“傅岭,今日之事你可有怨?”安国公浑浊的目光移向自己的长孙。
他对这个孙儿抱有厚望,他却不顾自己娶了七品小官之女安氏,还给那小孩起了个安哥儿的小名。
简直是大逆不道。
若不是这两年他入仕受了唐丞相一党的排挤,怕是还不能听自己的话。
那孩子说是他的重孙,在安国公眼中却是个儿孙不听话的见证。
“没有。”傅岭面色不变摇头说道。
没有为官的时候,他自觉是安国公长孙,乐得逍遥自在想要什么得不到。
可真的为官,他才晓得他们傅家简直可以说是危如累卵。
祖父若是死了,没了辅政大臣的名头,他们傅家又从国公降为侯府,往后还能有什么指望?!
“如此甚好。”安国公移开视线闭上眼睛,“你们退下吧,我想歇一会。”
安国公世子立即带着儿子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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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车空间内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
方长鸣是被活活压醒的。
压着他的不出意外就是白老师?!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白老师的睡姿也太豪放了点,自己都被挤得没有位置了!
所以自己要不要叫醒白老师啊?
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事物,但是依旧能感受到白明理有规律的呼吸声。
方长鸣就这么睁着眼静静地躺着,等待白老师醒过来。
白明理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对上一束怎么都忽略不了的目光。
白明理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啪的一声开了床头灯。
“白老师,有点刺眼。”方长鸣揉揉眼睛。
白明理看到是方长鸣才放心来。
“你吓死我了,一睁眼就感觉有人在偷看我。”白明理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睡得真饱啊!
“白老师,你看起来好小啊。”方长鸣啧啧称奇,果然外表这么迷惑人吗?他怎么都没法相信白老师年纪很大了。还有他哪里是偷看,他明明是光明正大地看!
白明理赶紧转移话题。
“说吧,需要我什么时候做梦?对了你把工作交给工部,他们会不会去你在皇庄上的小院?地瓜和玉米你还放在皇庄吗?”
一提到工作方长鸣就没注意白明理的反应立即说道。
“已经收获了一些种子,暂时放在你赐给我的宅子里,吴瑞卿养伤的屋子我和吴老先生都将其复原了。”
皇庄到底不是他的地盘,收到一批种子之后,他就把东西转移了。
方长鸣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我有些人手,护住院落不成问题,而且我不在宅院那边盯着的人少,至于吴瑞卿让我派出去保护原伯环的亲人了。”
“白老师什么时候做梦,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你的重臣有难,您就做梦了,多好的理由啊。”方长鸣摸着下巴说,把这个老天眷顾的天子称号坐稳了,往后再有人算计白老师也得估量估量自己的分量。
“重臣,你啊?”白明理哭笑不得。
方长鸣挺了挺胸膛,顶着被白明理糟蹋成鸡窝的头发,还有他那一张正直清俊的俊脸,一副当仁不让的模样:“那是,不是我是谁啊。”
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白明理。
白明理嘴角一抽:“是你,是你是你,不是你是谁啊,满朝堂我也没有别的重臣。”
“今晚我就做梦,你记得及时上交种子,咱们得同步。”
方长鸣满意地比了个OK的手势。
方长鸣走出龙溪宫时, 整个人也一愣。
雪花飞落,当年方长鸣读书时,特别不能理解未若柳絮因风起这句话, 雪根本就不像柳絮。
如今他读了多年的书,倒是能品出几分意思了。
雪花如此轻巧,在风中确实如同春日的柳絮一般随风起舞。
天地皆白,万物皆静。
方长鸣呼出的气息变成了白雾, 刚从温暖如春的宫殿中出来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嘶,真冷!
果然自己来了这儿这么久,读了那么多的书, 还是没法欣赏这些诗情画意的场面。
他只觉得寒冷,并且忧心这雪有点大, 别造成雪灾啊。
美食节上有早早预备的棚子,自个接了案子,蔡大人应当能够腾出手来照看美食节, 明日的拍卖是在室内举行,这点交通不便应该影响不了能参加拍卖之人的热情。
方长鸣拢了拢身上的外袍,垂着头一条条地思考着这些问题。
他不过是顶着风走了两步, 雪花就已经落满了他的肩头。
宋石从小宫女手中接过伞, 快步追上方长鸣, “奴才送您出宫。”
这雪说下便下,宋石也没个准备。
“多谢。”方长鸣分出一丝心神对宋石道了声谢。
“方大人客气了。”宋石诚惶诚恐道。
他可担不起方大人一声谢,到了如今皇上还对方大人全然信任, 宋石心想方长鸣往后定然能够高升!
“方大人,方大人请留步。”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宋石回头一看,来人不是他干爹还能是谁?
宋河手中捧着一个精巧手炉, 快步往他们的方向走。
方长鸣疑惑地顿住脚步。
宋石立即抬高了伞,不让雪花落到方长鸣身上。
“方大人,陛下听闻外头下雪了,让奴才给您拿个手炉。”宋河笑道。
“陛下厚爱了。”方长鸣接过那小手炉,心中也跟着暖呼呼的。
宋河又嘱咐了两句:“方大人还是要爱惜自个的身子,陛下很是担忧呢……”这才行礼离开,陛下可离不开他的伺候,他得赶紧回去。
方长鸣的手在手炉上摩挲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竟然没找出任何奇怪的地方——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手炉。
方长鸣噗嗤一声笑了,是啊,白老师就是想要自己暖和点。
宋石看着风雪中的方大人,他清俊的脸庞因为笑意显得更加生动,宋石竟然有些看呆了。
方大人是真好看,也就比陛下差一点点吧。
“怎么不走了?”方长鸣感到有雪花飘到他的额上,便转头看向身侧的宋石。
宋石清醒过来几步跟上:“奴才这不是好奇,方大人笑什么。竟是想得迷糊了,还请方大人不要怪罪。”
“无妨。”方长鸣摇摇头。
“那方大人,您刚在笑什么啊?”宋石他也不是没脑子,被美色所迷就什么都敢问,他只是想要将方大人的反应记下,回去也好告诉陛下,哄陛下开心,当然他敢这么问也是仗着方大人对他们这些奴才极好。
“我笑……笑我自己。”笑自己还以为白老师给他夹带了什么东西呢,这种事发生的多了,他都有下意识地反应了,方长鸣深知祸从口出,只是随口说道。
“啊?”
宋石没再往下问,回去便将方长鸣的反应原模原样地描述了一遍。
白明理笑道:“朕知道了。”
手炉里能藏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这孩子被自己弄得还以为自己给他的所有东西都有夹带呢。
宋石和宋河对视一眼,实在不懂陛下在笑什么。
最后只能齐齐在心中感叹一句,方大人和皇上的关系真好。
白明理心情十分不错,只是这种愉快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竹兰面无表情地通禀,有人来了。
“我那两位表姐求见?”白明理收敛了面上的笑容,“稀客啊,朕还当她们不乐意来了呢。”
白明理还没忘了自己喜爱算术的人设。
“不见,就说朕要钻研《算经》,不便见人。”白明理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他虽然不会迁怒到两个没法选择的小女孩,但是让他对她们有好感,却也没有。
“赐给她们两册算书和朕前些日写出来的题目,就说,让她们继续好好学习。”
多看点书,早晚还是有用处的。
似乎现在的大户人家的主母跟个大管家的职能也差不多,作为一个老师,白明理还是希望这两个小姑娘往后能安稳。
竹兰将头低下压住嘴角的笑容,快步离开去找竹芳拿书册和题目。
如今小书房归竹芳全权管着,她为人谨慎木讷,让她管着小书房她便每日都在小书房中待着,几乎日日值夜。
竹兰过去一问,竹芳就给她找出了合适赏赐的书册和题目。
端着重重地托案竹兰心想,这两位姑娘也是,难道还没看出往陛下身边凑最多就是多弄到几本书?
不过她们住在俞太后宫中,怕是也没得选。
竹兰摇着头离开。
拿着亲手做的糕点站在门外的俞芷看着白茫茫的天地,只觉得万事万物都没意思。
她们不是第一回上赶着来讨好表弟了。
俞芷不傻,她哪里看不出皇上只把她们当做小辈。
虽说皇上的年纪比她们还要小些。
想到当日俞太后的打算,俞芷如今还是心惊不已。
俞蓉想的倒是简单的很。
俞太后指派的嬷嬷又让她们过来,她们便带着糕点过来,反正两边她们都得罪不起,糊弄着呗。
说起来俞蓉还更讨厌皇帝一些。
他总是给她们一些乱七八糟的题目让她们做,还让夫子盯着她们读书。
入宫以来读的书都比她以前在俞家读得还要多了!
这些天她都瘦了,若是陛下看不住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回俞家啊,好歹她也是嫡女,怎么着也比如今舒坦。
俞芷和俞蓉看到竹兰捧出的书和题卷,丝毫没有惊讶,只是坚持要留下她们亲手做的糕点,就行礼退下了。
“唉。”竹兰难得叹了口气。
这两人也不容易。
若是她们再不得陛下的心,怕是就要被送回俞家了。
但这一丝同情很快就消失了,竹兰又恢复了冷漠,俞家女再怎么样都比她活的好,自己不必可怜她们。
想通后竹兰快步回了寝宫,将二人的反应尽数告知陛下。
“糕点你们分着吃吧。”俞芷她们不会下毒,所以东西就别浪费了,现在的细粮甜点很珍贵的。
说来他还记得如何炼制白糖呢,也不知道方长鸣对上一世的技术还记得多少。
等下回见面,他得好好问问,然后将两人还记得的事记在纸上,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将所有有用的东西记下来,往后一点点地改变这个世界。
还有他手机中存着不少书,不知道能不能用上,得趁着房车还有些电赶紧抄写下来。
到时候……俞芷她们就不必被逼来讨好他这个‘小屁孩’了吧?
“谢陛下赏。”宋石先一步笑呵呵地说,俞家姑娘用的食材必然是好东西,有糕点吃他可不嫌弃这糕点是怎么来的!
白明理点了点头,他起身去小书房练字,嗯,人设还是得巩固巩固。
另一边方长鸣在宫门口遇到了等候多时的蔡合。
“蔡大人?你不去美食节,竟然在这儿等我?”
方长鸣看到蔡合的马车眉头皱起。
“咱们早早就预料到了下雪的时候该如何安置,更别说白箐还在那边,你安心便是了。”自从猜测安国公此次是针对方大人之后,蔡合可不担心美食节。
“蔡大人还是去美食节吧,我先去京兆府。”
方长鸣听他这么说,还是不放心,反正他这次查案也根本不指望能查出什么。
“方大人多多小心。”蔡合见他坚持便点头说道。
两人分开,方长鸣进了自家马车。
赵兴给方长鸣递上一张纸条。
方长鸣打开一看便笑了,只是笑声中没有任何温度。
“报应,还真是报应啊。”他呢喃道。
他现在倒是知道原伯环为何能被选为死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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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是说,那个家伙不是安国公家买进去的?”
“而是祁州王的人?我天!我这脑子要晕乎了。统领你说他们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的,真要是想当皇帝那就直接抢呗。”同为禁军副统领的苏硕站在门外听了个七七八八,从镇北王府后门溜走后,还忍不住啧啧称奇。
“闭嘴,小心隔墙有耳!跟你说了多少遍,就是在大营中也不能乱说话。”扮做镇北王府护卫的蒙齐打断了苏硕的话。
“这都到禁军大营了,怎么可能隔墙有耳,有耳朵我也给他砍下来!统领你太小心了些。”苏硕扯了扯不合身的粗布衣裳。
蒙齐却沉默不语。
说来他都快忘了祁州王是个什么模样了。
只隐隐记得那是个圆胖的中年男子,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笑呵呵的,只是谁能想到就是这个终日笑呵呵的人竟是暗中笼络了当年的禁军统领发动了宫变。
他就是因为护驾有功才成了新任禁军统领,这么说来自己还要多谢当年那场宫变。
到现在蒙齐还是觉得其中有蹊跷,祁州王右腿有疾,根本没法登基为帝,这也是先帝选他当辅政大臣的缘故。
先帝希望这位亲王和吴太傅能够护住小皇帝。
祁州王是亲王,无旨无法入京,先皇快死时,祁州王才得以入京。
没想到祁州王那么早就提前在安国公府上安排自己的人手了。
按照原伯环的说法,当年买他的人牙子本是给贵人选贴身书童的。
而那家贵人并不是安国公府,而是祁州王府!
只不过是依托了京城贵人的名头。
治灾的是安国公没错,但是想要趁机多捞上一些奴仆隐户的家族可不止安国公府。
祁州王府夹在其中可一点都不稀奇。
原伯环聪明,自小就识字,按理说再好的身体条件也不会被选为死士。
就是因为他聪明记忆力强,父母弟妹齐全,身上的弱点太多了,难保往后不会出事。
可反过来想,如果人牙子本就是把他当个机灵的书童选的呢?因为是贴身书童,给的银钱自然也多些。
所以一开始原家没多想也正常,他们本就不是来选死士的。
这么一切就说得通了,祁州王的人在之后发现了原伯环的天赋。
他聪明、记忆力强、爱惜自己的爹娘双亲,既有潜力又有把柄。
他被当做一颗棋子,扮做孤儿被送到了安国公府。
可惜这棋子还没用上,祁州王就败了,败落得干干净净,知道他这颗隐秘棋子存在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圈禁。
祁州王府的人不再联系他,原伯环便继续当他的死士,没人能知道他爹娘跟他的关系,在他看来反而是好事。
结果方大人和陛下找到了良种……
他被抓了起来。
“怪不得原伯环此人浑身上下都很古怪,而且原家人竟是也觉出了不对,行事十分谨慎,按照方大人手下人传来的消息,原家所在的大柳村竟是无人知道他们家还有个长子,都以为原仲环就是长子。”
蒙齐冷笑一声:“不知若是这世上真的有鬼,先帝该如何看呢?”
把儿子当蛊虫养,将大臣当斗鸡养,难怪会有如今局面!
蒙齐想到小皇帝,叹道小皇帝倒是有几分明君之相,看来自己也该早做打算了。
“老大,你不让我说,你自己不说的起劲,连先皇你都敢骂。老大你这胆子可比我大多了。”苏硕撇撇嘴,指着蒙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蒙齐上去就给了苏硕屁股一脚。
“让你话多,赶紧换衣裳,咱们去查查原伯环说的那几个地方。”
你老大不就是感慨一句吗?他这不是太震惊了吗?敢说你老大,真是不要命了!
苏硕连跑带颠地赶紧溜了,嘿,这人,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还不让人说了!
这一定就是街头老秀才说的恼羞成怒。
蒙齐无奈一笑,管他呢。
他倒是要看看这回方长鸣能不能捅破天去,若是能,跟着方长鸣和小皇帝混似乎也不差!
守夜的宋石瞬间打起精神, 这些日总是他跟干爹替陛下守夜。
偶尔竹兰也会守着,旁人他们根本信不过。
“陛下?”宋石担忧地看向白明理,手上还立即倒了一杯热茶, 这主子突然惊醒怕是做了噩梦自然需要压压惊。
白明理摆手赤着脚起身。
龙溪宫寝宫烧了地龙,踩在地上并不觉得凉。
他沉默着疾步往小书房方向走。
宋石哪里还顾得上手中的茶水,将东西放下赶紧追上白明理,值夜的宫人也立即跟上, 只是发现陛下去了小书房,几人又立即停住了,如今龙溪宫中的小书房可不是他们随便能进的。
白明理沉默着绘出了两种粮食的图案。
白明理本身并不怎么会画画, 但是小皇帝确实会的,所以为防止被发现不对劲, 他在练字的同时偶尔也会练习画画。
现在装模作样是够用的。
他能够熟练地用毛笔描绘出玉米和地瓜的样子。
他一口气画完,便坐到了木椅上,沉默着。
整个小书房里伺候的人都不敢吱声。
“陛下?”宋石咽了咽口水。
白明理似乎被他的喊声叫回了魂, 他猛然抬头直勾勾的看向宋石。
宋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那……那什么,小皇帝这模样有点吓人啊。
不会是?
不会是宫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不对!不对!陛下身边定然是有龙气护体。
就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应该也不会……不会到陛下身上吧?
宋石又咽了咽口水。
别说宋石了,小书房中伺候的宫人, 除了一向稳重的竹芳外都心中惴惴。
陛下自从病好之后睡眠就极好, 从来没有半夜惊醒的时候。
陛下真……真不会是被魇到了吧?
白明理看时候差不多, 这才一下子缓和了神情:“宋石,朕今日似乎又梦到了些东西,怕会忘了便急急画了下来。”
他作势捂住自己的额头一副头疼的模样。
“果然, 不过一瞬,朕竟真是忘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只记得这两样东西若是仔细种植, 不比土豆差多少。”
宋石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陛下,您……您又做梦了?”
妈呀, 上次陛下说梦中梦到了良种,还得到了一条谜语启示。
便真有方大人找到良种。
这回难道陛下又梦到了良种?
“你收好,明日送到尚书省,传阅天下找这两样东西。”白明理画出了是已经长出来的玉米和地瓜,方长鸣跟他说已经将第一茬收获储存了起来,画成熟体最合适。
当然,这两样东西没长好时是个什么样子,白明理记不清了。
他没有要阻止消息外泄的意思,反正都要让外头的人知道。
至于为什么要交到尚书省,三省长官都是丞相、三公三师也是丞相,可是本朝只有唐玉辉这个尚书省尚书令才敢自称为丞相。
六部隶属尚书省,如今除了兵部掌控在沈大将军手中,户部在俞尚书手中外,其余四部实际上都在唐丞相手中。
这两幅画到了尚书省就意味着所有辅政大臣都知道了。
“这!奴才领旨!”宋石立即行礼,双手哆哆嗦嗦地接过那两张画。
如今是深夜,各宫都落了锁。
白明理贴心得给他写了一道旨意,盖了玉玺。
宋石手中有这道旨意,便能进出了。
做完这些白明理就回寝宫睡觉了。
他今天睡得多了,要不然半夜还醒不了演这一出戏。
白明理在心里给自己打了八分,满分十分,跟方长鸣相处久了,自己的演技好像提高了不少。
别说是深夜,便是今夜外头下刀子,宋石都不敢耽搁。
白明理这边还没有睡下,宋石已经带着几个小黄门打着灯笼出了龙溪宫。
大雪已经停了,各处的宫人早早将道路扫了出来。
俗语说下雪不冷化雪冷。
尤其是这深夜,可宋石丝毫不觉得冷,他的身体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们这种卑贱之人竟也能够参与这种朝廷大事。
宋石的心跳得极快,若说第一回陛下说梦到了良种时他们还心存怀疑,这一回宋石却是丝毫不怀疑了!
若不是地上路滑,宋石唯恐摔了陛下的亲笔画,他都恨不得在宫中疾走了。
本朝尚书省每日夜里都有官员值夜。
只是宋石没料到今日值守的竟然不是什么小主事,而是尚书省左仆射!
那些主事看宋石手中有陛下的手书,竟是不敢拦着。
如今的陛下可不是以前的陛下了,这份脸面他们还是要给的。
万知宏看到急切到连气息都喘不匀的宋石公公,心中大惊。
难道陛下出事了?
也是巧了,如今方长鸣陷入了安国公小公子的案子,唐丞相行事就谨慎了许多。
唐丞相怕皇上突然出事,虽说如今陛下没有子嗣,俞家再疯也该明白,皇帝活着他们俞家才是外戚,小皇帝死了他们俞家便是新帝第一个开刀的好人选,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唐丞相明面上并没有兵权,此时要更加小心。
今日唐丞相同众臣议完事就特特叮嘱左、右仆射两位心腹,这些日轮流守在尚书省,皇宫有任何异动便赶紧告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