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行动太奇怪了。
本以为蛮族在他们刚到山海关时搞突袭,目的是想在他们疲惫、毫无准备之下打个措手不及。
哪晓得双方人马碰上面不到半刻钟,他们这方人马连枪杆都还没握热。
对面就开始在撤退了。
搞得他们这一伙人是双眼迷茫,满脑袋不解。
你说他们费这么大劲儿,搞这样的突袭是为了啥?就是为了在他们的城墙上砸个洞?那也没什么用啊,花半天时间就能补好的洞,能干啥?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魏远把对面的所有意图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得出个对方行动古怪的结果。
他双手握了握膝盖,心里有些发虚,偏头去瞧傅临烨,见对方微抬下巴,令道:“继续说。”
魏远被傅临烨冷淡地三个字一噎,刚想说的话给忘了个干净。
这个四皇子果然没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才过去多久的工夫,就能让他和在山海关听守的一众武将无形中以他为首。
这人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不留情与利落,也暗暗令他心惊。
怎么想都不像是养在深宫多年的皇子啊!
收敛脑中翻腾地思绪,魏远道:“眼下这些蛮族暂且退走,但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又会突然打上门来。
毕竟这雪还没停,他们只要缺少粮食一日,就一日会觊觎我们。
接下来我们不能丢失警惕,山海关四周的巡逻也该加强,尤其是我们后军储备那块,要找人给看紧了。”
行军打仗中,断掉一个军队的供需,是杀掉一个军队最轻松的法子。
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军队的消耗更为巨大,要是一着不慎被那些蛮族人朝军需下手,那他们的形势将会变得极为艰难。
听完魏远说的话,傅临烨默了默。
魏远给出的方案他自己也想到过,“警惕蛮族再次来犯,看好军需”,这似乎是目前最优的解决方案了。
可不知为何,傅临烨心底总是缭绕着一股不安。
他还漏掉了什么?
手指捏上太阳穴,用劲儿按了按,傅临烨蹙眉询问:“其他各关口和江平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其他各关的消息收到了,但还没来得及看,至于江平……有提督大人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魏远说着,叫人把从其他关口送来的信件拿上来。
信件被交到了傅临烨手中,他低垂眼帘,几乎是一目十行的在看。
大多都是在上报近期军况,并无什么特别的异常之处,除了……
傅临烨瞳孔骤然紧缩,心念急转间,想通了关窍,脑子里隐隐约约冒出某种可能的猜测。
他胸中没由来地泛起阵阵刺痛,毫无缘由的慌乱感仿佛一颗皮球,在他身体里上蹿下跳,搅得他不得安生。
一巴掌将信纸拍在桌面上,傅临烨疾声开口,“即刻回城!回江平——”
作者有话说:
你路爹(坏笑):小傅,你老婆被人抓走啦~~
小傅:!!!(垂死病中惊坐起.jpg)
他被人关到了一间柴房里。
墙角堆了几摞柴禾,已经发潮起了霉斑,伤痕累累的破旧木门, 四角漏风的纸窗户, 中间是瘸了一条腿的木桌子。
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朦胧黯淡,快要完全黑下来了。
透过纸窗户破了的边角, 沈桐隐约能看见门外站了两个壮汉,似乎是关押他的人。
他们声音浑厚,正用他没听过的语调聊天。嗓音听起来,有别于北陵国人说话的斯斯文文,清朗如玉珠罗盘。
更像是长久以来历经风霜雨雪,烈日严寒, 最终沉淀而成的厚重韵味。
沈桐直接断定这些人是北方蛮族人。
没想到, 他们自以为是的隐秘跟踪, 最后被发现了。猎物变成了猎手,也不知道魏嘉池那边如何了?
连他都被抓, 沈桐难免有些担忧魏嘉池那边的情况。
此时沈桐双手被束缚在身后, 前胸贴地的被人扔在这间破屋子里,手脚冰冷无力, 又因为吸入大量迷药, 脑袋至今还有些发沉。
他心想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他逃出去, 最好是不会让门口那两人发现……
听不懂的闲聊声顿了顿, 门口两个壮汉异口同声地说了句什么。
这句沈桐倒是听明白了某个字, 他们喊的是:“——王。”
有人来了!——
念头刚刚闪过脑海, 摇摇欲坠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给推开。
来者满脸棕色络腮胡子, 身材高大有力, 灰色似狼一样锋锐的眼眸深凹,鼻骨高而挺,左侧耳鬓用红色丝带扎了个小辫子,浑身充斥着异域的美感。
对方进屋瞧见沈桐醒了过来,唇角扬起不太友好的笑,像是猛兽威胁般露出利齿,用口音浓重的语调说:“睡得还好吗?”
沈桐闭了闭眼,没理会他。
被人故意忽视安蒲也浑然不在意,抬起脚径直就迈进屋子。
他那双腿上的肌肉绷紧,隔着裤子都能看见流畅地肌肉线条,力量感呼之欲出。
随意用脚勾住矮凳拉到沈桐身前,来者岔开双腿就坐了下来,双手手臂搭在膝盖上,仿佛街边混混。
眼神肆意地打量了沈桐一遍,安蒲开口说道:“你是城主府那伙人那边的。”
对方用的是肯定句,轻易猜中了沈桐的身份,而沈桐仍然没应他。
安蒲继续说:“敢独自跟随我的人打探消息,胆量倒是不小。本王记得你们北陵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畏’,呵,配你很贴切。”
心头微动,沈桐从对方的话中提取到重点——对方说的是“独自”。
那么说明魏嘉池的存在没有被他们发现,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见沈桐还是没有搭理他的样子,安蒲眸色转暗,翻手摸到自己腰间佩刀,缓慢地把那柄刀给抽了出来。
一股重力落在颈间,沈桐被迫伸直脖子,微抬下巴面向来者的方向。
被麻绳绑住的双手腕泛起麻痒刺痛,冷硬的触感就抵在喉间最脆弱的位置上。
沈桐背后生出冷汗,胸腔冒出一股愤怒,但还是不得不忍气吞声、按对方心意睁开了眼眸,与对方对上视线。
安蒲笑了笑,“来说说你的目的是什么,或许本王能给你个痛快。”
沈桐喉结轻滚,冷冷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呵,三缄其口在大多数情况下的确是个好品质。”安蒲笑说,“但一昧如此,其实并不能保证你的性命。
既然你不想说……这样吧,不如你和本王做个交易,只要你告诉我薛兴庆被关在哪里,本王就放你离开如何?
反正他对你们来说,也没什么用了,不是吗?”
在他背后,那两个壮汉听见来者这般说道,下意识动了动手脚,像是想要阻止来者的意图,但又碍于对方身份,什么都不敢做。
沈桐却是蹙起眉头,意料之外对方是为薛兴庆来的,当初他的随口一言,如今竟已成真。
薛兴庆与蛮族真的有勾结。
他警惕地瞪视对方,“你找他做什么。”
安蒲耸耸肩,“一个承诺。”他向后倚靠,后背压在桌面,手肘向后一撑,拿刀的那只手收了回来。
安蒲把刀捏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地抛来抛去,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那刀会把手上的肉削掉一块。
“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划算吧?”
沈桐垂下眼睫,快速地思考最佳的解决方案,就目前而言,对方的提议对他来说确实很划算,但据他所知,“薛兴庆被关在了城主府天牢里。”
安蒲停下玩刀,“那个地方我们已经派人找过了,结果是——一无所获。你们北陵人在捉迷藏方面实在很有天分,所以,你们到底把他藏哪了?”
他们的人居然已经渗透进城主府了,还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搜查天牢……沈桐背后的冷汗加了一层。
但薛兴庆没有被关在天牢?王泉又把人关押在了哪里??
……或许这里可以是个突破口。
某个计划浮上心头,沈桐开口说:“要是你们出卖我怎么办?”
安蒲一把端正坐姿,手肘压在大腿上,半俯下身,灰色眼眸认真对上沈桐的,“本王向来言而有信,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告诉了本王答案。”
沈桐沉默,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与犹豫,最终半垂眼帘,小声说:“……好,我告诉你他在哪,但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你把我松开,我把地点给你画出来。”
得到想要的结果,安蒲很干脆,半点不担心沈桐会逃跑,直接用手中的刀割开麻绳。
安蒲转头说了两句什么,很快有壮汉送上来纸笔。
他朝沈桐扬了扬下巴,“现在就画。”
“……”
沈桐配合地接过纸笔,一边在脑中思考,要如何才能骗过这伙人,还能拖延时间,让他有机会逃出去。
一边用笔小心缓慢地在纸张上落下痕迹。
画了约莫有一个时辰左右,沈桐停下笔,把一张几欲画满的图纸交给了来者。
上面细密复杂的路线,堪比巧夺天工的机关秘术,令人眼花缭乱。
安蒲狐疑:“这真的是关押薛兴庆的路线图?未免也太繁复了。”
沈桐丝毫不心虚,甚至故意说道:“他可是我朝重犯,当然得严密看押,如果你们不按照我画的路线走,肯定会迷路。”
“……是吗?”尾调拖长,满含着不信任与威胁,安蒲久居高位自带的威圧感,强势地逼迫沈桐,想要他迫使他说实话。
沈桐不卑不亢,“当然。”
静静地看了会沈桐,安蒲将图纸收好,满意地鼓了鼓掌,“很好,等本王将人带出来,你就会获得自由。”
他站起身,右掌突然探向沈桐。
沈桐脸色陡然巨变,双手护住身上关键位置,连连后退,“你想干什么!——”
然而还是能没能阻止对方,探向他腰间的手一把抓住玉坠,向后一拉扯,轻松就把那块玉坠捏在了手中。
手里捏着玉佩,安蒲轻扬嘴角:“呵,放心,本王对小孩没有兴趣。不过是以防万一,要是让本王知道你骗本王……你猜这块玉佩会在哪里被发现?”
沈桐沉默以对。
安蒲轻呵一声,抬脚往外走。
沈桐:“等等!”
安蒲步伐顿住,回头看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想说,就算是俘虏也有吃饭的权利吧?”沈桐一脸理直气壮,“我饿了。”
安蒲睨他一眼,走了出去。
估计有半个时辰左右,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手中握着两个馒头,另一只手拎这水壶进入柴房,把东西搁在桌子上。
“吃吧。”大汉用憋足的北陵国语留下这句,房门“嘎吱”一声关上,屋子里视线再度变得昏暗。
看来他今天的晚餐就是这两个馒头了。
“呼……”
沈桐轻舒一口气,他说饿是真的饿了。
先是被迷药迷晕,再被关了不知道多少时辰,又和那人精神博弈,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要吃饱才有力气跑。
管他是什么东西,能吃就行。
揉捏两把泛酸发麻的肩膀手腕,沈桐先喝了一口水,再拿起一块冷硬的馒头,送到嘴边一咬——
……牙疼。
手里这馒头硬的都可以砸死人了,也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里面还掺杂了木屑,一口咬下去满嘴砂砾感。
像极了前世某个国度历史上的黑面包。
不过现在可不是嫌弃的时候,沈桐用力咀嚼,艰难把那口馒头咽下去,接着喝口水,再尝试着吃第二口。
这送过来的两个馒头,最后是被沈桐一口水一口馒头给解决的。
饱腹感倒是有了,但胃里沉甸甸的,像坠了两块石头,顶得他难受。
沈桐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时不时张望着看向窗外,那群看押他的蛮族人就在这间柴房外的院子里,支起火堆烤肉吃,嘴里说着他听不太懂的方言。
牛羊身上才有的腥膻味顺着风吹过来。
沈桐闻着胃里更难受了,恶心难耐,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住,“哐当”一下砸到破烂的窗户上。
“开门!”
作者有话说:
小沈:逃跑计划中……
小傅:我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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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不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朔州行16
“快开门!”沈桐用力拍打纸窗户, 看起来十分焦急,“我肚子疼,内急!!快放我出去, 我要出恭!”
吃肉喝酒闲聊的声音徐徐停下, 有人转过来,不耐烦地看他一眼,醉醺醺地声音从门外传来。
“闹、闹什么闹?!”
沈桐没听懂, 但不妨碍他看出了对方的厌烦。
他捂住肚子,五官皱成一团:“我肚子疼得厉害,都快要憋不住了!
实在不行,我倒是不介意就地解决。不过,你们还在吃东西喝酒,也不想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吧……”
没人喜欢自己吃饭的时候, 有人在自己附近解决事情, 光想想就恶心巴拉的。
另一个人推了一把最先说话的那人:“去, 你带他去解决。”
那人不大乐意,“凭啥是我, 你怎么不带他去解决!”
“哎呀, 让你带他去你就去!怎么罗里吧嗦的!”推推嚷嚷地动静变得剧烈起来,“快去快回, 不要耽搁吃酒的时间!”
最先说话那人骂骂咧咧地站起身, “咣当——”一声, 那破旧的木门被他用脚踹开。
“快走快走!真他娘的麻烦!——”
沈桐被他的大嗓门惊得浑身一颤, 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 低垂着脑袋, 跟随那略显狰狞粗壮的身影走了出去。
这批蛮族人挑选的据点隐匿又不起眼, 就在江平城靠近东南方向的, 一间普通人家宅院里。
出了柴房,走过一条回廊,再跨过一道拱门,前方就是茅厕。
厕门只有大半人高,大概是为了方便如厕,进出较深。但茅厕最上半截是空荡荡,只要有人是在里面站着的,一眼就能瞧他肩膀以上的部分。
即便是这样,那人粗大的手掌一把抵在厕门上,不让沈桐把门关上,嘴里吐着酒气,“你别想耍、耍什么花样,都是大、大男人的,把门给我开着!”
艹,你他妈的也不嫌屎臭!
沈桐忍不住在心底爆了句粗口,转身背对着那人,两手慢腾腾地摸上自己的腰带,一对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
仔细回忆从柴房里走出来的路线,他估算一下自己要是趁机踢那人下三路一脚,开溜!
有没有可能在被人追上之前找到离开的门?
再斜眼瞥上两眼茅厕背后的墙门,预测下来应该有两米多高,不算很难爬,翻墙也不失为一个很好地逃跑方式。
隔着不近不远地距离,酒气从那人身上飘散开来。
他不清明的眼神时而落在沈桐脸上,时而落在沈桐极缓慢解腰带的手指上。
沈桐思考问题的时候很安静,灯火印照在他白白净净的侧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淡光。
雪夜成为了他的背景,令他瞧起来,唇红齿白,精致脆弱,仿佛用白玉瓷做成的精美瓷娃娃。
那人醉醺醺地注视着沈桐那张脸,不由自主舔了下嘴唇,他挠着下巴往茅厕走近,手已经开始解他的裤腰带。
“我、我说你,肚子疼是吃坏了东西吧?”那人打了个酒嗝,“要是你愿意让我、我干一次,待会回去我就让你……你吃酒喝肉,怎、怎么样?”
沈桐听得心头狂跳,随之而来是喷薄而出的怒火。
——臭□□也不撒泡照照自己的丑样!想得到是挺美,还吃酒喝肉,话都说不清楚了,还在这里异想天开!!
他猛然转身,怒目而视:“给小爷滚呐!——”
可那人早已醉得不省人事,手掌粗大,力气蛮横无比,伸手就想要拽住手腕。
沈桐心头一凛,条件反射般把手腕向后一抽,顺带还夺走了那人腰间的大刀,两手握在手里:“滚开!!”
那人不以为意地笑笑,“小子,这可不是你玩得来的东西。我说你只要撅个屁股,我保管你爽上天……”
额角青筋猛跳,下流猥琐的言辞不堪入耳。
沈桐犹如一只愤怒地小兽,浑身气得发抖,几乎是用吼地骂出声:“爽你妈,给爷滚开!——”
手中大刀劈头盖脸地就朝那人砸了过去!
对方被沈桐这一手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旁边闪避,抬手欲从沈桐手中夺过刀来。
而沈桐要得就是他分神这瞬间,蓄势待发地右脚高抬,狠狠踹了那人下三路一脚,用的可是能断子绝孙的死力气。
那人不慎着了沈桐的道,发出一声凄厉地:“啊!!!——”
跨间剧痛致使那人摔倒在地,宛如煮熟了的虾子蜷缩成一团,双手捂住自己的□□,一张脸狰狞的可怕,嘴里不断冒出哀嚎。
沈桐啐了他一口,赶忙开溜。
刚刚那道惨叫声动静不小,估摸柴房那边的人都察觉到不对了,他的速度还要再快一些才行。
长夜漫漫,铺天盖地黑布遮住天穹,无星也无月,唯有飘落的雪花为夜色增添一抹白。
而就在此时,天际边忽然多出一线橘红色。
那橘红色愈发明亮,仿佛一柄利刃,要划破天际直冲云霄。
沈桐猛地一把拉开宅院后门,耳畔响起清晰可闻地:“走水啦!!——”
这场火来的太过突然。
不知最初是从哪里先烧起来的,总之被人发现的时候,整个宅屋都已经燃烧起来,火势还在向四周宅屋蔓延。
满天飞雪也无事于补,扑不灭这场突然而来的大火。
江平城的百姓匆匆从睡梦中醒过来,城里头乱成一片,四处都是尖叫奔逃的人群,亦有拿容器装水装雪,试图救火的人家。
沈桐一边躲避身后追来的蛮族人,一边穿梭在散乱地人流之中。
穿过密集狭窄的小巷,挤过拥挤慌乱的人群,沈桐总算来到城中主路上。
他停在原地,四处张望着,想要分清楚方向应该往哪里跑,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熟悉的官兵,说不定还能求个救。
只可惜骚乱连连,愈演愈烈,沈桐都数不清多少个人撞过他的肩膀,踩过他的脚了,根本无暇看清周遭情况。
“跑!囡囡快跑!和你阿娘跑快点!!”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火要烧过来了,救救我!!——”
“快看那边!是不是将军他们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一片混乱中,沈桐敏锐地听到了“将军”二字,他猛地转过头,朝惊喜呼喊地声响方向张望过去。
只见朦胧混乱的景色之中,傅临烨单枪匹马,逆着人群朝着他狂奔而来。
时间犹如在这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人群嘈杂的声响远离直至消失。
沈桐表情是冷静地,浑身血液却在沸腾,脑子陷入似漫长似短暂地失神当中,他不受控制地,着魔般地愣愣望向傅临烨。
对方眉峰凌厉,薄唇紧抿,一双星眸沉凝成墨。
左手紧握缰绳,右手执枪,上半身半伏在马背上,高束在脑后的长发如在空中翻腾地绸带。
“哒哒哒,哒哒哒——”
马匹疾驰,身后漫天火光像是为傅临烨披上欣长地红色冕服,衣袂翩飞粼粼生辉。
他目光不错地紧盯沈桐,眼瞳中只容得他沈桐一人身影。
马蹄声响近了,傅临烨抬起长枪,气势如虹,“站在那里,不要动!”随后他猛然掷出长枪,利刃划破空气,仿若坠落的流星急速擦过沈桐耳边。
“噗呲!——”
枪尖毫不留情地插进敌人的肩膀,带着贯穿一切的巨力,碾压敌人向后痛苦得倒下。
片刻之前,那人企图用长刀去砍沈桐。
然而转瞬间,局势反转,变成了他被冰冷地长枪整个穿透。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小傅今天上大分!!!(鼓掌:啪啪啪啪啪啪!!!)
第45章 朔州行17
傅临烨纵马疾驰, 拽紧缰绳的左手用力牵引,马儿一时吃痛,高昂起头颅嘶鸣一声, 纵身猛地高高跃起!——
时间线被拉长变的缓慢。
它矫健的身姿在半空中定格刹那, 转瞬便找准着陆点,马蹄轻盈落地,稳稳拖着傅临烨出现在沈桐身前。
不等沈桐从那片刻失神中缓过劲来, 傅临烨长臂一捞,把住他的腰肢,将沈桐以一种面对面的方式捞进怀中。
“抱紧我。”头顶响起男人低沉滚烫的声音。
身下是马匹健硕的背肌,前胸贴紧对方宽阔的胸膛,傅临烨上身压得很低,使得沈桐被挤压在马匹与傅临烨之间, 半分也动弹不得。
失重地慌乱感阵阵袭来, 沈桐如同飘在海面上的落水人, 只能张开四肢,死死地缠住眼前令他安心的浮木。
顾不上这让他颇为羞愤地姿势, 沈桐抬眸, 映入眼帘的是傅临烨紧绷流畅地下颌线。
黑夜是幕布,滚滚火势顷刻间迅速蔓延……确切地说, 是江平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在不同的位置, 都有大火开始燃烧, 此起彼伏。
像是有人在放一场声势浩大的烟花。
火光冲天, 城中百姓抱头鼠窜, 仓皇出逃, 无暇欣赏这一场盛大的演出。
拥抱住的躯体是火热的, 两种心跳声以不同的节奏有力跳动,而后愈发急促,归于一致,分不清到底是谁得心跳声更快。
沈桐轻滚喉结,激烈跳动地心跳令他感到缺氧,脸颊染上不自然地红晕。
有点像喝醉酒了似得,眼里都蒙上一层雾。
“殿下……”他开了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干哑,仿佛好几天都没喝过水了一般。
傅临烨已经轻轻应下:“嗯。”
雄兽般用手臂紧了紧怀中人,傅临烨下巴微收,嘴唇就贴在沈桐鬓角,灼热地吐息轻而易举滚入沈桐耳中,“我在。”
沈桐舔了下嘴唇,揪住傅临烨后背衣料的手指无意识捏了捏,“……你怎么会在这里,殿下,你不是随精锐兵去了山海关吗?”
“嗯。”傅临烨语速不快,却足以让人安心,“薛兴庆贪污腐败多年,早就被掏空了身心,腐烂不堪,行将就木。
多年来,这朔州看似在他的管控之下,实则被蛮族逐渐渗透,蝉食鲸吞。雪灾的事情使薛兴庆彻底暴露,我和傅容煜的到来,让他知晓自己彻底没有逃跑的退路。”
沈桐抬头看了看傅临烨,“所以他……”
傅临烨眸色冷下来,眉眼间卷着一股戾气,“所以他勾连蛮族,秘密把伪装成商队的蛮族军队,经由其他几个关口混入朔州,打算来一招金蝉脱壳。”
“而代价……”
代价自然就是整个朔州归蛮族所有,百姓沦落为蛮族的奴隶,家园惨遭敌人侵占,以至于周遭几个州城都会受到威胁。
毛骨悚然地寒意拽紧了沈桐的心脏。
“……”脑中短暂地空白让他失声说不出话。
无论何时何地,前世还是现在,他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做了错事不愿承担,反而为了己身利益而出卖祖国,投靠他国侵略者。
这种人怎么还有脸苟活于世!
仿佛听见了沈桐的心声,傅临烨用唇碰了碰沈桐的发顶,“阿桐,世间像薛兴庆这样的人太多,你不必为了他伤神,这不值得。”
“眼下情况危急,我们需要尽快离开江平。”
从大军进入江平的那天起,他们就落入了薛兴庆与蛮族人的算计中。而那日在城主府中,薛兴庆痛快认罪,也是为了迷惑众人。
如今看来,在山海关蛮族人的古怪突袭,更像是一种示威,戏弄。
瓮中捉鳖。
他们就是那被人玩弄于鼓掌间的鳖。
蛮族人不仅能彻底拿下朔州,还能捉拿两名北陵国的皇子当做俘虏,可谓是一箭双雕,不浪费一兵一卒就能胜利的好计谋。
幸好入城之前两人就察觉到一丝诡异,傅临烨也做了些准备,只待两人离开江平!
“咻!——”
忽然从远处急射而来一支箭矢,瞄准在城中纵马飞奔的两人,被傅临烨牵引缰绳,一个侧身灵活躲开。
凶猛的蛮族士兵见一箭为中,扬臂高声呼喊同伴,“他们在这!!!——”
霎时间,大街小巷四处都有蛮族人冒出来,与惊声尖叫四处奔逃的百姓混作一起,乱成一团!
傅临烨抱紧沈桐,一扬缰绳,“坐稳,抱紧我,不要松手!”
沈桐心领神会,亦是不多言,危机当前也顾不了其他,依照傅临烨的指示,像个无尾熊似得紧抱住傅临烨,把头埋进他怀中,听着他有力急促地心跳。
健马吃痛发出阵阵嘶鸣,马蹄拍打得更快,眨眼间就把蛮族士兵甩出一段距离。
尽管傅临烨早有准备,然而事发突然,他与精锐兵一行从山海关赶回来路上,又遇到了不少的埋伏。
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江平已是不易。
魏远带着大部队去向城主府,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只留下一小队人马给傅临烨做接应。
情况十万火急,他担心沈桐的安危,便于夜阑兵分两路在城中寻人。
最终人是让他及时赶上,解救出来。但这也意味着会让两人同时陷入险境。人手的不足,只能靠他们自己逃出江平。
“哒哒!哒哒!——”
北风凄寒,大雪急落,刮在人脸上仿佛小刀在割肉一样,又冷又疼。
傅临烨像是感觉不到彻骨的寒冷似得,眉骨拢起,双唇紧阖,漆黑眼眸紧紧盯着前方。
四周冒出来的蛮族士兵越来越多,起初傅临烨还能靠牵引缰绳,操纵健马躲开攻击,到最后不得不举起红缨枪,贯穿敌人的咽喉。
怒吼声、惨叫声、铁器扎入皮肉令人牙酸地声响接二连三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