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规则怪谈—— by雾爻
雾爻  发于:2024年03月11日

关灯
护眼

秦非点了点头,并不准备在这件事上同村长多做纠缠。
他来找村长,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
秦非迈步进入办公室,大有一种不请自来、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惬意感。
他的目光在书架上那一排排旅游手册上流连而过:“咱们守阴村,算是一个本地知名旅游村吧?”
荧幕前无数观众,随着秦非说出口的这句话齐齐一愣。
“主播想干什么?我怎么又看不懂他的操作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看村长那个懵逼的表情。”
“村长怕是几辈子都没听人问过这种问题,看他CPU都快被干烧了哈哈哈。”
观众们没有看错,村长的确是懵了。
村长愣愣的点了点头:“ 啊, 没错……确实算是吧。”
“很好。”秦非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一来,我这个游客在这里,想必能够享受到最温暖的服务和最贴心的帮助咯?”
村长嘴角一抽。
他虽然不知道秦非想干什么,却下意识的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但话赶话都到了这儿,他也只能再次点头:“这是必然。”
“那太棒了。”青年咧开嘴,露出两排细细白白、如同贝壳般莹润漂亮的牙齿。
那清悦的嗓音,就像是春日消融的冰泉。
配上他恳切的、带着请求意味的眼神,就算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人,大概都难以拒绝他此刻提出的要求。
他十分不客气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请村长送我回义庄而已。”

第15章 夜游守阴村13
在村长办公室里磨蹭这么久,方才还泛着鱼肚白的天空早已变成了深沉的紫蓝色,不能二人同行的规则失去约束效力,在晚上,只要不一人独自行动即可。
村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顺着未关的房间门,村长看到外面墨蓝的天色,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当然可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村长侧过身子,示意秦非先一步往外走去,“这样一点小忙,既然我们的游客朋友提出来,我肯定是要帮的。”
话说得十分漂亮。
说完他将办公室的门锁上,带着秦非向祠堂大门的方向走去。
秦非笑了一下,以村长刚才的表现来看,他实在很难相信对方会毫无保留地帮助自己。
不过村长具体怎么想的,秦非并不在乎,他迈步跟在村长身后。
办公室外,整座祠堂漆黑一片。
狭长幽寂的走廊里只能听见两人交错响起的脚步声,村长一边走一边同秦非搭着话:
“你觉得,我们守阴村怎么样?”
怎么样?秦非眨眨眼睛。
吃饭让他们吃臭的,睡觉让他们睡棺材,过来两天死了三个人。
这种鬼地方,他还有脸问他觉得怎么样??
当然,秦非的大脑和嘴巴从来都不是共用一套生理结构的,心里那样想着,口中却吐出了截然不同的话:
“很好啊,风景不错,村里的大家也都非常友善。”
青年礼貌地说道:“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说得大概就是我们守阴村吧。”
“哦?”村长显然不太满意于这略显空泛的回答,“就没有什么意见,或者是建议吗?”
明明二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村长的的声音却无比空洞,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秦非在心中啧了一声。
就知道这老头不怀好意,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没有呢。”他的语气恳切,略带迟疑,仿佛真的在认真思索着意见,却偏生什么也想不出来,“一切都很完美。”
假如他真的说出一两句守阴村的不足,谁知道会不会被判定为对守阴村或是村民的不敬?
“是吗?”村长的音色中逐渐沾染上了几许阴森,带着压迫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确定?”
秦非不为所动:“我非常确定。”
村长停住了脚步。
昏沉的光线中,前方的人缓缓转过身来:
“哦——是、吗?”
那张原本普通的脸不知何时已然变了模样,皮肤肿胀透明,隐约可见底下青黑色的血管,眼珠几乎快要被挤出眼眶,鲜血顺着他的眼眶和嘴角流下,看上去面目出奇地可怖。
直播大厅瞬间爆发出一阵尖叫。
“卧槽!!!”
“卧槽尼玛的,突然给个特写是什么意思啊!”
“系统你弄清楚一点,直播要吓的是主播不是观众好吗!”
“**下头系统,吓不到主播你就吓唬我们找乐子??”
这话说得半点没错,光幕中,青年安然立于走廊正中,对于前方不远处蓦然出现的那张鬼脸连点反应也没有。
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
村长率先忍不住了:“你……能看到我吗?”
秦非点头:“当然。”
村长这下是真的不理解了,“那你不害怕??”
“当然不。”秦非的眼底透出一股高深莫测的意味:“皮相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红粉骷髅,白骨皮肉,一切皆是虚妄,你依旧是你,就算变了样子,也还是原本的你,这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村长呆住了。
不是,这么突然地开始传道是几个意思?
村长一脸懵地站在原地,长相也渐渐变回了原本那样,依旧是个须发皆白、看起来满载岁月尘埃的老者。
秦非却并不打算就此揭过这个话题:“你特意问我害不害怕,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他抬手,轻轻摩挲着下巴,“你是故意的?就是想要吓我一跳?让我想想,人在害怕的时候会有什么下意识的反应——啊,我知道了,会叫出声吧。”
秦非笑得眉眼弯弯:“虽然不太清楚村里祠堂的具体规则……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祠堂应该都是不允许人在里面大喊大叫的吧。”
秦非面露困扰之色,说出口的话却十分坏心眼:“村长这样故意引诱我违反规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惹您讨厌了吗?”
他可怜巴巴地垂下眸子,长长的眼睫投落两排低落的阴影,看上去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如果是我有哪里冒犯到了您,请一定要和我直说。”
“千万、千万不要因为我一个人的过错,给全体来守阴村旅游的游客身上抹黑啊!”
村长:“……”
我特么……什么时候说要给全体游客身上抹黑了?!
帽子扣得太大,村长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到底是谁教的这个人说话,怎么说起什么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真是有够讨厌!!
村长嘴角抽搐,扭过头去不再看秦非,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十分强行地换了个新话题:
“你下午一个人才祠堂里,都……看到了些什么?”
秦非看不见的方向,村长眼神闪烁,依旧不怀好意。
秦非是个诚实的孩子,诚实的孩子从不撒谎:“我看到一个老大爷。”
村长:?
村长:“什么样的大爷?”
秦非脑海中浮现出林守英吐个不停的样子,顿了顿,找了个合适的形容词:“他……看起来胃口不太好的样子。”
村长:“……”
“算了,算了。”村长气急败坏地摆摆手,“你不愿意说就别说了。”
秦非委屈死了:“我说得都是真的,有一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
村长已经不想理他了,这个天真的是没法继续聊下去!
接下去的路程两人不再交谈。
秦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自得其乐地观察着村里的环境。
夜一点点深了,村道两边又开始逐渐有村民出现,或是淘洗蔬菜或是晾晒衣服,除了表情略显呆板以外,与一般的村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不知为何,秦非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太对劲。
走在路上时,他身周的白雾更浓,潮意漫溢,几乎要滴下水渍来。
而街面上游走的村民们也神色愈发僵硬,苍白的面色和木讷的肢体活动让他们就像一个个假人。
这肯定是真实的守阴村没错,那么,在他进入红色门的那段时间里,村里是否又发生了一些什么?
还是说,整个村子都正在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变化着?
秦非半垂着眸,缓步行走在村道上,他打开了自己的属性面板,面板上的san值依旧居高不下。
秦非感受不到恐惧,副本世界的精神攻击在他身上完全不起作用,这样bug一般的属性再给秦非带来巨大优势的同时,却也有着一些小缺点——
比如现在,秦非就完全无法通过自己属性面板上数值的波动来判断副本是否出现了异常变化。
同行的两人心思各异,良久,终于看到义庄漆黑沉重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秦非停下脚步:“谢谢您,就送到这里吧。”
村长却好像并不想走:“不请我进去坐坐?”
秦非半点没有打算请他进去坐坐的意思。
导游给出的规则中已经说明,义庄对于玩家们来说,是一个类似于安全屋的存在,在san值过低或遇到鬼怪时,都可以靠回到义庄、躲进棺材来规避。
却并没有告诉玩家们义庄这个完全屋究竟是以怎样的机制运行的。
是义庄可以削弱鬼怪们的攻击能力吗?
还是鬼怪们无法进入义庄?
万一村长本来进不了义庄,被他邀请后却能来去自如了怎么办?
虽然一切都是猜测,但从村长如今这副鬼鬼祟祟、一看便心中藏着小九九的微表情来看,秦非觉得,自己的推测绝非空穴来风。
这老头,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面对一个不能攻略的npc,秦非委实没有太过客气的必要。
青年仰起脸,语气带着一种做作的夸张:“您想和我一起进义庄吗?哦——那可不行。”
村长的脸皮抽了抽,反问道:“为什么?”
秦非十分好脾气,笑眯眯地开口:“我社恐,不好意思把您介绍给我的同伴。”
村长:“……”
可拉倒吧!这是真的半点看不出来啊!
再说了谁要他介绍,说得好像他那些同伴都不认识自己一样!
眼见目的达不成,村长再也懒得说一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义庄内,剩余的15个玩家正齐聚在棺材旁的空地上。
秦非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院内的十余双眼睛瞬间齐刷刷看了过来。
一瞬间,有人欣喜,有人惊愕,也有人面露防备。
灼人的视线几乎要在秦非身上烫出一个洞来。
“卧槽!”萧霄从原地一跃而起,三两步蹿至秦非身前。
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拉着秦非的衣袖左看右看,直至将面前的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信秦非没有出任何问题,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秦非神色温驯,十分好脾气地点点头:“让你们担心了。”
他这样说着,视线却并没有落在院中任何一个人身上。
而是微仰着头,眉心微蹙,紧紧盯着义庄大门上方。
萧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不太好的预感:“……怎么了?”
秦非道:“你们多久没出门了?”
“大概下午三四点回来的。”萧霄一愣,挠挠头,老老实实地回答,“回来以后就没再出去过了。”
秦非闻言点点头。
他侧过身,将半开的大门完全拉开。
萧霄循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待到看清门上景象的瞬间,瞳孔骤然一缩!
众人这才发现,义庄门口,不知何时竟也被挂上了红色的纸钱串。
满满当当的六串,在夜风中轻轻碰撞,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窸窣响声。
义庄内,玩家们对此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
早上出去过的几人顿时既惊又怒,纷纷站起身来。
而剩下的玩家则迷茫地互相望着。
秦非一看他们的样子就明白了,他们的的确确如他所预料的,一整天都躲在义庄,哪里也没有去。
“你们怎么了?那些东西……有什么含义吗?”谈永见秦非几人反应不对,腆着脸凑了上来。
自从刀疤被程松收编以后,剩下那几人便隐隐有了以谈永为先的意思。
孙守义叹了口气,招呼大家回空地上坐下:“慢慢说吧。”
屋檐上挂了红色纸钱串就代表着这家要死人,这一点没什么可隐瞒的。
如今义庄上被挂了六串红纸钱,谁也不知道接下去哪个人会遭殃,所有玩家都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众人再次围坐一圈。
昏沉的夜色笼罩视野,阴暗的角落中像是随时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一般。
可就是这样一个鬼气森森的小院,如今已是玩家们唯一的庇护所。
“下午和你走散之后没多久,我就遇到了孙大哥他们。”萧霄率先开口道。
他遇见了孙守义和刘思思,对方也正和凌娜走散没多久,正一边找她一边往回走。
“只是……”萧霄目露尴尬,“我们在走的时候忘了‘白不走双’的规则,我和孙大哥离得太近,和小刘又隔得太远……”
最后成功召唤出了一个不知什么鬼东西来,一边往他们背后吹冷气一边喊他们的名字。
萧霄被吓了个半死。
幸好他作为道士还有一点职业素养在身上,当机立断地告诫了孙守义和刘思思,千万不要回应,也不要回头。
随即三人就在祠堂里玩命似的跑起酷来。
秦非扬眉。
听起来,怎么和他自己一个人走的时候遇见的那个鬼差不多?
这家伙负责的业务范围还真够广的。
再然后,几拨玩家在祠堂中不期而遇。
当时秦非已经被卷进了门里,凌娜和萧霄吵着去找了村长,却没能得到任何解决的办法,只得悻悻地回到义庄。
还好秦非自己争气,一个人也能杀回来。
“你呢?”孙守义开口,问出了所有人都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嘛。”秦非歪了歪头,道,“我被卷进那扇门后,看见了一些东西。”
“大概,可以解释这里的村民为什么要每年按时举办村祭。”
孙守义的眼睛一亮。
所有人屏息凝神,安静地望着秦非。
出于某种考量,秦非在叙述的过程中隐去了一部分事实。
例如那扇门的背后是红色的,又例如他被黄袍鬼抓住了两次、却总莫名其妙地死里逃生。
只是大致讲了讲他在门背后的见闻。
大开杀戒的怪物。
四散奔逃的村民。
“不出意外的话,我当时看见的应该不完全是虚拟的幻境,而是守阴村几十年前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秦非总结道。
守阴村现在的祠堂很破旧,幻境中的祠堂却很新,真实的祠堂中大门上的那些后来填补的油漆、难以遮掩的抓痕,都能够与秦非在门后所见的一一对应上。
最重要的一点。
秦非在回忆时发现,自己似乎在那些奔逃的村民中,看见了年轻时候的村长和上午那个差点被他们气炸的npc老人。
尤其是那个npc,秦非在黑白相片上看到过他年轻时的样貌,和祠堂中某个与秦非擦肩而过的路人村民一模一样。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同一个事实。
“守阴村,林守英。”孙守义思有所悟,喃喃自语着。
守阴村信仰的神明,叫林守英。
可他们信仰的神明,却化作怪物,在村中大开杀戒。
这,就是这座村庄每年定期举行村祭的原因。
“林守英,根本不是什么神明。”
“守阴村每年的七月初七,也不是对于当地神明的祭祀。”秦非一字一顿地说着,“而是对于恶鬼的镇压。”
青年神色依旧如常,姿态温和语气平静,似乎并不是在讲述自己刚刚死里逃生的经历,而是在学校的讲台上教书似的。
玩家们沉默地围成一圈,秦非双手交叠,坐在人群中间。
他说话时语速不疾不徐,声调平静而又柔和,可此时在场的所有人看着这幅画面都感受不到半点安慰,只觉得被衣物包裹的身体正在一阵一阵地发凉。
“然后呢?”谈永急迫地问道。
凌娜很看不惯谈永既要贪生怕死又要白嫖信息的行为,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孙守义叹息道:“上午我们在村民npc家中曾经得到过一个线索:守阴村每年都会死人,而今年已经死了六个。”
这六个人十分有规律地按月份顺序死去,显然不可能是正常死亡。
因此,孙守义认为,他们或许可以这样猜测:村民们为了村子的祭祀,每个月杀一个人,作为祭品。
剩下的则很明显了。
一年有12个月,而今年的祭品才只选出6个。
剩下6个,显然是要从他们这群倒霉的玩家当中去挑了。
孙守义想起义庄门口的六串红色纸钱,神色复杂。
谈永终于听懂了。
“可是、可是。”谈永磕磕巴巴地道,“为什么是我们?”
这下连萧霄也忍不住要翻白眼了:“你都被投送到这个副本来了,你还问为什么?”
系统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谈永一窒,不太情愿地抬头望向义庄大门。
昏沉的夜色中,血红的纸钱莫名刺眼。
原来,是这样啊。
一年一度的祭典、神秘消失的旅客……
谈永打了个哆嗦。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如果、按照你说的,每个月一个人的数。”谭永面色苍白,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恐惧。
他的身体开始在神经质地颤抖起来,说话都磕磕绊绊:“那我们只要……死够,六个,就……”
死够六个。
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了。
在晚宴上爆炸的王顺,和被石像杀死的华奇伟。
或许是三个——那个叫林业的小子一天了还没回来,想必凶多吉少。
秦非笑着摇了摇头:“不对。”
近半数的玩家都没有说话,脸色难看得像是病了一场。
有人不明就里地发问:“为什么?”
秦非掀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还记得大巴上的广播吗?”
那人愣愣地点了点头。
“广播播报的规则第二条。”秦非神色平静,纤细的指尖在地面上划出无规律的痕迹,“本次旅行团共有18名成员,请在旅行过程中定期清点人数。若发现旅客数量增多,请忽视;若发现旅客数量减少,则为正常现象。”
秦非并没有看什么草稿或是笔记,但他一字一字说出的内容都与大巴曾经播报过的没有分毫偏差。
“若旅客数减少至6人以下,请回到旅游大巴拨打旅社求助热线,旅社将为大家分派新的导游。”
“规则已经说过,玩家减少是正常现象,但规则设置了一个人数的最低阈值,6人。”秦非抬起头来。
头顶的阴云散去些去,惨白的月光穿过云层,在他脸上落下起伏的投影。
“这就能够说明一点,如果存活玩家少于六人,直播没有办法正常进行下去。”
新的导游,或许会带来新的规则。
又或许,会带来新的游客。
答案呼之欲出。
守阴村村祭的确需要用到玩家当祭品,但用的并不是在每天的直播当中死去的玩家。
他们是打算,在存活到最后的玩家中挑选出六个。
至于他们要怎样挑选、玩家们是否还有别的方法逃脱,一切都还未可知。
“不要想着独善其身。”秦非慢条斯理地开口,仿佛在说的是和自己全然无关的事。
他语气温柔,漂亮的面容像是天使,说出口的话却无情得像个恶鬼,“运气不好的话,我们大家谁都逃不掉哦。”

毫无疑问,现在的局面是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说先前玩家们还对生存抱有一丝侥幸,那秦非刚才所说的话无疑打破了众人心中最后希望。
微妙的气氛在空气中升腾,两天一夜的共患难所连结而成的关系网在这一刻变得脆弱不堪。
义庄内,众人不动声色地相互对视,交错的目光中浮现出丝丝缕缕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
希望其他玩家活着,这样才降低自己被选中的概率;
又害怕其他玩家活着,从而抢走自己生存的机会。
“所、所以,我们,要怎么办?”秦非斜对面,谈永的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这个问题秦非给不了他答案。
青年双手一摊,云淡风轻地答道:“我不知道呀。”
谈永一窒,俨然是被秦非的回答打击到了。
没有人知道谈永此刻心中有多后悔。
今天早上,谈永本也是犹豫过要不要和秦非几人一起去祠堂的,可仅仅是一念之差……谈永的心脏狂跳,额角青筋寸寸绷起。
怪不得当时那几人根本没有多询问他人就自顾自地出发了。
他们根本,就是不想让其他人一起去吧?
他看向秦非。
人群中央,青年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宽松的衬衫经过一天一夜早已布满褶皱,衣摆上沾满污泥,甚至连他的脸上也沾染了零星的血痕,可这一切却并没有令他显出任何不堪或是落魄。
秦非身上似乎永远充斥着一种闲适,使他能够在任何情况下都游刃有余。
这种松弛感令秦非在一众玩家中显得格外突出。
而落在谈永眼中,便是格外刺目。
与此同时,对于屏幕另一侧那些不可名状的观众们来说,秦非也同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知从何时起,秦非的荧幕前聚集了越来越多与众不同的灵体,它们周身散发着微红色的光芒,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不愿错过屏幕中那人哪怕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个主播真的好特别,和其他那些无聊的玩家都不一样。”
“他看起来好冷静,甚至是在享受这场游戏。”说话的灵体面部表情狂热,盯着秦非,不时发出痴痴的笑声,“长得也好看,真是有趣,让人忍不住不停幻想……幻想,他翻车的场面呢。”
说话间,旁边的观众散开了一些。
有其他灵体投给它一个怪异眼神,似乎是在嫌弃他的癖好太变态。
那灵体丝毫不为所动,自顾自地笑着,越笑越大声。
反倒吸引了更多的同好往这边涌来。
“好干净的长相!想看他被怪物撕成碎片。”
“不,玩家和玩家之间的争斗才是最有意思的……”
不知不觉间卷入了奇怪话题的秦非,此刻的处境却绝对算不上轻松。
随着谈永提出那个敏感的问题,秦非又一次成为了义庄中众人的关注中心。
他的每一次眨眼、甚至每一次呼吸,都牵绊着其他玩家——尤其是那几个在义庄里待了一整天的玩家的心。
不过短短十余秒,对其他人来说,却仿佛已经过了一整个世纪那么久。
秦非对于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
他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们盯着他也没有用。
青年旁若无人地凝望着院子一角的红色纸钱串,目光幽深,叫人完全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谈永半眯着眼望着秦非,脸色一点一点阴沉下来。
以他所见,光是看秦非那胜券在握的表情,他就能肯定,对方一定还藏着些别的信息。
只是不愿告诉他而已。
大家都是对手,在生死面前,谁又能一直对他人保持善意?
谈永垂眸冷笑,秦非不说,他总能找到别的突破口,
他的目光在老玩家们当中流连。
不能问萧霄,他和那个秦非显然是一伙的。
也不能问孙守义,那个老油子…呵。
男人眸光闪烁,最后将视线定格在程松身上。
程松愿意接纳刀疤,那或许,也有可能接纳他?
谈永自认并不比刀疤差在哪里。
至于那天赋技能——谈永哪里知道天赋技能是什么,他只以为那匕首是刀疤自己带上车的罢了。
在谈永殷切的期盼中,程松冷淡地扭开了脸。
小院内的空气如死一般寂静,只有惨白的月光静静流淌,在义庄院墙上投下妖魔般虚晃舞动的影。
诡异难安的气氛中,谈永紧咬牙关,双拳握紧、放松、又握紧……
终于,他忽然猛地站了起來,伸手抹了一把脸,大步流星地朝院门方向走去。
谈永身旁那人见状一惊,忙伸手去拉他:“谈哥,你干嘛去?”
却被谈永头也不回地一把甩开:“还能干嘛,别人不告诉我,还不准我自己出去找线索?!”
他停下脚步,回头时眼神凌厉,包裹着浓郁的不满:“谁想和我一起?”
那个玩家惊疑难定地望着谈永。
谈永的动作就像是一记信号,方才还围坐在一起的玩家们面面相觑,紧接着便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站起身来,纷纷朝着大门外走去。
这些白天还怀抱妄想苟且偷生、如同缩头乌龟般躲在义庄里的人,此刻终于意识到了某些事实,像是一只只被人用打气筒续满了勇气的气球,争先恐后地向外冲去,生怕自己哪一步落后于人。
——落后,就是离死亡更近!
“这……”凌娜目瞪口呆。
不过眨眼功夫,坐在原地的就只剩下了白天去过祠堂的几人。
“咱们要不要……?”孙守义欲言又止地看向门口。
那些新手玩家们为了不触犯“夜不走单”的规则,基本都是以三人为一个小单位。
可他们刚听完秦非的一席话,如今望向彼此的眼光中都带着猜忌和怀疑,不要说通力配合,假如真的遇到危险,就连最简单的合作恐怕也无法完成。
在这样的情况下,贸然出动对于新人们来说,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孙守义想上前阻止异常激动的新人们,又担心身旁的老玩家觉得他多管闲事。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