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三个人一起站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
丁立&段南：“？”
岑叁鸦气若游丝：“走不动……”
丁立&段南：“……”
懂了，是想让我们搀着你吧。
哪来那么大的脸啊！！
虽然在心里骂骂咧咧，但岑叁鸦快要断气的模样不似作伪，两名玩家只好搀着他向前走。
好在岑叁鸦瘦得不行，比副骨头架子也没重多少，搀扶起来并不吃力。
风雪越来越大，头顶阴云翻卷如潮，弥羊抬头看了一眼，面带担忧：“不会要刮暴风雪吧？”
登山规则上提到过暴风雪，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岑叁鸦正被两人扶着走在后面，将极寒求生副本走出了一种老佛爷散步的微妙感觉来。
听见弥羊的话，他突然低声弱气地回答：“不会。”
他的说话声有一种幽幽的回响，假如不注意听，会觉得那声音好像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而是从什么奇怪的不知名的角落传出。
弥羊没想到岑叁鸦会接他的话，十分意外地回头看了一眼。
孔思明像个祥林嫂一样念念有词：“怎么还没到，怎么还没到啊……”
他的眼眶中泛着泪水，看上去害怕得不行，从天而降的飞雪、身旁的每一块岩石，在孔子明眼中，仿佛都成为了随时可能伤害他的怪物。
秦非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别慌，一会儿就到了。”
他顺其自然地询问着：“你们上山的时候走过这条路吗？”
孔思明愣怔地回想。
随即摇头：“我有点不记得了。”
“我们上山的时候……一开始气氛还比较轻松。”
“大家虽然担心周莉同学，但为了鼓舞军心还是有说有笑的。”
“直到我们走过了那条路。”
“那条路……”
“那条路——”
孔思明的眼睛忽然睁得奇大无比，并且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脸部五官逐步变形扭曲。
前后左右的玩家全都在心里暗骂。
这家伙的心理素质也太差了，怎么动不动就鬼上身？
规则说了，同伴不对劲，要视而不见。
可孔思明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心情平静。
玩家们努力控制着视线，不朝孔思明的方向看，却在下一秒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啪！”
扎着小啾啾的黑发青年一耳刮子扇在孔思明脸上，声音脆响。
旁边的玩家脸都不由自主地跟着疼了一下。
孔思明瞬间被扇清醒了：“为什么打我？？”
他控诉着，回复正常的五官仍在微微颤动，仿佛在警告：
你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就继续变异。
秦非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有个蚊子，帮你打一下。”
是要脸皮多厚的人才能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话，冰天雪地像是会有蚊子的样子吗？
可是单纯的NPC真的信了，愣了一下，感激地望向秦非：
“哦，谢、谢谢你，你可真是个好人。”
玩家们：“……”
秦非用实力重组着同伴们的三观，走在前面的另一只队伍此刻却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闻人黎明神色冷峻，停下脚步。
他转身向后，直面秦非与弥羊。
“前面没路了。”
闻人黎明宣告了一个极难说出口的事实。
他手里拿着地图。
也一直沿着地图上指引的方向走。
但，前方确确实实是一片断崖。
关于地图和雪山路线似乎有出入这一点，孔思明曾在帐篷中向秦非几人提过，秦非也如实转告给了闻人黎明。
但地图是玩家们手中唯一能够作为参考的指引，在出发前，他们拿着地图就山脉走向做过评判。
玩家们认为，即使这张地图中的细节有谬误，但，大致的方向是没错的。
顺着地图所指，再搭配指南针，要想下山并不困难。
可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
下山的路断了。
他们没有路能走了，只能原地折返。
“可我们一路都是在走下坡。”丁立紧皱着眉，“沿路过来都可以看见断崖，这方向应该不会有错才对。”
如果要折返重新找路，该怎么找？
他们是要下山，不可能去走向上的路吧。
“迷路？”
孔思明听见这两个字，却像是突然被打开开关似的，双手抱头蹲了下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又是这样！！”
无助的呜咽声从咽喉深处逼出。
“上山时不也是这样吗，我们明明是沿着正确道路走的，却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地图上所指的地方。”
山路崎岖，他们在某些崖壁或山坡前，甚至能远远瞭望到他们想要抵达的目标节点。
但，无论他们怎样努力，却始终无法真正抵达目的地。
“这座山有问题！！”孔思明痛苦地呼号着，“它要困死我们，它要困死我们！”
“你们能不能带我出去？我们是不是都要死在这里？啊啊啊——”
秦非一巴掌抽在NPC的后脑勺上，赶在他变异之前将他扇醒。
虽然这个NPC就算变异，好像也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但他动不动就发疯的样子实在招人烦。
公主殿下决定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问题。
“能不能别说丧气话！”秦非语气凶悍。
青年人瘦手劲却不小，差点一巴掌把孔思明扇到雪地里去。
孔思明一惊，抬起头来。
“这座山能怎么困死你？它只是一座山。”
秦非居高临下地望着孔思明，神情晦暗不明。
他的语气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与不露痕迹的嫌弃，仿佛能够与孔思明说上一句话，已经是对他的恩赐。
“你要是真的走不下去了，干脆从这里跳下去，难道还能跳回原地？”
秦非指着一旁的万丈深渊，大团被狂风裹挟的雪雾在深渊中弥散，卷出一团团怪异的形状。
孔思明不敢跳。
孔思明打了个哭嗝，愣怔地望着秦非。
“多想一想，你能给团队带来什么？别老想着团队能为你做什么。”
秦非苦口婆心地劝谏。
“你看，前面的人能看地图引路，后面的人负责断后观察地形，就只有你。”
混吃等死，什么事也不干，光知道拖后腿。
秦非没把难听的话说完，但孔思明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很快领悟了秦非的言下之意，一张脸飞速涨红。
“我、我……”
他好像也开始为自己的矫情感到很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从地上站起：
“对不起啊哥，是我太脆弱，给大家添麻烦了。”
“我、我、我之后一定改！”他目光熠熠地看向秦非——一如既往地完全不给其他玩家眼神。
NPC对着秦非一个90度深鞠躬，把这场玩家全都看懵逼了。
副本NPC和玩家之间的关系。
原来还能是这样的吗？？？
闻人黎明受到巨大冲击，迷路带来的打击也被冲散了些许，他默默无声地领队掉头。
天色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黑，头顶的阴云沉沉下坠。
玩家们前行速度却越来越缓慢。
持续低温侵蚀着众人的活力，更加糟糕的是，他们又一次迷路了。
孔思明的脸色变了又变，想到秦非的巴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玩家们的心情并不比孔思明轻松。
他们来时走的路清晰而单一，按原路折返没有任何技术难度，无论怎么想都没有迷路的可能。
可他们就是迷路了。
十九人在一处空地前站定，黎明小队的两人向前方又走了一段，负责勘探地形。
“我们要重新扎营。”闻人抬头望天，随后道。
天马上就要黑了。
规则第2条，要求玩家们尽可能避免夜间出行。
现在迷路了，他们只能在雪山上过夜。
如果可以，闻人黎明极度不愿在雪山上过夜，因为他们的物资储备不充足。
整整十九个人，却只有一个帐篷，寝具也只有一套。
与此同时，由于雪山是一个包含了求生元素在内的副本，和其他副本不同，玩家们一切身体反应都十分清晰明确。
例如困顿、疲惫、饥饿……
假如不尽快找到下山的路，他们甚至有可能活生生饿死在山上。
闻人无声地舒出一口气。
“就在这里扎营吧。”
他停下脚步。
雪山似乎没有傍晚，白昼与黑夜极速交替。
黑暗涌动，将视野中一切景物清晰的边缘线吞没。
闻人黎明看向其他玩家，欲言又止。
虽然唯一的帐篷在他们身上，但，黎明小队不可能独享。
思忖片刻，闻人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帐篷最多可以同时容纳十人，我提议今晚轮流守夜，其余人回到帐篷中休息，两小时一轮班。”
其实硬要挤的话，一个帐篷挤进十多个人也不是不行，但那样就没法睡觉了。
秦非听完闻人的话，露出诧异的神色。
“没必要吧？”青年挑眉道。
闻人黎明在自家队伍中从来都拥有着说一不二的话语权，虽然秦非还没说出他反对的原因，但闻人心中已然涌起淡淡的不悦。
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
没必要十个人挤在一起，还是没必要轮流守夜？
弥羊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打算插手这场即将到来的争执。
“你有更好的安排吗？”闻人黎明神色淡淡。
他只当秦非是觉得十人挤一顶帐篷不够舒适。
可是如果拆分得更细，玩家的休息时间绝对会不够。
在副本里还一门心思惦记着享受，这样的玩家，要么实力极强，要么毫无自知之明。
闻人队长显然将秦非当成了后者，双手抱臂冷笑。
“如果我一定要十个人一顶帐篷，你怎么说。”闻人冷冰冰道。
秦非眨眨眼。
“如果你一定要十个人一顶帐篷。”秦非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语气似乎很遗憾的样子：“那，大帐篷就让给你们吧。”
说着他右手手掌下压，面前空地上忽然凭空冒出两个打包卷好的长条形物体。
“十个人凑不够，你们队八个人，再加一个他。”
秦非伸手指了指开膛手杰克。
“一共九个人，睡大帐篷。”
秦非把黎明小队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们剩下的人，就勉为其难睡这两个小帐篷好了。”
闻人黎明：“……”

第103章 失落雪山06
其实秦非随身空间里还有两个小帐篷, 但他又不傻，当然不会一下全拿出来。
闻人黎明目瞪口呆。
“你们哪来的帐篷？”黎明小队的队员跟着队长一起目瞪口呆。
秦非笑眼弯弯：“刚刚在营地收的呀。”
闻人眉毛挑得快要飞起来：“什么时候收的？”
“你们过来之前。”秦非半点不藏私，回答得十分坦然。
闻人：“你怎么不早说？！”
秦非：“你也没问啊。”
公主殿下深谙话题转移大法, 不动声色地对阿惠示意。
阿惠瞬间放出一大堆炊具在雪地上。
丁立在秦非的指挥下紧随其后，按人数放出汤料包和罐头。
秦非手一摊：“哎呀哎呀，纠结这个有什么意思，反正帐篷的安排大家都满意，不如我们来吃饭吧。”
闻人黎明：“？”
神他妈都满意。
你们到底还藏了多少物资？？
黎明小队现在悔不当初，要是他们副本开始的时候走得再快一点就好了, 现在也不用被人拿捏。
弥羊臭着一张脸站在秦非身边, 黑钻耳钉在雪光反射下熠熠生辉。
岑叁鸦虚弱地坐在一旁，状似不经意地瞥了闻人一眼。
闻人：！！！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弥羊也就算了, 黑羽那个家伙瞎凑什么热闹？？
两尊A级大神镇在那里, 闻人黎明气得半死却连个屁也不敢放，哼哼唧唧地点头：“那就开饭。”
好在高级副本中一般不只有一处食物补给点, 村子里应该还会有食物。
闻人黎明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今晚赶紧过去。
等到天一亮，他们立刻马不停蹄地下山！
腹中十分不恰时地响起饥肠辘辘的鸣叫。
闻人黑着脸，招呼队员们支好帐篷, 就地围坐成一圈。
炊具包中有便携式燃气罐和酒精炉，在热食入口之后, 众人苍白的脸上终于稍稍恢复了些血色。
晚餐结束后, 闻人黎明十分不要脸地提出要分走一部分炊具和食物。
秦非无意在这方面为难他, 大方地表示今晚用过的这些他全部可以拿走。
“大家都在同一个副本里, 当然要互帮互助。”
秦非言笑晏晏，清澈的琥珀色眼眸中闪烁着善意的光芒。
“你想要的话就由你保管吧, 还有这些食物，也都交给你了。”
黎明小队的人被秦非的大方惊呆了。
要知道在生存类副本中，玩家为了抢食物打破头也是常有的事，像秦非这样大大方方把物资让出来却连要求也不提的人，简直见所未见。
八个人看向秦非的表情顿时又变了。
刚才因为分帐篷而产生的龃龉瞬间消弥，几人相互对视时，无声的目光仿佛在说：
这个人还真是怪好的！
因为帮忙收拾炊具而被迫围观全程的阿惠：“……”
占了近半数的人头却只分到1/4份食物，你们到底在感动些什么呀？
还有炊具，其实她随身空间里也还有一份备用的。
难道黎明小队就没发现，刚才他们19个人用那么小一口锅非常勉强吗？？
阿惠现在高度怀疑，对面小队的人全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笨蛋。
天已经完全黑了，墨色的阴云沉沉缀在山崖边缘，仿若一块块随时可能滚落的巨石，带来莫名的压迫感。
玩家们各自回到帐篷里。
闻人黎明这边。
九人挤在一顶帐篷内。
开膛手杰克的身躯如小山一般，一个人就占了两个人的位。
剩下八名玩家很想交流副本信息，可旁边坐了个外人，还是个风评差劲到极点的危险分子，众人实在很难放松精神。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别扭了半天。
闻人队长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扔出来一个能够隔音的防护气泡。
“呼——”
气泡里，八人顿时齐齐松了口气。
乌蒙隔着半透明的泡泡，偷偷观察着杰克。
对方正抱着斧头靠坐在角落闭目养神，似乎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们的身上。
闻人黎明身边，一直跟着他的那个矮个子队员面色阴沉地开口：
“今晚怎么办，就这样窝在帐篷里吗？”
乌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不然呢？”乌蒙摸了摸后脑勺，“去雪地里挨冻吗？”
乌蒙的天赋武器一把长刀，说话时他将刀取出放在膝盖上，用一块布不断地擦拭着。
矮个子三角眼的队员名叫刁明，被乌蒙噎了一下，皱着眉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不觉得，那个菲菲偷偷藏帐篷的举动很不妥当吗？”
乌蒙眨了眨眼睛：“我觉得也还好吧，而且他不是还分物资给我们了吗。”
刁明彻底被弄无语了：“你怎么这么好糊弄，一点食物就把你打发了？”
他们那边肯定还有更多，拿出来这些不过是应付场面而已。
乌蒙典型的头脑不多脾气不小，闻言顿时生气了，把刀背往地上一拍：“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我好糊弄啊？！”
其实黎明小队的人都不太想理刁明。
说来也是因为这里没有熟悉他们的人，否则早在一开始就该发现，刁明在黎明小队中是生面孔。
在一个多月前的上场副本中，黎明小队的固定队员之一受了重伤。
几乎只剩一口气，被小队其他成员拖着离开了副本。
伤重到这种程度，即使回到中心城也无法立即自愈。
那队员一直躺在床上养伤，其他队员则按节奏正常下副本。
为了赚点外快给队友买高阶伤药，闻人队长在自由交易市场接了个护送的单子，内容就是带着刁明过一场副本。
简直烦透了！
黎明小队的成员在刁明看不见的地方一个劲对他翻白眼。
也就一个C级玩家，武力值一点没有，人却挑剔得要命，还特别爱指挥。
一路走来不是嫌弃这，就是指点那，进副本才过半天，他已经把整个小队的人都得罪光了。
要不是有任务单子束缚着，乌蒙真恨不得一脚把他踢飞。
乌蒙瞪了队长一眼，换来对方一个无辜的眼神。
闻人黎明以前也没接过护送任务，没想到会给队里找来一个大爷。
眼看乌蒙和刁明快要吵起来，闻人黎明咳嗽一声，沉声道：“好了！刁明你到底想说什么？”
刁明一看就知道队长是在拉偏架，可他一个人拿对面七个人没办法，只能暗自咬牙。
什么垃圾服务态度，也好意思出来接单。
等出了副本，一定要给他们打个差评！
“我想说，敌人的敌人，有时候就是朋友。”
刁明眼中闪过阴鸷的光。
他侧过身，示意黎明小队的人看向泡泡外面的开膛手杰克。
“菲菲不是偷偷藏了物资吗？还有那个指引NPC，也被他耍得团团转。”
刁明眯了眯眼。
“如果和杰克联手……”
如果黎明小队和开膛手杰克联手。
能够压制住对方的概率，起码在六成。
对面有两名A级玩家不假，但优势全在通关副本上，他们却不同。
他们能打，这是实实在在的。
开膛手杰克的兴趣不在副本，他一门心思只盯着那个菲菲，一旦黎明小队掌握副本中的主控权，这场的MVP还不是手到擒来？
闻人黎明骤然变色：“你想也不要想！”
乌蒙也极其迅速地黑了脸。
“我们不会在副本中与任何玩家合作。”
乌蒙神色冷硬。
有些话闻人队长不方便对刁明这位客户说，但乌蒙说起来毫无心理压力。
“我们在和你签订合约的时候，就已经强调过这一点。”
刁明觉得他们简直不可理喻！
“我知道你们不愿意在副本中和人合作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刁明还想为自己的MVP争取一下。
“够了！”
泡泡一角，队员应或猛然站起身：“我出去巡逻一下周围。”
乌蒙也跟着一起：“我也去。”
隔音泡泡随着两人突兀的动作瞬间粉碎，将刁明未说出口的话全数压制在嗓子里。
刁明气得全身发抖！
闻人黎明叹了口气，从随身空间中取出1号社员的登山日志：
“一起来看看吧。”
乌蒙和应或面色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掀开帐篷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风雪瞬间在眼睫与眉毛上结上一层霜。
乌蒙连忙带上雪镜。
身后传来响动，乌蒙扭头，看见秦非从右侧的小帐篷中钻了出来。
“嗨。”
身量颀长的青年立于风雪中，抬手同他们打着招呼。
翻卷的大雪模糊了他身形的轮廓，但那双清透杏眼中蕴含的温润之色却不减分毫。
怎么看怎么和善。
“……你好。”
或许是因为刚在帐篷中听了一翻要如何对付眼前之人的发言，乌蒙在看向秦非时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
应或觉得乌蒙心虚得太明显了，再继续下去必定要被对方看穿，连忙打岔道：“出来有事？”
“嗯。”秦非颔首，“去旁边上个厕所。”
在含有生存类元素的副本中，玩家们的各项生理状况都与真实世界中无异，甚至表现得更加强烈。
乌蒙刚喝下一大碗热汤，听秦非说完后不由得一愣，鬼使神差地道：“……一起吗？”
他也有点想去了。
秦非的脚步微顿。
片刻后，青年神色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短暂的迟疑从未存在过。
“好啊。”他应道。
三人并肩踏入暴雪中，呼啸的寒风吞没了周围的一切声响，也吞没了他们的脚步声。
背后的营地区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帐篷中透出的橘黄色光芒渐渐被纯黑的夜色所取替。
“零下10度。”
应或看了一眼手中的指南针，指南针下方配备有简易温度计。
但事实上，体感温度起码已经达到了零下二十度以下。
应或紧了紧领口，防止风雪从缝隙处钻入冲锋衣内。
应或和乌蒙心里都带着气，闷头向前走，不知不觉便走出很远。
回过头时，营地经完全看不见了。
秦非则双手插袋，不急不缓地跟在他们身后，低着头，仿佛正思考着什么。
乌蒙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对应或道：“他还挺没心眼。”
敢和两个完全不相熟的玩家一起走这么远。
假如他们像刁明说的的那样，和开膛手杰克达成了同盟，现在后面那个小秦恐怕已经变成了一具温热的尸体。
应或伸出手，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姿势：“少说几句。”
虽然这么远的距离后面那人应该听不见他们的话，但也不保证人家会不会有别的方法。
乌蒙闭上了嘴。
闭嘴是闭不了多久的，一会儿不说话都让人难受。
乌蒙忍了一下，没忍住，小声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停下了？”
又不是真的要去巡逻，找个地方撒尿而已，难道要走到天涯海角吗？
应或嘴角一抽。
他刚刚一直在想别的事，早把这个忘到了脑后。
“你怎么不早说？”他瞪了乌蒙一眼。
乌蒙委屈：“不是你让我闭嘴的？”
应或：“……”
两人说话间停下脚步，秦非在后面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那个，菲菲，就在这里解决一下？”乌蒙转身道。
“好呀。”秦非完全没有意见，“那我去那边。”
随即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补充道：“旁边有人，我上不出来。”
乌蒙&应或：“……”
该说什么呢，好讲究一个人。
不过秦非从长相、气质到举止，也的确都透露着一股讲究的气息。
乌蒙的视线从他后脑勺的小啾啾上移开，点头叮嘱道：“那你别走太远，就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吧。”
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多不安全。
秦非笑眯眯应下，独自转身离开。
到底不是一个小队的同伴，乌蒙与应或也没太注意秦非，反正他是朝营地方向去的，不会走丢。
秦非又往回走了一段路。
直到确定无论营地那边还是乌蒙与应或，都不可能看得见他，这才停了下来。
他伸出手，衣袖向下滑落，露出半截白皙精瘦的小臂，那支原本佩戴在左手手腕上的电子表不知何时转移到了右手，秦非将手表摘下，轻轻揉按着表盘遮盖下的皮肤。
那里的一大块皮肤变成了青紫色，边缘泛着黑。
秦非在这场副本中抽到了死者的身份卡，可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死者的通关方式是什么。
系统没有给予任何提示，秦非下午时甚至产生过怀疑，难道他其实并不是那个死者，那具尸体只是迷惑用的线索？
直到刚才，在吃完晚饭以后。
秦非不经意间发现，他的手腕青了一大块。
而在进入温度更高的帐篷之内后，这块淤青的颜色以极快的速度加深。
不只是手腕。
脚踝、小腿。
以及更多被衣物遮盖的，秦非没有发现的地方，都正在慢慢显出痕迹。
秦非蓦然意识到，这绝不会是什么磕碰时留下的印记。
——而是尸斑。
在觉察到这一点后，秦非的属性面板底部忽然多出一根进度条来。
【玩家尸化进度：25%（安全阈值为5%以下，55%以下为完全可逆范围，75%以下为半可逆范围，具体尸化标准请玩家自行探索）】
秦非终于可以彻底确信，自己就是那个被系统选来当死者的天选之子了。
尸化原因很容易猜，尸斑是从他进食以后才开始产生的，帐篷内的高温使尸斑加速爆发。
在晚餐之前，秦非还完全没有看见过这个提示，身体也从未产生任何异状。
也就是说，当时他的尸化程度必定在5%以下。
一顿晚饭，前后加起来不过半个小时，尸化进度便直逼25%。
速度实在太快。
秦非甚至怀疑，假如饭后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乌青，而是闷头在帐篷里睡了一觉，恐怕在梦中就会直接原地腐烂成一滩臭肉了。
夜风穿过山崖，形成尖利的呼号，如厉鬼哀鸣，风雪纷飞中，青年原地蹲下身来。
他伸出一只手，骨节修长，肌肤莹润，如上等玉石精雕细琢而就，随后他将指尖垂直于雪面，缓缓地，将整只手掌没入深雪之中。
刺骨的凉意瞬间穿透毛孔直逼而来，仿佛正在被万千条细小的虫同时啃蚀。
带着沉闷的痛痒，沿着血管与指骨向上蔓延，穿过脊髓与神经，冲刷着大脑中的每一寸区域。
青年皱了皱眉，又松开，面色重新恢复平静。
一分钟。
两分钟。
手背上的皮肤逐渐开始麻木，秦非这才将手抽了出来。
手腕上的尸斑颜色淡了许多。
冷冻保存可以延缓尸体腐烂的进度。
果然，这一常识在副本中依旧生效。
属性面板中的数值仅仅只降下去1%，或许是因为他处理的面积太小。
秦非用双手捧起一大捧雪，将整张脸埋进雪中。
想了想，仍旧觉得不够，干脆伸手抓起一把雪，搓成一个棉实紧致的雪球，塞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