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这个副本里,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秦非却什么也没能感觉到。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非转动着指尖的戒指,戒指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应,里面的污染源就像是消失了似的。
明明以前,在靠近碎片的时候,戒指都会发烫的。
从秦非和船工踏入囚牢的那一刻开始,眼前的少年就没有睁开眼过,自始至终都在昏迷。
秦非没有机会和他交流,也并不打算在这里久留。
他重复着来时的动作,像一道影子,又如一抹鬼魅,将身形隐藏在一片漆黑中,尾随在船工身后,朝牢门外走去。
可就在他向前迈出一步的瞬间,秦非却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
缓慢挪移的镜头忽然停住,直播大厅里的观众们开始交头接耳。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老婆怎么不走了。”
“老婆是不是又有新的发现?”
“可是这样好危险唉,和船工之间的距离太远,只要NPC一回头,主播就会暴露了吧。”
观众们议论纷纷。
而副本内,秦非正死死咬着他的嘴唇。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了?
嘴唇上传来淡淡的铁锈腥气,秦非费尽全身力气,想要将脚从地面上拔起,追随着前方NPC的脚步离开牢房。
可两只脚就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板上一样,纹丝不动。
随后,秦非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间。
然后顺着他的脊骨,缓慢攀升到了脖颈处。
……这牢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身后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人类的吐息喷洒在秦非耳后的皮肤上。
他不是还戴着头套吗?为什么那气流的触感却那么清晰!
秦非甚至感到,自己那一小块皮肤正在轻轻颤栗。
秦非动弹不得,但他知道这只手是属于谁的。
是牢中的囚犯,那个浑身伤痕累累的少年,那个拥有着和污染源相同又不全一样的那张脸的人。
一切都十分古怪。
少年身上分明被锁链缠绕着,他明明失去了行动力,可此时,锁链却好像完全没有对他造成任何阻碍。
并且,随着他的一举一动,铁链没有发出丝毫碰撞声。
他已经整个贴上了秦非的后背,两道身影在黑暗中纠缠在一起,而前方的NPC毫无知觉。
当他将秦非完整地圈禁在怀中以后,秦非感觉到,身上那股力量消失了。
危险!危险!秦非脑内像是拉响了一盏疯狂鸣笛的警报。
船工的一只手已经覆上门板。
秦非可以预料到,当他推开那扇铁牢门,迈步踏出门外以后,他就会转过身来。
然后,牢房内的这一幕,便会毫无遮掩地暴露在NPC眼下。
秦非反应极迅速地抬手,预备给身后的人狠狠一记肘击,以期脱离他的控制,但这攻击失败了。
抬起的手臂又被压下。
……要被看到了!
秦非眼周的肌肉发出轻微颤抖,船工已经走到了门外。
但船工没有回头。
这扇门似乎只有在打开的时候需要用到钥匙,船工踏出门外后,连转身都没的动作都没有,反手将铁门狠狠地甩回原位。
铁门重重砸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秦非默默松了口气。
即使在生理上难以体验到恐惧的存在,秦非却依旧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速度刚才正在瞬间加快。
血液在血管里发烫,太阳穴突突直跳。
或许是因为秦非开始挣扎了,背后的少年箍住他的手臂更加用力。
那伤痕累累的臂膀上,薄薄一层肌肉下,迸发出了惊人的爆发力,束缚住秦非,令他动弹不得。
他的一只手禁锢住秦非的脖颈,另一只手则握住了秦非的腰,少年的掌心实在很有力量,手指按压在腰间,传来痛楚,以及细微难以觉察的痒。
按住后颈的手力道开始加重,背后那人正在用指腹揉捏着那一处皮肉。
腰间的手不知不觉间滑落到了秦非的大腿,现在,秦非整个人被那少年环抱在怀中。
而他则正在像一只狗一样,轻轻耸动着鼻尖,嗅闻着秦非的气味。
秦非完全不明白少年究竟想做些什么,他感到很别扭。
这家伙总不能因为他带着猫咪头套,就将他当做一只真正的猫来对待吧?
这真的是污染源吗?污染源会这么不讲道理?
——好吧,其实秦非前两次碰到的污染源碎片也都一样,很不讲道理。
光幕对面的观众们正在疯狂地捂嘴尖叫。
“卧槽,我去,他们在干嘛啊?!”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救命,气氛越来越怪了,怎么感觉逐渐要往一些R18的方向发展……”
“放开我老婆嗷嗷啊啊啊,我老婆只有我才能摸啊!!”
后颈处的手顺着脖子滑到了前方胸口,正对锁骨的位置。
然后又开始向上爬。
在遇到半路突起的喉结时,他就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细长的指尖好奇地在上面画着圈。
秦非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被动忍受下去了。
“……你想做什么?”从青年嗓音中流淌出的声音格外嘶哑。
在问话的同时,秦非一直在试图用力挣脱开身后之人的束缚。
一直没能成功。
秦非想喊鬼婴帮忙,但鬼婴也失联了。
好脾气如秦非,也忍不住开始在心中暗骂起来。
就他妈离谱!
背后的人没有回答,秦非扭过头,和他四目相对。
那双湛蓝湛蓝的眼睛,宛如一汪平静深邃的湖泊,他鸦黑色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视线一寸寸从秦非身上扫落。
那目光的穿透力实在太强,让秦非感到,他仿佛能够透过面前的猫咪头套、剥开这身不属于他的西服,看见自己身体更加内里的部分。
就还,挺让人难受的。
秦非不着痕迹地吞咽了一下。
下一秒,身后的人突然拉起了他的手。
掌心中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少年往秦非手中放了个东西,秦非低下头。
他给了他一把钥匙。
第137章 创世之船11
那是一把银灰色的钥匙, 大概有手指长,钥匙造型十分精致,金属质地的钥匙顶部雕刻成了一个立体的猪头样式。
猪微微眯着眼, 嘴角向上扬,正在笑。
这把钥匙和挂在船工操作间的钥匙一看就有明显不同,秦非将钥匙握在掌中,心中一动。
“这是哪里的钥匙?”他低声询问少年。
背后的人不搭腔。
他把钥匙放进秦非手中以后,就又将手挪回了秦非的后颈处。
现在,他又开始重复起先前的动作, 低头轻嗅, 像是动物在凭借气味辨识着什么。
秦非推了推他。
没推动,揽在腰间的手反而收拢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秦非尝试采取迂回战术。
无果,依旧毫无回应。
暴力挣脱刚才已经尝试使用过, 秦非弄不过身后这个少年, 只好耐着性子,认真同他讲道理:“放开我, 我要走了。”
秦非原本并未对这句话的作用抱有多少期待,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说完这句话后,少年竟真的松开了对秦非的桎梏。
松开了, 又没完全松开。
困在腰际的力道一收,秦非条件反射地往前迈出一步, 身侧衣角却忽然紧了紧。
他转过身, 那少年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刚才还充斥着强硬力道的手, 如今正十分软弱地揪着秦非的衣服。
修长苍白的手指抓住西装一角, 指尖将布料揉出褶皱,一双湛蓝的眼定定地望着眼前的青年。
虽然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但秦非就是从那平静又充斥着依恋的眼神中,读出了许多内容。
你是谁?你要去哪里?你还会回来吗?
秦非思忖片刻,晃了晃手中的钥匙。
“谢谢你把它交给我,你知道它是做什么的吗?”
这问题秦非刚刚才问过,少年没回答,这次或许是因为视线相对,他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少年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谁。
脑海中的记忆混沌一片,但他下意识地明白,自己要跑。
自己应该离开这里。
他也尝试了,但他没跑掉,又被人抓了回来。
这把钥匙,就是少年在下午的混乱中,背着NPC们捡到并偷偷藏起来的。
少年不清楚钥匙的作用,但他隐约觉得这似乎是个重要的东西。
现在,他愿意把钥匙交给眼前的人。
不知为什么,面前这人身上有一种令他感到十分熟悉并且喜欢的气味。
少年又把手臂缠上来了,这次他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秦非的肩窝里,深深吸了一口。
秦非觉得这动作好像在吸猫。
少年抬起头来看着秦非,那双蓝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小狗的眼睛一样,澄澈明静,不含丝毫杂质。
秦非轻轻叹了口气。
一问三不知算是怎么回事呢?
而且,这孩子好像连话也不太会说的样子。
污染源是怎么混到这个地步的?
秦非觉得匪夷所思。
攥着衣角的手指又用了点力,好像生怕秦非会跑掉似的。
秦非握住少年的手腕,承诺道:“我现在要去找这把钥匙的用法。你在这里等着我,我还会回来的。”
话音落,少年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然后,他将手指送到鼻尖前,闻了闻指尖上的气味,好像想将秦非衣服上的味道铭刻在心里。
菲菲:“……”
也不知等到那个神秘的、强硬的、高高在上的污染源,重新找回属于祂的意识时,回想起自己现在这一连串像家养小狗一样的举措,内心会是何种感受?
安抚好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少年版污染源,秦非起身,走到门前。
囚室的门被船工从外面关上了,但是没关系,这里用到的门锁是最普通的那一种
秦非从随身空间中弄出一根铁丝,三下五除二,咔哒一声,门应声而开。
离开囚室后,秦非转头往船工操作间走去。
可以看出,操作间里没有人。
因为操作间的门紧闭着。
不仅如此,船工大概是害怕又会有外来人口潜入,因此在门上缠了一把巨大的铁锁。
粗重的锁链在门把上紧紧缠了数圈,锁头比秦非的拳头还要大。
这样的锁,用铁丝必定是捅不开了。
秦非将鬼婴从领域里弄了出来:“去进去看看,他们还在不在里面。”
离开了污染源身边的范围,鬼婴重新变得听话。
只要秦非手持骨哨,鬼婴完全可以做到指哪打哪。
肤色青白、瞳孔鼓胀的大脑袋鬼娃娃从领域中爬了出来,抱着秦非的小腿肚蹭了蹭,一转身不见了。
片刻过后,它重新出现在秦非的肩膀上,冲秦非摇着头。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通风管道里空空如也。
秦非明白过来。
萧霄弥羊他们肯定是顺着通风管道去了别处。
说起来,秦非也觉得有些好奇,底层船舱面积极大,但玩家们从表面上能够看见的,也不过就只有圈栏区和船工操作间,这两处小区域而已。
这不可能是整个底舱的全部内容。
底舱里一定还藏着别的隐藏区域,就像秦非找到污染源的那间牢房一样。
现在弥羊他们顺着通风管道爬,说不定还真能有点新的、有价值的发现。
既然弥羊一行人已经离开,秦非也就没有了再进船工操作间的必要。
青年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在黑暗中静默地思忖了片刻,迈开长腿,穿过整条漆黑无光的走廊。
他一直走到门边,推门,朝对面那条通往上方甲板的楼梯上走去。
昏暗狭窄的通风管道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潮湿、霉斑、腐烂的下水管气味。
以上种种混杂在一起,交织出一种对人类的呼吸系统极为不友善的难闻气息。
萧霄被熏得头直发晕。
他们六个人已经在通风管道里爬行了十多分钟。
创世号游轮的底层通风系统不算太宽敞,一人爬行有余,两人挤在一起便有些不够用。
六个人只能排成长长一条,一个接一个,一路向前。
獾队伍中,一名猎豹头套的男玩家走在最前。
他手中拿了一支手电,勉强照亮前方的路。
因为身处陌生环境中,猎豹不敢将手电光调到太亮,玩家们连在一起的阴影被昏暗的光晕投射在两旁铁皮上,状如鬼魅。
身下的铁皮不断发出咯吱声,玩家们心惊肉跳,生怕异常的响动会引起某些NPC的注意。
可事实上,他们就连此刻通风管外究竟是何种环境都完全一无所知。
“轰隆——轰隆!”
越来越强烈的机械鸣音从身下传来。
铁皮通道在巨大的声响中,于内部产生共鸣,玩家们被这直击脑髓的噪音震得几乎心跳失衡。
“砰!”
又是剧烈的一声!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短暂而尖锐的叫喊,听声音倒像是人发出的。
通风管道中的玩家们浑身一紧,瞬间汗毛倒竖!
“嘘——”獾将食指竖在嘴边警示。
猎豹在最前方停下,转过身,招手示意。
“这里有个往下的口子!”他压低声音说道,“下面暂时还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萧霄闻言双眼一亮。
没见过的地方,那就是新地图。
萧霄挤上前去,林业紧随其后。
为了能让更多人看清楚,猎豹和獾已经率先一步,爬到通风口的另一边去了。
萧霄来到通风口边,向下望了一眼。
为了避免暴露,猎豹早已将手电光熄灭,通风口下面是个灰色的房间,借着房间内昏暗得几近于无的灯光,萧霄隐约看见,管道下方似乎站着一排人。
或者说,是一排动物。
从外观上看,他们应该是和玩家们一样的,被迫戴上了动物头套的人类。
“这些人在干嘛呢?”
林业从后面探上半个脑袋来问:“他们是玩家还是NPC?”
“不知道。”萧霄和林业交换了个位置,让他能看得更清楚。
下面的人低垂着头,每两人之间相距大约半米,动作缓慢而整齐划一地向前走动。
由于视角局限,玩家们从通道口能看到的面积很小,难以借此评测出外界环境的全貌。
六人在通风口旁趴了几分钟,期间只看见底下的队伍持续不断地缓慢挪动,没有一个外来人。
獾试探着伸出手,将通风管道的四方形小门缓缓推开。
她支撑着管道边缘,向外探出头去。
萧霄半匐在管道壁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呼吸很困难。
胸腔中不断翻涌起一种似是而非的焦虑,仿佛有一道声音正在脑内叫嚣着:
快点走,快点走,快点离开这里!
倘若萧霄是一名预知系的高阶玩家,他就会清楚,这种微妙的第六感,正是许多预知系玩家都会有的,由天赋技能带来的被动影响。
当一些危险或是大事即将发生时,一部分玩家有几率提前得到感知。
很可惜,现在的萧霄才刚觉醒天赋不久,他和他的天赋技能还处得不是很熟。
而且现在,众人所身处的环境实在太黑暗、太憋闷了,这令萧霄误以为,这种感受是由环境带来的影响。
獾的大半身体都已钻出了通风管道外。
“下面有差不多20个人,等等……前面有一扇门,门后面很暗,那些人都是从门里走出来的。”
“他们在往前走,前面有个黑色的大的东西,看不清那是什么”
獾的声音压得非常低,众人不得不将头塞到獾的身体和通风管之间的缝隙中去,才能勉强听清她所说的话。
“艹!”獾忽然轻声咒骂了一句,声音一紧。
“那边好像有个NPC。”
她十分迅速地抽身,回到管道内部来。
萧霄捂着胸口深深吸了口气。
獾开始详细同大家描述她方才的见闻。
从底下这群人来的方向,也就是那扇黑咕隆咚的窄门对面,獾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逝。
和玩家们身下这群正排着队的,仿佛毫无自我意识的人不同。
那个NPC穿着一身蓝色的背带工作服,戴着蓝色的帽子,俨然便是大家在游戏区里见过的那样。
这种NPC的攻击能力,玩家们都已有目共睹。
虽然不知在离开游戏区后,是否还能发挥出相同的实力,但和NPC硬碰硬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这里看起来不太好出去,要不咱们再往前走走?”獾询问道。
弥羊三人点头,獾将管道口重新封闭。
萧霄先一步越过管道口爬了过去,然后是弥羊。
最后,林业动作迅速地跟上。
可就在林业即将完全越过通风管道口、和大部队汇合的时候,他身下的铁板忽然发出一声巨大的裂响。
通风管道口整个掉在了地上!
瞬间,尖锐的警惕感从膝盖传到尾椎,再径直攀升至大脑。
林业的心跳顿时重如擂鼓!
其实他连究竟发生了什么都没弄清楚,但身体对于危险已经有了先一步的反应。
半身悬空,林业失去平衡,挥舞着右手想抓住某个能固定身体的东西。
可管道比光滑一片,根本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萧霄的右眼皮狂跳!
他终于明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萦绕在身体里的怪异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萧霄伸手想去抓林业,可已经来不及了。
不仅通风管道口落了下去,就连管道边连接的那一片铁皮也松开了大半,摇摇欲坠。
玩家们手忙脚乱地朝后面爬。
而林业则已经紧随着通风管道口,一起重重跌落在了地面上。
豹玩家的表情顿时有些慌张。
刚才碰过通风口的就只有他们的老大獾一个人,他还以为是獾粗心大意,没有将门关好,这才导致了事故的发生。
弥羊挥手摆了摆:“不关你们的事。”
通风口是整个脱落掉下去的,旁边的那一节铁皮也松了,这是管道口老化导致的。
——当然,也可以当做是副本给不听话的玩家们的一点教训。
两米多的高差,林业的屁股差点没摔成八瓣。
通风口下方的房间里,那些整齐排列如僵尸般的动物们,被从天而降的林业砸乱了阵型。
前进的队伍发生了小幅度的骚乱,萧霄趴在管道口中,睁大眼睛向下看,紧张到心脏快要从口腔中跳出来。
还好,或许是由于间隔太远,蓝衣NPC并未发现这边的动乱。
“那边离游轮的发动机组很近。”弥羊明白过来。
是震耳欲聋的机械声,干扰到了NPC的听觉,让他忽略了这边发出的响动。
林业摔得太狠,在地上闷声不吭的趴了好几秒,才终于仰头望向天花板处。
萧霄伸手想要拉他上来,熟悉的不安全感却又一次笼罩了全身。
萧霄呼吸一窒,下意识朝着某个方向望去,随后双眼瞬间睁大。
“站起来!”萧霄的嗓音中压抑着焦虑,“快点,站起来,跟着他们向前走!”
被林业打乱的队伍,在这短暂的片刻过程中已经重新恢复正常。
林业前方后方的人各自调整站位,整条队伍迅速又变回了原先那样整齐有规律的间隔。
林业闻言一愣,顺着萧霄看向的方向望去,瞳孔瞬间紧缩!
那里有一个圆形的金属仪器,正漂浮在空中。
从外观看来,那似乎是一个监控仪。
监控正中心,拳头大的镜头正反射着暗沉的光。
下方一行红点扫向室内各处。
在监控正中位置,一排泛着锐冷光的尖刀呈环形状插满了一圈。
那监控正三百六十度地旋转着,在整各房间中浮动巡逻。
林业的额角瞬间滑下冷汗!
这一台监控所监控的对象,显然正是房间里的这些动物们。
如此看来,林业刚才甚至可以说是运气上佳。
假如他刚刚掉下来时,刚好被监控拍到,现在那一圈尖刀可能已经插在他的脖子上了。
腰椎还在隐隐作痛的林业,两腿瞬间像是装了弹簧一样。
那种疼到好像站不起来的错觉光速消失,林业一轱辘站起身,模仿着队伍前后那些人的样子,将头压低,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一寸一寸,朝前方缓慢挪动着脚步。
天花板上的玩家们,此刻的心情半点也不比林业轻松。
因为天花板破了个大洞,他们能够看见下方的面积更大了些,弥羊两只手扒在洞口边,望向监控的目光锐利如刀。
“现在房间里有两个危机点。”獾玩家沉吟道,“监控,和那个NPC。”
监控应该可以想个办法搞坏掉。
但NPC就不太好办了。
虽然NPC现在正低头弯腰,忙着做别的事,可若是他们要完成将地面上的玩家拉到通风管道里来这么一整套大动作,实在很难保证不被对方发现。
“而且。”萧霄满脸郁色,“通风管道附近的铁皮都损毁严重,承重力大大减弱了”
他们一会儿要是用绳子将林业往上拉,肯定会弄出很大动静来。
说不定连带着旁边的人也会一起掉下去。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弥羊眉心紧锁:“我可以负责把他弄上来,不需要绳子,但我们得先想办法解决掉监控和NPC。”
下方的玩家队伍前行速度并不快,就在他们对话的这段时间,林业才往前磨磨蹭蹭走了几米。
但也就是这几米的距离。
原本静默在黑暗中的某个东西,逐渐显露出了它的轮廓。
林业努力维持着身形,混迹在前行的队伍中。
与此同时,他偷偷打量着前方,脸色却越来越难。
“萧哥!”
林业轻声喊道。
和他刚才掉下来时一样,此时他出声说话了,可周围所有的动物全都像聋了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天花板上传来两声轻轻的敲击声,那是上面的玩家在给林业回应,示意他们在听。
林业的声音混杂在机械嗡鸣中,显得十分模糊,玩家们费了极大力才勉为其难听出个大概。
他好像在说。
“前面,绞…机……”
“脚什么鸡?”弥羊皱起脸。
萧霄的脸却已经白得连血色都消失了:“绞肉机。”
“他说,前面有一台绞肉机。”
前面有一台绞肉机。
萧霄听得没错,林业说的的确是这句话。
借着过道顶端那灯泡昏暗的光线,林业看见,就在队伍正前方的位置,一台巨大的绞肉机正在持续不断的工作着。
一个接一个,走到绞肉机前的动物仿佛失去了原本应该有的神智。
没有迟疑,没有恐惧,什么也没有。
他们就像没看见前方那黑色的巨口,迈动着脚步,毫不迟疑地跳进了机器里!
队伍前进的速度如此之慢,正是因为,每当有一只动物踏进绞肉机里以后,机器上的黄灯就会熄灭。
随后红灯亮起,巨大的响动听得人浑身骨头缝都在发疼。
这响动会持续两分钟左右再停下。
然后间隔片刻,下一个排到的动物继续重复这一流程。
林业觉得脑袋嗡嗡响。
这是活杀呀?连麻药都不带打的!
就算是拿他们当动物,活生生一整个直接丢进绞肉机里,是不是也有点太不环保了???
这艘轮船上的人类口味未免有些过重了吧。
林业头上的冷汗原本就没收回去过,现在更是如雨般沿着脸颊往下滑落。
直播弹幕里的观众也忍不住倒抽凉气。
“好家伙,有够刺激啊,小伙子危险了。”
“连衣服也不脱,头套也不摘,直接丢进绞肉机里吗?”
“话说这里站着的应该不全是玩家吧,还有NPC?所以这船上的人带了这么多动物,究竟是想做什么呀?”
“yue……你们看那边,光幕边上,绞肉机出来的那个传送带,那一坨一坨粉红色的,不会就是……yue……”
和光幕前的观众们一样,此时此刻,林业的目光,也正汇聚在绞肉机边缘的传送带上。
那一坨坨粉红色的,可不就是人肉泥吗?
除此以外,林业还发现了一件更加糟糕的事。
他似乎在队伍中看见了一两个熟人。
在他前方两个身位处站着的,似乎正是今天下午,在游戏区被带走的玩家之一。
而现在。
再过几分钟。
他和林业自己,就都要变成从绞肉机出品的一坨肉泥了!!
林业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心跳骤停了。
前面是轰隆隆不断运转的绞肉机, 后面是插满尖刀的监视器,林业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天花板上, 通风管道里,六名玩家一时间相对无声。
可现在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
獾死死盯着下方缓慢前行的队伍,语气紧绷地对弥羊道:
“这样,我数三二一,然后动手破坏监视器,你用最快速度救他上来。”
至于其他的, 只能听天意了。
理想流程是一切顺利、恰好避开蓝衣NPC的视线, 但万一出了差池……
她倒是可以尝试制住NPC。
可先前在游戏区里她就已经打探过了,蓝衣工作人员在轮船上,属于地位最低的工具人类型, 连自主思想都很少。
在这种NPC身上发动技能, 成功率最多只有50%。
到时事情恐怕不能善了。
獾的心情沉重的要命,弥羊也是如此。
可事到如今, 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行。”弥羊深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