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笑话我。”江盛是真的没力气和他闹,上回进餐还是昨晚。
八个时辰,十六个小时!
有这闲工夫等他做糖糕,他都能跳海捕好几条鱼了。
魏游没想到他真空着肚子等糖糕,动静这么大他以为船上人都知道是要做肥皂的,没想到有个漏网之鱼,他收起笑,忍不住伸手揉他脑袋哄小孩:“给你做糖糕。”
江盛不信:“你骗我。”
“等着,马上就好。”行动派做事不拖沓,先前逗他玩,这回是真的取了面粉和蔗糖做糖糕。
古时没有白砂糖,用甘蔗制糖替代,也是一样的。
糖水煮沸关火入备好的面粉坑中搅拌,省面后沾猪油揉成光滑的面团,接着将蔗糖与面粉混合,魏游下意识找小苏打,愣神后发现大荆或许没有这个东西。
清哥儿毕竟是掌厨,明白魏游需要什么,迟疑问:“王爷是否需要面起子?”
“面起子?”魏游整个人愣住。
古代枧水就是碱水,用草木灰制成的,常常代替面起子用于制作广式月饼,大荆虽没有对枧水记载,但是面起子学名碳酸氢钠,他直接用面起子和生石灰省事多了,何必弯弯绕绕去用碱水。
他怎么忘了。
幸好江盛是个傻的,没发现,所以他说的知道肥皂是骗自己的吧。
魏游无论如何想不到江盛忘记肥皂做法纯粹是因为脑子笨记不住。
魏游思考时间长,视线落在清哥儿身上不自知,反而周围的人神情微妙,其中外头一直关注魏游的柘庆锋最甚,差点不管不顾冲进来隔开他们。
好在魏游反应及时,退后一步:“失礼,本王在想肥皂的事,想到一种替代草木灰水法子,一不小心入神了,改日可以试一试,你说的面起子在何处?”
清哥儿不敢过去,指了指角落壁橱:“最上层黑色小罐头红色木塞。”
多年的娱乐圈之路造就他不在意周围视线的本事,魏游走向壁橱取出面起子,动作自然。
没有的事心虚做什么,名声臭等这回肥皂制作成功就能扭转,根本不用焦虑。
他专注做糖糕,把蔗糖、面粉和面起子按比例搅拌匀制成馅放在一旁备用,一来二去面团凉了,魏游把它分割成圆剂子,按坑填馅封口,等猪油热上后放入糖糕炸至两面金黄。
热乎乎的蓬松脆皮糖糕出锅。
至炸糖糕起,江盛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油锅,等糖糕出了锅,他饿扁的肚子终于有了力气,窜上前死死盯住色泽金黄的糖糕,深深吸一口:“好香啊。”
满屋子香浓的甜味。
魏游净手回来就见某人偷偷伸出手指戳了戳,烫的赶紧缩回放置耳后,嘴巴撅起,那双漂亮的眸子又黑又圆,显得十分单纯又无辜。
“口水收一收。”
“我肚子都饿扁了!”
语气中夹杂着连江盛自己都未察觉的撒娇,魏游一愣,把糖糕放更远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心不急黄花菜都凉了!”江盛焦急。
周围人不敢看,垂头一大片。
江盛眼里只有食物,他跳起来够不着,转而抓起魏游的手胳膊,一口啃上去留下牙印,又嫌弃地丢开,呸呸两声:“咸的。”
还敢咬人:“正好,我想起一件事,回门时岳父说你并不嗜甜,我倒是忘了,看来这糖糕只能自己吃了。”
江盛:“?!”
听听这像话吗?
让他等这么久是为了说这句?
要不还是一尾巴抽死算了。
等糖糕温度下降到手感不烫的时候,十一二个手心大的糖糕被江盛一把夺了过去。
金黄色的糖糕酥脆香甜,江盛直接上手抓塞进嘴里奶膘鼓起,糖糕中心烫的他张大嘴巴用手掌扇风,魏游劝他慢点,下一个仍这么干,吃的狼吞虎咽,反倒把一堆人看饿了。
魏游递给他一杯温水,他咕噜咕噜喝下肚,又拿起另一块塞嘴里一直没停过,等最后一口下肚,他狠狠打了一个饱嗝。
糖糕吃撑了,导致晚饭和魏游一样,只入嘴小半碗粥。
“暴饮暴食对胃损伤大,”自己做的甜点受人喜欢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该提醒的地方还是要提醒,“等老了有苦吃。”
半摊在椅子上,江盛摸着肚子委屈:“我的金刚胃最近生病了而已,等它好了,别说糖糕了,啃鲨鱼骨头都没问题。”
小小年纪吹牛一流。
魏游漱完口道:“喜欢的东西连续吃容易生厌,留点念想等下回才能长久。”
这是什么歪道理,江盛肚子也不揉了:“喜欢的东西一次吃一块哪够,摆在面前如何能控制住自己的食欲?”
“做多吃多,就习以为常了。”
后厨来叫人,说是皂液熬好了,魏游让他备好盐等他过去,魏游站起身,身后传来可怜兮兮的声响。
“可我不会做也不常吃。”
“很简单,学一遍就会了。”魏游道。
江盛起身跟在魏游身后踩着他的影子闷声说道:“手笨学不会。”
“刘和德记下,王君喜欢吃糖糕,每天为他做一份。”
“你这人!”怎么软硬不吃,江盛扯着他的衣袖申请严肃,“你回答错了,明明该说‘那我以后做给你吃’的。”
“哪学来的?”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江盛看不清魏游神情。
江盛甩锅:“话本。”
“少看些不切实际的,你那香囊做完了?”
江盛一脸茫然,什么香囊?
魏游不用转头,听没跟上来的步子就知道贵人多忘事,早把香囊忘到天边去了。
“莫非夫郎那夜装睡,听见我的话决定放过自己赖了香囊。”
江盛:“……”
他想起来了。
那香囊早不知被他扔到哪里积灰去了,要不是魏游提起,他估计几百年都记不起来。
现在承认自己假睡,那香囊大概率不用做了,不承认那还得做但暴露自己假睡的事实,坐实生闷气。
二选一,哪边都讨不到好。
想起那天乱发脾气的糗事,江盛决定装傻:“王爷对臣说了些什么?”
魏游停下步子盯着他,圆溜溜的眼睛盈满了无辜。
“没说什么,看来是我误会了,”魏游宽限道,“既然如此,如今在船上穿针引线不易,夫郎还是护着些眼睛和手,等到了东岭后再做不迟。”
非跟香囊过不去了是吧?
江盛后牙槽摩擦生火,嘴上不屈:“你等着。”
“……”刘和德默默跟在后头,选择性装聋作哑。
照道理王爷没这个好脾气,王君也没有这么幼稚,不知道咋回事两人间的氛围就变成如今这样,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实在是——
进入后厨一群人围城团等着:“王爷,按您的吩咐取了皂液放入水中,面上无油层了。”
五个一组轮番搅动皂液,魏游没喊停之前他们万不敢松手。
一一检查过,魏游手抓食盐扔进锅内,围观的船工两两对视,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浪费”二字。
化学中有一种盐析现象,增加水的密度,使皂基凝聚析出。魏游用盐析法提取是因为下层废液含大量甘油,它虽然是肥皂副产物,但价值却比肥皂高,现代生活中常用于化妆品和润.滑剂。
提纯甘油需要一些装置,得搁置一段时日,目前最紧要的是肥皂工艺,等静置两个时辰盐析完全置出皂液,已经是入睡的时辰。
魏游再次来到后厨把淡黄色膏体倒入备好的竹筒模具,连倒了五个后剩下无色液体,魏游见之收集放入陶罐保存,将皂液放置在木框中固定,防止海船颠簸使皂液溢出。
浓稠的液体随船身微微晃动,江盛伸出手指想去触碰被魏游轻轻捏住:“伤手,等明后天成型脱膜后再碰。”
“后日就能用了?”
“静置三五天才可用。”冷制肥皂需要放两三个月等其慢慢皂化,热制肥皂高温加快反应基本皂化完全,静置是为以防万一。
做完这些时候不早,魏游吐出一口气,准备起身回房,却见周围围得水泄不通,嘴里还振振有词。
“王爷这肥皂做得好啊,光瞧着颜色,比之宫廷御用的玫瑰膏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没见过玫瑰膏,夸就是了。
“猪苓八文一钱,肥皂取料盐、猪板油和石灰粉花上些银两,其余花不了几个铜板,做出五筒肥皂,算下来可比猪苓划算多。”
“若是用肥皂洗衣,定能比猪苓干净……”
你一言我一言,浮夸的赞美层出不穷,魏游看向身后眉眼上弯的刘和德,摸出个大概。
一个五音不全的公司老板在年会上开演唱会,问你好听吗?你能如实回答吗?当然不能,这是衣食父母,得捧着。
所以王爷做的肥皂如何?
那绝对是天下一绝。
多棒的肥皂,哪是猪胰子等能比得上的,看这色泽,这质地,这手法,这人。
夸,一定得给我使劲的夸,夸到王爷满意为止!
这就是刘和德私下给船工灌输的思想。
魏游欣然受了赞美:“留一留话,肥皂还未完成,等成型后再夸。”
众人:“……”
天底下居然还有比他们更厚颜无耻之人!
两天后,魏游取出固态肥皂切割成块,他数了数,最终成型二十一块,他取过竹编将圆形肥皂间隔摆放,置于通风货架上晾干。
瑞安王制作肥皂的事情不仅在柘家海船上成为茶余饭后的消遣事,没过几天连最远的海船都在津津乐道。
“这肥皂简单,我当时就搅着皂液看了全程,要是我也有猪油那些,准能自个儿做出来一个使使。”船工晚上睡前唠嗑,说的全是肥皂的事。
不少人道听途说以为简单,大鹏亲眼见过不赞同:“俺听王爷说这个不能碰那个要小心,你以为简单实际危险着呢。”
“不就猪油混着枧水,谁不知道似的。”
“我也见了,倒入油和水烧火搅和搅和就成了,不难的。”
船工间大多半信半疑,等着王爷亲自试用,五郎近日对王爷有所改观,但心里头还是不信他能做出比猪胰子更好的东西来的,见不少人与他想法一样,他越说越得劲:“猪油用草木灰当然洗得干净,肥皂无非是草木灰水成膏脂罢了。”
“还加了石灰粉。”
“猪油和草木灰染上便染上了,加石灰粉的肥皂送我可不敢要,孩提都明白石灰水碰不得,贸然使用肥皂万一毁了皮,那就是不孝。”
“可不是,王爷一个门外汉瞎折腾。”
五郎小声道:“王爷爱捣鼓咱离远些,免得到时候抓船工来试肥皂。”
怎么说席地同吃过几回,大鹏听着不舒服没搭话,被王爷叫去试肥皂是小事,那点石灰粉烫不着手,怕就怕肥皂不成王爷没面子,殃及池鱼。
“夫君如何想?”一墙之隔的清哥儿靠着柘庆锋的胸膛听得清清楚楚。
“若肥皂真有王爷所说的去污绝佳,我就厚着脸皮去问问王爷是否愿意托给咱去做,这等新鲜物日后定能有所作为。”
柘庆锋说话时胸腔震颤,清哥儿很是安心:“夫君果然与我想的一样,我问了王君那肥皂效果如何,他说确实比猪苓好用,我瞧着王君说话的口吻,像是使过肥皂了。”
“那是最好,可要说服兄弟们还得等过几日用过肥皂才好。”
百姓家秘方均是不公开的,王爷没有遮遮掩掩给了他们希望,制作肥皂无需像海船一样依靠蛮力,可以说老少皆宜,若是能吞下肥皂,饶州整个部落都能发家。
清哥儿欲言又止,柘庆锋紧了紧手臂,示意他继续。
“我是想,等肥皂成了,肯定不止我们存念想,想要在王爷面前争一个好感,找王爷商谈这事儿得赶在晾制完成前。”
柘庆锋沉默片刻,捧起清哥儿的脸亲了好几下。
清哥儿伸手推开他的脸,害羞:“别……说这事儿呢。”
奈何身下人抱得更紧了:“我省的。”
“唔……五郎的事……”
“跟着我做事后确实嘴巴松了,明日我会提醒他……”
一连等了几日,也没见着刘管事找他们,船工甚至怀疑瑞安王三分钟热度把肥皂忘了。反倒是船工无事可做,除了日常捕鱼唠嗑外,这几日柘家海船上的人多了一样趣事,那就是每天装作路过后厨,实际上瞧那传闻中的“肥皂”一眼。
距离五日之限越近,去后厨张望的次数反而越多。
外头议论纷纷,魏游或多或少听过,压根不在意。
他在伏案画图。
肥皂内无精油,若是想制香皂,还得萃取精油才行。
魏游圈圈画画,刘和德站在桌案旁偷瞄了几眼,神情古怪,一根根细线圆圈组合看着像是瓶罐子但实在奇怪,画纸旁还注着看不懂的线文,像是某种符文。
刘和德没忍住好奇:“王爷这是什么,也是那本杂书中记载的东西?”
如果江盛在一旁大概能猜出来这是个简易蒸馏装置,但面对刘和德魏游只是浅显地说:“画上的东西看似奇怪,却能让肥皂变香。本王在画旁用大荆文注明,你一会儿找王府的铁匠让他先试着打造一副,若是看不懂你再让他来找本王。”
刘和德狐疑地拿着几张画去找张铁匠,与进来向王爷禀告的来福擦肩而过。
“王爷,大福船运陈富说要找您商讨肥皂一事。”
魏游动作一顿。
住在柘家船上,做肥皂的事柘部落的人最先知道,他们距离肥皂更近看得更清楚,魏游以为第一个找他商讨肥皂事宜的是柘庆锋。
没想到陈富先来了。
红木色宽敞的船舱内,魏游看着大福海运负责人陈富问道。
肥皂从制作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占为己有。
救助东岭的银两靠赈灾粮款远远不够,朝廷发放的物资仅够饱腹,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大荆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前朝的覆灭无非是百姓不幸福,长期受压迫生命无法保障,若是一直不重视东岭灾情,长久以往东岭必将成为一颗不定时炸弹。
东岭现在是他的封地,万一暴.乱突起第一个倒霉的绝对是他。
虽然魏游觉得当大反派也不错,但他手上无兵可用,那位覃将军心里巴不得他死于百姓之手,所以不能放任东岭苦下去。
解决毁灭性的预见不难,让东岭富起来就行。
发展离不开钱,搜刮民用加速死亡,他倾向于打开官绅市场,而肥皂就是一个突破口。新鲜事物充分证明自己价值后,买的人绝对不会少,况且还有添了精油的香皂,不怕富贵人家的小姐公子们不喜欢。
但他不想成为明面上那个人,他身份特殊,闷声发大财不容易遭人惦记。就好比在京城装窝囊原身一样,现在比不得和平年代,他初来驾到摸不清局势,锋芒毕露不是好事,反而容易半路被截杀。
柘庆锋是个聪明人,他等对方来找他商量肥皂一事,之后顺水推舟挑选柘部落的人当掌柜,自己当个背后人,没想到陈富先人一步。
大商户在挖掘商机方面的确比一般人更为敏锐。
“正是,若王爷想用肥皂方子做生意,陈家诚意十足。”陈富谦恭道。
“哦?”
陈富深吸一口气,说了陈家能支付的起的垄断价,以及后续经营之道——薄利多销和利用海船远销北方供需调整,他怕魏游不明白说的很详细。
“且陈家经营肥皂所得的一半银两交予王爷。”
“不错,”魏游夸赞道,即使陈富没有读过资本论相关内容,也不妨碍他摸清商场自然法则,“如你所想,本王确实有从东岭挑选商户经营肥皂之意。”
陈富一喜。
怪不得古代那么多人头悬梁锥刺股考科举当官,地位决定一切,为商的辛苦奋斗一辈子仅官员动动手指头,荣华富贵化为乌有。
官商勾结情有可原。
魏游又抿一口新贡毛尖,暗想他这情况算不算官商勾结,大荆既然不禁商,那应当不算:“五五分恐怕不够。”
没有拒绝说明还有谈判的余地,打从一开始陈富就知道王爷不会轻易点头,已经做好了暂时吃亏的准备,五五、四六分较为合适,降为三七就得好好考虑了。
陈富试探道:“王爷心中何想?”
“若本王说肥皂经营所得分三方,你我二二分,剩下六归官库用于百姓,你陈家是否愿意?”
此时陈富垂首等待魏游狮子大开口,听了这话,他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忍不住拔高音量:“王爷是想将肥皂所得六分留给东岭百姓?”
魏游淡淡瞥了他一眼:“有何不妥?”
这还用问?
简直辱没商人唯利是图,官僚欺压百姓的名声!
陈富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瑞安王与寻常达官显贵不同,是位为国为民好王爷,当初津沽口接见时他以为王爷是在覃将军面前装装样子,现在船舱内只有他们两人,王爷根本无需装蒜。
“没、没有不妥之处,”想通了的陈富心情复杂,“王爷高义。”
“陈家为民之心本王见了。”
端正态度的陈富思索片刻,问:“若肥皂售卖,王爷欲如何定价?”
“肥皂与猪胰子价钱相同。”魏游淡淡道。
本来以为王爷就算再说什么也不能吓到他了,听了魏游的话陈富确确实实再次震惊:“才五文钱!”
这和送有什么区别!
他小心求证:“那前期所需银两筹备?”
魏游端着茶杯朝他一笑,陈富懂了。
王爷不出钱。
他想在王爷面前替他们陈家二房插个眼,肥皂是对方抛出来的唯一途径。肥皂十文钱一块,他敢保证三年内能不赚不赔,如果折半,那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亏本买卖。
商人行义举,容易受其他大商族排挤。
如果今日他答应了,定会被紧盯他一举一动的其他几房大肆宣扬摸黑,损失银两是小,若为此失了陈家海运管事权,那才因小失大。
可肥皂一事可操作大,陈富实在不愿放弃。
权衡利弊后,陈富托着肚子几两肉咬牙抬眉,却被步履匆匆的来福打断,说是柘庆锋来前商议肥皂之事。
魏游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陈富肉眼可见急了:“小人愿意……”
说话间柘庆锋踏进船舱,魏游摆手:“不急着给本王答复,正巧你俩为同一件事来,随本王见过肥皂再说不迟。”
竹编上放了许多块肥皂,这是五天前的那一批,魏游抓起一块捏了捏,肥皂硬度适宜,看来第一锅做的还算不错,就是不知效果如何。
“圆圆扁扁,肥肉所熬,有皂荚的用处,这就是肥皂了。”在陈家船上陈富只听闻肥皂如何做,样子如何,可听了只能增加心里头的痒痒,现在总算见到真正的肥皂了。
像糕点。
清水盆放置在架子上,魏游亲自演示用法。
“王爷,让奴才来吧。”刘和德阻拦,怕肥皂加了石灰粉伤手。
魏游拒绝:“无事,本王心里有数。”
双手沾水后魏游搓动肥皂,起了细小的泡泡来回涂抹手指缝隙再冲洗掉,这东西用起来简单,没一会儿大伙都学会了。
“水没变化。”有人观察道。
魏游的手干净,洗后当然看不出什么变化,他让开身:“你们谁手脏衣角脏的可以来试试。”
“我来!我来!”江盛早就对自制肥皂来兴趣了,他高举右手自告奋勇,因为周围全是低头族,他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洪亮。
魏游上下打量上蹿下跳的某人,如果没记错他每日出门前都会照一刻钟镜子,这么臭美的人会允许身上积灰?
“别闹,你身上干干净净的哪里脏。”
被夸干净是值得高兴的事,但不是现在。江·气氛组·盛兴奋的表情微滞,他低头抓袖口摸衣摆,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还真没找到一处脏的地方。
顿时整个人沮丧极了。
眼底积攒起笑意,魏游暗自摇头,这回不像猫了,像是只得不到骨头的小狗。
总得有人试的,江盛被否决,柘庆锋一犹豫,陈富捡漏解围:“小人先前登船时擦到了衣物,可以一试。”在海上换船并非易事,陈富衣摆沾上不少水渍灰土,反而合适。
“行。”魏游把肥皂递给他。
哥儿女子自觉背过身,江盛注意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不情不愿转过头,魏游重新看向陈富。
陈富没有多想,径直脱了外衫放入水中用水搓洗一遍,外衫上沾了一块油渍用水去不掉,他又按照魏游的手法滚了肥皂揉搓。
后厨人深受油污难去的苦楚,料想这肥皂没这么神奇,没想到——
一人惊呼:“真的没了!”
背过身的哥儿女子转过头看向陈富手里的外衫,那块原本有灰黑油渍的地方干干净净,甚至连周围一片布料颜色也亮了许多。
陈富是当事人感受最深,他的衣服每回穿了用猪苓洗绝对干净,如今用了肥皂那衣物更亮了,如同当初买回来时一样明亮,若是没有此番对比,日积月累下他定看不出色泽明细,如今用了肥皂倒是泾渭分明!
“好神奇!”
“这衣服好脏啊!”
一名稚儿的惊呼夹杂在惊叹中,其父眼疾手快捂住嘴巴带离,童言无忌,饶是陈富纵横商场见过不少世面脸皮厚如墙,这会儿被人点出也忍不住耳根发烫。
没人顾得上他,大家紧紧盯着肥皂眼神发直。
魏游环视一圈,问:“谁还愿意试?”
未知的东西总让人害怕,第一回没人愿意试情理之中,一旦尝到了甜头,没人不心动,不过谨慎起见他们想观望几人再说。
魏游点了头一个出声的大鹏来试。
他学着魏游先前的法子搓自己的汗巾,果然灰色的布褪去污垢重新泛白,原本清澈的水变脏了。
嘿,有用!
证实肥皂能用是令人惊喜的事,但搓完汗巾的大鹏动作一滞,猛地跳起来狂甩手上的水,表情扭曲双眼惊恐:“王爷!不好了!我的手被石灰烧白了!”
一听这话,吓得围堵在水盆边的人手里的毛巾都掉了。
肥皂出事了!
魏游周围轰地空出一大片,后厨内三十几个船工悻悻然看向这边。昨日五郎说的果然不错,这么好的东西别人为何做不出来,因为这肥皂伤手用不得。
魏游:“……”
说实话,刚看到大鹏那块比其余地方更白的皮肤时魏游也惊到了,但细想后很快明白过来,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他没急着解释,反问:“手背可有刺痛感?”
慌张不已的大鹏听到魏游沉稳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他细细感受一遍,惊恐的眉头舒展开:“好、好像没有。”
魏游取过一块洁净的毛巾涂上肥皂:“触碰石灰水有热烧感,没有刺痛说明肥皂没问题。”
“可明明大鹏手上白了一圈。”一人指着与周围肤色明显不同的地方说。
“大鹏所说手上泛白是肥皂的缘故,不过不是因为石灰粉,”魏游抓起大鹏的手,把袖子撸高后用毛巾擦拭他的手臂,古铜色的皮肤白了一个度,魏游摊开毛巾展示给他们看,“如何?”
干净的毛巾黑了一大块。
手臂也没有红肿。
“……”一时间全都哑了声。
他们全打好腹稿坚定是肥皂有问题,结果告诉他们大鹏手臂变白是由于身上太脏了?!
被大眼瞪小眼围观的大鹏像是被当众扒了衣服一样羞耻感爆棚,他想为自己辩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怎么回事?
昨夜下了场雨,他明明用猪胰子认认真真洗过一回了啊!
其他人坐不住了。
早知当初试一次有银子赏他们定会毫无顾虑冲上去,哪会让大鹏那傻子占了便宜,心思玲珑的船工视线不自觉往魏游身上瞥。
不知道还有没有油水可以捞。
船工常年在海上露出的皮肤黑黝黝,对比之下一双双没有手机电脑破坏的眼睛黑白分明,不懂含蓄的目光像是盯着一块唐僧肉,魏游顺从众人的意第三次问:“谁还想试?”
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来!”
“我来!”
冲在后头的五郎一把推开挡路的人挤到最前头,因为跑的急差点撞上魏游,被魏游一皱眉吓退半步,转而站在最前头张开双手挡住拥挤的人群。
那名被推的踉跄的人在森*晚*整*理后头怒吼:“五郎你昨夜明明说……”
“我什么都没说!”
私下里非议的事一旦搬到面上来,那就成了要掉脑袋的大事,当初说的时候嘴巴没门把的,现在五郎心里头急得团团转。
可不能让大虎再说下去。
“好了好了,不就是不小心推一把嘛,让给你,大虎你先来!”他粗红了脖子扯开嗓门,说的大虎占了什么便宜似的。
那名叫大虎的船工乐呵呵慢步走到最前头,一改先前愤怒的模样:“你说你好端端推我做什么,你这急性子可得改改。”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五郎放开一只手臂让他到身前来。
“诶五郎啊,”其他人眼睛转溜一圈,依样画葫芦,“你昨儿可信誓旦旦……”
让一个还成,是他推的,让一群人那还了得,别以为他没认出来昨儿好几个人后来比他说的还起劲呢。
“你们可别倒打一耙,我自个儿说的我心里明白,你们几个说的我也记得不差。”到时候谁都讨不着好。
开玩笑有个度大家拎得清,起哄的人安分下来:“行了行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吵吵吵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晚上下了甲板还得一个屋。”
“五郎咱俩关系最好,你一会儿用完先递给我!”
谁第一个试用对魏游来说无所谓,乱作一团的队伍重新整顿有序后,他吩咐下人再取两块新肥皂连同用过的这块切成几个小块,发给最前头的十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