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火葬场啊—— byAlohomora
Alohomora  发于:2024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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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天身体好了,戴上头盔说走就走,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宁阳初咨询了很多人,挑好了这辆摩托。后来变故陡生,这张照片在他手机里躺了大半个月。
宁阳初反复看放大那张照片,看每个他准备给温絮白炫耀的细节,看炫酷的涂装和灯光。
发售时间就在今天晚上……
宁阳初知道这没意义,摩托再送不出去,温絮白已经死了。
温絮白死了,死于他们这些人的自私、怯懦、自欺欺人,这不是个意外。
因为温絮白早已被他们推进死局,自始至终都留在绝路。
温絮白一直在死局里,一直在绝路上,他却从没发现、从没留意。
他太蠢了,看到温絮白不仅把每天打理得充实安稳,每天都有事做,甚至开出一片小花园,就觉得没问题。
他从没意识到不对,因为除了温絮白,没人能在那条绝路的尽头坚持那么久。
除了温絮白,没有哪个他认识知道的人……能在死期将至的每一天里,那么认真努力地活。
温絮白不会这么快就走,宁阳初完全不觉得怀疑,也不觉得有任何一点问题。
温絮白早该出去旅游拍照,痛痛快快地玩。
他只是想不明白。
不明白……他有什么值得救。
被温絮白——被已经让他害成这样的温絮白,插手打乱死局,从绝路一条里拎出来。
终于在某种程度上,宁阳初开始理解,为什么裴陌在大部分时候,没办法顺利说出温絮白的名字。
那是块坚硬的烙铁,纹丝不动地硌在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
“……你。”宁阳初口腔里甚至泛出血腥气,他从不知道吐字这么艰难,甚至不知能不能完整说一句话,“你——”
身后的声音请教他:“哪一个是转向?”
宁阳初:“……”
“我们要右转。”声音似乎对打断他走神有些歉意,但还是认真解释,“交通规则,右转要开转向。”
他对宁阳初说:“我刚才好像开成了RGB氛围灯饰。”
……于是他们现在变成了一个穿梭在黑夜里,视觉效果相当爆炸的七彩灯球。
宁阳初实在再忍不住,哭笑不得地拼命咳嗽起来,挥拳重重捶了几下胸口,才得以大口喘气。
怎么会有人能漂移甩尾但找不到转向——他还想像记忆里那样,拿这件事大声嘲笑勒索温絮白,胸口却疼得像碎裂漏风。
他疼得不住发抖,不敢再胡乱多说半个字,只是把那块烙铁玩命咽下去:“右手,右手的这个……我给你开。”
“你骑你的。”宁阳初结结巴巴地不停说话,“想多快就多块,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管灯,我管转向灯。”
他不能捣乱,不能再搞砸任何事……他还不知道人死后成了鬼,都有些什么规矩。
是不是不能被叫名字、不能道破身份,是不是不能提起以前的事,不能点明过去的牵绊,是不是是不是……
宁阳初的脑子僵木,思绪极端混乱,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闭住自己的这张嘴。
……温絮白一定已经出去玩过一圈了。
一定玩得特别好,想起他对海边游乐项目的推荐,就回来找他。
因为他太废物太没用,什么事都处理不好,所以温絮白带着他逃命。
这话不妥当。
逃命的是他,温絮白只是在骑摩托。
温絮白原来这么厉害,虽然找不到转向,但只要看一看、上手摸一摸,就知道该怎么漂移过弯。
这又是句没过脑子的废话——温絮白本来就是这么厉害,温絮白铺了他的路。
“是不是……想去海边?”宁阳初攥着车把小声问,“去玩吗?”
他尽力保持语气正常,生怕任何冒失莽撞会惊扰温絮白,害得这个影子消失:“要往左拐,再直行……”
车把向左转向,宁阳初连忙拨亮了左转的尾灯,因为手忙脚乱,差一点又让摩托车变成灯球。
路灯把摩托车的影子拉得极长,在那道影子里,车上只有他一个。
可又的确有人帮他,帮他稳定地控车,帮他沉稳地甩脱身后的那些人。
宁阳初盯着路况,打起十二分精神帮温絮白看路……他从不了解,原来异常的亢奋和剧烈的痛苦混合,反而会变成诡异的平静麻木。
就好像忽然被从那个躯壳里抓出来,撕下一切伪饰,木然地看着自己像个牵线木偶,徒劳表演作秀。
宁阳初想,原来裴陌那个王八蛋看起来又疯又正常的,仿佛脑子有什么大病,是因为这个。
他躲在车库听得不真切,又没怎么仔细想……裴陌跟教练说,是想让他干什么来着?
学表演,上节目,比假赛?
开什么玩笑……他是温絮白一手带出来的,他到今天才知道这件事,他这一路,踩着温絮白的血。
宁阳初生不出多余的情绪,他转不动脑子,无所谓……反正裴陌怎么决定已经不重要了。
随便裴陌怎么想,怎么安排,他不会听,他不会对不起温絮白的。
他不会让人指戳着后脊梁说,原来那个温絮白带出来的运动员,就是这样一个只会捞金作秀、只会比假赛的冒牌货。
对不起教练的部分……他剩下那些钱,等将来找机会,全打给团队和教练组吧。
他要把温絮白送去海边,温絮白要在那里痛痛快快好好玩。
最近有个超豪华游轮出海,温絮白的状况,可能不用非得买票。
宁阳初还是决定给温絮白买张票。
他不太懂,但猜测着这样可能就会有个空房间,给温絮白住。温絮白喜欢干净,喜欢整洁,有个独立房间会更好。
摩托车的速度并不快,甩掉那些人后就变得稳当。
温絮白不执着于风驰电掣,温絮白很喜欢看路上的风景,贪得无厌、汲汲营营的是他们,把温絮白卷进不满足的野心里的是他们。
宁阳初看着落下来的月光,银亮的光像层纱,给他这种人看可惜了。
他想,温絮白一定懂得欣赏,一定清楚这些景色美在什么地方。
他送温絮白去海边,送温絮白去玩……然后他也去找个地方,看看面包好不好吃、喂海鸥好不好玩。
温絮白喜欢的事,当然会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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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从总部回来,找到骑摩托兜风的庄忱:“宿主,宿主。”
海岸线离他们的距离不远,咸涩海风已经吹过来,听得见潮水起落翻涌。
庄忱找了个停车场,把摩托交给宁阳初去锁:“怎么样?”
“能分期。”系统先给他肯定答案,“不过……分期的效果可能有限。”
因为裴陌的见鬼权不值几个钱。
庄忱:“……”
系统浑然不觉这话要是传出去,能让那位裴总歇斯底里大发作多久,继续给庄忱解释:“目前的程度,算是非常不厉的厉鬼……”
非常不厉的厉鬼——指能碰到东西、能进入被拒绝的私人领域,说的话能被听见。
现身还是有点局限性,时间很短暂,只在月落日出之间,相当有限的一小段时间。
现身的好处当然也有——比如现在,就是“月落日出之间”。
庄忱有实体,可以暂时不飘着,还可以抓紧时间,去二十四小时的清吧买杯饮料。
庄忱客观评价:“比温絮白强。”
系统愣了愣。
确实没错……即使是这样,也已经比温絮白在这个世上的待遇强。
温絮白不去一楼,不涉足裴陌的领域,不碰裴陌的东西。
裴陌从不听温絮白说的话,至少温絮白活着的时候不听。现在温絮白死了,这人又开始不满意。
因为这场病,温絮白甚至不能想喝饮料就喝饮料。
即使是数据也忽然觉得这件事太过荒唐,系统做出两朵数据小花,轻轻落在那辆停在夜色里的、温絮白的摩托车上。
“宿主。”系统转述另一边的情形,“不止我们在海边……裴陌和温煦钧也来了。”
他们和宁阳初会来海边,严格来说算是个意外,是因为在庄忱的干预下,宁阳初并没发生车祸。
温絮白的摩托慢悠悠地走,看了夜景、赏了月光,再去看海。
但裴陌和温煦钧会来这,并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剧情走到了这一步——日理万机、年轻有为的温家现任家主,终于忙完了手里的“重要工作”。
温煦钧约见裴陌,是为了敦促他处理温絮白的遗物。至于约在海边,是因为温絮白在这里有一套房子。
像裴陌这样一直拖着,时间到了,就会被试做自动放弃继承权。
按照继承顺序,这些烂摊子就要转回给温家。
“他们在这里发生了争执,这是裴陌第一次知道,温絮白居然背着他买了房子……”
系统说:“裴陌很生气。”
庄忱给自己买了杯姜汁可乐,不能理解:“生什么气?温絮白没花他的钱。”
哪怕裴陌到现在还自欺欺人,死活不去看那个他们带不走的笔记本上,温絮白记下的每一笔收入支出……也至少还该有点理智。
温絮白不可能用他的钱买房子。
况且再怎么说,这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资金,如果裴氏真有这笔支出,不可能不报给裴陌知道。
温絮白要搬出去,用的不是裴陌的钱,做的又是裴陌期待的事,裴陌为什么要生气?
系统也想不明白——换了任何一个人,只怕也很难明白裴陌在想什么。
温絮白活着的时候,裴陌的厌恶抵触溢于言表、人尽皆知,仿佛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对他都是莫大的煎熬。
可温絮白死了,裴陌却又神经质地反复徘徊,去做温絮白唯一拜托他的事,去找温絮白唯一送过他的印章。
这些天来,裴氏累积未处理的工作越来越多,管理日益混乱,隐患已生。
可裴陌却像是完全忘了这回事,整天到处奔波,翻找有关温絮白的蛛丝马迹。
——这次终于自作自受,被他从温煦钧这里翻找出,原来温絮白早就要搬走。
原来温絮白已经准备好了解除婚约,手续都已经办好,只等最后签字。
搬出去的房子也已经准备妥当、装修完毕,正在开窗通风,再过两个月就能住人。
因为按照他们这里的法律,婚姻关系中一方重病,必须要有直系亲属做监护人,才能准许离婚……温絮白甚至久违地联系了温煦钧。
原来……为了离开他,温絮白已经做了一切所需的准备。
裴陌坐在海边的半开放酒吧,死死攥着酒杯,眼睛里烧得不清楚是火还是血。
——温絮白整天躲在二楼,给那些杂草浇水、晒太阳,装作无事发生的时候,原来就已经背着他,谋划好了一切。
温絮白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温絮白哪来的钱……就算吃他的穿他的、日常花销也全靠他,居然就能攒下这么多?
难道负责人那点工资奖金,就足够留下一笔存款,还在这种地方买了房?
还有助理——这些人究竟都在磨蹭什么!
他已经三番两次催促,给的回复只支支吾吾说“在整理”、“在整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账单给温煦钧这个混账王八蛋?!
裴陌几乎要把酒杯生生捏碎,他把冰酒倒进喉咙,依旧浇不灭胸口剧烈腾起的火气。
他甚至怀疑温煦钧是故意的,约在这种时间、约在这么远的地方,他又没能及时赶回家,错过了监督那些工人打扫洗手间。
温煦钧是不是嫉妒——是不是因为他接到了温絮白临死的电话、被温絮白托付了事情,温煦钧这个做大哥的却没有,所以才要从中作梗,故意给他捣乱?
“……听见我的话了吗?”
温煦钧已经叫他几次,不见裴陌回应,忍不住皱眉:“你打算怎么处理?”
温煦钧没有饮酒的习惯,他约在这里,只是因为这是海边唯一开放的地方,又离温絮白的那幢公寓近。
这幢公寓需要尽快被处理掉。
裴陌生硬地挪动视线,看向温絮白这个血缘上的兄长。
他转着酒杯,扯动着脸皮笑了下,嗓子有种古怪的沙哑:“……怎么处理?”
“转手卖掉,赠送,或者自住。”温煦钧无意干涉他,只是催促,“尽快处置,否则就要转到我手上。”
第一顺序继承人是配偶、子女和父母。温煦钧原本以为,这点不起眼的资产,不至于辗转到他这里。
他也没想到,裴陌居然能优柔寡断到这个地步,把他也牵扯进来。
温煦钧怎么处理?他和温絮白根本就不熟。
他们已经十几年没见了。
裴陌的异样在这些话里逐渐褪去,慢慢变回面无表情。
他这几天惯常都是这样,无动于衷、冥顽不灵,此刻看着温煦钧,却又生出有些恶意的傲慢:“既然这样……你可以走了。”
温家这几个兄弟,都是上任家主温经义一手养出来的,除了温絮白这个异类,剩下的都是一个模子。
温煦钧为了夺取温家,把温经义逼进精神病院。这场父子厮杀的代价不小,温家的财产势力损失惨重,一度跌出世家圈子,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
论财力身家、商场话语权,势头正猛的裴氏和半死不活的温家,未必不能正面对话。
“他的东西,我会处理。”裴陌推翻温煦钧那杯酒,“滚吧。”
温煦钧懒得同他计较,后退避开淋漓酒水,在夜色里走远。
裴陌眯起眼睛,看着温煦钧上车离开,心头腾起恶劣的得意。
看,他就知道——他仍然是温絮白在这世上唯一的联系。
温絮白生错了地方,这样一个人,偏偏生在那个冷血到极点的温家。
这样也有好处,如果不是生在这种家族,现在就该有人来添乱,来和他抢温絮白的遗物。
就该有人替温絮白出头,扯着他的衣服往死里揍,歇斯底里地按着他,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温絮白……
……没有这样的人。
所以温絮白只能靠着他。就算死了,遗物也只能给他处理。
裴陌被这样的结论取悦,短暂浇灭了计划再次被打乱的剧烈焦躁。
他把杯子里的冰酒灌进喉咙,又叫来酒保,再要了两杯酒,把其中一杯推到对面。
对面只有把空椅子,酒保有些不解:“先生……这里一会儿有人吗?”
“当然有。”裴陌故意放任酒劲肆虐,从钱包里取出张照片,拍在对面,“你看不见?”
酒保的脸色有些发白。
——这种二十四小时营业、又开在海边的酒吧,开这种玩笑,可以说是相当恶劣了。
在这里有传说,如果真有想见而不得见的人,点两杯酒、带一张照片,在天亮前最黑的那几分钟里……就可能如愿以偿。
“是我的配偶。”裴陌嗓音沙哑,他当然知道对面连鬼影都没有,所以他才肆无忌惮,“我非常恨他,一眼也不想再见他。我盼着甩掉他,这么盼了很多年……”
他这样神经质地念叨,酒保的脸色却反而缓下来,没之前那么苍白。
酒保拿起那张照片,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半天,放松地吐了口气。
“先生,您真会开玩笑。”酒保笑着说,“原来您和这位客人是一起的……早知道把您和他安排在一桌了。”
裴陌的瞳孔缩了下。
这次轮到他理解不了酒保的话,裴陌盯着酒保,声音变得极为嘶哑:“你说什么?”
“这是我们刚来的客人,您进来等另一位先生的时候,还和他打了个照面,撞翻了他的可乐呢。”
“就在刚才,就在这儿。”酒保问,“您没看到他吗?”

他的脸色扭曲,变得格外狰狞,和刚才那个冥顽漠然的样子判若两人。
“谁雇你来的……温煦钧?”裴陌从牙缝里挤出寒声,“他让你来拿我开玩笑?”
酒保全然听不懂,被吓得不轻,茫然拼命摇头。
裴陌死盯着他,眼里的神色可怖冰冷,额角爆出青筋。
他的确是见过两次莫名其妙的影子,可说不定是幻觉,又或者是什么像温絮白的人。
他可能是一度险些被它们蛊惑——可这完全不意味着,他就真的相信,这世上有“鬼”这么离谱的东西。
裴陌不信这世上有鬼。
假如温絮白真变成了鬼,难道不会回来报复他,让他也七窍流血,扭曲着痛极,死在冰冷的洗手间里?
“先,先生。”
酒保脸色煞白,结结巴巴:“我不……不清楚您的事……”
虽然不清楚说错了什么,但眼前的这个客人,看起来几乎像是要把他活撕了。
“如果您有什么问题……那位先生可能还没走远。”酒保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建议裴陌,“可以,可以直接去找……”
裴陌把他重重抵在墙上,剧烈粗喘着,眼底有赤红血色蔓延,看起来像只狰狞的恶鬼。
桌旁的木凳被带翻,砸在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店主循声推开门,从店里跑出来:“先生?!出了什么问题?”
海滨酒吧这种地方,从来不缺人闹事,自然也不缺看店的打手。听见这里的动静,几道高壮的精悍身影就围过来。
酒保总算得以从裴陌手中脱身,咳嗽着整理领结,满腹委屈,把事情颠三倒四地解释一遍。
店主听过始末,又拿起那张照片,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还给裴陌:“原来是这样,您可能误会我们的人了。”
这位客人的确来过,是店主亲自招待的。
因为气质实在特殊亮眼,店主特地留了神,细看了两眼,记得对方的长相。
就是这张照片上的人。
人群里要找出两个这样的人,要确保长相、气质都一模一样,恐怕都要费一番功夫。
“这位先生的确来过,在我们这里买了一杯姜汁可乐。”店主说,“小料是红枣和枸杞,一泵糖。”
如果裴陌需要证明,他们可以回店里,拿今天的饮品制作清单。
可裴陌却根本不相信,也用不着看什么拙劣的证明:“你们都在说谎。”
他恼怒到极点,整个人反而诡异地镇静下来,盯着这些合起伙来骗他的人,身上戾意酝酿:“戏弄我有什么好处……是谁指使你们的?”
这个躲在背后,用这种拙劣手段戏弄他的人,甚至知道温絮白喜欢喝姜汁可乐。
温絮白喜欢喝饮料……会知道这种事的人太少了。
因为十二岁以后,温絮白入口的一切,就都必须严格遵守医嘱。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温絮白天生就喜欢白开水,喜欢捧着杯子,慢慢喝苦得叫人绝望的中药。
但裴陌记得过去的事。
因为违抗婚约,他被裴家打得死去活来,关在出不去的小破屋子里,被迫和那个温絮白“发展感情”。
他的伤口发炎,发了高烧,浑浑噩噩躺在床上,以为自己要死了。
裴家下了狠手驯化他,不论温絮白怎么请那些人送他去医院,都没有用——温絮白这个蠢人,居然就和那些负责看守他的人墨迹了一整晚。
温絮白拖着那条伤腿,在门口站了一整晚。
裴陌命大,高烧到后半夜,终于清醒过来,枕头边放着药。
少年温絮白说服那些人,给他弄来的退烧药,还有一小份裴陌烧得神志模糊,非要吃的汉堡餐。
这些东西总共花费温絮白一件外套。
裴家有意打断他的骨头,逼他跪下来变得老实……关他的地方很简陋,那些看守也都不是什么正经人,看上了这些富家公子哥的衣服,以为一定值钱。
温絮白的衣服其实不值钱,它们只是合身妥帖,又被温絮白这个人自身的气质衬托,仿佛是什么有名设计师设计出来、精心裁剪的大牌。
裴陌不记得那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许觉得羞耻愤恨,或许被死亡的真实恐惧慑得头脑麻木。
也或许,因为高烧刚退、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没来得及想起那么多。
他只是狼吞虎咽吞下汉堡,那个汉堡没多大,几口就被吃得渣都不剩,让他忘了问温絮白饿不饿。
他看见温絮白坐在床边,衬衫整洁袖口高挽,用酒精块烤着一个刷干净的小锅,给他煮姜汁可乐。
所以……胆敢用这件事愚弄他的人,就更罪不可数。
裴陌视线冷沉,戾气破开胸口,几乎变成疯狂肆虐不受控制的杀意。
温絮白明明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怎么能来海边、来买饮料、被撞翻可乐?
……难道温絮白会假死脱身,躲来这里吗?
这个念头像是道闪电,凿开他仿佛灌了滚烫铁水、既疼且涨的脑子——可没等他喘过气,就被更深厚的浓云覆住,彻底消散无踪。
温絮白不可能是假死。
因为温絮白就死在他面前,就死在他手上。
到现在……裴陌已经分辨不出,这段记忆藏在他的脑子里,究竟有哪些真假虚实。
温絮白似乎在他回来前就死了,又或许是之后……他记不清了。
在他给温絮白做心肺复苏、歇斯底里吼着要温絮白别想装死、醒过来看他的时候,他不记得温絮白有没有照做。
“您和那位先生吵架了?”店主打量裴陌的脸色,“您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吗?”
裴陌回过神,盯着店主,视线很诡异:“……什么?”
这些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又在自顾自说什么蠢话?
店主见多了这样的客人,好心劝告:“如果已经觉得后悔,最好就立刻承认、立刻道歉,不是在这里胡闹。”
开在海边的酒吧,这种闹剧见得多了。有的是人看着嚣张跋扈、颐指气使,内里却荏弱得只有一触即溃的稻草。
那些愤怒和肆无忌惮,根本只是虚张声势,不过只是用来遮掩心虚和后悔,一个相当拙劣且伤人的幌子……
裴陌被一再冒犯,忍耐已濒极限,寒声打断店主的话:“闭嘴。”
他在今晚遇到离谱的事,听了莫名其妙的话,这些事不停不停打扰他——甚至让他无暇去处理温絮白的遗物。
他发誓会把背后那个混账东西揪出来。
没人能用温絮白戏弄他,没人能打着温絮白的旗号,在这里装神弄鬼。
他的脸色差到极点,却只是向前迈了一步,就被那些精壮打手隔开。
“你们是酒吧雇的?”裴陌哑声问,他掏出钱包,“多少钱?我会付给你们每人双份——”
他的嗓子因为过度嘶哑而阴冷,裴陌从牙缝里向外挤字,却在低头掏钱包、看清自己的衣摆时,凝定着错愕怔住。
……那的确是他从未察觉、已经干涸的棕色痕迹。
裴陌的脸色变得惨白。
他忽然用力推开所有人,从这个半开放的品酒庭院冲出去。
他站在空荡荡的沙滩上,疯狂搜寻不停张望——他居然真的看见,远处木质栏杆上放着半杯可乐……可那里没有人。
没人,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是个多云的天气,天空惨白,连日出也不明显,只是天色悄然转亮。
海的尽头,飞鸟盘旋,徒劳追逐冰冷的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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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又收到了支线一任务完成度的跌落提醒。
根据数据显示,他们支线一的完成进度,已经从29%一路高歌猛进,成功来到17%。
系统熟练地拉开通知框,点掉未读提示:“宿主,我们保卫了温絮白的小公寓!”
庄忱飘在公寓里,和系统击掌:“为什么,它被毁了?”
系统翻开原本的剧情线:“温絮白不在了,没有人保护它。”
——按照原本的剧情推演,裴陌和温煦钧见面后,就得知了宁阳初车祸的消息。
宁阳初是万众瞩目的运动员,骑摩托飙车出车祸这种事,本来影响就不算好,在有心人的恶意引导下,很快就发酵成严重负面舆论事件。
裴氏到了这个程度,裴陌再当不成甩手掌柜。他忙于医院和公司的事,没时间再多分出一份精力,去处理一套不值钱的公寓。
所以忙得焦头烂额——又或者是故意让自己焦头烂额、以躲避“处理温絮白遗物”这件事的裴陌,只是随便找了人,去负责这幢公寓的二次出售。
“裴陌没想到,他随便叫人找的那个中介,居然彻底清空了这间公寓,它被恢复成了毛坯房。”
系统回顾原世界线,给庄忱念:“因为买主想要重新装修,用来做统一风格的海滨民宿……这是裴陌第一次发疯。”
——假如之前的裴陌,还只是说些离谱的话、做些离谱的事……按照相对严格的标准,这就是裴陌第一次发疯。
他那时候可能是想把那个中介按进海里,活活溺死。
之所以没有造成恶劣影响,是因为温煦钧拦住了他。
温煦钧来收拾残局,以免裴陌这个蠢货真弄出刑事案件——裴陌锒铛入狱倒是无所谓,但八卦新闻向来热爱内幕,刨根问底,难免要挖出温絮白。
在外界看来,温絮白毕竟仍是温家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会兜兜转转纠缠不休,牵扯温家本就低迷的股价。
裴陌被温煦钧带来的人按进海水,狼狈着死命挣扎,直到脑子清醒过来,在海滩上呛咳着捯气。
那个中介吓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只顾逃命,转眼就没了影子。
一场闹剧、几回风波。
温煦钧盯着裴陌,不让这个神经病又干蠢事。裴陌盯着中介跑走的方向,眼底充血凶神恶煞。
买主觉得晦气,把原本准备签的合同撕了,扔回给捡了条命的中介,骂骂咧咧走人。
没人管那个被拆成毛坯的小公寓。
它由温絮白亲手设计、远程布置,每一处都细细推敲,做成一个病人也能独自居住的安宁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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