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真白身心俱疲。
学农基地每年就来一批学生,操场的地上有很多枯叶,都是整整一年积累下来的。
岑真白拿的是那种竹子做的大扫帚,扫起地来哗哗作响的。
霍仰看了一眼远处的omega,低着头,垂着眼,安静地把树叶扫到一边,机械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小小一只的,侧影写满了寂寥与落寞。
霍仰第一次生出了点罪恶的情绪,omega看起来太可怜了,感觉都要快哭了。
岑真白将操场的一小边扫完,抬脚朝alpha走去。
他跟过来主要是为了短暂安抚一下霍仰,绝没有真要帮霍仰扫地的意思,更何况自习是这两个星期以来少有的学习机会。
霍仰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紧眉头,满脸纠结。
岑真白说:“我想回去了。”
他以为霍仰会拒绝并且大爷似的命令他扫完这里的所有树叶,自己则去一旁休息。
哪想到,霍仰说:“嗯。”
岑真白真的很坚强了,撑了那么久才来和他说想走,毕竟刚失恋———这下应该是难受到在他面前再也维持不住表情了吧。
岑真白点头,转身回了教室。
之后就是放学吃晚饭,霍仰总算是把操场的活干完了,他姗姗来迟,看到大家都在饭桌上做好等他了。
他目光情不自禁地掠过最边上的岑真白,岑真白没有抬头看他,只坐着发呆。
霍仰也沉默地落了座,他发现自己的位置上照旧放了一瓶马蹄爽,林子坝和宋迟彦还是可乐。
“饮料谁买的?”他问。
林子坝:“小训买的。”
安静训不好意思道:“啊不是,是真白说大家干了体力活辛苦了,所以我才去买……”
霍仰又看了一眼岑真白的方向。
岑真白仍然不说话,低头吃饭,被点名了才“嗯”了一声。
就这么难过?霍仰皱眉,两个小时了还没恢复过来。
虽然岑真白吃得少,但吃得慢,所以大家总能凑一起洗碗。
今天却一改往常,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站起来,“我今天有事,先走了。”
说话也不看着人,长而密的睫毛垂着,像沾了水快要掉落的尾羽。
霍仰看着omega走去外边的洗碗池,隔着一扇玻璃门,大家都说说笑笑的,热闹非凡,在一群“动”中,唯有岑真白“静”得特殊。
哪怕有人打闹撞到了他,他也只是默默地再站过去一点。
何舰唯一没说错的,真像一片小雪花。
“霍仰,干啥呢?”林子坝喊他,“傻了啊?筷子上的饭都掉了。”
岑真白没有回宿舍,而是回到了教室,他之所以早走,是因为有道大题解到一半,还没解完。
思路卡住了,怎么算都不对,便想着换个情境,吃饭也在想,这不,有了点灵感。
这一做,便直接到了晚上的集合时间。
他们被老师带着去听了一个半小时的讲座,于小鱼脸都木了。
结束后,各自回宿舍洗漱。
桌子上放着刚刚霍仰给他的一袋衣服和一包新的阻隔贴———他的草莓阻隔贴有点不够用了。
岑真白拿出来,霍仰的阻隔贴就是最普通的那种,一片白,像大号的止血贴。
他留信息素的方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到浴室,关上门,释放大量的信息素。
九点五十分,自从上次他俩在小树林被抓包后,就提早了五分钟。
岑真白靠着树,静等霍仰到。
不一会,就传来了枯叶被踩的声响。
岑真白感受到alpha站在他面前,他学乖了,先人一步,把衣服往前递,“衣服。”
手上的重量消失,他记得来时的方向,扶着树往前走出几步后打开手电筒,离开了。
用时不超三分钟。
他看不见,也就不知道,霍仰留在原地,一直若有所思地看他利索的背影。
今天的学习任务超额完成,岑真白睡了个很香的觉,一夜无梦,被早晨的音乐吵醒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新的一天,新的跑操,新的任务。
岑真白讨厌跑步,唯有放空能稍微减轻运动带来的痛苦。
呼吸不上来,气喘,大腿酸,膝盖疼,又闷又热,还出汗。
只是,他总感觉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看过来,而且只在和alpha队伍碰上的时候才有。
他看回去,几乎所有alpha都在往这边看,还有几个见他望过来,不好意思地撇开头。
林子坝蓦地听见自己身旁的霍仰不爽地“啧”了一声。
跑操和早餐结束后,他们在昨天除完草的田地里集合,听农学老师安排:“我们上午要给地施肥,alpha去仓库搬昨天刚到的化肥,分装进小袋子里,omega负责洒。”
岑真白去到霍仰面前,等着领装好的化肥,alpha一顿,给少了两勺。
岑真白将化肥袋夹在左手臂弯里,右手均匀往外泼。
下午三点的太阳很毒辣,晒在身上没一会就刺痛刺痛的,感觉下一秒就要烧灼起火。
特别是omega们,皮肤又白又敏感,哪怕戴着草帽,可闷红还是迅速染上了他们的脸颊和眼尾,没穿长袖的手臂更是像被烫伤了一样。
许多alpha看着都不忍心了,连连让omega去树荫底下休息。
霍仰看了一眼后方的岑真白,对方正兢兢业业地干活,可能是因为热,长期淡色的唇此刻都变得红润,微微张开呼吸着。
别的omega是白皙,可岑真白的白总带了点病态,是那种苍白,因此一眼过去,就岑真白晒伤得最严重。
霍仰收回视线。
“小白!”是于小鱼在喊。
霍仰再次不经意地看过去。
岑真白不知道在和于小鱼说些什么,他抬手用手背碰了碰下巴,背后的白T恤有点湿了,粘在背上,带出骨感瘦削的肩胛骨轮廓,肉色的,透着红。
“屎!屎!”林子坝大喊,“倒你鞋上啦!”
霍仰霍然缩脚,带飞了点化肥,落在宋迟彦小腿上。
宋迟彦:“……”
不知怎么的,霍仰的速度突然加快了,一次性扛两袋化肥,左肩一个,右肩一个,倒化肥也不用别人帮扶着,利落分装。
林子坝伸了个懒腰,发出咔擦咔擦的脆响。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活,就是一直弯着腰,腰酸。
“林子坝,”霍仰说,“让他们三进仓库倒化肥吧。”
“啊?”林子坝道,“这都还剩最后一袋了,怎么了这是?”
霍仰面露嫌弃与不耐,“omega干活太慢了,效率低得要死,我们三两下干完,请你吃雪糕。”
林子坝一边腹诽一边往omega那边走,“谁特么稀罕你那雪糕……”
霍仰看到林子坝指了指他们的方向,然后岑真白点了点头,往这边走。
霍仰一丢手套,很酷地同岑真白擦肩而过。
轮到三个alpha去太阳底下了。
四十斤的化肥对于omega来说有点重,三个人一起揪着才没让屎洒出来。
眼看于小鱼要开第二袋,岑真白阻止道:“已经倒完了。”
“啊?”于小鱼疑惑,“林子坝和我说还有五袋啊。”
岑真白摇了摇头,“每组十袋,老师一开始说了。”
于小鱼看了眼地上,只有他们刚分装完的十小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包装,“你怎么知道我们倒完了?”
岑真白说:“一袋能装十小袋,我们撒了四十多次,alpha刚搬过去了二十多袋袋,又跑回来了一趟重新装,加上这里的十袋,刚好。”
于小鱼听得晕晕乎乎的,完全没懂,只能对岑真白表达了最高等级的信任,“真牛,我都没记数,让撒多少袋就撒多少袋了……不是,那为什么林子坝还让我们进来倒。”
岑真白看了眼在远处的霍仰,alpha手长脚长,水鞋束缚着修长的小腿,硬生生穿出了军靴的气质。
手速杠杠的,快得出残影,十秒都不用,一袋就清空了。
岑真白道:“可能嫌我们干得慢吧。”
于小鱼:“……服了。”
另一边,林子坝说:“我要吃阿米娜。”
一百二一条的雪糕,霍仰翻了个白眼,定制的手工雪糕上万可以理解,但这种厂制的包装雪糕,吃的人不纯纯傻逼?
霍仰怜爱地看着林·傻·子·逼·坝:“吃吧。”
林子坝:“你的眼神很不讨喜。”
“不讨喜就对了。”
林子坝随口问道:“诶话说,你现在还讨厌小白吗?”
霍仰想都没想:“当然。”
“嘶但我怎么感觉,”林子坝摩挲着下巴,“你对他的态度最近有点软化啊。”
宋迟彦:“屎蹭下巴上了。”
林子坝花容失色:“啊啊啊啊啊啊啊。”
霍仰一时之间没说话。
等到林子坝和宋迟彦的话题都转了好几圈的时候,他才道:“他都那么喜欢我了,算了。”
撒化肥是一项需要细的功夫,因此换上了alpha,也没有快多少。
班里的六个omega都在阴凉处,有几个被太阳折磨的beta经过,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做omega就是爽啊,撒撒娇就一堆人上赶着呵护。”
于小鱼笑起来,露出一侧的酒窝,吃了一口冰西瓜,“羡慕啊?那你变性去呗。”
就是因为这样,现在这个世道的omega大多都不愿意被区别对待,哪怕这个“区别”是“好”的。
他们没有一个是主动提出要休息的,全是被alpha们“赶”着出来了。
不停地轮番轰炸,没几分钟就劝一次,威逼利诱全用上,仿佛omega不去休息alpha就良心不安一般,omega只能配合。
因此omega们商量着去买几个冰西瓜,切好放桌子上,大家休息了就过来吃。
不得不说,在炎炎夏日,干活途中能吃到一块冰西瓜,大家都一脸死而无憾的表情。
林子坝又想哭了:“呜呜这西瓜太好吃了。”
刚嘲讽的那几个beta也来拿,被于小鱼“啪”地一声打了手,嘻嘻笑道:“不给狗吃。”
不是岑真白想注意到霍仰,而是受欢迎的西瓜档面前,后者就那么鹤立鸡群站在一众人身后,也不说话,好像拉不下面子挤进来吃西瓜一样。
alpha们更糙,不像omega会戴草帽会涂防晒,直接撸起袖子就干了。
就这一两个小时,霍仰好像就被晒黑了点,汗湿的额发被全部撩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岑真白没多想,顺手拿起一块,绕过人群。
于小鱼恨铁不成钢地狂咬。
“小鱼,”林子坝的语气带了点尊重,“原来你喜欢吃西瓜皮?”
岑真白喊:“霍仰。”
霍仰愣了愣,刚回神就被塞了一块西瓜,转头,岑真白已经走回原位坐下。
手上的西瓜和别人的对比起来,特别大块,红彤彤的果肉,流到手上的汁水,好像还是刚切的。
都那么难过了,还下意识关注他,给他送西瓜。
施肥比除草快,不到下午四点,他们就干完了。
老师也没别的任务发布,alpha们商量着要不要去打球,最后和隔壁田另一个班凑成两队,拿着球就往荒废了许久的篮球场去。
女生和omega推推搡搡地要去看。
岑真白没兴趣,正想溜,被于小鱼抓住了手臂。
于小鱼:“小白走!咱跑快点,抢个好位置!”
来学农基地五天了,岑真白压根就没好好逛过,也不知道篮球场在哪,只跟着于小鱼的步伐晕头转向。
等到了,岑真白才发现篮球场就在那天被罚扫树叶的操场后边,而且,他俩是第一个到的。
篮球场的左边有两三排阶梯,好像就是给观众坐的。
于小鱼拉着岑真白在第一排坐下,后者从善如流地掏出课本,丝毫不顾场地。
于小鱼:“卧槽!这不是咱们的新课本吗?卧槽你怎么翻到了一百三十二页???卧槽不是,咱开始学了吗?”
安静训在后边悠悠道:“小鱼你不知道吗?真白是咱们区的理科状元啊。”
于小鱼缓慢地发出了一个愚蠢的音节:“啊?”
不一会儿,alpha们才姗姗来迟,林子坝见到岑真白,“小白你怎么在这?霍仰说找你去了。”
在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岑真白一怔,的确没在队伍里看到霍仰的人影,估计是身体又痛了,找他要信息素,他站起来,“霍仰在哪?”
“刚在田里分开,应该是觉得你在教学楼,往那边去了。”
于是岑真白把书先给于小鱼保管,站起来往那边走了。
算起来,霍仰已经很久没有发过病了,应该是托应激症的福,每次安抚,顺带着就能引导多余的alpha信息素释放出来。
一路上都没看到霍仰,那几间教室也没有,岑真白又下楼,想着应该先让林子坝用终端问问霍仰才对,走得太急,忘了。
就在他下楼的那一刻,忽然从小腹涌来一股过电般的暖流,酸酸胀胀的,直接让他膝盖一软,好在及时握住了栏杆,才没让他滚下楼。
然后,青草味不受控制地蔓延,这种感觉太糟糕,岑真白反射性地捂住后脖子,但信息素还是从指缝之间溢出来。
不对劲。
这是发情期的前兆。
但是怎么会,距离他上一次打抑制剂,不过才半个月,怎么会那么快?
是接触alpha的信息素太多了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身上没带抑制剂,在宿舍里。
总之先不能待在这种开放的环境,万一引起别的omega或alpha发情就不好了,岑真白找了一间空教室,将门窗全部锁上,刚想通过终端让于小鱼送抑制剂来———
叩叩叩。
教室门被敲响了。
岑真白瞬间抬眼,亮得人一颤,里边却没有慌张害怕的情绪,他反手握住教室里的扫把柄,不动。
万一来的是失了智的alpha……
“岑真白?”
又是一阵敲门声,“你疯了,在公众场合放那么大量的信息素?”
是霍仰。
霍仰原本都从教学楼离开了,忽的闻到了被风带过来的青草味,他皱眉,连忙嗅着味道找到了那间教室,比定位器还准。
他动了动鼻子,确定岑真白就在里边。但他没有第一时间敲门,而是返回到一楼,像巡逻犬一样绕了一圈,果然看到了几个寻着味道来的alpha。
霍仰身上不善的意味浓重,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冷声道:“滚。”
好在那几个alpha还没有发狂,被霍仰那极具压迫感和暴躁的信息素一刺,捂住想吐的嘴,走了。
霍仰在心里暗骂一声,他的身体告诉他,他现在想把所有靠近这个教学楼、闻到青草味的alpha都杀了。
教学楼外边种了一圈树,霍仰就跟着,到每一棵树那里停一下,放alpha信息素标记,警示来到这里的所有人。
二楼,三楼,也是如此。
清扫周边一切危险因素。
之后他才重新上了楼,敲门。
omega的信息素好像没有增加了,只是之前释放得一时半会散不去。
岑真白松开握住扫把的手,他没有发qing,这异状只来了一会就消失了,来得快,走得也快。
但是,仍然不可小觑。
他没有开门,只问霍仰:“你有omega抑制剂吗?”
omega信息素能引来alpha,对百分百匹配度的霍仰更是致命。毫不夸张,如果他稍微松懈那么一点,下一秒他就要踹门冲进去了。
霍仰顶了顶腮帮子,犬齿痒得很,他磨了磨牙才勉强止住,下意识的:“我怎么可能有。”
岑真白道:“那能麻烦你帮我买一下吗?”
一楼的自助贩卖机里就有alpha和omega的抑制剂,比于小鱼赶过来要快。
霍仰一愣,这才迟钝地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大量的信息素。
岑真白发 情期到了。
发 情期……霍仰喃喃,把这个词嚼了几遍,蓦地,他像是舌尖被烫到了,猛地闭上了嘴。
本来发情期的前两个字就特别……色~情,再加上他身边压根没有omega朋友,因此第一反应就是陌生,第二反应就是生理课上的肉粉色画面展示图。
他生硬地:“哦。”
等了一会,怕岑真白没听见,他又用大了点的声音:“哦!”
岑真白:“谢谢。”
霍仰掉头就走,差点同手同脚。
“哐当”一声,是抑制剂掉下自助贩卖机的声音。
霍仰蹲下,伸手进去掏,抑制剂需要冷藏保存才不会失活,因此握进手里是冰冷的,可他总觉得手心在发烫。
他回到那间教室门前,敲了敲门。
两三秒,咔哒门锁被解除,铁门拉开一条小缝隙,一只手从里边伸了出来,白皙细长的指节微微弯着,手腕、指节等关节部位全部透着暗示的粉。
霍仰没想到那道门缝威力会那么大,外边的信息素已经很浓,更何况密闭教室里的。
信息素争先恐后地砸他脸上,他只觉得他像被子弹击中了,心脏一抽,然后有了一瞬的失神。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趁着给抑制剂这个动作,飞快地攥了一下岑真白的手。
岑真白一顿,也飞快地缩回手,关上了门。
教室内,岑真白熟练地拆开抑制剂包装,对着自己的小臂血管一打。
一阵冰凉瞬间随着血液,席卷了全身,他松了一口气,这才敢打开门。
霍仰还在门外。
就是……岑真白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耳朵怎么那么红,中暑了?
两人谁都没说话,终端铃声救了急,是林子坝打给霍仰的,“喂霍狗,好了没啊!所有人等你呢!”
霍仰发出几个音节:“哦,嗯,好了。”
“行,小白和你在一起不?他来不来?”
霍仰的脖子像是被固定了,他看也不看岑真白,只把终端往岑真白那边一伸。
他的书还在于小鱼那,岑真白想了想,道:“来吧。”
挂了终端,两人又在自助贩卖机买了一瓶阻隔剂,浑身上下喷了好一通。
的确是所有人都在等霍仰,无论是打球的,还是坐在观众席给加油的。
岑真白无视众多探究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坐回于小鱼身边。
于小鱼压低了声音:“霍仰找你干啥?”
岑真白不好透露那么多,只道:“犯病了。”
两个班刚好凑到了十个人,他们班有七个,隔壁班来了三个,也就是说要有两个人到隔壁班去。
他们猜拳,然后霍仰被分到了隔壁班的队里。
岑真白对外界的情况一概不知,只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中途,身旁的于小鱼好像离位了一下,不久后,岑真白手里被塞了一瓶水。
于小鱼喊加油喊得嗓子哑,他说:“给你的,渴了就喝。”
岑真白点了点头,“谢谢。”
裁判手势交叉,示意换场。
霍仰撩起上衣擦了一把汗,清晰明显的腹肌一闪而过,他换到了对面的场子。
真不是他想看,打球需要眼睛四处动去观察敌友的位置,因此特别容易瞥到不该看的人。
没换场之前他就在岑真白面前,需要大幅度转头才能看见,简而言之,他一下都没瞧见岑真白。
而这里,只需要动一下眼珠子。
比分来到24:21,他们队暂时落后自己班三分。
中场休息,alpha们下了场要喝水。
观众席上的女生和omega也不知是不是商量好了,纷纷拿着水朝自己喜欢的人走去。
一时之间,场面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
连林子坝这个傻叉都收到了水,受宠若惊,应该是惊多,因为他吓得跳了一下。
霍仰余光看到有两个女生朝他这个方向走来,但因为他在对面场,所以还没走到。
于是,他非常顺势地就扫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岑真白。
岑真白手里也拿着一瓶水,仓皇地看了一眼那两个女孩,又看了一眼他,快速收回视线。
那稍微离了座位的姿势,看样子是想要起来的,但可能是被膝盖上躺着的书拖了下脚步,被抢了先。
呆住半晌,霍仰看到岑真白重新坐了下去,失落地低下了头,额发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那么可怜。
霍仰也不知怎的,脑子一抽,抬脚往那边走。
一个敌方阵营,从左边横穿球场,来到右边,别提有多明显了。
他看到那两个女生站在原地,不动了。
然后坐在观众席上的人也不动了,只把头拧过来,张嘴的,呛水的,瞪眼的。
岑真白抿了下干燥的唇,正有点渴了,他握上矿泉水瓶,忽然书上洒落一道阴影。
一双昂贵的球鞋停在他膝盖面前,他一愣,抬了头。
霍仰撇开脸,望着远处,手却是伸到他面前。
只听霍仰道:“你的水,给我。”
作者有话说:
(与正文无关)
教室门关上。
霍仰哐哐哐地用头疯狂撞着铁栏杆。
教室门打开。
霍仰一秒归位,手撑着头,靠着栏杆,左脚脚尖交叉点在右脚旁,嘴里叼着一支玫瑰。
岑真白当然不会以为霍仰是特意过来给他拧开瓶盖再还给他。
要是旁人可能就委屈哭了,处处针对欺负就算了,现在连瓶水都要抢他的。
可岑真白毫无波澜,只把水放到霍仰手心中。
霍仰拿了就走,仰头就灌,喉结快速滑动,短短几步路,一瓶水就喝完了,然后顺手丢进球场旁的垃圾桶。
于小鱼在旁边疯狂痛击岑真白的肩膀,“怎么回事?他找你要水做什么?”
岑真白摇摇头:“渴了吧。”
“不是啊啊啊,”于小鱼抓狂,揪乱了自己的头发,他摇晃岑真白,“你能不能硬气一点!你怎么什么都无所谓啊啊啊,这不是他渴不渴的问题!是他表明了不喜欢你,却又处处吊着你的态度!啊啊啊啊死渣男!”
岑真白说:“他只是找我要了瓶水。”简而言之说于小鱼上升得太多了。
“这是水吗?这只是一瓶水吗?!”
岑真白疑惑,“不是水还能是什么?”
“算了,”于小鱼扶额,“你这个迟钝的软柿子!我受不了了啊啊,出了社会,你迟早被人欺负死!”
见于小鱼愤怒到薅自己的头发,岑真白虚心请教:“那我刚刚该怎么做?”
于小鱼:“你应该当下拧开瓶盖,把水往地上一倒,然后再把空瓶子狠狠往地上一摔,大声说给狗喝都不给你!让他和大家知道,你不是好拿捏的!”
岑真白一听,轻轻皱了皱鼻子,好麻烦啊,真的只是一瓶水而已,“我还是把水给他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小鱼都怀疑,将来万一有个alpha去调戏岑真白,嬉笑说:“过来,你下面给我吃。”
岑真白真傻愣愣地跟着,给人家下了一碗面。
操心死他了。
重新开场,霍仰不经意地再瞟了下那边。
不知道于小鱼说了什么,岑真白不低着头了,五官放松柔和,明明没有嘴角上扬、眼睛弯弯,但给人感觉就是淡淡笑着的。
霍仰收回视线。
终于不可怜了,不就是喝了一瓶他的水吗,至于那么开心吗?
还挺好哄的……
哦,他严肃声明,不是特意去喝岑真白的水,而是他不想被那两个omega近身。反正都是要喝,为什么要喝不认识的omega的,万一下毒了怎么办。
历经四十多分钟,差了五分,三班赢了。
随着裁判的长音哨子声,这一天也结束了。
alpha宿舍背靠竹林,霍仰洗漱完,拿着沾满了omega信息素的密封袋上了床。
这几天,他基本都只能睡到三四点就会被痛醒,衣服和新阻隔贴上的信息素远远不够支撑一晚。
第一天能睡好,也是托那几片二手阻隔贴的福,虽说一切都只是为了治病,但等同于把omega穿过的内ku穿自己身上这事,他实在做不到第二次。
也不是说膈应,就是烫得慌,越想就越亢奋,比痛还折磨人,像往下边涂了风油精一样。
等六点的音乐声响起,霍仰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都分不清身上到底痛不痛了,麻木了。
只是林子坝接下来的行为让霍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样子可能不太对劲。
“卧槽!”林子坝说,“我,我赶紧让小白来一趟。”
霍仰起身,要下床了,他才看到自己脚背上的青筋全部暴起,整个脚往内扣,脚趾已经抽搐到扭在一起。
他掰了好一会,才顺利下了床,他一瘸一拐地走去阳台,对上镜子的那一刻,终于知道为什么林子坝那么惊愕了。
从太阳穴到侧脸再顺着脖子连绵至锁骨及以下,全部都是过敏般的红痕,连左边的眼球,都是布满红血丝的,看着像得了什么传染病。
“霍仰,”林子坝说,“小白到楼下了,你赶紧下去。”
霍仰点了点头,吐掉口中的泡沫,擦了一下嘴,他下了楼梯,走到老地方,看到omega单薄的身影。
岑真白应该是收到林子坝的消息后急匆匆就跑来了,只穿着一条露出膝盖的短裤和一双人字拖。
明明一起生活了两年,霍仰这还是第一次见岑真白的腿。
细,长,又很直,从膝盖窝执笔往下画一段流畅的线条,到脚踝收束,霍仰张了张五指,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岑真白的两个脚踝。
不仅白,膝盖骨还透着点粉,平日露出来的手臂和脖颈已经白得过分了,没想到原本的肤色白成这样,那衣服底下……应该也是那么白的吧。
霍仰蓦地想起初中的时候,他和林子坝宋迟彦三人曾经在晚上偷偷摸摸一起看过a|片,三人眼光高,这alpha有肚腩看不下去,那omega长得丑看不下去,两人法式深吻恶心也看不下去,打开十几部又关了十几部,直到点开的那部,omega的腿异常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