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只远远看出这孩子的发色有些不一样,现在近距离重新看一遍后,这种差异感更加明显。
手里的胎毛不是黑色,也不是淡棕色,而是颇为耀眼的砖红。
“这你得问医生。”高琼瑜不明所以,“当然了,怎么也该跟其中一个父母一样吧。”
高玚听他后面补充的那句“其他发色不是没有可能”,心底疑虑更深。
虽然不排除这孩子可能是个例外,但他还是觉得以他跟邢奚厌的基因,不太可能会出现红头发的孩子。
这个特征不管放在哪,都有些太明显。
想到记忆里那个已经迷糊的面孔,他不确定的问:“父亲的头发,也是跟爸一样的黑发吧?!”
“咳咳,你那死爹就一个金发小卷毛,是他自己染黑的……说什么要配得上我。”
高琼瑜像被揭了底般,老脸不由一热,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发的小。
高玚满心满眼全是待解谜团,没留意他话里的伤感,接着问:“我们家就没有红头发的……长辈?”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黑发,哪来的红发?!”
“这样么。”
高玚将那几根头发收进口袋,目光晦暗不明,重新落回婴儿身上。
此前心里埋下的种种疑点,在见到婴儿多出来的一根脚趾那瞬间,猛然喷发。
高玚小心握住婴儿的小脚丫,指尖沿着脚趾头跟脚趾缝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确认不下十遍。
六根脚趾??!
真的是六根脚趾!!
见到儿子魔怔似的,念念不停地数着孙子的小脚丫,高琼瑜只当他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心下一软:“儿子……人死不能复生。”
“走吧……”
高玚替那孩子掖好被角,走出停尸房。
到了休息区。
高玚再耐不住心里越来越大的疑团,回头揽上陈沐觉的肩膀,声量压低了问:“陈沐觉,借用下你光脑。”
“少爷不是也有……?”
“我之前那个弄丢了。”
高玚随口编道。
陈沐觉摘下腕上的黑色金属环:“给。”
高玚一把接过:“谢了。”
以免被高琼瑜数怼一通,他特地找了个没什么人的拐角,没有当着二人的面联系贺临秋。
“呦,邢奚厌那家伙让你用光脑了?!”
看清他的脸,贺临秋满脑子瞌睡虫一扫而光,一双眼睛可劲地往他周围瞄。
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不在。”高玚按捺住心底那股没由来的紧张,借机把话往那孩子上面引,“之前你说我那孩子身体很健康,那他有没有什么其他特征?”
他记得贺临秋当初跟他提过那孩子的B超检查结果,说身体没什么问题。
如果是那样,那停尸房里的孩子,未必是他儿子。
他知道自己不该心生妄想。
医院下发死亡通知的这些天,他却无法遏制另一股不断增生猛涨的本能。
让人无时无刻不在悔恨。
无时无刻,不在奢望时间重启……
“孩子不是被你……”流了?
贺临秋一惊,有些意外高玚竟会问他这事。
高玚知道他想说什么,喉咙紧了紧:“我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想到那不幸沦为父母战争牺牲品的无辜孩子,贺临秋说不惋惜是不可能的。
现在听高玚这么一问,脾气向来直来直往的他,热情骤然减退:“你想问什么?!”
高玚掩盖住心中的动荡起伏,佯装不经意地随口一问:“那孩子的左脚,是不是有六根脚趾?”
贺临秋身躯一歪,差点没摔下转椅:“不是,你哪看到的六根脚趾?!”
怕不是认错别家孩子了吧?!
“是有,还是没有??”
高玚后颈沁出一阵湿汗,语气不禁急切了几分。
他要听一个确切的答案。
——一个足以抵消他所有疑团的答案。
贺临秋将手里的水杯放到一边,清了清嗓子:“我可以很肯定的跟你说,你说的这种情况,不可能会出现在你家孩子身上。那几个月里,我们里里外外将那孩子的身体构造探了个一清二楚。真要出现你说的情况,也不可能瞒着你不是。”
“真的没有?!”
高玚沉寂的眸底莹光微恍。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贺临秋听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发问,本就消耗得差不多的耐心,少得更加可怜。
“贺临秋,谢谢你。”高玚语气郑重。
“冷不丁说得这么正经,还怪让人不好意思……”
切断跟联系后,高玚握着金属环倚靠在墙边,思绪一路飘远,久久没有回过神。
直到时间过去良久,温热的湿汗从他颌角滴下,滑过锁骨,刮过丝微痒意,才将他的理智从似梦非梦的恍惚中拖回。
高玚将高琼瑜送到医院门口,没有跟他们一块上车。
“我的话你是一句也听不进?!那小子一看就是个本性难移的坏种,心眼子比家里那些宝石矿还多!不就是两眼一红,卖个残,装下可怜,你还真上套了?!”
高琼瑜后知后觉被邢奚厌反过来利用了一通,心里悔得不行。
当时他要知道将那小子打废,不仅没能带回儿子,还把阴差阳错的儿子把推了出去。
说什么他也不会当着儿子的面训话。
高玚不好直接反驳高琼瑜,干巴巴地添了句:“爸,你多虑了,我不会被他骗。”
高琼瑜满眼大写的不信:“搁这忽悠你亲爹呢,真当我看不出来,当时你是不想看他变成残废,才故意磨时间?!”
高玚:“我是不想让你跟艾威格家族结仇,不希望我们两个人的恩怨,牵扯到你们的利益……”
高琼瑜被高玚的懂事震得一愣,两眼泛酸,轻拍了拍他肩膀:“儿子,你的事就是高家的事,就是得罪整个皇室,我们家也是不带怕的。”
高玚心里一暖:“爸,我知道了。”
哄走高琼瑜后,高玚去了邢奚厌的急救室。
“他情况怎么样?”
“少爷他三根肋骨断裂,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重伤昏迷,目前正在全力抢救。”
周逢鸣望了眼手术室门框上的几个字眼,声音惆怅。
“是么。”
高玚顺着周逢鸣的目光看了眼紧闭的手术室。
看来没个三五天不会醒。
“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觉察他的离开,周逢鸣疑惑道。
高玚模棱两可地回了句:“有点急事。”
“少爷醒来看不到先生,怕是会担心先生。”
“很快就回来,不会让周叔为难。”高玚摆摆手,往保温舱的方向走。
他要在邢奚厌醒来前,确认一些事。
他刚才已经将那孩子的毛发,交给了陈沐觉,让他转送到基因检测机构。
也许明天就会知道基因检测结果。
当然,就算没有基因检测结果,他也差不多能断定,他孩子八成是被掉包了。
至于掉包的真相,或许能从保温舱的医护人员那里打探一二。
不出所料。
从保温舱的执勤人员那里,高玚还真套到了事情的原委。
停尸房里的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而他儿子,放入保温舱没多久就失踪了。
那几个医护人员不想被追究责任,才找了停尸房里的死婴。
那几个omega还告诉他,他们查过事情发生当天的监控。
那几个时间段里,压根没人出入保温舱。
他儿子是离奇失踪。
如果是别人或许会觉得这事有些匪夷所思,但高玚听他们感叹的同时,脑子里想的却是系统跟他道别时说的那些话。
孩子的去向,隐隐有了点眉目。
病房内。
“玚玚……?”
邢奚厌低喃着从病床上醒来,却没有看到高玚的身影。
“少爷,先生不在。”
周逢鸣将拉来窗帘,好让更多光线透进室内。
“这些天他都去了什么地方?”
“先生去了保温舱,不久后离开了医院,前两天出席了小公子的葬礼。从葬礼上离开后至今,一直待在高家。”
周逢鸣按照其他人转来的消息,老实答道。
“一直没回来?”
“是。”
邢奚厌眼睫微颤:“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他就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死活?
“先生曾在病房外,向老仆询问了少爷的手术进展情况。”
邢奚厌拔掉手背上的输液管:“我去找他。”
不该放了他。
他要把他重新关进地下室。
重新把他锁起来。
让他哪里都去不了。
每天只能由他喂着进食。
不管醒来第一眼,还是睡前最后一眼,只能看着他,只能承受他。
“少爷,您刚动过手术,现在还不能下床活动!”
眼看alpha手背上冒起几滴血珠,周逢鸣急忙上前稳住alpha情绪。
alpha没有搭理周逢鸣的劝阻,忍着周身痛意从床上起身。
胸前绷带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渗出点点血花。
周逢鸣忙点开光脑:“少爷,老仆这就让人把先生请回来……”
话没说完,病房门板哗地被人从外向里推开。
“周叔,你找我?!”
高玚浑然不在意地撇了眼alpha,接着看向一筹莫展的老人。
准备进门的时候,他刚好听到周逢鸣那几声劝慰,不用也想知道八成是邢奚厌醒来看到他不在,又躺不住了。
“先生,您回来了……”
周逢鸣欣慰一笑。
“玚玚……”
邢奚厌探出床外的脚一顿,视线紧紧粘在青年身上。
几分前暴走的理智,跟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点点回流。
“不回来能怎么办。”
高玚朝着周逢鸣的方向点头应了一句,当做没看到病床上那双发红滚烫的眼睛,旁若无人地挪开椅子。
拎起桌上的一串葡萄,一个接一个往嘴里扔。
“玚玚这几天,玩得很开心?”
alpha目光滑过青年红润不少的脸色,喉咙有些干紧。
高玚拎着葡萄的手一抖,反呛道:“怎么也比天天被你关着强得多。”
只要熬过这两个月,他跟邢奚厌就能分道扬镳。
在那之前,他不能让孩子的事被邢奚厌发现了……
“少爷,我让护工过来替您重新包扎伤口。”
看着alpha胸前蔓延的殷红,周逢鸣说完,默默退出病房。
没了其他人的打扰,alpha落在高玚身上的目光跟扫描仪似的,越发肆无忌惮。
从蓬松微卷的发顶,盈着几滴汗珠的鼻尖,汁水润湿的唇,到干净莹白的锁骨……
“很好吃?”
“还行。”
高玚吐掉嘴里的葡萄籽,听到声音,没心没肺地回了句。
此时他脑子里正忙着计划,该怎么把系统引出来,自然而然的忘了对某个虎视眈眈的alpha设防。
搁在座椅扶手上的袖子被一股不小的力道,轻扯了下。
高玚被那挠痒痒似的小动作打乱了思路,松懈没多久的心弦重新竖起警惕。
他挪开手肘,不让邢奚厌够得着:“做什么?!”
“过来点。”
alpha冒着血珠的手,固执地往高玚的方向伸,配上他那苍白病弱的脸,红丝密布的眸子。
活脱脱一副被病魔摧垮的可怜样。
“有事直说,干嘛非要过去?!”
高玚身躯往后一斜,跟邢奚厌伸来的手隔得更开,从头到脚,连同每一根发丝都写满了拒绝接触。
“你就这么怕我?!”
alpha眼底闪过失落。
“你要能正常点,我也不会防着你。”
高玚将手里不小心捏烂的葡萄往垃圾桶里扔,擦净手上的果汁。
他不指望邢奚厌那顽疾似的疯病说改就改,他就希望对方稍微有点自觉,别动不动对他发疯。
至少能让他这最后两个月太平点,他都谢天谢地了。
“……”
邢奚厌垂下手,没反驳也没表态。
高玚看他静躺不动,只当他是在反省,紧紧绷起的心弦暗暗松下几分,给自己重新调了个舒服点的坐姿。
本以为把话说开后,邢奚厌好歹会收敛点。
直到那家伙从枕头旁拿出一份折页清单。
他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对方的下限,也把为期两个月的“考验”想得太过简单。
展开后的清单足足有一米多长,纸张上面,字体歪扭,密密麻麻,整整三百条协议。
“你要拿这些东西限制我?!”
高玚扫过其中几条,差点没气得将清单揉成团,丢邢奚厌嘴里。
上面写的没有一条不在要求他如何如何守男德,如何如何不能拒绝邢奚厌的“合理”需求,如何如何随叫随到、百呼百应。
除了没限制他的行动,这跟拘禁他有什么两样?!
“可以不答应,我不逼你。”
邢奚厌挥退替他重新包扎好伤口的几个护士,轻飘飘地落下一句,“何况当初我已经跟你承诺会放了邢意昭,至于他是缺一只耳朵,一条胳膊一截腿,是疯是傻。对玚玚来说,我想也没那么重要……”
他可以给他自由,但那根操控的线必须在他手上。
为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份追妻清单,做手术的时候他都在补充里面的内容。
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功夫。
“行了行了,我收这玩意可以了吧?!”
高玚不耐烦地合上手里的折本,一把丢到桌面。
可恶,就不该对邢奚厌掉以轻心。
多看一眼那里面的东西,都是对他三观的一次凌迟处刑。
邢奚厌盖住心里淅沥不停的酸雨,朝满脸气恼的青年再次伸出手:“我要上洗手间。”
“你没长腿是不是?!”
高玚磨了磨后槽牙,十分不想答应邢奚厌这种头脑发热的要求。
还特么把他当护工使唤。
“我受伤了。”
alpha说得理所当然。
“我让周叔进来帮你。”
高玚鞋尖一拐,打定主意要向门外的周逢鸣求助。
“邢意昭那双眼睛还不错,可以做个标本……”
邢奚厌目光定定地盯着高玚走远的背影,轻抬到半空的手一动不动,凝固在半空。
“服了。”
下一秒,快走到门口的青年掉头转身,大步回到床边,几近粗鲁地牵住alpha悬在半空的手。
“走走走,洗手间是吧,让你上个够!”
高玚深吸口气,挥掉脑子里的怨念,将邢奚厌的手挂在自个肩上。把人从床上搀起来的时候,却下意识控制了力道没有擦到对方伤口,细心搀扶的举动跟嘴上喋喋不休的凶狠截然相反。
高玚扒开挂在肩上的手。
正想甩手离开这仅有十几平米的小地方,一截手臂环到他腹前,制住了他的行动。
皮下骨节跟青紫筋管隐约可见、苍白胜雪的手,曲着指节,紧压着高玚单薄的衣料摩挲。
箍得不是一般的紧。
火舌般燎人的热气从alpha掌纹清晰的手心,不知觉间穿透高玚身上的夏日限定款低领白衫,渗入手感比孕前更要温软的平坦小腹。
近乎瓦解体脂内脏的重重掩护,袭进那稍有风吹草动就经不起教唆的小可怜。
带着苦味的松香以不容易被觉察的浅淡浓度,开始从alpha颈后缓慢释开,蒸腾环绕,跟室内逐渐升温的热欲勾缠共舞。
温水煮青蛙般,在不会轻易激起青年心生警惕的安全范围内,极富耐心地加深着浓度。
直至将周围的空气蚕食,排挤。
“玚玚肚子好软。”
alpha呼吸微重,眼型狭长似柳的浅色凤眼里幽沉一片。
修长的指掌纤长白净,始终贴着高玚肚子有意无意地徘徊,似是在留恋又像是在欣赏。被抚摸过的地方流过一阵不大明显,却时刻挑逗着触觉神经的奇异电流。
“都说了别……动不动对我乱来……”
高玚腰椎一麻,差点没一头栽向身前的马桶。
在邢奚厌手里吃了这么多次明亏暗亏,他要再看不出对方的举动是故意的还是有意,那他真该挂个脑科了。
只是这副被训化得不成样子的身体,下限低的未免太过离谱。
邢奚厌不过是浅浅摸了下他肚皮,他竟有种连脑子都被摸软摸滑的错觉。
真特么糟心。
“再摸摸。”
alpha不肯松手,指尖控制着力度,轻轻滑过横在雪肤间还未完全褪去痕迹的一道手术疤,浅色眸底闪过点点碎光。
“让开,我要出去!”
高玚垮下脸,烦躁地给了身后热哄哄的alpha一个肘击。
alpha却跟个牛皮糖似的,被顶开了点距离后,反倒黏得更紧,让他更加无法自如地伸展手脚。
尖削干净且没什么胡茬的下巴,趁势搁在高玚肩颈处,很是依赖的磨蹭了下。
“玚玚……我伤口疼。”
邢奚厌声音含着鼻音,听起来像是夹着哭腔的控诉,委屈中透着几分难以言明的无助。
而那从一开始就卡在高玚腰部的手臂,却跟他那低沉可怜的低叹背道而驰。
半点不见放松。
“讹我呢?!我刚才压根没划到你伤口!”
高玚才不信他的鬼话。
他无比确信刚才自己捣的是邢奚厌锁骨那块地方,绝不可能蹭到对方胸口下的伤。
“它正在出血。”
alpha理直气壮,握着高玚的手腕抚上伤口裂开泛疼的右胸下方。
甚至为了让他彻底相信,不要命似的开始加大力气。
“……”
挤开固定带的几根手指,忽的被一股温暖粘稠的液体浸湿,高玚脸一僵,这下不用邢奚厌多说他也明白了。
——这家伙的伤口绝对是又裂开了。
“干……别再往下……摁了……你变态就变态,别拖着我……”
高玚想甩开手,却被重新摁回原处。
与众不同的濡湿触感,从抠进血肉里的食指中指无名指,畅通无阻地植入大脑,聚成一幕幕血腥诡异的景象。
高玚脑子有点眩晕,生理上更对这种蹂躏伤口的变态行径接受不能。
“身体为证,信我了吗?”
邢奚厌抓着高玚发软的手,继续往伤口上按。
痛意从指尖下陷的地方,宛若利刃,搅进他的新伤未愈的身体,几近将他的内脏搅成碎片。
他却甘之如饴。
似乎只有被心心念念之人亲自剥开这种令人浑身战栗又真真切切的痛,才能让他生出真实活着的实感。
“信了信了信了……赶紧放开我……”
高玚刚才的质疑跟着那占据脑海的黏糊被冲淡,早没了心力再跟邢奚厌计较谁对谁错。
现在听他往自己身上甩锅,已经懒得再去揣测对方背后的动机,心里只想赶快从这又窄又热的卫生间里出去,远离身后的疯子。
听着青年隐隐有些着急的示弱,邢奚厌心情大好,心里那点酸意跟着消散不少,总算不再拉着高玚玩弄伤口。
却没有完全放开。
“让我出去,你自己留在这爱怎么玩怎么玩!”
高玚擦掉手指上的异样,抓下还赖在他腰上的手。
只要跟邢奚厌待在一个空间,准没好事。
邢奚厌唇边悬起一抹苍白浅笑:“没好的伤口是因为你裂开,你要为我负责啊,玚玚。”
青年看不到的盲区里,溢着点点汗珠的漂亮面容,倏而盈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疯执。
“你要我怎么负责?!”
高玚一惊,心里生出几分不妙预感。
邢奚厌这是给他下套呢?!
“帮我解一下裤子。”
alpha说着,身躯愈发欺近。
两人的距离本就离得极近,稍微一点轻微的异样,都会在这没多少间隙的相处空间里,被放大到极致。
轻薄的两层衣裤,根本无法阻止外力的侵扰。
很快,黑色裤子上接连划出一道道清凉的褶。
“你他妈怎么不直接让我(一些书耽不给说的违规词汇)?!”
高玚两颊飞红,嘴闸子比脑子更快一步吐了句没经过思考的气话。
让他伺候他就算了,还想让他帮他解裤子?!
“你希望的话,我求之不得。”高玚话落的瞬间,alpha呼吸有些不稳,浅色眸底飞速铺满红丝,“现在就能满足你的期待。”
跟那清冷漂亮的脸反差甚远,热意耀武扬威,几近挤破纯棉质感且没什么弹性的病号服。
像是在回应高玚的气话。
“想都别想!!”
高玚不由得暗自后悔嘴快忘了把门,侧开着肩膀躲。
狭窄得有些过分的卫生间,早被邢奚厌挺拔高大的身躯堵住大半退路。
他想直接把人推开,又担心被那家伙借题发挥,讹他讹得更狠。
往前又只能踩上马桶,根本没给他预留多少足以躲开威胁的空间。
“不想做,那就帮我解开裤子。”
邢奚厌拇指滑动,扣住白衫下若隐若现的雪肉。
力道不重,跟周围无处不在的信息素,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掌下猎物,根本无处可逃。
“你只是肋骨骨折,手又没断,我帮个屁帮!”
高玚一时疏忽大意,受了袭击,脚步不由往前趔趄了几下。
短短几秒,脸上浇过一层狂风过境般的灼人烈焰。
“我伤口裂开了玚玚,伤得很重,身体没力气。”
邢奚厌余光扫过半身镜里还在跟自己较劲的俊逸面颊,心脏急促狂跳。
比起几个月前经过多次开垦仍青涩有余的样子,青年术后初愈的样子更加柔软细嫩。
连同一个隐忍的蹙眉,都添了几分果实成熟时特有的熟软。
“骗鬼呢,没力气还一个劲地拽着我。”
拽得这么牢……
高玚冷嗤。
“不帮,就跟我一直待在这里,从现在待到今晚,待到明天,直到衣服跟裤子鞋子,全身上下弄满我的气味。”
alpha用下巴蹭了蹭高玚颈侧,声音含着几分心念难抑的沙哑。
“你个疯子别这样!不能够!!”
高玚打了个激灵,所有注意力无意识地跟着那湿湿凉凉的轨迹移动。
对邢奚厌的耍无赖行为,既气又恼,偏偏拿对方没办法。
“做不到的,玚玚。”
邢奚厌松开唇边颈肉,激了一句。
秀挺的鼻尖难耐地蹭着高玚颈后腺体,上了瘾般,不知餮足地深嗅着鼻间无意间外泄的淡香。
“做不到也给我做得到!!别这样!别这样大哥!一定要控制住!我这就给你腾地方!”
高玚急坏了,宕机的大脑一时组织不来更好的劝说方式,只得不断加大嗓门颠三倒四的劝。
只可惜他那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劝阻,实在撼动不了alpha早有预谋的决意。
“你该知道我刚做完手术,伤口还裂开了。”
他将高玚牢牢拥住,使两人的距离靠得更近,更密不可分。
不忘在末尾补上一句足以让对方所有反抗念头都吓飞的话:“这种时候身体机制通常比较脆弱,没什么自控能力,可能现在就……也可能下一秒就……”
听他这么一说,高玚此前对邢奚厌的种种恨念防备什么都顾不上了,急急松口:“答应你!不就是解下裤子!我特么帮你!现在就帮你!”
只要别再折腾他……
高玚本以为今天顺着邢奚厌,答应对方的无理要求,这事就算过去了。
哪想之后半个月里,邢奚厌像是吃准了他不会对一个病患下死手,每天都以受伤为由,给他挖各种各样的坑。
不仅让他伺候他换衣服,还故意拖时间把他扣在医院,从一开始的两三个小时,逐渐延长到一整天。
高玚忍无可忍,坚持了十多天的医院打卡行动后,直接选择了躺平。
不再管光脑上满满一页的联讯邀请,而是把心思投入到学习怎么当好高家继承人上。
“先生,您来了。”
病房外,周逢鸣见到一身穿着风光惹眼、酒气萦绕的青年,先是小小愣了下,想起另一件要事,沧桑的脸上蓄满担忧。
“周叔,邢奚厌是不是对邢意昭做了什么?!”
高玚声音轻颤,抓着锦盒的手,指骨发白,差点没把盒子捏碎。
盒子是邢奚厌托人送的,不过成年人手掌大小,盒面是清一色的朱砂红,暗金云纹勾勾缠缠装点着盒子的每一面,庄重,大方。
里面装的东西却不是什么贵重饰物,更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
而是一截手指。
——一截指骨匀称纤长、沾着干涸血迹的小指。
“先生,您猜得不错,的确是少爷做的。”
周逢鸣看了眼青年手上的锦盒,没有否认。
“邢奚厌这个疯子疯子疯子!!!”
听了周逢鸣没有半分作假的坦认,高玚将手里的锦盒捏的更紧,忍不住脱口骂道。
接到盒子那会,他正跟几个朋友叙旧,谈到一半,便有一名脸生的侍从将这盒子交到他手上。
他借着上洗手间的功夫,一个人进了洗手间。
那截手指映入眼帘的那刻,他刚开始还以为自己被卷进了刑杀恐吓事件现场。
差点没将整个盒子连带着冲进厕所。
花了半天功夫,才确定“第一嫌疑人”。
“少爷他这几天等不到先生,情绪过激,便对命人切掉了邢二少爷的尾指……老仆没来得及劝阻。”
思及这些天自家少爷的异常举动,周逢鸣眼底忧虑更深。
“他大爷的,不过两天没过来,又这样!”
听周逢鸣这么一说,高玚隐隐明白了邢奚厌为什么突然发疯。
这几天他忙着当高琼瑜的好儿子,跟对方学着接手家里的产业,几乎没能腾出时间往医院跑。
抱着某种逃避心理,这些天他对光脑上的消息提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潜意识里打定注意先拖个三五天,再重新面对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