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拎着水桶的王二公子有些懵,他的本意也只是遂了父亲心愿,做一个工具人附马,脱离了王家,继续搞他的教育大业。
至少到时候他就有了借口不回王家,专心搞事业了。
谁能想到,公主的心里那么大的怨气,他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既然公主不愿,他也绝对不会强求。
王祁终于回过神来,说道:“公主既然心中有了他人,那王祁向皇上退婚便是。”
荣安公主嘲讽道:“你倒是通情达理,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不,我该谢谢这场火!若不是这场火,我还真是没办法豁出去。豁出去给自己谋一条出路,而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后半生葬送在和亲上!”
叶斐然的心声在乱糟糟的人群里传来:“可是你所托非人啊!他都有妻有妾了,你是要嫁给他当侧室吗?”
荣安公主下意识便回答:“我堂堂公主,谁敢让我当侧室?如果苏姑姑不嫌弃,那便平妻好了。”
叶夫人气笑了,问道:“你想当叶承泽的平妻?”
荣安公主道:“不,是我为正室,你做平妻!”
叶夫人的心里笑的翻江倒海,心想三公主不愧为金枝玉叶,自小被身边的人宠坏了,还真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吗?
她表面上却装的气急败坏,指着叶承泽道:“夫君,你说,你是不是有此打算?”
叶承泽自然有他的想法,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连他都措手不及了。
其实他心里也纳闷,为什么两次偷情,两次都被苏皓云给捉住了,还是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她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什么线人?
叶斐然心想渣爹倒是还不算蠢,知道娘亲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叶承泽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大,上前朝苏老太妃行了个礼,开口道:“太妃娘娘,此事事关皇家颜面,您看我们是不是……关起门来自己处理比较好?”
吃瓜的众妇人又开始心痒难耐,怎么又是这样,上次就是吃到一半给我们关外头了,这次又是这样!
但是没办法,苏老太妃也知道,这件事闹到这一步,确实该关起门来谈条件了。
只不过,她还有一点私心,便看向自己的侄女,问道:“云儿,你怎么说?”
苏皓云看向门外的众人,这次仿佛不愿意开门了,她走出门去大声开口道:“在这里,我苏皓云发誓。纳妾,可以,平妻,不可能!若是叶承泽真想娶公主,那么我苏皓云便只能与他和离了。这件事,我绝不退让一步,就算闹到皇上那里,也绝不退让!”
说完她抱着叶斐然,领着六皇子,不再多看叶承泽和三公主一眼,吩咐依红和倚翠套了马车便下山去了。
三公主也难得热血一回,她觉得自己是在为命运的不公而抗争,她觉得自己没有错。
便冲着马车喊了一嗓子:“既然如此,姑姑便等着腾退位置吧!我今日便去面见父皇,哪怕是死了,我也要嫁给承郎!”
躲在人群里一直看着这过程的秦婉兮被气的简直要吐血了,她目呲欲裂,胸膛起伏,看着满身狼狈的三公主和叶承泽,心想我蝇营狗苟七年时间,难不成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吗?
秦婉兮的手上握着一枚梅枝,啪的一声被她给折断了。
这件事,绝不能就此罢了!
你想嫁给叶承泽,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倒要看看,这代价你付不付得起!
叶夫人回去的路上心情并不轻松,反而有些沉重。
她对这十年的婚姻并不留恋,相反,她付出十年只觉得身心俱疲,及早脱离苦海是她眼正迫在眉睫的事。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担心此计万一行差踏错,自己和儿子不但不能成功脱身,反而惹来一身麻烦。
叶斐然的心声正在小声的安慰着她:【唉,娘亲肯定难过极了。像这样的渣男,谁摊上谁倒霉。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公主不可能让他全身而退的,也不会让他享齐人之福。如果娶了公主,以后他的后宅可就热闹了。娘亲就等着看好戏吧!恶人自有天收,公主自己上赶着往火坑里跳,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眼下她就在无知无觉中喝了许久的避子汤,避子汤喝久了伤身,怕是这辈子也不能生育了。
叶夫人也是因为被秦氏所害,才导致九年只得了这一胎。
听了儿子的话,叶夫人的心情稍缓了缓,又听六皇子道:“义母……以后,有琮儿……保护你。你……不要……难过,琮儿……一定会……努力……长大的。”
六皇子说话就已经很费劲了,却还在努力的安慰她。
她看看怀里的儿子,又看看身边的儿子,眼泪一个没忍住,又把他们抱进怀里哭了起来。
往后的日子,苏皓云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这段时光是苏家和她最为暗无天日的阶段。
但好在生活里还有光,有她的儿子,有她的义子,还有苏家作为后盾。
叶夫人本想回苏家,但是一想,自己的银子细软全在叶家,她如果不回去好好看着,岂不是便宜了那手不干净的秦婉兮?
上次的翡翠头面是还回来了,可她若是趁着自己和叶承泽和离做小动作,那也挺让人恶心的。
属于她的东西,她要一分不差的全部拿回苏家!
叶夫人回到叶府,首先去看了自己的陪嫁柜子,里面的城防图果然不见了。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冷冷的笑了一声,便吩咐依红锁好院门,她是不想看见叶承泽那个恶心人的玩意儿。
此时的叶承泽也还没回来,苏老太妃遣散了一干京城贵女,自己也匆忙乘马车回了洛亲王府。
公主一身湿冷,春儿和冬儿生了三个碳盆才让她暖了起来,但还是受了风寒,一直不住的打喷嚏。
她看着一直守在身边的叶承泽,一脸欣慰的笑了:“我知道承郎对我是有情有义的,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叶承泽心里其实也呕死了,他觉得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会很大,搞不好仕途就毁了。
可是眼下最重要的,的确还是得哄好了公主。
如果仕途毁了,至少有公主在侧,哪怕得一个无权的爵位,还能给自己的儿子铺铺路。
叶其琛又从宫里捎了信出来,说他已经取得了四皇子的信任,让他一心一意的辅佐四皇子,并与敬国公府搞好关系。
这个局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掌控。
可根据他的分析,这对敬国公府来说可未必是坏事,敬国公并不想让儿子娶公主,自己在这里横插一脚,皇上的打算不就破灭了吗?
叶承泽心里算计着,表面上却仍然对公主嘘寒问暖:“蓉儿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再说,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我总要为你的未来负责。”
荣安公主的眼神终于有了光彩,她拉住叶承泽的手问道:“承郎真的愿意为我负责?你……愿意娶我吗?”
叶承泽思忖着,答道:“我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可是皇上那里……怕是不会答应。而且我破坏了皇上的大计,怕是皇上要将我贬谪,我叶家的财产又大部分都被夫人拿捏在手上。往后的日子,只怕委屈了公主殿下。”
荣安公主冷哼一声:“什么公主殿下,我在父皇那里,哪里是个公主,分明就是个随便赐来赐去的贱奴。”
叶承泽阻止道:“公主万万不可如此贬损自己,你是千岁之躯,是我叶某人配不上你。”
荣安公主道:“有承郎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承郎你放心,父皇那里,一切有我……”
关于荣安公主这件事,苏老太妃当夜便入了宫,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皇帝。
皇帝听后大发雷霆,不单单为荣安公主这件事,更是为她破坏了苏皓云的家庭。
苏老太妃坐在那里不动如山,这是她第一次拿家事向皇帝说道,毕竟事关三公主,也事关朝政。
苏老太妃叹了口气,开口道:“皇帝,当年我急流勇退,为的是还你一个干干净净,能自己把控的朝堂。我若知道,你后面面对的是那群虎狼,肯定不会那么早的退下来。但如今我年纪大了,也不想再插手朝堂之事,只想享享儿孙福。眼看着棠儿的婚事没有着落,好在还有个侄女在膝下尽孝。如今看她这般受委屈,身为姑母,我确实看不下去。”
老太妃就是老太妃,一番话里藏了七八个意思,让皇帝捉摸不透。
可皇帝是个好皇帝,他孝顺敦厚,对老太妃一直视作自己的亲生母亲,当即便上前扶住她道:“母妃万万不要因此而气坏了身子,若是您身子出了什么岔子,儿子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老太妃知道皇帝孝顺,便摆手道:“罢了,这是他们小辈的事,按理我不该插手。皓云是我的侄女,荣安也是我的孙女。这件事,皇上打算如何处理呢?”
皇帝也是左右为难,说道:“我想听听母妃的意思。”
苏老太妃想了想,说道:“自古女子身不由己,不如你也听听荣安的想法吧!她自北辽和亲归来,本就一肚子委屈。你又把她许给了敬国公府,一个女儿,做了两回人情。若我是她,心里也会有想法。只是,路是她选的,若是走不好,也不要再怪别人了。”
苏老太妃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了,大有成全荣安公主的意思。
皇帝不解道:“难道,母妃就忍心让苏姑娘受委屈?”
苏老太妃笑了笑:“皇帝不妨也问问皓云的意思,你是个仁君,自不会强人所难。如果两方各有所求,不如遂了她们的愿。”
皇帝点了点头,看来这件事,老太妃心里已经有定夺了。
是夜,叶承泽才顶着风雪回了叶家,叶夫人的院子进不去,也只能去秦婉兮那里。
秦婉兮哭红了一双眼,那娇美的一张脸,看的叶承泽也是万分心疼。
便将她搂进怀里柔声安慰:“我和荣安公主,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我与你是真心实意,和公主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这话他说的是实话,他本就是怀揣着目的接近荣安公主的,也并不想把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
左思右想,都是中了苏皓云的奸计。
那场大火来的蹊跷,连春儿和冬儿都被打晕了过去,定是苏皓云身边那两名武婢做的!
秦婉兮泪眼涟连的窝在叶承泽的怀里,哭着摇头道:“老爷喜欢谁,想纳了谁,婉儿自是不会有任何阻拦。只是希望在老爷的心里,婉儿仍有一席之地。能每个月,来婉儿的院子里待上那么两回,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子,有哪个男人会不心疼?
叶承泽当即便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将她搂在怀里宠爱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你且忍忍,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秦婉兮点头,心里自然又有别的打算,开口道:“……老爷,婉儿只是一介妇人,没什么见识,可婉儿是一心一意为老爷着想的。你若是真的娶了公主,哪怕身上封了爵位,可毕竟那是没有任何实权的官位。只是说出去好听,看着好看,其实一点用都没有。老爷当真要娶公主为妻,去做那百无一用的闲散官职吗?”
叶承泽当然不愿意,他想了想道:“这件事眼下确实有些棘手,不过婉儿放心,也不是所有附马都不许做官。前朝的嫡长公主附马便是手握实权的薛大将军,他们的儿子还封了侯。我想……这件事,应该不会没有转圜的余地。”
正在吃瓜的叶斐然被逗笑了:【你可是敬国公一脉,皇帝把公主嫁给你,不削了你的官,难不成还指望着你继续挖他家墙角吗?】
叶夫人也在心里冷笑,敢情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事儿都得可着你一个人来是吧?
巧了,秦婉兮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她搂着叶承泽的脖子,温声软语道:“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无解。”
叶承泽问道:“哦?婉儿有什么想法?”
秦婉兮道:“如果公主愿意放弃公主身份,以庶人之身嫁给老爷,老爷不就照样可以在朝为官了?”
叶承泽微怔,突然喜上眉梢,说道:“婉儿真是我的贤内助,不但甘心为妾,还处处为我着想,这让我……怎么说才好呢?”
吃瓜的叶斐然叹了口气:【看到没有,三公主啊三公主,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不过,你这也算活该了。有些事,你不栽个跟头,这辈子也不会长记性。】
在某方面来说,三公主的确是受害者,可她也确实没有正确的三观。
叶夫人懒得理会叶承泽后院的争端,这样两个女人凑到一起,绝对安生不了。
秦婉兮只知道公主放弃身份成了平民,以为便能与她平起平坐了,可她不知道的是,公主哪怕放弃了身份,也有个身为妃嫔的娘。
而且据说良妃如今有孕,若是再生个皇子出来,良嫔顺利晋为良妃,公主更是女凭母贵,凭弟贵,怎么可能把她一个小小妾室放到眼里。
退一万步讲,那可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哪怕放弃了公主的身份,皇帝又怎么可能任人欺凌自己的女儿?
倒是秦婉兮的这个主意,说动了叶承泽,叶承泽却不好向公主开口。
按道理来说,由叶夫人出面是最合适的,接受她这个平妻,让她放弃公主的身份。
但是叶夫人怎么可能这么做,秦婉兮便自告奋勇,亲自去说服公主。
叶斐然吃瓜吃到这里,只想说:【娘亲的表妹真是艺高人胆大,你说她图啥呢?】
如果说她真有所图,应该就是舍不得这从三品家眷的荣华富贵吧!
她可是随着家人被抄家奴役过的,那样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一天,只有来到叶府后,她才过起了人的日子。
而且叶承泽虽然渣,可他好哄,又有叶其琛这个儿子在,总有一天她会得到她想要的。
关于叶家的笑话,京城权贵圈里又吃了好几天,吃到满朝文武都开始讨论这件事,皇帝也终于坐不住了,亲自在朝堂上解除了王祁和荣安公主的婚约。
这可高兴坏了敬国公,这就表示他的儿子又可以在朝中关键位置上稳坐钓鱼台了。
为了平息这场闹剧,皇帝不得不亲自出面处理这件事,并把荣安公主和叶夫人以及叶承泽一起叫到了跟着。
叶承泽的认错态度良好,只说情之所致,情难自禁,让皇帝削了他的官,夺了他的职,以示惩戒。
三公主怎么舍得让他受委屈,当即哭哭啼啼的跪到皇帝面前苦求:“父皇,这都是女儿的错,若非那场大火,我是要与他断了的。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我们也只能被迫将这不该发生的私情公之于众。是女儿勾引他的,要罚父皇便罚女儿吧!反正女儿的后半生也毁了,不如就让我死在父皇面前好了!”
说着她就要往柱子上撞,幸而闻讯赶来的良嫔一把拦住,死死的抱着女儿。
良嫔挺着八九个月的大肚子,也跪到地上替女儿求情:“皇上,蓉儿她和亲一次,便是为国尽了忠,为父尽了孝,你何苦再逼她嫁给不喜欢的人?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臣妾……臣妾也不想活了!”
皇帝都无奈了,问她:“蓉儿,你身为公主,自小锦衣玉食。如无意外,这辈子都不会过苦日子。你得到这些,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不如你看看你大姐,你二姐,有哪个是嫁给心爱之人的?”
二公主当初虽然躲过了和亲,却也不得不被迫嫁给残疾的英烈之后,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
大公主就更不必说了,也是敬国公为了稳固朝中势力做出的选择。
良嫔不忍心看女儿再受苦,膝行到了皇帝面前,说道:“可是皇上,蓉儿已经和亲过一次了,您总不能一次次的让她伤心吧?一女二嫁已是忌讳,还两次都是为了朝堂。蓉儿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忍心看她一次次受人作贱,被人□□?”
皇帝看着良嫔的肚子,终是心软,摆手让两名太监将她扶了起来。
又抬头看向一直冷静淡然的叶夫人,问道:“罢了,苏姑娘,你是苦主,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叶夫人怀里还抱着四个半月的叶斐然,心想终于轮到我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皇上,上天有成人之美,我今日也愿退位让贤。”
皇帝意外道:“哦?苏姑娘的意思?”
叶夫人道:“我愿与叶承泽和离,恭祝他与三公主白头到老。”
虽然叶夫人那天曾在众贵女面前说过这样的话,但叶承泽从不觉得叶夫人会这样做。
一是有叶斐然这个嫡长子在,二是女子和离像什么话?
放眼望去,那些和离的女子有几个再嫁能如意的?
皇帝却没有看叶承泽,只问叶夫人:“我想苏姑娘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定不仅仅是和离那么简单的事情吧?”
叶夫人轻轻笑了笑,说道:“皇上您洞察人心,臣妇确实有想法。我嫁予叶承泽十年,为他生下嫡长子叶斐然。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我,我愿意大度的接受他纳妾,却无法想象与公主平起平坐,甚至……矮公主一头的后宅生活。皇上,我是将军之女,苏家人的性子您是了解的。若非当初叶承泽答应我此生绝不纳妾,我也不会嫁给他一个商户子。如今是他背信弃义在先,我要求和离也算合情合理之事。”
皇帝点了点头,直截了当的问道:“苏姑娘说说你的条件吧!这件事朕只做一个和事佬,并不为你们做决定。”
叶夫人心想那可真是太好了,既然皇上让我说,我便不客气了:“很简单,斐然我带走,斐然名下的资产自然也要归他所有,我也要一并带走。”
叶承泽心下一惊,当即道:“你这是要掏空我整个叶家吗?”
叶夫人冷笑:“谈何掏空?斐然不是你叶家嫡长吗?这些东西本就没脱离了叶家,他长大了继承的也是你叶家衣钵,难道把叶家家财给叶家嫡长有什么不对吗?再说,我也是为斐然着想。若是以后公主进了门,再生出嫡子,那斐然能得到的,可就不是这些了。”
皇帝十分理解,嗯了一声,又问叶夫人:“若是这些条件难以达成呢?”
叶夫人轻笑:“请皇上恕臣妇大不敬之罪,苏家后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臣妇也不寻死觅活,只愿上山削发为尼,自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皇帝又看向荣安公主:“蓉儿,你怎么想?”
荣安公主现在恋爱脑上头,一门心思只想和叶承泽在一起,觉得他是这世间顶好的男子,没有人比他更好了。
当即冷笑道:“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她若想要,给她便是!”
小公主从来不为钱财发愁,她从小吃穿用度,皆是世间最好,皇帝对儿女们也没有任何偏颇,正宫嫡长有的,这些妃嫔们也都有。
此时的皇帝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溺爱这些孩子们了?
叶斐然叹气,心想每个人都有自己有劫数,哪怕是同样环境长起来的,也不是所有孩子都能长的根正苗红。
只希望这小公主受过一番打击后,还能重新振作起来做人吧!
叶承泽心里却在骂娘,那可是我叶家三代积攒下来的基业,哪能说给出去便给出去?
皇帝和苏老太妃聊过,苏老太妃当时的建议是听听她们各自的想法,如今皇帝听过了,心里也便有数的。
他这才抬头看向叶承泽:“你欺凌轻薄朕的女儿,这件事我本该处罚你。但大宁律并没有因情而处罚官员的先例,所以今日朕也只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主持这件事。叶大人,眼下两个女人的想法你都知道了,怎么选,就看你自己了。如果你对苏姑娘仍然有情,蓉儿我会带回后宫严加看管。如果你选择蓉儿,那你便答应苏姑娘的条件,许她和离。这世间没有既要这个,还要那个的道理。如果你娶了公主,你的仕途也便到此为止了。朕会封你为附马都尉,这从一品的爵位,也算光宗耀祖。只希望你娶了公主之后,不要再像从前一样朝三暮四,可要善待朕的女儿。从前娶的,我不跟你计较。若是今后再娶,那便要掂量掂量你自己的身份。”
压力瞬间给到了叶承泽这边,叶承泽知道,今天自己是被架到火上烤了。
如果他还想要仕途,就必须担了欺凌公主的罪名,以后升迁,除非有大功,否则再难有进展。
而且良嫔娘娘的娘家虽然并不是很强势,也是堂堂朝廷二品大员,自己受打压是肯定的。
可他如果选择了公主,叶家的大半家财就都没有了,那可是叶家祖宗三代攒下来的,让他怎么舍得?
叶夫人自然知道叶承泽舍不得,但确实如皇上所说,不可能什么好事儿都落到他头上,要公主还是要钱财,就看叶承泽的野心有多大了。
叶承泽虽然只想了有一两分钟,但他想了很多,左思右想之下,终于还是决定要公主。
哪怕是无实权的爵位也是爵位,以后若是有了嫡子,公主之子怎么也能封个侯,到时候便能入仕了。
还有其琛,若是能记在公主名下,那孩子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长远来讲,怎么都是娶了公主划算。
他刚要开口,便见公主跪到了皇帝面前,梨花带雨的说道:“父皇,请恕女儿不孝。您曾说过,我生在帝王家,便要以天下百姓为先,以家国安定为首。所以我去和亲,我去稳固朝堂,便不能有半句怨言。蓉蓉知道,公主这个身份于外人来说是万千荣宠,可于女儿来说却是怎么都卸不掉的枷锁。女儿请求父皇赐婚,同时……夺去女儿公主封号,以庶民身份嫁予承郎为妻。”
这回不光是皇帝和良嫔惊到了,连叶斐然和叶夫人都惊在了当场。
他们没想到,荣安公主竟然真的会为了叶承泽放弃公主的身份。
她哭的让人动容,连叶承泽都有些感动了,只听公主接着说道:“只要我放弃了公主封号,承郎他就可以继续入朝为官,为父皇效力,施展他的报复。女儿区区女子,做不做公主,并不重要,只要能相夫教子,能让夫君在朝堂建功立业,此生便心满意足了。”
叶夫人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心想公主殿下,你这是何苦呢?
就算当年我下嫁叶承泽,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并不是图这个男人,而是图个安稳生活。
你自己先看看他的后宅,单单是那个秦婉兮就够你喝一壶了,而且你能不能生出孩子来还真是两说。
就连我自己,都是拼了九年养身,才得了这么一胎。
但叶夫人并不想提醒她,也不想告诫她,这趟浑水她必须自己去趟,才知道自己选了一条什么样的路!
皇帝更是半天没言语,但他似乎也有自己的考量,沉默了半晌才问了一句:“荣安,你当真要为了叶承泽,放弃公主的身份,下嫁于他吗?”
蓉安公主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应道:“是,还请父皇成全。”
挺着孕肚的良嫔更是呆住了,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如何去劝女儿,这件事非同小可,公主身份岂是说放弃便能放弃的?
不待她阻拦,皇帝竟当场答应了下来:“好,既然你一意孤行,那朕便成全你。日后不论你穷困潦倒,还是受了欺负,都不要回来责怪父皇才是。”
荣安公主扬起一张倔强的小脸儿:“父皇放心,女儿绝不反悔。我相信我的选择是对的,他会对我好,也会是我后半生的依靠。但求父皇母妃保重身体,若是女儿不在身边,你们万万要加倍的爱惜自己。”
一个头嗑下去,荣安公主和叶承泽的事也算彻底拍板了。
这件事发展到这里,叶承泽还有什么好委屈的,当然是选择了公主,当场便在皇帝的授意下写了和离书,并将给叶斐然的那些财产在和离书上写明了。
整体而言,这件事除了叶夫人,其他人全部都是沉默加沉默。
就连叶斐然的心声都安静如鸡,因为他上次吃瓜的时候,秦婉兮去游说公主,放弃这个让她成为工具,让叶承泽成为闲散人员的公主身份时,还被公主和她的两名侍女掌了嘴。
秦婉兮敢怒不敢言,眼前那可是公主,被掌了嘴她也只能生受着,还得陪着笑脸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说什么:“大丈夫志在千里,怎么可能躲在女人的石榴裙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也不是你喜欢的叶承泽了。公主也是明事理的好女子,想必也愿意为了夫君,甘愿牺牲自己吧?”
叶斐然对秦婉兮也是佩服的,不去干传销真的屈材了。
公主的这个决定也让叶斐然大开眼界,古代女子被PUA的太厉害,以至于从来没考虑过放弃公主的身份后会面临什么。
如果叶承泽靠不住,她有没有叶夫人的能力力挽狂澜扳回一切,至少全身而退,还给自己和孩子挣得了后半生的家财。
就这样一脑门子扎了进去,也不管里面是屎尿屁还是毒硫酸,不把自己摔个面目全非怕是这辈子醒悟不了了。
回去的路上,叶夫人遇到了苏老太妃和洛亲王的仪仗,他们竟是特意在宫门口等他。
叶夫人本以为自己够坚强了,谁料在看到苏老太妃的时候,还是一个没控制住,哭着扎进了她的怀里:“姑母……”
老太妃将侄女搂进怀中,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叹息道:“你出嫁的时候我便说过,如果过的不顺心,就回来,来姑母这里。只要姑母还在,便会为你做主一天。你大可不必委屈隐忍,不必将就妥协。那个时候,你父亲还在,姑母也还年轻。转眼十年过去了,你父亲战死沙场,姑母也老了。庆幸的是,我的云儿长大了。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姑母既替你高兴,又为你心疼。往后的日子,云儿可曾想好怎么过?”
叶夫人擦干眼泪,却是笑了出来,说道:“姑母,你不必为我心疼。凤凰浴火才能重生,如今我也算重生了一回。我有斐儿,有琮儿,这么好的两个儿子在,还有什么可求的?至于怎么过,从今日起,我只为我自己和两个儿子过。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叶夫人,只有苏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