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玫瑰。”陈路生指了指地旁边成排的玫瑰苗“等它们长好,开花,你就能看到一片玫瑰田了。”
林重不想看什么玫瑰田,他只想出去继续他正常的生活,而不是像只被关进笼子里的鸟。
算了,陈路生有病。
大门的那个显示屏,一划会出现数字屏,他把他的生日和陈路生的生日都试过了,都不对,他细想着陈路生还能把什么数字当密码,想了半天,想不到,他和陈路生没什么可以纪念的日子。
林重蹲累了,盘腿坐在了地上,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扔向陈路生,又委屈又埋怨地说:“你个不讲信用的东西,赌输了,还缠过来。”
“你耍赖过一次,我也耍赖一次,我们扯平了。”陈路生没躲开石子,扔他砸在自己身上。
林重又拿起一个石子扔过去。
陈路生依旧不躲,林重依旧扔。
过了不知多久,林重扔累了,立起膝盖,抱着膝盖看陈路生把花苗移进坑里,填上土压实。
看着看着,他上下眼皮子打架,没一会儿就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了。
陈路生拍了拍手上的土,借着浇花水管里的水洗了洗手,用衣服抹干,走过去抱起林重,回了房间。
林重睡醒已是晚上,陈路生叫他吃饭,他拗气地不吃,陈路生关他一天,他就绝食一天,看陈路生放不放他走。
结果陈路生说,他不想吃就不吃吧,压根没有因此妥协的意思。
睡觉前,陈路生爬上床给林重揉腿,林重被他按摩得舒服了,昏昏欲睡的,腿上的力道散了去,林重感觉身旁挤进来一个人。
陈路生搂住林重的腰。
随后林重又感觉到陈路生在亲他的下巴和脖子。
林重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你给我滚。”
“你不想吗?”陈路生用低沉的声音诱惑着人。
林重挣扎着推开陈路生,陈路生直起了上身。
下一秒,陈路生坐在了林重身上。
林重背对着陈路生,整个人还没缓过神来。
“疼吗?”林重问。
“嗯。”
林重坐起来,“我抱你去洗洗,你这有没有消炎的药膏?”
“好像没有。”
林重下床,把陈路生也抱下床,两人进了浴室,林重把陈路生放进浴缸里,调好水温,给陈路生冲洗着身体。
陈路生乖的像条大狗,没骨头似的靠着林重,林重的声音不禁温柔:“你起来一点。”
陈路生搂着林重的脖子起来,跪在浴缸里,林重伸手往下,看着陈路生眉间时松时紧,纤长的眼睫乱颤,林重喉结滚动,吻了陈路生。
下一秒,林重跨进了浴缸里,浴缸很大,足够容纳两三个人,也足够他们折腾。
“喜欢这样吗?”陈路生皱眉问。
林重抱着陈路生回到床上,“嗯。”
“那我可以抱着你睡嘛?”陈路生显得太卑微了,令人怜惜。
林重搂住陈路生,“睡吧。”
陈路生意足地闭上眼睛,“我以后也可以抱着你睡吗?”
林重装睡,没回应。
后半夜,林重饿得爬起来吃了两碗面。
第二天早上,陈路生起来要去做早餐,林重把他按回床上。
“我去做。”林重觉得陈路生行动不便,还是他去吧。
到楼下做好早餐,林重端着早餐上来,房间外的小厅里就有套桌椅,林重把早餐放在小厅的桌子上,然后去房间里把陈路生抱出来,放到椅子上。
“要不要个软垫?”林重拿过一个垫子递过去。
陈路生接过垫在屁股下面。
林重手里拿着三明治,咬了两口,看着对面陈路生优雅地进食,“你不可能一直关着我。”
“那你还会离开我吗?”陈路生抬眼看向林重。
两人对视着,目光纠缠。
林重说,“我说过了,我和你没可能了。”
陈路生一副像看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男的委屈模样,林重扶额,头疼昨晚发生的那点昏头事,语气放软了几分:“陈路生,你这样的人会拥有很多,你没必要执着于我,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行嘛?”
“我不放过。”陈路生执拗道。
刚因为昨晚的事缓和一些的气氛又再次陷入僵硬,林重捏了捏山根,他心想,算了,陈路生有病,用商量的方式根本没用。
“这是我最后一次好声好气地和你商量。”丢下这一句后,林重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第83章
当的一声震响,陈路生动作顿了顿,然后便没再理会,玫瑰苗已经移进土里一半了,还剩一些。
不一会儿,林重跑过来,蹲在旁边,捡起石子往陈路生身上扔,他试了用东西砸周围的那层玻璃墙,但没用,太结实了,锤子都砸不碎它,想从每块玻璃的边角入手,可边角被很厚的钢板保护着,每块玻璃之间也嵌得很结实,周围除了大门那处出口和一处隐在小榭密林里的小侧门外又没有寻到别的出口,封得死死的,连点连通外界的空隙都没有。
“放我出去!”林重要疯了,他感觉他像在坐牢,还是无期徒刑。
陈路生任他闹,忙自己手上的活。
引不起对方注意的林重开始给陈路生搞破坏,陈路生放进一个玫瑰苗,林重就拔一个,而林重拔一个,陈路生就重新种进去一个,周而复始,陈路生丝毫不觉乏味,林重却厌烦了。
“不和你玩了。”林重嘟囔着,直接席地而坐,也不管自己裤子沾上土,反正陈路生给他洗。
陈路生把他抱起来,放在田旁边的石台上,“我要浇水了。”
林重看着陈路生给花浇水,郁闷地拿起石台上的石子——陈路生给他捡来放在上面的,扔向陈路生。
林重:“陈路生。”
陈路生:“嗯。”
又一个石子扔过来。
林重:“陈路生。”
陈路生:“在呢。”
双一个石子扔过来。
林重:“陈路生。”
陈路生:“在。”
林重:“放我出去。”
陈路生:“……”
叒一个石子扔过来。
林重:“陈路生。”
陈路生:“嗯。”
林重:“放我出去。”
陈路生:“……”
反正喊名字,陈路生应,一说到放林重出去,陈路生就沉默。
叕一个石子扔过来。
“你逼我的。”林重说着从石台上跳了下来。
陈路生放任他再去做那些无力的挣扎,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等林重闹累了,就知道做什么都没用了。
他关掉水,把水管收拢到一起,走回别墅,去做晚饭。
冰库里储存了足够的食物,够他们吃上三年五载了,就算一直不出去,也没有问题,若是以后想吃新鲜的菜,他还可以开辟出一个菜园,种菜吃,种子也有。
他从冰箱里拿出西红柿和鸡蛋,往碗里打了四个鸡蛋,突然头顶的警报声响起,差点贯穿他的耳膜,他走到落地窗前向外看去,火光包围住了密林那处,那里全是树木,最是易燃,一点火光落下,正以飞速蔓延至周边。
陈路生发疯般跑出去,朝火光最亮处奔去。
火将去路堵个水泄不通,林重锯断了两边的树,横在石子路中央,火将拦路的树干点燃,他站在大火外,与林重遥遥相望,林重站在侧门前,火光几欲燎到他身上。
“放我出去。”林重用最平淡的语气威胁陈路生。
再差一点,火就会烧到他身前,然后吞噬他。
此刻好似只有打开那道侧门,放林重离开这一条路可走。
升腾的热浪将陈路生的轮廓虚化,炽热感烤着两个人,林重热得鼻尖和额头上满是汗,陈路生身上也冒了汗,汗水从微沉的眉骨上滑落,他看着林重一副有恃无恐、安然自若的样子,好似坚信他不会让他烧死,会放他离开。
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
惯得太过的孩子需要教训一下了,他满不在乎腾起的火焰,穿过燃烧中的林子,跨过脚下燃火的树干。
来到林重眼前时,手臂上和裤子上都沾了火,他用手拍了拍,把火苗拍灭,林重看着陈路生手掌上、胳膊上、腿上的烧伤,呆愣在原地,无措地一动不动。
陈路生走近,双手绕到林重身后,一手扶住林重的后颈,一手扶住林重的后腰,把人按进自己怀里,眸光微亮,透着疯狂:“你想死,那就一起死吧。”
林重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疯了!”
“你放心,我会先死。”陈路生声音越发轻柔,好似在安抚林重,但这话怎么都不像安抚,更像恐吓。
林重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会变成这样,他才不想死,他还有抱负没有实现,他还有好多要做的事。
脚下的石子路太窄了,只够一个人通行,以至于两边的树离他们很近,树杈横到离他们胳膊咫尺的地方,火再蔓延下去,烧到两边的树,那他们就真的危矣了,火会从两侧烧到他们身上的,上端两边树的树枝盘在一起,燃火的树枝还可能会从他们头顶上掉下来。
可出去的路已经燃起大火,火窜到了与他们腰间平齐的高度,他们没法像陈路生刚才那样跨过去。
林重脑子转动飞快,寻找着出路,头上热浪打来,他抬起头,发现火苗正在上方的树枝上越燃越烈,一根燃烧中的树杈从上面掉了下来,他忙推着陈路生躲开。
得跑!林重心里被这个想法堆积的满满的,可是跑去哪呢,双目望去,全被火覆盖了。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林重想到此,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陈路生知这下把人吓坏了,他抱起林重,在手上颠了颠:“别怕,我带你出去。”
不等林重反应过来,他抱着林重沿来时的路返回,那及腰的火苗张牙舞爪,林重吓得搂紧了陈路生的脖子,陈路生伸腿一脚踹开树干,烧得表皮如黑墨的树干枯干且脆,没有很重,陈路生连踢带踹,硬是开出了一条路。
而他的大腿也被烧伤了。
火在这个满是可燃物的地方蔓延得很快,最边缘已经快烧到了主栋别墅,通过小径往外窥,也是一片火光。
密林旁有一处池榭,在小径旁,路过时,林重看到忙喊:“去水里。”
陈路生于是抱着林重跳进了水里。
烧伤的地方碰了水,疼痛感加剧,陈路生面色更难看了几分,林重大喘着气,看着四周,这么大的火,凭他们两个,根本没法灭,只能等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烧光,再没可燃物,火就会一点点自己灭掉的,但在那之前,外围的玻璃或许会因为温度过高而碎裂。
第84章
真是造了孽了,如果外围玻璃碎裂,那火会不会蔓延出去,那岂不是会引起大范围的火灾,林重咬了咬嘴唇,心想,完了。
虽然他和陈路生不会死了,但结果并不比死好多少,可能因为纵火罪判刑还算好的,万一火灾扩大,伤及无辜,那他干脆以死谢罪算了。
林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机是防水型的,在水里泡了一回,还好使,他拿着手机,手机还是没信号,陈路生应该使用了信号屏蔽器。
“信号屏蔽器在哪?”林重问陈路生。
陈路生抿着唇。
“陈路生,这里起火,温度太高,玻璃会炸的,火会往外蔓延,到时会引起大范围的火灾,咱们现在得报火警。”
林重没法等屏蔽器被烧坏了,信号自然恢复,拖的越久,情况越不利。
“不会炸的,有温度调控装置……”陈路生说着声音止住了。
从别墅里传来的一声刺耳警报声,在这里也得听得清楚,林重抓住陈路生衣服的手不由收紧:“怎么了?是不是装置坏了?”
“是通风换气设备坏了。”陈路生说。
林重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缓慢地收紧,随后他听见陈路生说:“小山,没有氧气进来,很快火会停的,我们也会死。”
“那你他妈把门打开啊。”林重真的怒了。
“不开,我们一起死掉吧。”陈路生抱紧林重,无限亲昵,那话却听得人瘆得慌。
“我他妈的才不想和你一块死,你要死自己死去。”林重开始在陈路生怀里挣扎,“你给我开门,我要出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真的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氧气在变得稀薄,呼吸变得困难,无力感积在身体里越发沉重。
死亡的恐惧落在心里扎根,然后飞速地盘根错节,林重无助地在恐慌中落下泪来,他紧抓着陈路生的衣服,哽咽着:“我不要死,陈路生,我不想死。”
陈路生只抱紧他,任他哭累,林重的脸埋进陈路生怀里,哭得满脸都是湿的,陈路生轻揉了揉林重的头,嘴角不可遏制地勾起弧度。
可惜林重看不到。
“小山,你最后还想做点什么?”陈路生附在林重耳侧轻语。
林重的哭声被这一句话止住,他一时忘记了呼吸,脑子忍不住顺陈路生的话去想,死之前,他还想做点什么呢?
“我最后想亲你。”陈路生攫住林重的下颌,吻上林重的唇。
吻由浅渐深,充满着仪式感地一步步探索,推进,覆盖,林重觉得氧气更稀薄了,自己在脑子在因为缺氧而晕乎乎的,身体也发软地攀在陈路生身上。
人生最后,用一个吻终结,似乎也不赖,林重莫名想。
他开始主动纠缠陈路生,想让这个吻更加深刻,最好喝了孟婆汤也能不忘记。
周围火光乱舞,猖狂。
他们在窒息中索取更深。
水滴落下,砸在林重头顶上,微凉的触感令他从窒息的吻中脱离,他仰头看天,下落的水珠在空中连成了雨线。
水面上泛起点点涟漪,林重猛吸一口气,那种沉重的窒息感在从身上消退。
忽然豁然开朗,他视线下落,盯着陈路生,语气里压着愠怒:“你刚才骗我的?”
“你腿疼不疼?”陈路生转移话题。
“陈路生!”林重咬牙切齿,当头给了陈路生一击头槌。
额头撞额头,两人齐齐一声痛呼,林重捂着额头,脑袋一晕,像没骨头似的趴在陈路生肩上。
“对不起,我错了。”陈路生二话不说先认错。
“闭嘴!”林重不想听。
水滴落得越发密集,火势被浇得蔫了下来,陈路生抱着林重上了岸,绕着火势还大的地方,去了附属的小栋别墅,宅院里一共三栋小楼,只有主栋烧了,另外两楼都没有被火势波及。
林重吸了吸鼻子,脸上泪痕干掉,想起之前自己说不想死时的样子,他羞得不想抬头,越羞,他就越气,狠狠咬了陈路生肩膀一口。
叫陈路生戏弄他,他咬死陈路生。
一路上,陈路生疼得嘴里倒抽凉气,发出“嘶嘶”的声音。
进了别墅里的房间,陈路生把林重放下,然后找出衣服让林重换上。
林重闹着别扭,拿着衣服,去了另一个房间,洗完澡换完衣服,不出来,把自己关在那间房间里。
陈路生做好饭菜端过来,他老实吃了,就是不跟陈路生再说一句话。
他自己因为丢了大脸不舒坦,那陈路生也别舒坦,看没人跟他说话,憋不憋死他。
事实证明陈路生憋不死,林重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好像个天生哑巴一样。
两人跟较劲儿似的,持续沉默,好似谁先开口讲话,谁就输了。
“你身上有没有伤到?”到底是陈路生认输了,先开了口。
林重摇头,就是不说话。
“那就好。”陈路生收拾碗筷出去了。
因手里有东西,他只用手指勾了下门把手,门没被完全带上,留了条缝。
陈路生的身影从门缝所能窥探的区域闪过,他拿着碗筷下楼,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手里提着一个药箱,放到小厅里的桌子上,陈路生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门敞开了一点,他侧对着门坐下,脱了上衣,拿出药,抹在身上的烧伤上。
那烧伤骇人,表面的皮肉发红肿胀,那已经看不出原本皮肤的模样了,像一层烂肉。
陈路生咬牙将药膏涂抹在伤处,因疼痛,他的脸部肌肉都在抽搐。
林重想关上门,却透过门缝看到了这一幕,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从肢体上漫上来一种细微的不足以道的疼痛,持续地流淌而过。
那种痛感甚至不及手掌心被门把手硌痛的痛感,但却格外的令林重感觉难以忍受。
他拉开门,门打开的细微声音引得陈路生回过头,神色微顿地看着林重,疼痛还未来得及从这张脸上抽去,隐藏,就被林重撞了个正着。
陈路生唇色微白,额上凝着汗水,两颊僵硬,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帮你上药。”林重主动开口。
陈路生那拿衣服盖住手臂上的烧伤,“不用,很难看,你别看了。”
可他这样哪里遮得住,手臂看不到了,还有后背,还有渗血的裤子。
林重怕弄疼陈路生,轻轻拿开陈路生盖手臂的衣服,距离近了,他看得更清楚了,眉毛拧在一起,“你这样不行,得去医院,万一处理不好,溃烂感染,会很严重。”
“你就是想趁机跑了。”陈路生说。
“我是说真的,真的会很严重,你听话行不行?”林重只觉心累。
陈路生直视林重,“那你答应我,永远不离开我,我就去医院。”
林重就没见过这样无赖的,“陈路生,这是你自己的身体。”
陈路生可硬气了,“你都不在乎我,我也不在乎。”
林重被噎得无语。
“你不去是吧,行。”林重把手里的衣服扔到地上,拿起果盘里的水果刀,折出刀刃,对准自己的手腕,“你去不去?”
陈路生用自己的身体逼他就范,那他就也用同样的方式逼回去。
“你不会想死的。”陈路生不为所动。
“那你会看着我死嘛?”
形势一下回到之前的隔火相望,林重就是笃定了陈路生不会让他死,所以有恃无恐。
而陈路生也确实不会看着林重去死,可他会装啊,“我之前也不算开玩笑,你死的话,我也随你而去,一起死,我们也算在一起了。”
林重觉得陈路生疯魔了,疯子的想法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样。
“我不死,我他妈就划伤自己玩。”林重彻底疯了,他觉得他跟疯子对峙久了,精神都不正常了。
陈路生脸上终于有所动了,眼睛紧盯着林重手里的刀,见状林重又把刀贴近自己手腕一分。
陈路生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林重不示弱地抬头直视着他。
“为什么总要逼我?”陈路生眼睛泛红,眼中闪着泪光,那模样看上去真真可怜。
林重的心揪了起来,“你不也在逼我嘛。”
“我只是想你不离开我。”陈路生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委屈可怜得紧。
林重狠心地避开与陈路生的直视。
陈路生伸手抓住了林重的手,将刀刃掰离林重的手腕,两人角力,一个往下压,一个往上拽,刀刃在两人的角力中往上挪了一段,后又下移了一点。
眼看刀刃离林重的手腕越发近了,陈路生将自己的手臂横在了林重手腕上,林重一时没收住力,而陈路生又在此之上施加了往下的力,两相作用下,刀刃割进了陈路生的手臂里。
鲜血涌出,滴落在地面上,啪嗒啪嗒的轻微声响,如落线的珠子,颗颗砸在林重心脏最柔软的一处。
“还闹吗?”陈路生声音冰冷冷的。
林重红了眼,“……不闹了。”
道歉的话廉价,不足以晃动林重的心,那鲜血呢?陈路生得到了验证,鲜血会让林重落泪。
他把林重抱进怀里,轻顺他的背:“不哭。”
刀从林重手中滑落,啪嗒摔在地上,比血珠子落地的声音更响,却淹在林重的哭声里听不真切了。
哭了有一会儿,林重抽泣着,推开了陈路生,他从药箱里找出止血绷带,给陈路生止血,脸上还挂着泪,一边哭一边勒紧绷带。
“一会儿再弄。”陈路生忙着擦林重脸上的泪。
“你要流血流死了。”林重哭着说。
“不会的。”陈路生说。
林重不听,擦了擦眼睛,给陈路生止了血,然后钻进陈路生怀里,继续哭,嘴上还骂着:“我怎么会遇上你这种混蛋。”
明明这个人那么伤害过他,他也恨他恨的要死,可为什么,他受伤,他还是会揪心,他怎么就那么贱呢。
“好,我是混蛋。”陈路生哄道。
“你个王八蛋。”
“好,我是王八蛋。”
“你就会欺负我。”
“我没有。”
林重哭着骂着,在陈路生怀里眯着了,迷迷糊糊的,嘴里还嘟囔着,无非是那些骂人的话,林重骂人的话单调,你有病你疯了你混蛋你王八蛋,翻来覆去,这些话从嘴里嘟囔出来,一点都不像在骂人,像在撒娇。
陈路生忍不住把林重压在床上,堵上他的嘴,林重嘴不能说了,就哼哼,陈路生更觉身上火热了,把林重吻醒,缠着他说:“想要。”
林重心里有气:“憋死你。”
“帮帮我嘛,宝贝。”陈路生身体贴着林重,蹭着林重。
林重按了按陈路生手臂上的烧伤处,剧烈的疼痛令陈路生身体一僵,“还想要吗?”
陈路生摇了摇头。
“那还不起来,我给你擦药。”林重说。
陈路生乖乖起来,林重下床去拿了药膏,给陈路生涂上药,又帮陈路生重新消毒、包扎好伤口。
“好了,滚一边去。”林重愠怒道。
陈路生不滚,粘着林重,他浑身伤,林重也不好推他,怕碰到伤处,于是洗漱完躺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看陈路生还怎么粘他。
陈路生不悦地扯了扯被子,没扯开。
林重闭着眼睛,无视陈路生对被子的又拉又拽,过了一会儿陈路生不拽了,像是无可奈何了,他背对着陈路生,看不到人,只听得到声音。
另一侧床垫凹陷下去,有人爬上了床,有重量轻轻搭在他身上,隔着被子。
陈路生从后面抱住林重,“晚安。”
“胳膊不疼吗?”林重说,陈路生这么和他挤着,手臂上的烧伤压着了。
“怎么躺都疼。”
仰躺着,后背疼,侧躺着胳膊疼,趴着大腿上的烧伤疼。
林重转了过来,面朝着陈路生,托着陈路生压在下面的胳膊的手肘,把自己的手垫在了下面,让陈路生的上臂离了床面,悬了起来。
“这样是不是好点?”林重问。
“嗯。”陈路生在黑暗里笑了。
“小山,你一定要离开我吗?”陈路生问,他明明感觉得到林重还在乎他。
“嗯。”
很轻的一声,却坚定。
陈路生不再说了,他也很坚定,他不会让林重离开他了,除非他死了。
第86章
窗外一半黑灰一半青草嫩绿,大火烧毁了这幅画卷的一半,陈路生忙着把主栋里还完好的东西搬出来,整理到附栋里,拿出来不少林重想不到的东西。
比如他的学习资料,林重怀疑陈路生应该是把原来家里的全部都搬到了这里来,被关着也没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他就拿着自己的书上楼看书去了。
他想找个单独的书房,但他也不知道哪个是书房,一个个打开看,到了二楼,推开最左侧的房间,进门,一股灰尘和陈墨的苦涩呛人扑面而来。
房间里陈列着一个铁质的书架,像个空荡的档案室,书架上各行贴着时间,林重走近,发现那上面放的真是档案。
封面上写着——患者谈话记录。
患者姓名:陈路生。
这种东西怎么会在陈路生这里,不应该是在程医生那里吗?
他把手里的书放到架上,抽出一本,翻出来看了眼,黑色标记笔留下的痕迹掠过眼前,他翻书的动作一顿。
做标记的地方怎么都和他有关?
是偶然吗?
陈路生:我看到罗浩按着他的头,他挣扎间溅起好大的水花,旁人都在笑,我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我看着他的手臂一点点没力气。
:你当时是什么感觉?有没有呼吸变苦难?或者看到什么别的?
陈路生:我看到池水变黑了,像黑墨一样。
:嘴里有没有奇怪的味道?
陈路生:没有。
:后来呢?
陈路生:没有后来了,我们回家了。
“后来不是这样,不是回家了……”林重呢喃着,可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想不起来?
他忘掉了这么多吗?
他盘腿坐下,想不起来的东西暂不去想了,他继续翻看手里的谈话记录。
越翻他越发现不是偶然,只有关于提他的部分被画上了标记,这档案也不是第一次被翻动,而是很多次。
是程医生翻的?会翻那么多次吗?做标记的又是谁,如果是程医生的话,有必要做这样的标记吗?
那是陈路生?
可为什么翻看那么多次,为什么做标记?
林重侧了侧身,身体靠着架子,被画上线的部分内容单调,无非是他被陈路生欺负了,或者陈路生看着别人欺负他了,这么一看,他当真是过了凄惨的四年。
拇指摩挲着光滑的纸页,视线落在纸页的最下面的那几行字。
程医生问陈路生后来呢,陈路生说没有后来了。
这段对话他已经看到三次了,陈路生每次都回答没有后来了,可他觉得不对,他好像记得后来还发生过一些什么。
陈路生在撒谎,他在刻意隐藏事实。
是因为不信任程医生,所以故意隐瞒,还是觉得后来发生的那些不值一提?
疑问越来越多,继续翻看下去也似乎找不到什么答案,林重把手里的档案放回去。
拿回自己的书,他就在这里盘腿看了起来。
“小山、小山……回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