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轨—— by不甜茶
不甜茶  发于:2024年03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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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铁盒,拿出一块桃酥,咬了一口,脸上湿湿痒痒的。
“大哥哥,饼干很难吃吗?”旁边一个女孩眼巴巴看着他。
他一顿。
“我只有吃苦苦的药的时候才会哭,哥哥哭了,是不是饼干也很苦?”小女孩问。
“不苦。”林重说,“是甜的。”
他抹了抹自己脸上的眼泪,“很甜很甜,吃太甜的东西,人也会哭。”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听不明白。
林重又拿出一块,递给小女孩,“不信你尝尝是不是很甜。”
小女孩接过饼干,用两只小手抓着,咬了一小口,边咀嚼边点头:“是甜的。”
夜色愈深,林瑞坐在阳台上,望着窗外,窗外漆黑一片,零星有几个人家还亮着灯,在黑夜里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光洞。
林母走过来,“怎么还不去睡?”
“妈妈,小山飞走了。”林瑞说。
“你在说什么啊?”林母只当林瑞在胡言乱语。
“妈妈,如果我死了,你不要难过。”林瑞说这话时很平淡,像上午时他说想吃沙果罐头一样平淡。
林母坐了下来,拉住林瑞的手,紧紧握着:“小瑞,你懂什么是死吗?”
“知道。”林瑞说“舅舅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舅舅了,跟飞走是一样的,我也再见不到小山了。”
“可是飞走就不会痛苦了,小瑞以后也会飞走。”
他好怕打针,好怕做手术,好怕吃药,好怕去医院,每次去了那里,都会好痛好痛,他好想不痛,好想也飞走。
可他知道,他还不能飞走,妈妈会伤心。
所以他会很努力很努力地留下来。
“妈妈不要小瑞死,妈妈想看小瑞好好活着。”林母抱着林瑞,哭得满面是泪。
“妈妈不哭,小瑞还在。”小瑞拍着林母的背,安抚她。
林父被林母的哭声吵醒,推开卧室门,走出来,看见娘俩抱着一起,林母又哭成那副样子,他连忙过来抱住他们。
“这是怎么了?”林父问。
林母只顾着摇头,声音全被哽咽填满了。
林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干着急,“你倒是说话啊。”
“没事没事。”林母嗓音沙哑,抱着林瑞不撒手,好似下一秒这人会没一样。
“没事哭什么。”林父伸手替林母抹了抹眼泪“别哭了。”

这是林重来北京的第十三天,他坐在台阶上,指间夹着烟,忽然腰间的对讲机响了。
从对讲机里传出一道女人的声音:“小林,三楼403包厢,接一下人。”
“收到。”林重回道。
他迅速灭了烟,走到楼梯处等顾客上来,然后引顾客去指定的包厢,问他们点些什么。
“你这有什么套餐吗?”其中一个顾客问道。
他大概三十多岁,个子挺高的,穿着一身休闲西装,翘着二郎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重。
林重站在他面前,给他介绍店里的套餐,介绍完他抬眸对上男人的目光,“请问您要哪一个?”
“你帮我选一个。”男人道。
“那就……”林重挑眉“最贵的?”
他抽提成的,顾客在店里花得越多,他挣得也就越多。
“可以。”男人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他站起身,将名片塞进了林重的胸前口袋里。
他贴近,附在林重耳边说:“我等你主动联系我。”
联系个头,林重心说。
这已经是第几个了?林重都不记得了,有男有女的,往他这儿塞名片,跟他说等你联系我,简直莫名其妙,闫姐说他们这是看上他了,想包他。
他觉得荒谬,因为这些人中男的明显居多。
小楼说他是gay圈天菜,妈的,他只想说一句,如果是那样,那gay们都瞎了,就他这长相,还天菜,咋不天使呢。
他用对讲机跟闫姐说了声403点了最贵的套餐,然后他调完点歌机,就下楼去给他们拿酒和果盘了。
收银台前的闫姐瞄了眼他胸前口袋里露出的名片一角,打趣道:“呦,又有人看上咱们小林了啊。”
“闫姐,送你了。”林重把名片取出来,塞进闫姐手里。
闫姐嫌弃地把名片扔在地上,“我可不要,刚才那帮人一看就是装大款的。”
要是个真有钱有点本事的,她倒是想上去结交一番,扩宽一下人脉,可惜那帮人一看就没个好东西,还爱显摆,说几句话就亮几下手表,当人看不出那是个劳力士啊,她自己有好几块呢。
闫姐是这家KTV的老板,家底不小,这条街好几家店都是她的。
当时林重刚来这儿,仅剩的钱渐渐花没了,他的手机倒还绑定着陈路生的卡呢,他可以用,但他不想用。
他找了几天的工作也没找着,路过这家KTV时,突然被人拽住了,拽住他就是这家KTV里唯一的女员工小楼。
小楼问他是不是来应聘的,他抬眼才看到门口贴的招聘海报,招聘条件只有一个——好看。
他愣了愣神的功夫儿就被小楼拉进了KTV,小楼大喊来人了,闫姐下楼上下扫了他一眼,然后就叫人去拿酒了,再然后,他俩就喝得昏天黑地的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曾以为这是家黑店,他们想把他灌倒,然后割他的腰子。
如果闫姐知道林重这么想,一定会说割腰子卖了能赚几个钱啊,把你反手卖给富豪能赚更多的钱呢。
至于为什么是富豪,不是富婆,没办法,谁让林重更受男孩子欢迎呢。
那天晚上林重喝得都神志不清了,第二天是在闫姐家醒来的,闫姐端着咖啡走进来,跟他说,你过关了。
他就莫名其妙的得了个工作,后来他问闫姐他是不是很能喝,所以过关了,闫姐斜了他一眼,说他是最不能喝的所以过关了。
当天晚上员工聚会,他见识到了其他人的酒量,闫姐醉醺醺地跟他诉苦,终于来了个酒量比她差的了,以后喝酒她也有可以欺负的了。
林重笑了笑,搬了箱酒上楼,送到403,没有停留,送完就出来了。
KTV一到凌晨,人就开始渐渐少了,等到凌晨四点,KTV关门。
下了班,林重换下酒保服,套上自己的衣服,把酒保服叠起来放柜里,和小楼闫姐她们说拜拜,走出了KTV。
他在便利店买了两包泡面,进地铁站等第一班地铁,然后乘地铁回到住的地方。
他和另一个男生一起租了个地下室住,在北京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他赚到那点钱除去最基本的生活费,也只能租到这种地方了。
不过有个地方住,他就很满意了,毕竟最开始到这那会儿,他还睡地铁口呢。
地下室不大,四四方方的,被一张挂起来的帘子隔成了两个区域,中间是一张双人床,他和合租的室友一左一右,每天隔着一张布睡觉。
他回来时屋子里没人,室友没在,他烧了壶水,泡上泡面,难得地给自己加了个卤蛋。
泡面泡好,他吃完洗漱、睡觉去了。
一直睡到下午,腿疼,他没怎么睡好,睡得断断续续的,头昏脑胀地从床上爬起来去吃饭,他实在饿了。
这附近有不少快餐店和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他出去买了份盒饭,回来的路上,一辆劳斯莱斯停在了他旁边。
看见那车,他速度更快了。
他没见过陈路生开那车,不过除了陈路生,也不会有人开着豪车来这种满是苍蝇馆的街了。
“林重。”果然是陈路生。
陈路生从车上下来,快步追上来,林重不如他腿脚好使,很快就被他追上了,他抓住林重的手腕,拉住林重。
林重不肯转过身,他一点都不想面对陈路生,他根本不知道该拿陈路生怎么办,如果可以,他很想和陈路生再无来往,可他收了陈路生的钱,说这辈子都是他的了。
他想耍赖不认,当那句话没说过。
可陈路生肯定不愿意。
但他又想,陈路生会惯着他的。
林重不肯转过身,那陈路生就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为什么不辞而别?”
林重一咬牙,直视着陈路生:“你是谁啊?”
“又想装失忆?”
“我不记得你。”林重梗着脖子道。
“上次你是出车祸,头受伤了,我才会信你,这次你头上可没有受伤,你跟我说你不记得我了,你觉得我信吗?”
林重甩开陈路生的手,四处看了看,然后朝着一根路灯杆去了,他猛地一头撞上杆子,额头撞出血来。

“我头受伤了。”林重看向陈路生,指着自己的额头。
说完他感觉脑袋一晕,腿一软,身体就要倒。
陈路生连忙跑过去,接住他,抱起他,飞奔向自己的车。
“我失忆了。”林重倒还留有几分清醒。
“好、好,我就当你是失忆了行不行。”陈路生妥协道。
听完陈路生这句话,林重彻底晕死过去,头搭在陈路生肩上,随着陈路生的跑动,头轻微晃动。
陈路生开车带林重到医院,一系列检查做完,处理好伤,医生说轻微脑震荡,建议静养一段时间。
等医生出去后,陈路生伸出手,摸了摸林重头上缠的纱布,指腹轻触,“你可真够狠心的。”
语气里满是无奈和苦涩。
林重茫茫然睁开眼,头疼得他紧紧皱着眉,“这是医院?”
“嗯。”
“我可以走吗?”林重问。
“我去给你办出院。”
“嗯。”林重点点头,从床上坐起来,头不晕了,只是额头上的伤口疼。
陈路生走出病房,过了挺久,他回来蹲下身帮林重穿鞋。
两人没说话,但很有默契,一前一后走出医院,坐上车。
“你住哪?”陈路生问。
林重说了地址,然后两人又无言了。
到了地方,陈路生先一步,帮林重打开车门,在林重下车时伸手护了下林重的头。
他跟着林重走进那间狭窄潮湿的地下室,眉间不自觉地微蹙。
护着林重坐到床上时,顺手摸了下床。
床很硬,其实下面是一个架起的大木板,压根没有床垫,只是铺了两层褥子。
“你走吧。”林重说。
“我有点东西要给你,给完我就走,你等一下。”陈路生说完复又出门去。
过了很久,他抱着一堆东西回来。
先是林重的一些衣服、鞋和书,后又搬来一个折叠衣柜,林重这屋子里连个衣柜都没有,他也没什么衣服,换洗的两套就搭在了凳子上和床上,陈路生利索地把衣服挂好叠好放进衣柜里。
他似乎一个人搬不过来了,第三趟出去,回来时后面跟着他的助理,两人搬来水果、牛奶,还有一些别的吃的用的,林重看着他们忙活,狭窄的空间被陈路生填得满满当当,最后更是让他站起来,把床换了。
搬床的工人走后,陈路生在床上铺垫子和床单,单膝搭在床沿,手抚平床单上的褶皱。
西装裤后面绷紧,勾勒出弧度。
林重甚至想拍一下。
啪的一声,两人的动作同时停止了,林重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怎么就真拍下去了呢。
陈路生僵硬地转过身,“手感好吗?”
“挺好。”林重干巴巴道。
说完林重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站在门口的助理悄悄往外面撤,嘴角压不住的上扬,甚至紧咬着唇,生怕自己笑出声。
虽然陈路生在公司里不是什么黑面阎王,但也是那种恩威并施的上司,冷着脸的时候还是很凶的,天然会让人产生敬畏之心,而就是这么一个上司,竟然被当着下属的面拍屁股了。
陈路生下床,站到林重面前,拉起林重的手绕到自己身后,放到自己屁股上,“要不要再感受一下?”
这是色诱!林重,你清醒一点,林重在心里大吼。
可他的手好像不太受他的控制,手指弯曲收紧,捏了好几下。
“我都让你摸了,你可不可以让我亲一下?”陈路生扣住林重的下巴,缓缓抬起。
他盯着那微微干燥的唇瓣,滚动了下喉结。
心跳声在轰鸣,在身躯内带起重重的震荡,林重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睫在昏黄的灯光下颤动。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陈路生的眼睛在林重眼中渐渐放大。
林重的另一只手逐渐收紧。
然后猛地,他推开陈路生,“你该走了。”
陈路生舔了舔嘴唇,“我帮你收拾一下。”
林重不理他了,坐到新床上,不去看陈路生。
陈路生把搬进来的东西摆好,收拾了垃圾,又帮林重扫干净地,完事后叮嘱道:“我给你拿了泡脚的药包,还有桶,记得每天晚上睡觉前泡一会儿,这几天可能有雨,泡一泡,你腿会好受点。”
“这是护膝的,戴上保暖,雨天还是有些凉的,你膝盖怕凉。”他说着把一个长盒子放在床尾。
“还有水果要记得吃,补充维C,牛奶也要记得喝,我卡里的钱,你可以随便花。”
他终于嘱咐完了,看着林重,嘴唇抿了抿,道:“我走了。”
他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
“别再来打扰我。”从身后传来林重的声音。
陈路生的手无意识地攥紧,身体发僵,缓缓走出去,带上门。
门彻底关上的一瞬,林重深呼口气,往后仰躺在床上,头顶的灯泡在斑驳的墙上染出光晕,并不好看,他抬起手臂轻轻搭在眼睛上,眼球被压迫得发胀。
他忽的站起来,然后无措了。
这屋子里没有窗户,他什么都看不到的,他跑出地下室,追了出去,车从眼前驶过,太多车了,他看得眼花。
他忽然很想抽烟了。
他摸了摸兜,摸出烟,点上一根。
烟雾模糊了双眼,他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原以为是缺根烟,可点上烟了,他还是觉得哪里很空。
他抽完烟,转身回了地下室,躺在柔软的床垫上,那种空荡的感觉令他又想摸出烟抽一根,可他和合租室友约定好了,一不制造噪音,二不在屋里抽烟。
他郁闷地睡不着,听见门开的声音,应该是合租室友回来了。
门不在正中间,被分在室友的那一半区域里,帘子一拉,他其实看不到进门的是谁。
“这床怎么……”室友察觉到床变样了。
“换了。”林重说。
“我最近可没钱。”室友拉开帘子,瞬间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了,“你去抢劫了?!”
“我朋友送了点东西过来。”林重声音发懒“床也是他搬过来的,不用你掏钱。”
这是点东西吗,这是一堆啊,室友心里腹诽,不过他一听不用他掏钱,心里就乐呵了,“你这朋友对你挺好。”
林重翻了个身,没搭话。
作者有话说:
路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也就美色而已吧。

第47章
林重额头上倒没留疤,那天闫姐看到,说他这要是留疤就成二郎神了,开天眼了,逗得小楼一阵乐。
陈路生没再出现过,他就像悬在林重心里一样,迟迟不落地。
晚上八点,林重来到KTV,和人换班,闫姐倚着接待台,拿着手机,多打量了他几眼。
林重回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这是你吗?”闫姐把手机亮给他看。
林重走过去,看清了闫姐手机上显示的东西——几张照片。
背影里的灯光暧昧且迷乱,应该是酒吧,而照片里的主人公正是他。
他仔细看了一眼发布这几张照片的人。
微博名为蒲玉。
下面点赞和评论超多,他不禁惊讶,他好像是让蒲玉拍过照,但没想到照片发出来,反响会这么大,还上了热搜。
“你以前是模特?”闫姐问。
“不是。”林重摇了摇头。
“那你有没有兴趣做个职业模特?”闫姐又问。
林重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自己的右腿上。
闫姐似乎猜到了他的所思,补充道:“平面模特。”
林重再次摇头,他完全不了解模特这个职业,他想做的也不是这个。
来了客人,话题结束,林重带着顾客上楼。
这事也就被林重扔到脑后去了,不过他显然低估了蒲玉在摄影界的影响力,隔了两天,有经纪公司找上门来,想和他签约。
闫姐说他现在有热度,如果想做个模特就趁着这个机会,找家合适的公司签约,但目前找来的几家,闫姐看过,都不太行。
蒲玉在摄影界属于无人不知的那种大神,出道即是巅峰,天才摄影师的名头在他头上一直挂到两年前,他突然销声匿迹似的,而最后一部作品拍得太差,让人觉得他只是个伤仲永罢了。
结果回来又是一个王炸,直接把微博炸翻了。
连带着林重跟着火了一把。
不止是有人找他签约,这几天给林重塞名片的人都变多了,还有突然冒出来说可以给你拍照吗的。
林重倒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他只想着攒点钱,等过段时间回去考试,两年内把CPA拿下来,去会计师事务所找份工作,然后继续攒钱,找人合开一家会计师事务所。
下班回来,他拉开帘子,走进自己的那片区域,打眼一看,发现果篮里的水果变多了。
不,不是变多了,是换掉了,之前的芒果放那都蔫了,皮皱巴巴的,现在放在里面的芒果饱满且新鲜。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来过了。
果然,室友跟林重说:“你朋友来过。”
林重疲惫地踢掉鞋,像在发泄一样,鞋被他甩出去好远。
他换上拖鞋,拉上帘子,躺床上打算睡觉。
他刚闭眼,室友拉开帘子,冒出个头来,“你朋友让我问你,能不能把他拉回来?”
林重把陈路生拉进黑名单了。
“他下次再来,你告诉他,不可能。”林重没睁眼。
“哦。”室友讪讪地把头收了回来,帮林重拉好帘子。
他收了陈路生的钱,还真不太好意思跟人家说他事没办成,他发了条消息给陈路生,陈路生很快回了句没事。
他挠挠头,更觉不好意思了。
隔着帘子,他大喊:“你朋友对你真挺好。”
林重捂住耳朵,选择性不听。
没人搭话,室友也说不下去了,戴上耳机,默默刷起了手机。
林重闭了会儿眼,越想越气,连他室友都买通了,陈路生真是能耐啊,他坐起身,找了张废纸,用黑笔写了句:陈路生,再来你就是傻逼。
写好,反复描黑描宽。
他把纸贴在了墙上,一进来就能看到的地方,终于舒坦了,躺回去睡觉。
晚上正常去上班,凌晨三四点下班,回来吃饭,睡觉,然后看到墙上的纸被添了一行字。
——水果记得吃!
林重在句尾,又添了一笔:傻逼。
几乎是狠狠刻下的,纸都被划破了。
他收起笔,从果篮里拿了个桃吃,咬了一口,他又拿出笔,在纸上写——我想吃草莓。
手机上拉黑了,联系不上,这墙上的纸成了他们之间交流的唯一方式,林重每次下班回来,第一眼就是去看纸上添了什么字,看完拿起笔自己也添一句。
一张纸写满了,就换一张纸贴上。
周六,小楼辞职了,干这一行的都久不了,长期熬夜,身体根本遭不住,小楼已经干了有四五年了,已经算很久的了。
闫姐张罗大家办个欢送会,她手底下的员工都来了,林重看见他们就头疼,喝不过啊,他老实躲在角落,争取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就林重那张脸,想让人注意不到太难了,躲了不超过五分钟就被拽去了中间,还是闫姐帮林重解了围。
闫姐拉着林重到旁边,不掺和进热闹里。
“我弟开了个服装公司,他们最近要出新品,一个系列,想找个模特,不过他那人眼光高,别人给他介绍了好几个,他都没看上。”闫姐把目光转向林重“你要不要去试试?”
“也不用签公司,你自己接活,拍完以后还要不要继续做模特,你自己看,我只是建议,毕竟他出价挺高的,一次性干完的活,我就想着对你也没什么束缚。”
林重有些心动,他确实挺缺钱。
“这是我弟的名片,你如果想去,就给他打电话。”闫姐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林重。
林重接过,看了眼——青雅服装,总经理闫涛。
“谢谢闫姐。”
“别谢我,我也是看你热度高,我们是各取所需。”闫姐微笑道。
话是这么说,但林重也知道,比他合适的人有很多,而闫姐把这个机会给了他,他就是承了闫姐的情,这份情,他得记。
“闫姐,我们一定要喝一个。”已经喝醉了的小楼跑过来搂住闫姐,“我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现在还指不定睡在个桥洞子里呢。”
说着说着小楼就哭了起来,抱着闫姐不撒手。
闫姐无奈地顺她的毛,“行了行了,鼻涕都抹我身上了。”

第48章
周日,林重拨打了闫涛的电话,对方说了公司地址,让他先去面试,他到地方,走进办公楼,前台的小姐姐把他领上楼,他在总经理办公室见到了闫涛。
闫涛和闫姐长得一点都不像,闫姐长相很有攻击性,说话也很御姐,而闫涛简直小奶狗一枚,眼睛圆溜溜的,个子倒很高,看着他,林重总莫名想到大金毛,尤其他还是一头金发。
闫涛让林重先坐下,自己给林重倒了杯咖啡,然后坐到了林重对面。
说是面试,其实就是上下瞧上一眼。
光这一眼,就足够闫涛看出很多东西了。
——一个毫无经验的菜鸟。
这是闫涛看到林重时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紧接着第二句话就是:也许可以试试。
闫涛是个学设计的,毕业后自己创立了公司,有时也会亲自参与设计,这次的新品系列就是由他设计的,而且是第一次全程没有别人参与,独立完成,所以也就导致他对这次的新品宣传极为重视,标准极高,都快到达吹毛求疵的地步了。
他面试了很多模特,都不符合他的心意,然而今天看到林重,他竟意外觉得,林重身上的气质很符合他这次作品的风格。
他迫不及待想看林重穿上自己设计的衣服,正好摄影师在,他就提出要试拍。
他让秘书去叫摄影师过来,然后带林重来到摄影棚,把衣服递给林重,让他去换衣间换上。
林重在换衣间里换上衣服,出来化妆师给他化妆,做造型。
弄完,摄影师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一切准备就绪,林重走到镜头前。
他这个外行人站在镜头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摄影师最开始态度还挺好,和林重聊天让他放松,过了一会儿,发现无论怎么引导都效果甚微,他就没见过这么僵硬的人,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了,说拍不了,他不想拍一个木头。
林重无论是动作也好,神情也好,都跟个木偶一样,那身体好像镶了钢板,让他放松吧,他也是给人一种肌肉放松了,骨头架子还绷着的感觉,姿势、神态都表现得很不自然。
非要拍也可以,但显然拍出来的东西达不到闫涛和摄像师心中所定的标准。
他们要的从来不是可以,而是完美。
林重从化妆间走出来的那一瞬,他们都觉得衣服穿在林重身上好像才完成了设计的最后一步,人和衣服在风格上完全契合,但也仅此而已,林重无法在镜头前把这种风格表达出来,可以说比其他面试者还不如。
闫涛走过来拍了拍林重的肩膀,“你先去办公室等我。”
林重朝摄影师充满歉意地鞠了一躬,然后去换衣间换下衣服,跟随着秘书,走出了摄影棚,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站在那就可以,可实际上他连站都站不好。
返回到总经理办公室,推开门,林重看见了一个老熟人。
赵景川坐在沙发上,深靠着沙发背,身上穿着一套休闲西装,看起来挺人模狗样的,他抬手挥了挥,跟林重打招呼:“呦,好久不见啊。”
秘书给赵景川倒了杯咖啡,放在茶几上。
林重立在门口,有点不想进去,或许不是有点,而是非常。
秘书看了他两眼,眼里带着疑问,林重垂着眼皮,一脸“世界毁灭吧”的厌世表情,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
赵景川盯着林重的腿,脸色不是太好,他起身走到茶水柜前,倒了杯热水,加了一撮茶叶,回身,他把茶水放到林重面前。
林重挑眉,给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讨好你。”赵景川坐回沙发上,与林重面对面。
有病,林重在心里骂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林重问。
“这家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是我的。”赵景川漫不经心道。
林重也不碰那茶水,干坐着等闫涛。
过了很久,闫涛才回来。
他坐到林重对面的沙发上,与赵景川之间隔了一臂距离。
林重已经做好了被pose掉的准备,毕竟他刚才表现得那么差。
“三周后我们会举办一场大型面试,很多人过来试拍,如果你还有这个意愿,可以再来试试。”闫涛说。
说到底,闫涛还是不想放弃林重的。
三周是最后的期限了,到了那时,没有最合适的,就只能矮个里面拔尖了。
林重心觉不可思议,这是说他还有机会喽,他看了看闫涛,又看了看赵景川。
赵景川回视他,“看我干嘛,和我又没关系。”
林重收回视线,“好,我会再来的。”
赵景川目光下移,落到林重没动过的茶杯上,神色有些不悦。
林重和闫涛客套一番,告别走人,出了办公楼,他朝地铁站走。
一辆车从身侧驶近,鸣笛。
林重回过头,车的车窗开着,露出赵景川那张痞里痞气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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