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标记—— by甜麦子
甜麦子  发于:2024年03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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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把馅料塞进一张馅料满满的饺子皮,皮面两端合拢的时候,饺子皮圆圆鼓鼓地向外鼓出,撑出一个巨型的半圆,饱满到一口塞不下,两口肚子就饱了。
秦段将这人扯进人群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和萧越就在这张饺子皮里,他俩几乎是面对着面一块儿塞进饺子皮。
沙滩上还有不断向饺子皮跑来的“馅料”,一个接着一个,义无反顾地跑来,像是义无反顾地赴死。
他的肩膀和萧越肩膀撞在一块儿的刹那,他们身前的衣服纽扣也撞在了一块儿,更过分的是他们的面颊也几乎撞在了一块儿。
秦段被人群挤着,被猛烈地推搡了一下,有人伸手扶住了他,皮衣袖子被手指力道压出凹陷,然后他感受到一阵直扑面颊的呼吸,这呼吸在雨天的潮热里显得更热。
一下扑到他脸颊的绒毛上。
周边很吵,雨声很大,砸在棚子上有击穿棚顶的威力,人声嘈杂,在这种乱哄哄的背景音乐衬托下,更像菜市场了,无数种声音交杂在一起,令他的耳朵里只听到一种声音,那就是吵闹。
在这吵闹中,他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对面人的呼吸声,因为太近了,近到一切细小的声音都放大,一切喧闹的声音都归于平静。
一呼一吸十分平缓,带出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脸颊上。
而他的呼吸则有点喘,他听到自己因为急停而稍显急促的呼吸声,这呼吸声和对面人轻缓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避开对面那双目光直射的眼睛,他的视线开始变得不可控制,慢慢聚焦在那人的长睫毛上,睫毛很长,根根分明,眨眼时会上下抖动。
萧越的手仍然扶在他衣袖上,五根手指在衣袖上压出褶皱。
大概是黑暗助长了他的气势,身边的喧闹拥挤带给了他隐蔽,他盯着那几根睫毛,然后视线拉远,终于和那双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对上视线。
萧越的双眼皮褶皱很浅,眼皮下是一双棕色的瞳仁。
那双眼睛见他终于看过来了,眼底闪过些错愕,很快就微笑起来,毫无保留地和他对视。
耳根浮起一股热气,秦段被他明亮的瞳孔看得有些无措,他很想躲开,可是莫名的,他没能将视线从那双瞳孔上拔下来。
萧越的眼神有点奇怪,他从没见过萧越的这种眼神,就是那种很......很直白的眼神。
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从眼神里传递出什么信息。
豆大的雨珠就落在脚边,秦段被他的眼神擒住了,不知时间的流逝,他一直和黑暗中的明亮瞳孔胶着,感受到对面人传来的微热呼吸。
两人不知对视了多久,接着他发觉萧越扶在他衣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黑暗中,那双眼皮褶皱很浅的眼睛拔开了和他相接的视线,长睫毛向下一扫,眼皮下落。
萧越的目光落在了他鼻梁以下。
那一眼令秦段脊柱神经质地发起抖来,腺体上牙印带来的隐痛在这一刻扩大,一种近乎奇异的直觉袭击了他,他觉得那应该是嘴唇。

第54章 暧昧
他们最终没有看成烟火晚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不曾停歇,所有人都挤进海滩边缘的长条棚子里,平常这棚子宽敞而空旷,在寒冷天气里,它更是遮住了唯一的阳光,使地面投下一道阴影,但凡站在底下的人都会感到一股幽暗的森冷,这森冷驱赶了人群,平常人们对它避之不及,可现在豆大的雨珠落在脚边,这棚子又成了人人向往的地方。
烟火晚会自然因为这场不由分说的大雨取消了,秦段站在人群中,一道轻缓的呼吸自始至终地落在他鼻梁的右侧,喷出的微热气息始终在他鼻梁鼻子附近徘徊。
一股酸涩的柑橘气味浮了起来,戳到他鼻尖,以一种隐秘的入侵姿态灌满了他整个鼻腔,又从鼻腔溜进口腔,然后飘到五脏六腑,将他整个人都入侵了。
他的脊背颤抖起来。
这一点酸涩气味明明少得不能再少,人群压缩在这一小片空间内,空气中混杂的呼吸以及体味才是更强烈的存在,可秦段通通感受不到,这些东西早早成了虚化的背景,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被对面那人,或者说似有若无盯在嘴唇上的视线夺了去。
他怀疑那酸涩柑橘气味是从牙印覆盖的腺体下传出的,他无比地怀疑,因为他感到这股气味深深地钉在了他的身体里,又因为这存在于他体内的气味以及烙印的标记,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升起对危险的警觉,他喉咙干涩,很想逃,可身后的尾巴被狠狠揪住了,被另一只野兽的爪子按在地下,尾巴上几根毛发被抓掉在地上。
嘴唇上的视线有如大山般坐落在那里,他的尾巴被人拿了起来,那只野兽的爪子幻化成了一只细长的手,五根指头拢住他的尾巴,手指陷进尾巴的毛发里。
指腹下是温热的皮肤,皮肤下蕴藏着有力的脉搏,那只手抓了一会儿,开始玩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那条企图从他手里逃走,害羞地恨不得蜷缩起来的尾巴。
秦段就是这种感觉,他被嘴唇上的那道视线盯得恨不得蜷缩起来,由于本能的趋利避害又可能是因为羞愤,心底一直有一道声音跟他说“快逃快逃”,但......这声音太小了,他完全被萧越营造出的奇怪氛围锁死在原地,牢牢固定住,像一根被扒了皮的木头,风干了,仍然屹立不倒。
他不能思考,脑子是空白的,什么都想不了,一切不过是他下意识的反应,警惕也好,羞愤也罢,都是他心理生理下意识涌现的。
他只知道萧越在盯着他的嘴唇,如果他那股强烈的直觉是正确的话。
他全身包裹在那充满侵略性质的隐秘气息中,在这气息中,他的不安促使他拼命想张嘴说些什么,可腺体上牙印反哺的疼痛扼住了他的喉咙。
像被细长手指抓住的尾巴一样。
他无力挣扎,只能呆呆地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快,应该很快,脸上那股气息在这期间微微加重,随后又突然放轻。
萧越扶在他衣袖上的手松开了,力道骤然卸去,手指自皮衣上滑落,他的眼睛闭了起来,随后睁开。
浓稠的黑暗中,秦段没看到他脖子中间的软骨艰难地滚了一圈。
萧越终于拔开和他对视的眼神,侧身的时候肩膀不小心和一旁的陌生人撞了下,边说着不好意思边努力在拥挤的人堆里找出个狭窄的位置,宽阔的肩膀横放在人群中,他彻底侧对着秦段了。
加重的呼吸似乎还回响在耳边,秦段全然懵圈地站着,那道视线一消失,奇怪的氛围也骤然打破。
仿佛萧越硬生生地斩断了之前营造出来的一切,而且抽身时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他兀自站了会儿,消化掉那点奇怪心绪,咽下含着酸涩信息素气味的虚无的空气,也转过身去,同样在拥挤的人群中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和萧越肩膀交错地站在一块儿。
他们面对着瓢泼大雨,雨大到像有人拿着水泥往他们跟前倒,一桶接一桶,糊住了他们的视线。
水泥泼到后面也有耗尽的时候,雨势渐渐小了。
秦段的手绕过身前人的后背扶在棚子边缘的栏杆上,五根手指曲起来,松松散散地抓着栏杆,栏杆冰凉,被他手上的灼热温度捂热了。
他正盯着萧越的后脑勺,也不是后脑勺,就是耳朵和脖子交界的那一块儿,萧越的头发不像他那样剔得极短,漆黑的发丝稍长却不邋遢,发尾能看出被精心修剪过。
他一开始盯得并不明显,只是很隐蔽地瞥过去,看得有意无意,像是没想看但又忍不住看,后面就正大光明起来,看入神了。
萧越后脑勺好像和以前没差,还是像以前那样打理精致,耳朵也没差,耳朵外沿微微向外隆起,耳尖到耳垂的轮廓很流畅,他耳垂薄,不仅薄还窄,像一条线一样收上去。
这是个很年轻的后脑勺,这里的年轻指的是很.....青春?很.....稚嫩?很......朝气蓬勃?
想了好一会儿,秦段想不到准确的词去形容,总之他觉得仅仅只看萧越的后脑勺,会让他联想到过去的萧越,好像所有事情都一如往日,好像如今站在这里的萧越还是中学时候那个会往校服外面加各种名牌外套,会在校裤底下穿各种漂亮球鞋的萧越。
中学时,穿着校服的萧越的后脑勺也是这样的,很年轻,很朝气蓬勃,很.....少年。
另一旁的主人公并不知道他在胡天海地地想什么。
他收起终端,仍然用后脑勺对着秦段,望着雨幕轻轻吐出口气,先在脑海里做了一遍演练才张嘴说:“车在外面,我们跑出去。”
后脑勺突然说话了,秦段愣了下,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然后哦了声,表示听到了。
于是萧越先迈开步子往雨里冲,那身绿条条的大衣在仅有的月光照射下,真像一条飘于幽暗的草地幽灵。
秦段挺想笑。
心里损归损,萧少爷实际上是好看的,躲着雨跑也仍然很有范。
绿色身影匆匆跑到一个遮蔽物下,转过头来发现他没跟上来,抬起手臂朝他挥了挥。
秦段在他振臂高呼的时候跑进了雨里,一头扎进雨中的刹那,秦段明显怔住了,因为冰凉的雨滴朝他砸来,将雨线吹斜的风也把他整个身躯笼罩住了,他在这一刻才感觉到原来这雨根本不湿热,反而冰凉透顶,一下把他淋得清醒过来。
雨水灌进他的领口,后脖子上的牙印又开始痛起来,他原先以为棚子里很热是因为海边的雨湿热,可现在才意识到,穿堂风早穿透了整个长条形的棚子,从始至终黑暗的角落里,只有他和萧越很燥热。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都不大好,六个年轻人摆烂似的成日瘫在酒店里,享受着酒店的全套服务。
过了两天养老生活,做梦般的度假就来到了尾声。
所有人都很舍不得,许锐扑在床上,抱着床不肯撒手:“啊啊啊啊我的三米宽大床,我不想走。”
魏芸冬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住一次这么高级的酒店,为什么不能让我长在这里。”
秦段指指杵在门口的一尊发财树:“你变成它,就能长在这里。”
萧越笑了,魏芸冬也笑,边咯咯笑边说:“秦段我发现你这人真是.....你怎么不变成这棵树呢?”
许锐举手:“别争了,我愿意当树。”
秦段一脚把他从床上踹起来:“还嚷,所有人就等你了。”
许锐捂着屁股从他三米宽的大床爬起来,向门口一看,果然所有人都穿戴整齐,手扶着行李箱拉杆等在客厅里。
客厅原本很宽,这几个人凑一块儿站着就把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一块儿狭窄区域内了,打眼一扫,个个都是俊Alpha靓OmegaBeta,穿得一个比一个时髦,腰板一个比一个笔挺,像是星网上几个高个穿搭网红集体聚会。
许锐就是在临走前来缅怀一下他三米宽的大床,现在秦段催他了,他只能爬起来,拍了两下裤子把衣服整理好,拉上箱子迈步走出房间。
大门咔嚓一声关上,黄秀也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住酒店日子爽快,不用打扫卫生,床又宽又大......”
真让她数能数出萧少爷家维帝迪思酒店的八百条好处,也数不出一条缺点。
李砚岩替她拖着行李箱,听到这声,偏头看向她:“你要真喜欢,我送你几栋。”
“我们家和萧家有合作,萧家的股份我们家也掺了点,你要真喜欢,我把我名下的股份划给你。”
黄秀瞳孔地震:“???”
“这也没什么,”李砚岩笑了声,弯腰在她耳边说,“几座酒店而已。”
他们交谈声压得很低,断断续续的,秦段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听出了个大概意思,听到后面眼里渐渐浮起惊讶,眼前滑过一行弹幕“这也行?”
许锐和魏芸冬走在最前面,萧越和他走在中间,萧越不愧是机甲系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敏锐地看出了他的惊叹,脸上忍不住带了笑,手肘一拐,碰了碰他的手臂。
“怎么,你也想要?”
听到这个问句,秦段心动了一瞬间,对金钱心动,在想要和不想要的回答之间犹豫,然后天平无可挽回地倾向不想要那一方。
他又不缺钱,要这么多钱来干什么。
向萧越回望过去:“我就是惊讶,和你们这些大少爷tan......”他很明显地卡顿了一下,犹豫了两三秒,还是把那三个字说出来了,“.....谈恋爱,还有这种好处。”
萧少爷哈了一声,嘴里发出短促的哈的笑音,长腿往旁边一迈,白球鞋蹬到他脚边,靠近他。
笑眯眯地说:“你想要我给你啊。”
秦段还愣着,他又补了一句:“我给你的比李砚岩给黄秀的多。”
先前在说出“谈恋爱”那三个字的时候,秦段的耳朵就不受控地抖了下,现在听了萧越这慢腾腾的话,他耳根开始莫名其妙往上蹿红。
他几乎是立刻骂了句神经病,骂萧越神经病,然后说:“谁想要。”
边说边迈开步子,疾步远离那神经病。
看出某人的局促和慌乱,落在后面的萧越止不住笑起来,哈哈大笑,笑声一直向前飘去,直击那道越来越远却慌乱不减的背影。
......
一奔进机舱,秦段就一脚把屁股刚沾座的许锐踹了起来,他整个耳廓通红了,赤裸裸地杵在短发茬旁边,逮着许锐就开始无差别攻击,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转移注意力,消解自己的羞恼和局促:“成天逮着地儿就坐,没座活不了?再这么坐下去迟早得颈椎病。”
许锐:“?”哥们,有座我还不能坐了?
我成天闲着没事站着干什么?嫌平常训练没站够?
他眼里一瞬间闪过好几条弹幕,将手抬起来挡在秦段面前:“不是我请问.....”他在秦段坚定不移的注视下,咽了咽口水,仍然继续说,只不过说得没那么有力了:“我请问,我为什么不能坐?”
秦段这会儿也噎了下,脑子卡壳:“......”
许锐恍然大悟:“我懂了,你就是看我不爽。”
接着还追问起“对不对,你快回答我对不对”。
秦段:“嗯......”
两人结束荒谬的对话,许锐找了另一处坐下,将原来的位置让给这大爷。
萧越一上飞艇,目光也看向了许锐,眼睛弯弯的看起来确实像只狐狸。
他朝许锐一仰头,指指前边的驾驶座:“锐锐,怎么不去开飞艇?”
“你之前不是死活不开车,说走的时候飞艇你开?”
“......”这就说来话长了,整个度假期间,出行都是萧越秦段还有李砚岩开的车,许锐说自己易感期来了开不了一点,易感期最多就是心情暴躁成为路怒族和能不能开车没什么关系,他就是易感期闹脾气就是懒。
在众人的调笑下,他大言不惭地说“这车我不开,走的时候我保证开飞艇”。
当时所有人都起哄“哟哟哟,还会开飞艇,这么厉害啊锐锐”。
飞艇驾驶员是一种职业,要考证的,他们平常研究机甲都够呛了,哪儿还能分出精力去考飞艇的驾驶证?
许锐说自己会开飞艇这事儿他们能笑一年,时不时拿出来嘲笑一下。
听到萧越这声调侃,他也不尴尬,嘿嘿笑了声:“开飞艇这事儿哪儿用得着我,不是有驾驶员么。”
李砚岩这会儿也上来了,朝他吹了声口哨,扬了扬眉:“锐锐,飞艇你来开?嗯?”
秦段给自己倒了杯水,黑亮的眼睛一抬,带着笑意附和:“飞艇你来开?”
魏芸冬拍拍自己男朋友,笑眯眯的:“飞艇你来开?”
黄秀靠在门边,语气也带上了调笑:“飞艇你来开?”
许锐:“......”
“好好好,对不起,各位大哥大姐,”他双手抱拳,“我的锅我的锅,下次咱们出去自驾游,我来开车,开几天几夜都没问题。”
私人飞艇升起来时,他们还在因为这事儿哄笑成一团。
人人都止不住笑,室内乱哄哄的,乱成一团。
回去行程预计一天一夜,飞艇上配了厨师,秦段自觉地提起酒店塞给他们的两大包特产到厨房去,打开冰箱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又一件件放进冰箱。
萧越在他塞的期间来看了他一眼,许锐李砚岩魏芸冬黄秀也陆续过来看他一眼,就像小孩子看妈妈在做什么一样,看完之后觉得无聊又走了。
秦段对这些少爷小姐的性子接受良好,他可能天生就是个照顾人的命,在秦家要照顾那一帮同龄的表弟表妹堂弟堂妹,在这儿也要看顾这些小朋友们。
厨房门口热闹了一会儿,很快又冷清下来,最后只剩萧越还杵在门口看他。
大少爷长腿一靠,肩膀一倚,就睁着那双有棕色瞳仁的眼睛注视着他,眼珠子随着他的手一直跟到冰箱,看他一件件将东西放进不同的隔层,时不时还要问一句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秦段倒是有耐心,一一回答了他。
秦段干家务事时,身上会浮起一股大家长的气质,他和萧越住在一个宿舍,有时候会对后者有些娇纵的少爷习惯感到无奈,比如衣服乱丢,比如从来听不进他不给抽烟的劝说,还比如总是突然抢占他洗手台的位置一屁股把他挤走然后恶作剧成功了似的笑起来。
对于这些恶劣习性,他一边嘴里忍不住讽刺“衣服不要我就给你丢了”“抽死你算了”“你再抢我位置,我就往你脸上吐水”,一边任劳任怨地将椅背上搭的衣服捡起来,分门别类放好,哪些是要送去干洗的哪些是要塞洗衣机的.....
萧越之前就在想他在秦家的时候会是个什么状态,是令同辈仰慕的标杆?令长辈喜爱的优秀小辈?令弟弟妹妹亲昵的哥哥?
他竟然真的开始好奇秦段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消磨得寥寥无几的好奇心在眼前这人身上慢慢复苏了。
放完土特产,五指一压,啪的一声关上冰箱,秦段扫了他一眼:“就知道在旁边站着看,也不见得过来帮一把。”
萧越一点不害臊,随意地哼了一声算作回应,然后笑嘻嘻地跟着他走出厨房。
两人回到大厅,萧越找了个地方坐下,翻出之前买的机甲模型,将图纸摆在一旁,打发时间地拼装起来。
他拼得很快,手指像是有记忆,总是能快速准确地从一堆杂乱的零件里找出正确的那一块,熟练程度能比上拆卸枪支的程度。
秦段眼瞅着他只是时不时瞄一眼图纸,甚至怀疑他的眼神并没有在图纸上停留,但是他就是快速而准确地将这机甲模型拼好了。
“你不用看?”他语气稍显惊讶,指了指图纸问。
萧越没抬眼,只是带着笑意反问:“你组装枪的时候需要看?”
“那把枪跟了我很多年,我闭着眼睛都能装,”秦段说,“这个机甲模型也跟了你很多年?”
不,并不是。
这个机甲很新,图纸也是崭新的,而且他刚才眼睁睁地看着萧越把装模型的硬纸盒外封塑膜拆掉。
果不其然。
“不是,这是我刚买的。”
秦段一句惊叹卡在嗓子眼里。
萧越看他这样儿,竟然有点忍不住得意起来,像花孔雀一样开屏。
“这很容易,”他边说边把组装好的机甲模型拆掉,眼睛不看模型却看着秦段,“每个机甲模型即使型号不同,但组装原理却是相同的,就像建房子打地基一定要先清理地基底部。”
那双深棕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他,秦段睫毛一抖,抖得很快速,像是夜里骨骼悄悄生长时不经意的抽搐。
“拼多了,熟悉了,你也能做到。”萧越松开最后一块零件,零件哒啦一声掉进盒子,他直起前倾的身体,手掌压上沙发面。
就压在秦段手边。
两只手掌之间隔了点距离,接着更显细长的手指动了起来,食指指腹抵着沙发,轻轻往旁边一靠。
细长的食指抵上了另一个人的手指,两个曲起的指节安静无声地抵在了一块儿。
秦段感到有什么东西靠在了他手指上,抵过来的力道很轻但让人不可忽视。
那手指一勾,状似无意地在他指节上蹭了下。
他心率加速,喉咙瞬间干巴巴的。
强装镇定地偏开和萧越对视的眼睛,看向另一边。
喉咙干到他想喝水,也可能他想通过喝水缓解他的不知所措,他用另一只手拿起桌上放的水杯,而沙发上的那只手一动不动,被看不见的胶水牢牢粘在沙发面上,默许似的停留在那里,没有一点生息。
他好像知道萧越营造出来的奇怪氛围是什么了。
就算再迟钝,他也知道那令他心跳隐隐加速,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浑身被定在原地的氛围是什么了。
那两个字在他心里呼之欲出,都涌到嗓子眼了,可他慌乱不敢认。

第55章 曾经
当航行的飞艇降落在地面上时,地面已经铺了一层细软单薄的雪粒子,空气中的冷意从敞开的舱门渗透进来,整个帝都被稀疏但不间断的雪花包围了。
一群人下了飞艇后,各自分别,奔回家中,懒洋洋地在家里待了两天,上学的日子又到来了。
秦段回到学校的时候,萧越已经在寝室里了。
室内开着暖气,这少爷穿了件很单薄的长袖,底下套了条运动裤,坐在书桌前拼模型。
看到桌边的人影,秦段推门的手顿了下,眼皮轻轻跳起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那几天度假生活,如梦里岁月般,令他甫一回想就感到微微的不真实,好像海边的燥热都留在了昨日,雨珠都挡在了这栋建筑之上。
隔了两天才再次见到眼前人,他嘴里轻轻哈出口雾气,压下那些突然升腾而起的涓涓细流似的莫名心绪,把帽子围巾摘了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临出家门前,秦父背着手在他身旁绕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穿这么严实?有这么冷吗?”
秦段摸了摸脑袋,手指碰到冰凉的头皮,他这发型真冻脑袋,虽然这么多年来习惯了,抗冻能力提高了,但谁没事想顶着凉飕飕的脑袋在街上乱晃。
宿舍门咔哒一声关上,萧越背对着他喊了句。
“回来了?”
他嗯了声,手上勾着个袋子,袋子里边装的是谭阿姨硬塞给他的水果。
把袋子放下后,瞟了眼坐在书桌前屹然不动的某人,犹豫了几秒还是迈步走过去。
萧越桌上的小型音响正嗡嗡的震着,一句接一句的流畅外文歌飘了出来。
立体音响这东西实际上也是老物件了,和手表一样,在过去有实际作用,但放到现在已经是快被淘汰掉的东西了,就像终端也在时代的更迭中也已经淘汰了一代又一代。
萧越还用着音响,他认为有些东西应该分割开来才更有感觉,比起用终端播放音乐,他更倾向于用立体音响联网,那一个小小的盒子里专门承载了整个星网的音乐,横隔开其他的、冗杂无关的东西。
秦段站在他桌子旁,睫毛向下一垂,看向已有大体轮廓的模型,随意地扫了眼,视线飘到握着模型的手上。
细长的手指抓着模型,手腕掩盖在衣袖下四处转动,从与桌面垂直,到与桌面成四十五度,又转到平行。
在袖子的遮蔽下,他手腕的骨骼感仍然明显。
秦段看着袖子边缘,几乎是凝视了,视线黏在上面好一会儿,产生点困惑。
绳子呢?
萧越手上的红绳去哪了?
好像……不见了?
他不敢确信自己的记忆,稍微回想,印象中他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那根红绳了,也可能是记错了?又或许这根红绳正掩盖在单薄的衣袖下?
想了好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食指和拇指指腹互相蹭了下,压制住想把袖子拨开一探究竟的冲动,撕下粘在手腕上的视线,转回去看萧越不紧不慢的动作。
出乎意料的,萧越这回拼得很慢,慢慢吞吞的,眼睛仍然时不时瞥一眼图纸,手指在盒子里一拨,几个零件弹开来,他拿起底下的零件往逐渐成形的机甲上安。
悠悠哉哉,瞧着不像是手生才减慢速度,而是在享受拼机甲的过程。
整个狭窄的房间充斥着舒缓柔和、语调缱绻的外文歌,黑脑袋随着音乐节奏时不时一点一点,上边有几根头发翘了起来,翘起的头发也跟着点头频率一晃一晃。
萧越是个很会享受的人。
这里指的不仅是他理所应当地享受着萧家给他的物质条件,也是指他永远能妥善地将自己放置在一个舒服的状态里,比如现在边听歌边慢吞吞地拼着机甲。
秦段记得他还喜欢看电影,会调酒,甚至穿衣品味也很不错,虽然他平常在心里吐槽萧越的穿衣风格花哨且骚,但不可否认,这人确实独有一套自己的审美。
秦段望着他单薄的脊背出神,萧越穿着单衣比身上不着一物的时候“薄”很多,锁骨延伸到肩膀的那条骨头将衣服顶起来。
和这人接触越多,对他了解越深,越确信他是个典型的富人家庭教育培养出来的少爷,他那些小众的爱好、悠闲的生活状态、懒散的性格皆承载在他良好的家境之上,他的家境使得他不涉生计,甚至可以无视未来,只注重当下就好。
即便如此,他现在所展示出来的少爷状态也和秦段很久之前的想象大相径庭。
萧越确实抽烟喝酒懒散成性坏毛病一堆,但他很早之前就承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他心里,他完全能够接受萧越的小毛病,细究起来,萧越甚至因为这些小毛病显出点可爱。
秦段一瞬间有些恶寒,鸡皮疙瘩噌的一下全起来了,他怎么会用可爱这种词形容萧越?
边想边忍不住挠了挠耳朵,手指碰到耳垂时,产生一种错觉,他竟然觉得耳垂有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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