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工做皇帝养我啊—— by醉又何妨
醉又何妨  发于:2024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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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像是咒语一样,一圈圈缠绕上他的灵魂,让他心中的某些思绪,近乎着魔一样簇簇地跳动和燃烧起来……
可是又过了好一会,兰奕臻开口,却低声说:“此事都有谁知晓?”
那人道:“属下探查清楚之后,立刻便来向殿下禀报了,此事再无第三人知晓。”
“那就——”
兰奕臻轻轻地闭上眼睛,拳头在袖子中握紧,说道:“那就永远不要再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

听到兰奕臻的话, 他面前的下属难以置信:“这……”
兰奕臻道:“你让我这样做,可曾想过他的处境和感受?”
如果这个时候,兰奕欢没有坐上皇位, 或许他会考虑将这件事情私下里告知兰奕欢, 然后,尊重对方的一切选择。
但是如今兰奕欢已经登基, 并且展现出了杰出的治国能力, 外忧内患之下, 他清吏治、平内乱、攘外敌……将一个个别人以为他解决不了的难题完美化解。
群臣、百姓甚至敌国都由一开始的轻视和不信任, 变为了心悦诚服。
别人看见的是这位少年帝王的显赫和风光, 唯有兰奕臻知道, 兰奕欢的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即使不被偏爱,也不比别人差。
那时的兰奕欢,真正是风华正茂, 意气正盛的年纪, 他有野心,有能力,有梦想, 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 还有很多很多的抱负没有实现……
如果仅仅是因为血统二字, 就要让这所有的一切被迫中断, 该是多么的可笑和令人不甘?
兰奕臻知道那种感觉。
身份的限制, 困住了他的爱情, 不能再困住兰奕欢的人生。
兰奕臻摇了摇头:“我不可能会这样做。”
“可这是您唯一的机会!如果您放弃了, 您这辈子所求的一切都将无望!殿下,殿下, 您真的要放弃吗?!”
那个人的声音仿佛在不断地变化,变得令兰奕臻越来越熟悉。
兰奕臻轻轻地睁开眼睛,发现,在他对面说话的那个人,赫然已经变成了自己的模样和面容。
那张面孔却不是他平日看惯的冷峻样子,上面写满了欲望与狰狞,几乎让兰奕臻不敢辨认。
那人的口中也在不断地发出质问:“你真的要放弃这次机会吗?你真的要放弃到手的幸福吗?你真的要让自己一生都无望的守着这个秘密度过,直到归于黄土吗?”
原本可以不必这样。
只要选择顺从自己的心,只要选择满足自己的欲望,只要多想一想自己……
心如烈火焚烧,痛的好像要裂开一样。
兰奕臻猝然喝道:“闭嘴!”
以兰奕欢的性格,只要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可能再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
可兰奕臻相信,只要再有几年的时间,兰奕欢一定能够彻底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在这动荡的乱世间撑起一片繁华久安。
史书上会永远烙刻下他的名字,百姓们心中会记得他的恩情。
如果得知真相,他多半会很想要寻找到他的亲生父母和真正的家人,但那些人还在不在世?又会对他好吗?真的值得他放弃自己的梦想吗?
与其如此,不如自己来替他寻找。
如果那些人还惦念着他,记挂着他,就让他自己选择想要的幸福,如果那些人已经遗忘了他,背弃了他,那么秘密便永远是秘密。
对于自己来说,这便够了。
看着所爱的人绽放光芒,在光芒背后的阴影中,做一份支撑他的力量。
即使永远不能将这个人拥入怀中……他也愿意同行到底。
“唰”地一声,长剑出鞘,兰奕臻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将剑锋刺入了对面那个自己的胸膛。
一切戛然而止。
转眼梦境变得粉碎。
兰奕臻好像听见一个声音在半空中断断续续地响起:【……您已拒绝……】
完整内容没听真切,他便猛然睁开了眼睛。
兰奕臻发现,自己依旧躺在东宫那张睡惯的床上,刚才的尸体、长剑和鲜血全都消失无踪。
静谧的黑暗中,香炉里的安神香在幽微地燃烧着,旁边是兰奕欢的体温,与清浅平稳的呼吸声。
可心中那种惊悸的感觉让兰奕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试图寻找自己难受的根源,可是却发现,就在梦醒的那一刻,他梦中的一切场景突然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所有的细节沉入浓雾,只留下一个隐约的大概。
兰奕臻依稀知道,自己好像放弃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非常非常渴望的东西。
可是那样的重要和渴望,怎么能记不住呢?
那番对话里说的皇上究竟是谁?难道是父皇吗?可听那个语气,并不像。
他究竟和谁没有关系,没有什么关系?
兰奕臻想不出来。
心里非常悲伤,他轻轻转了个身,看到了身边孩子熟睡的小脸。
于是,兰奕臻悄悄地伸出手,抱住了兰奕欢,这才逐渐觉得心里安稳了一些。
兰奕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说道:“哥哥。”
兰奕臻有些歉意地说:“吵醒你了吗?”
兰奕欢慢慢清醒过来了,脸色有些古怪,说道:“没有,是我自己醒的。”
实际上他突然醒来,是因为系统刚刚和他说话了,告诉他:【任务奖励发放失败,兰奕臻已拒绝“恋爱心情”。】
兰奕欢一听这话,一下子就精神了。
他头一次见到到手的奖励还能被拒绝的,尤其是这种奖励,明明只是一件无伤大雅又甜蜜有趣的小礼物而已!
兰奕欢百思不得其解,试探着问兰奕臻:“二哥,你刚才做噩梦了吗?”
兰奕臻道:“嗯,算是吧。”
兰奕欢瞪圆了眼睛:“梦见什么了?”
兰奕臻顿了顿,兰奕欢就爬起来晃他:“说呀。”
这小破孩,这种事他倒是还挺感兴趣。
兰奕臻无奈,只好把兰奕欢重新塞回被窝里,道:“记得不太清楚了,大致就是我不愿意做一件什么事,有人苦苦劝说我,我拒绝之后,便醒了。”
他没跟兰奕欢说更加血腥的场面,但光是这个讲述,都把兰奕欢给愁的不行。
他知道兰奕臻拒绝的是什么,他真是不理解呀。
兰奕欢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实在不开窍,难道是从小当储君当的断情绝爱了?连送上门的姻缘都不要。
甚至有系统这种东西的帮助,他依旧能够做到片叶不沾身,也实在是厉害。
难道这就是命,他这一辈子也要孤独终老吗?
兰奕欢想,他真是小小年纪就给自己的太子老哥操碎了心,他看到兰奕臻眉梢眼角处还残存着忧伤,不由得心想,你是该伤心,我要是你,我都恨不能大哭一场。
终究,兰奕欢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心里和系统说:“他硬是不要也没有办法,那这个奖励就先收着吧。”
然后他小大人似的伸出手,抱住了兰奕臻,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事的二哥。”
兰奕欢讲义气地说:“我在这陪着你呢。”
“是啊,真好。”
片刻后,兰奕臻笑了笑,说道:“谢谢你了。”
兰奕欢也检讨了一下自己,他由于上一世记忆的影响,老觉得兰奕臻是哥哥,是大人,却忽视了他实际上今年只有十四岁。
恋爱,好像是有点早呀。
等他们再长大一点吧,可能过几年,兰奕臻就需要了。
所以这份奖励就一直存在系统的库房中,一年,两年,三年……
一直过了十一年,也没能送出去。
这一年,兰奕欢十七,而兰奕臻,都已经二十五了。
依旧单身。
“这鬼天气,可真是恼人啊!”
临漳渡口前的一家客栈大堂中,有人望着窗外天幕上的重重乌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黄梅时节家家雨,不知不觉,又是一年阴雨连绵的五月。
天气已经一连数日不曾放晴了,今夜这场雨来的格外急,也就耽搁的一群忙于赶路的旅人被堵在了这家渡口前的小客栈中,有些热的天气也因为这场雨又转凉了一些。
客栈里的房间早已住满了,风雨中也不能渡河,一群人便都聚在了一楼的大堂中,一边用火烤着淋湿的衣服,一边随口闲聊着。
一名四十多岁的汉子打着赤膊,一边在火盆上烤着衣服,一边说道:“嘿,没想到这里也客满了!我在这走了十几年了,往常这条路上来往的人可没有这么多啊!”
不知是谁笑着搭话道:“大概是因为去年太子殿下刚下了令,减了这一带的商赋吧。客商们因此才愿意往南边走动做生意,自然也就热闹起来了。要说咱们这位太子殿下,虽然年纪小,可当真是英明!”
那汉子笑道:“太子殿下今年应该也已经二十有五了吧?我听说,他从十三岁开始掌理政事,到如今已经足足有十二年了。虽然确实是年少有为,但怎么也说不上‘年纪小’这三个字。”
方才那人十分惊讶,说道:“太子殿下竟然已经二十五了?那我怎么前一阵子还听人说他尚未成亲呢?”
他说了这句话,倒听见旁边有个人笑了一声,大堂中的众人都回头望去,原来是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
那人道:“殿下就是一直没有成婚,应该是眼光高吧,总是没有他中意的人选,所以到现在无论是妻是妾都没有。”
他一口官话十分流利,一听便知乃是京城人士:“在下刚从京城过来,这事也略知道些。太子殿下一直没有中意的贵女,弄得在大皇子成亲后,底下的三皇子、五皇子本来也到了适婚年龄,却因为兄长没有成亲,一直耽搁着。”
“直到今年,太子殿下说了请各位兄弟不必等他,自行婚娶,宗人府那边才刚刚把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众人听了纷纷说道:“原来如此。”
由于兰奕臻治下清明,在民间的评价一向很好,大家听了这话,也都感叹他定是因为勤于政事,不贪图享乐,才会无心琢磨这些。
倒是那个从京城来的文士摇了摇头,说:“太子殿下仿佛一向是这样的性子,听说除了对他从小亲自带大的七殿下格外宠爱之外,待别人都是淡淡的十分疏离。”
那汉子听见“七殿下”三个字,双眼就是一亮,说道:“七殿下?你说的可是七皇子兰奕欢?”
文士道:“能跟在太子殿下身边长大的,还有第二个人不成?”
汉子听了,便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老哥,我不如你那样清楚皇家的事,但若是提到七殿下,那倒是确实仁义善良,风度过人,没人见了不说一个‘好’字的。”
听他这样说,有人便问道:“这位大哥,听你的意思,倒好像见过七殿下似的。”
那汉子说道:“我没有这个福气。但说来算是有缘,去年我的家乡水灾,家中老父老母被困在了房中难以逃生,眼看水都要淹过床了,正多亏一位少年进去,把他们两个背了出来。又带着乡亲们随他一路寻找,救出了村里许多人。”
文士道:“你的家乡莫不是周阴县?去年的大水,我在邻城都有所耳闻了。”
汉子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嘛!当时村里的人都慌了,四处胡乱奔逃,要不是有那名少年指挥疏散,只怕要多死不少人。”
“当时,大家只当他是过路的游子,死里逃生之后,原本还想着要如何报答人家,却没想到再去找人时,发现他救完了人就不辞而别了。”
有心急的便问:“难道你说的这位就是七殿下?那你又如何知道他的身份?”
那汉子笑道:“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因为他走之后第二天,便有上头州府里的官差到了,说是奉了七殿下的命令,给大伙送各种赈灾的物资呢!再一听他们的形容,嗐,这七殿下,正是那位亲自救人的公子!”
周围的人听着他的讲述,都纷纷赞道:“好胸襟,好气度,没想到皇宫之中,竟能养出这样的一身的侠士气度。”
听得此言,那汉子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他左右顾盼,无意中发现旁边有位少年一直半低着头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自己刚才讲话,于是顺手在对方肩头一拍,说道:
“小兄弟,你说,这七殿下是不是潇洒仗义,令人敬佩?”
那少年被他问得一怔,随即仿佛因为什么事情忍俊不禁一样,抿了抿唇角,笑着说道:“还行吧。”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赞叹和称颂,这汉子还有点不满足,转头刚要说什么,却猛然看见了对方的相貌,不禁怔了一怔。
他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像是也刚从雨中来,微微凌乱的发丝带了几分湿意垂在颊侧,身上的白衣却已经在炉子旁边烤干了,半敞着怀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
拥挤的客栈,狼狈的雨夜,这个人身上却透出一种骨子里的慵懒和随意,掉了漆的木头椅子被他这样一靠,竟也好像金堂玉马般的华贵起来了。
他身边那盏油灯已经爆了几次灯花,他也不去拨一拨,一任昏暗而微弱的火光将那张精致无伦的年轻面容映得忽明忽暗,唯有一双清眸如秋水潋滟,澄净分明,一双长眉如描如裁,飞扬入鬓。
言辞未及之处,唯动人心魄而已。
那汉子生平未曾见过这般人物,一时为之震撼,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只是不敢冒犯。
于是他干巴巴地笑了笑,很不好意思地讪讪把手从对方的肩膀上拿了下去。
这少年,自然正是长大之后的兰奕欢了。
他自从可以出宫之后,这些年就逐渐盘下了一些铺子,做点小生意,亦借机安排他离开皇宫的种种计划。
这回,是因太子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兰奕欢才匆匆赶回京城,从此处过路。
不过他会在这里耽搁,倒不单纯是为了躲雨,而是发现了一样感兴趣的东西。
此时,与那名汉子说完话之后,兰奕欢目光一转,将视线角落处的一对父女身上。
那名父亲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年纪,女儿比兰奕欢大一些,一身紫衣,眉目颇见英气,两人都是利落的束袖短打装束,显然都是习武之人。
只是年长者面色不好,似乎有伤病在身。
他们也听到了刚才那些客人们的谈论,紫衣姑娘扶住父亲的手臂,小声说道:“爹,您听见了吗?要不然咱们去了京城,试试看能不能见到这位七皇子……”
她的父亲冷笑了一声,却不以为然:“传闻大多数是言过其实,你什么时候看到那些权贵真能长了良心了?再说了,我能不能活着到京城,还是不一定的事呢。”
他说着就捂住嘴咳嗽起来,放下手时,竟是满掌的鲜血,低声道:“露儿,你还是快走吧,不要管我了。爹一把年纪了,本来也没几年可活,你能脱身跟你师兄他们汇合,我也就放心了。”
紫衣女子摇了摇头,红着眼圈说道:“爹不走,我也不走。”
兰奕欢的位置听不清两人的具体谈话内容,他只是在端详紫衣姑娘头上那根红宝石的钗子。
红宝石在灯下熠熠生辉,色泽极艳极正,一眼看去煞是夺目。
兰奕欢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突然将扣在桌子上的手翻掌摊开。
赫然,他的掌心中露出了一枚红宝石的扳指,无论是材质、配色还是风格,竟然都与紫衣姑娘头上那支十分相似。
而这枚扳指,正是兰奕欢当年在护国寺时,从那具救了他的白骨旁边捡到的。
他被和尚追杀,差点从高崖上掉下去,多亏被白骨钩住了衣服,方才捡回一条命,兰奕欢当时便说,要让那具白骨入土为安。
他言出必行,回宫之后就把这件事跟太子说了,也兑现了承诺。
只是唯有一点,他始终没有找到这具无名尸体的身份,也就不能立碑。
兰奕欢觉得有些遗憾,这些年一直把这枚扳指放在随身的荷包里带着,希望能够找到来历,没想到这回就无意中看见了跟它十分相似的簪子。
他刚才本想上去跟紫衣姑娘搭讪几句,套一套这簪子的来历的,但刚刚打算靠近,对方就目光警惕地看了过来,神色十分紧张。
兰奕欢甚至还隐约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于是,他若无其事地脚步一转,从前面的柜台上拿了个果子,跟店小二说了句“记账”,一边咬一边又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这两个人准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兰奕欢打算静观其变。
人们又闲话着坐了一会,身上的湿衣逐渐烤干,夜也渐渐深了,困意袭来,谈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
就在这时,外面的大雨中却蓦地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
别的人尚且没什么太大反应,那对父女的表情却是同时一紧。
马蹄声渐近,其中更伴随着一些嘈杂人语,父亲侧头倾听片刻,然后低声对女儿说道:“是那群人又追过来了,你快找地方躲起来,一有机会,立刻就走!”
紫衣姑娘道:“我怎能自己走!”
两人又争执了几句,父亲知道,只怕他无论怎么说,女儿也不会独自逃生,想了想一咬牙,硬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他咳嗽一声,对着周围的人先是团团作了个揖,这才说道:“各位,今日我父女是来这里避难的。”
“就在前些日子,我们在酒楼里好端端地吃饭,就有一伙人过来对我女儿欲行非礼,老夫一时生气,便与他们冲突起来,打伤了带头的那个公子哥。从此以后,便开始被他们四处追杀,狼狈不堪。”
他说着又不禁咳嗽起来,再加上那番话,看上去当真十分落魄可怜。
“眼下我们父女已经走投无路,只能藏在这里避一避风头,还望各位高抬贵手,一会若有人问,就说没见过我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他语气急促地说完了这番话之后,也顾不得等待其他人是个什么反应,就和女儿一同躲入了侧门处放菜的菜窖里面,留下外面的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几乎是两人刚进去,门就被推开了,外面的寒气夹杂着雨丝飘了进来。
——一伙腰间佩刀的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客栈里顿时尖叫声一片,不少客人慌乱地站起身。
那伙人却连话都不说,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诸人的面孔,然后又将几名老者和女子揪起来,盯着他们的脸辨认,发现不是要找的人之后便一把推开。
那为首的人脸上有一道刀疤,瞧起来凶神恶煞的,只见他取出一幅画,大声问道:“你们可曾见过上面的老头和女子?见过的快说!”
在场一时没人说话,短暂的寂静之后,之前说话那名汉子才道:“不曾见过。”
刀疤男冷笑一声,道:“不曾见过?好,那就搜!只要是相像的都带走,检查他们有没有易容。我就不信,这两个人还能飞了不成?”
这些人的行事作风异常蛮横,刀疤男说完话之后,竟然当真一个个搜查起来,全不把在场的这么多人放在眼里。
正搜着,一个瘦小的男子高声说道:“别搜了,他们两个刚才还在这里,现在躲在旁边的菜窖里面了。我们其他的人都不认识他们,也跟他们没有关系。”
他说完话之后,看到有人对自己怒目而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说不定那两个才不是好人呢!我跟他们无亲无故,凭什么也要替他们保守秘密?”
有了此人的告密,很快,那对父女就被揪了出来。
刀疤男看着他们冷笑道:“韩镖头,你也算是个人物,干什么藏头露尾地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呢?你的那些弟子已经被我们带走了,你也别等着他们会来救你,倒不如跟着一起去团聚吧!”
韩镖头气得浑身哆嗦,说道:“你们,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不好意思,我们就是王法。”
刀疤男道:“你也不能怪我们,怪只能怪你不长眼,竟然敢打伤了我们家公子。我们齐……咳,我们家公子的身份,你怕是这辈子都想不到,更加惹不起!”
说完之后,他将手一挥,说道:“带走!”
其他人便都应声过去,要将这对父女给抓走。
韩镖头一开始闭目不动,等到几个人走到身侧的时候,他突然一跃而起,两拳同时挥出,又快又狠地分别砸到了最前面两人的脸上,同时厉声道:“露儿,快跑!”
那两人吃痛,同时惨叫后退,刀疤男大怒,喊道:“老头不用留活口,杀了老头!”
他说罢,后面一个人冲过去,举刀就砍。
旁边的人尽皆失色,眼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要血溅当场,紫衣姑娘连忙扑倒在父亲身上,凄厉地大喊了一声:“爹!”
眼看刀锋落下。
她以为,下一刻死亡就会降临。
然而——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叮”的一声轻响,刀在半空停住了。
紫衣姑娘抬起头来,看见一截在空中拂荡的白色锦袖。
袖口处露出来的,是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手中拈着一只酒盏,那清瘦分明的腕骨,淡青微凸的血管,以及手指微屈的弧度,无不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风流雅致之感。
但酒盏的杯口处,却轻描淡写地挡着那炳刀,刀刃嵌进酒盏半寸,寒光凛凛,又是种惊心动魄的暗潮涌动。
人们看清了那个挡刀少年的脸。
……还有美丽。
兰奕欢拿着那只酒盏,可惜的看着泼洒在地上的酒液,叹气说:“唉,歹毒,歹毒,光天化夜,朗朗乾坤,竟然连想喝口水酒都会被人一刀砍在杯子上……”
他眉梢微扬,手指轻轻一松,那酒盏竟已被砍成了两片,“当啷”一声砸在了地上。
兰奕欢轻轻掸了掸衣袖,懒洋洋地瞧着对面的人们一笑:“怪不得我哥哥跟我说,不要随便在外面乱跑,这世道真是太可怕了啊!”

第41章 幽花一树明
兰奕欢的衣服依然没有穿好, 松松垮垮的,头发也没完全干,束发的发绳都有点歪了, 像一个从家里偷偷溜出来见世面的小少爷, 那笑容显得有几分嘲讽,几分调皮。
“哎呦, 好个小白脸啊!哪冒出来的?”
看到有人出面救人, 那些来人开始都是纷纷一惊, 紧接着看清楚了兰奕欢的样子, 又都不禁纷纷嘲笑起来。
“哈哈哈哈!简直就是只灌汤小白兔!小孩, 听你哥的话, 赶紧回家吃奶去吧!”
这些人一通冷嘲热讽,兰奕欢的表情却一直是带笑的。
他没理会他们,转过身,和那位紫衣姑娘韩露一起, 把韩镖头从地上扶了起来。
韩镖头没想到会有人站出来救他, 可偏生站出来的又是这么个单薄少年,不禁苦笑:“小英雄,我谢谢你啦。但是他们人多, 我的仇不能连累了你, 你还是走吧。”
他们说了这两句话, 那些抓人的却已等的不耐烦了, 刀疤男冷笑道:“既然强要出头, 就把这小子一块带走!倒也让你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认识认识自个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他说话的同时, 自己已经直接一刀向兰奕欢当头砍去, 竟当真是眼也不眨地要当众杀人。
周围惊呼声一片,却听兰奕欢笑着说道:“老哥真是体贴, 感谢送刀!”
只见他非但不躲,反倒身形一矮,向着对方怀里撞去,但由于速度太快,刀疤男的刀未及落下,兰奕欢已经欺身靠近,用肩膀一扛他手腕,这刀就砍不下来了。
刀疤男一顿之间,兰奕欢已然回肘在他的胸口重重一击,他半身发麻,手不由自主地便是一松。
长刀向地上落去,被兰奕欢抄在了手里,果真像是给他上赶着送刀一样。
“你——”
孰料,刀一入手,兰奕欢便皱了眉,撇了嘴,露出一副好看的要命,但也嫌弃的要命的神情,说道:
“什么破刀,又笨又重,还不如板凳好使!”
眼看前方又有人攻来,他随手将刀一掷,道:“给你!”
刀光霍霍急掠,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弧,对方正欲格挡,却不知道上面怎地还带着一股暗劲,刀身猛地一扬,刀背就“啪”地甩他的脸上,直接给了那人一个大耳光。
“啊呦!”
这一下力道奇大,打得那人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头向前栽去,正好撞在了刀疤男的身上,两人滚成一团。
兰奕欢扔了刀,身后有人趁他没了兵器,立刻合身扑来,却见兰奕欢双手抱在胸前,左足抬起,在身侧一把椅子的底部一勾!
那椅子从地面上弹起来,“砰”一声,砸中了身后偷袭之人的面门,跟着又落了回来,被兰奕欢单手接住。
他“咚”地将椅子跺在地板上,一掀衣襟,堂而皇之地坐在了上面,翘起腿往椅背上一靠,笑道:“我就说椅子好使吧。”
说也奇怪,这人相貌生的秀美,衣服也穿的松松垮垮,可是这样随随便便地一坐一靠,竟有种说不出的从容与贵气,蔽旧的客栈被他这么一坐,仿佛都变成了大殿明堂一般。
众人看看兰奕欢,再看看旁边那几个东倒西歪的汉子,两边的反差和对比尤为滑稽,都是觉得又想笑,又不敢笑。
“这位小兄弟。”
刀疤男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把兰奕欢打量了好几遍,开口时,语气也谨慎了一些:“你是河字头的,还是海字头的?为何要与我们作对?”
这少年的武功路数十分奇怪,说他功夫高,他仿佛处处都是靠着聪明机变打人个出其不意,说他耍滑头,但到了现在没露半分真本事,已经让其他的人狼狈不堪,无法近身。
再加上年纪轻轻就如此肆意张狂,说不定是哪个世家出身的小公子出来找乐子,所以刀疤男才会有此一问。
河字海字乃是混江湖的常用切口,河字就是白道,海字则是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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