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客/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by俺大爷
俺大爷  发于:2024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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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少主没有关系。”第五君勾着唇角,嗓音轻柔,“这些都是因果罢了。”
“我杀掉那个堕仙的时候,当下其实并不害怕的,因为我要去找我师父,只能算是惊魂未定。”
第五君放在桌下的手轻轻蜷起,右手的指甲一下一下地抠着左手的手背,机械而神经质。
今天他戴上了司少康的手套,因此并没有非常不安。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师父……”第五君的话音碎成一地的音节,艰难地拼凑着,“我那么厉害的师父,被那个堕仙杀了。”
第五君忽地看向齐释青,一双杏眼如同玻璃球一样泛着光。
“其实他能活下来的,你知道吗?”
“他被杀了,只是因为他易容成了我,只能使我会的功夫,他只能用暗器银针,不然就会被发现他不是我,我就会有危险。”
第五君静静地望着齐释青,终于有一滴眼泪滑了下来。
齐释青的心脏好像一张薄如羽翼的纸,被这滴眼泪瞬间穿透。
他记不得齐归什么时候哭过,印象里的小归永远都是阳光快乐笑嘻嘻的,流泪这样的表情很陌生。
齐释青感到无法呼吸。
“别哭了。”
齐释青听见自己冷冰冰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第五君浑身一颤,赶快抹了把脸,扯出来一个笑:“不好意思,失态了。”
说起来,司少康已经死了两年了。第五君抠着左手的手套,喉结上下滑动,嗓子有些痛。
在他有记忆以来的短短人生里,有一些画面是他轻易不敢想起来的。
司少康的死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记得太清楚而无法遗忘,这些画面好像是所有记忆的背景,无法抹去,无法消除,只能刻意不要想起。
第五君看着齐释青的脸色,心中忽然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少主的脸是阴的,他看不懂。
从之前他说起司少康少主的态度来看,少主是很讨厌听他提起师父的事的。但今天是少主主动问的。
所以他才讲的。
第五君不知该说什么,起身去泡茶。
齐释青坐在原处,视线跟着第五君的一举一动。
第五君在他面前轻轻放下一盏茶。
齐释青:“之前你说过,到了人魑的地步,肉体就是一具躯壳,回天乏术。但若是还没到人魑的地步,只是堕仙,还能救吗?”
第五君手指一顿,转而执起自己的茶盏,低头吹了吹,垂眸说:“少主是笃定我有法子救,是么?”
齐释青沉默不语。
第五君把一口滚烫的茶水含温了,吞下去,什么茶味都没品出来。
他垂下眼睛,脑海里默默浮现了另一个他不敢轻易想起的画面。
四年前,玳崆山。他跪在少主身边,望着他紧闭的眉眼,像是诀别。
这是关乎他生死的,最大的秘密。
第五君轻轻放下茶盏,看向齐释青深邃的眼睛。
“再过几天吧,我回想一下我师父有没有教过我什么法子。”
像是押宝,像是赌博。
他把这些年、这些日子里所有的甜都拣了出来,作为一个彩头,来支撑自己的孤注一掷的豪赌。
等中秋节的时候,他要给少主告白。
如果少主答应了,他就会告诉少主这一切,把命押上,往后他们两个一起承担。
如果少主不答应。
那为了保命,他会什么都不说,在蓬莱岛西调查完,就回灸我崖,再也不出来了。

“好。”齐释青得到第五君的答复,眉头慢慢舒展。
第五君抿唇冲他笑,心想:“即使少主知道了如何解除邪神咒诅,恐怕那法子也不会合少主心意。”
第五君把茶盏轻轻放下,抬头说:“少主,关于当年在玄陵门的堕仙,后来有查到些什么吗?”
齐释青:“这些年里销声匿迹,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那个堕仙的行踪。”
“唔。”第五君咬住下唇,用牙齿磨了磨,松开。“这人的确不简单。”
“在玄陵门他动过两次手,一次是去了藏宝阁,佛过铃黑,方倾碑毁,留下了诡断卦;另一次是在假山那边,把我和陈飘飘弄昏了,露出了摘叶伤人的功夫。”
第五君看齐释青坐着不动弹,也不喝茶,索性把茶壶拖到手边自斟自饮。
“再往后我知道的,就是那堕仙杀了我师父。”
第五君缓缓道:“在蓬莱岛东隐姓埋名的那段时间,没有人知道我的踪迹,所以那人也没有动手。”
“少主,他可能一直没有离开过玄陵门。”第五君眼神锐利,“他是跟着你走的。”
齐释青终于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冷掉的茶。
“我何尝不知那人就在我身边。”齐释青攥紧茶盏,“但玄陵门已经翻了不知多少遍,肃清了整整一年,我抓不到他。”
齐释青深吸一口气。
“我重伤闭关,出来的时候,才知道玄廿借着主持三家围剿的机会下了要杀你的命令。”
第五君给他添了热茶,小声说:“玄十师兄都告诉我了……你把玄廿师兄的长老亲传玉佩给收了,罚他在慈悲堂思过二十年。”
齐释青身体一定,毫无波澜地说:“思过二十年是轻的。”
他看了第五君片刻,“我把他的亲传玉佩给碾成粉末了。他此生无缘长老之位。”
第五君愣住,“这……”
他本想说,玄廿师兄本就对邪神之力恨之入骨——经历诡断卦的是他,当年访学弟子在藏宝阁水面陈尸,当值的也是他——所以玳崆山之后自己失踪,他把自己当成叛徒怀疑并且憎恨,完全合情合理。
他能理解玄廿想要砍自己脑袋的深仇大恨。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能活着逃离邪咒的只有成为堕仙一条路,把他当成堕仙实在是最正常不过的推断了。
更何况他到现在也没告诉过任何人自己是怎么没变成堕仙、活下来的。
第五君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少主是为了他罚的玄廿,他没有资格评判罚得轻还是重。
齐释青却看出来了第五君所想,冷声道:“我罚他,不仅是为此。”
第五君疑惑地看着齐释青,脑中将玄廿身上跟堕仙有关的巧合从头串了一遍,然后恍然大悟。
“少主是怀疑……玄廿师兄是堕仙?”
齐释青没有点头,但绷紧的下颌线暴露了他的想法。
第五君思忖片刻,道:“但就在玳崆山之前,我还见过他用罗盘开归元阵,没有一点问题。如果他是堕仙,那一定也是玳崆山之后的事。”
齐释青视线一凛:“他发布的命令和对你的悬赏,已经足够让人怀疑。纵使是嫉恶如仇的大师兄,也念及往日旧情,想着你兴许只是死了找不到尸体,而不是直接认定你是逃跑的堕仙。”
第五君轻轻用鼻子叹了口气,咬着下唇里侧的肉,慢慢磨牙。
玄廿师兄的身影还历历在目,纵使他曾亲眼见过玄廿带三家围剿的弟子找他,他也很难想象玄廿成了堕仙。
齐释青补充了一句:“而且,他的声音从玳崆山之后变得异常沙哑。”
第五君眸光一变。“确实!”
齐释青这么一提,他才猛然记起当时场景里的违和之处。
那会儿他还不愿相信玄陵门真的把他当成叛徒,不相信司少康说的话,于是司少康索性把他定住,让他亲眼看见三家围剿的弟子集合,亲耳听到玄廿说出“找到齐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论死活,务必身首异处”这句话。
说话的时候,玄廿的声音就异常的嘶哑低沉,如果不是看见了玄廿本人,只听声音,他是完全听不出来是玄廿的。
可紧接着,齐释青闭了闭眼,道:“玄廿本来是最有可能做出这一切的人,但他被关进了慈悲堂。”
“你跟着二长老在善念堂修习,自然知道慈悲堂作为重刑室,只有持亲传玉佩的人才能打开。而且它的禁制很特殊,是由那一方空间和亲传玉佩之间相互作用构成,哪怕是邪神之力都无法将其摧毁破坏。”
第五君松开唇,下唇充血变得红艳。
“所以不是玄廿师兄。”
玄廿的玉佩已化作粉末,而其余的亲传玉佩——少主的、他的、玄一的、玄十的——都好好地戴在各人身上,他们在榴莲园已经亲眼核实过了。
齐释青沉重道:“玄廿被关进慈悲堂之后,整个玄陵门大清洗。支持玄廿的弟子全部被逐出师门,剩下的所有人,都进了一遍归元阵。”
“但没有人有问题。”
“在那之后,我才带人出来找你。我的暗卫说过,在三家围剿期间曾经见过你与一个人同行,你们似乎还改换了相貌身份,连说话口音都改了,最后却打不过让你们给跑了。”
第五君:“……”
他沉默片刻,坦白道:“那时我师父带我躲避三家围剿,中间确实有一伙玄陵门的人,让我师父把我交出去。他们穿着亲传弟子才能穿的镶金黑袍,我大概就猜到那是你的人。”
“但我那时以为……你要杀我。”
第五君咽了下口水,咬着嘴唇看着齐释青。
他的表情看上去可怜巴巴的,但齐释青的眼神却看上去比他更可怜。
说可怜并不确切,齐释青的眸子只是颤了颤,然后垂了下去。
第五君心里一酸,主动起身走到齐释青身边,弯下腰抱住他。
他用脸蛋小心地蹭了蹭齐释青的脖子。
“对不住。”
齐释青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抓住了第五君的手,粗暴地扯下他的手套,与他十指相扣。
“你没有错。”
他气息不太稳,很是压抑。“我那时在闭关,不放心玄陵门里的任何人,交代我的暗卫一定要找到你,只要把你带回来就好,哪怕把你打昏、断手断脚都不要紧。”
第五君:“……”
齐释青:“我怕极了你被当成堕仙,我赶不及救你。”
第五君:“……的确是挺险的。”
第五君被扯住,在齐释青后背上挂了一会儿。
等到他站得腰都有点酸了,他手指弯了弯,对齐释青说:“少主,我来蓬莱岛西,就是为了查清当年堕仙的事的。”
齐释青松了手,第五君终于站直了,伸展了下脊椎。他走到齐释青对面重新坐下,微笑道:“我们现在有共同的目标了,要一起查吗?”
齐释青勾唇,凉凉道:“不跟你一起查。”
第五君:“?”
齐释青:“我查,你等着。”
第五君:“……”
齐释青抬眼乜他:“省得你到处跑,给我添乱。”
第五君:“我也并不是乱跑……”
他往前挪了挪屁股,坐直了,正儿八经道:“我去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有目的的。”
“哦?”齐释青扬起一边眉毛,“那你能跟我说说,你跟暖莺阁的老鸨,是有什么事要办么?”
第五君噎了一下,对着齐释青揶揄的脸,开始胡说八道:“少主不能限制我跟人交往的,众所周知,‘朋友’二字,并没有性别上的歧视。”
齐释青轻哼一声,“随你。”他把手中茶喝了,看向第五君,正色道:“但最近几日,一直到我们从银珠村出发,你务必要谨慎。”
第五君点点头,“我知道,就你楼上那堕仙我也不得不防着点儿。”
齐释青眉头微微压低,看了他一会儿道:“不止于此。最近银珠村要来人,你做好伪装。即便在千金楼里,最好也不要摘下。”
第五君一愣,“哦,好。”

“三天过去了,你有发现么?”少言在一个哨点无声落下,转身问道。
云城刚从银珠村最东边的暗哨跑过来汇合,气喘吁吁道:“没有。”
三天前,是花灯会的第一日,当夜死了一个醉酒的老百姓,死状极其恐怖,找不到伤口,但面容狰狞无比,发现的人吓得魂都飞了。
最先赶到现场的是少言和云城,他们打探了许久,才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几个路人,据说看到了疑似是凶手的黑衣人。
“黑衣人,蒙面,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醉酒的那个人撞上,骂了几句。这就是现场的状况了。”云城头疼地说,“当时已经很晚了,人不多,而且没人想跟醉酒的人扯上,都没仔细看。关于那堕仙的特征可谓一概不知。”
少言深思了会儿,“他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他在看什么?”
云城在脑海里想了片刻那醉鬼倒下的位置,和路人对他们站位的描述,“他面朝千金楼的方向。”
他跟少言对视一眼,“少主和公子就是从那条路回来的!”
少言凝重地点点头,“要重点保护少主和公子。”
三天过去,玄陵少主的暗卫在千金楼的保护增加了一倍,其余的人都在银珠村各处摸查,昼夜不停,想要找到那个堕仙到底藏在哪里。
有一次有一个暗卫回来报告,说感觉自己被暗中窥探,但回头一看什么人都没有,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少言立刻带人去查,但一无所获。
“唉。”云城把气喘匀了,对少言抱怨道:“要是恕尔也在就好了,能给我分担点。”
少言瞥了他一眼,“你回千金楼守着,下午我替你。”
“诶真的吗?”云城拿肩膀撞了他一下,“够仗义!”
少言没说什么,云城想了会儿,接着道:“不过恕尔也快回来了。少主让他去榴莲园,他轻功来回的话,三天差不多。”
“哎要是我们的内力能多到用瞬移符就好了,”云城露出做梦一样的神情,“画好符,往地上‘啪’那么一摔,人‘嗖’地就移过去了。”
少言微不可查地翻了个白眼,玄陵掌门一辈子都没用过一次的瞬移符,还能轮得到他们这种微薄内力的弟子来使么。
他又瞥了云城一眼,不放心地吐出俩字:“惜命。”
云城摆摆手,“就是这么一说,哎。”
“不过密室里那堕仙真是不叫人放心,早知道咱们从榴莲园走的时候就把锁鬼链带上就好了。”
云城是个话多的乐天派,不管有用没用什么都爱说上两句。少言静静听着,不再接茬。
第五君在千金楼里足不出户地呆了两天。
他没有任性地非要出去玩,因为眼下局势紧张,齐释青所有的暗卫都扑在搜捕堕仙上,而玄陵弟子们又有自己的事务要忙,没有人能一天到晚跟着他,保护他的安全。
第五君就在屋里捣鼓自己的药,看看书,写写画画,听着远在灸我崖的小徒弟刘大刚的每日拉呱。
“少主白天都不见人影了……”第五君揪着门口的艾草,一手往后扯着没贴好的假面皮。
他从八层往下看了一会儿,眯起眼睛。
这是花灯会开始的第四天,密室里堕仙失控的第三天。
千金楼来生人了。
第五君半个身子藏在柱子后面,往下小心地窥视。
六个红衣弟子由玄十领进门,聚集在大厅,正四处打量。
这些弟子衣袂飘飘,腰间一条巴掌宽的黑色腰封,胸前交叉两把银板斧,各个站得笔直,气质不俗。
是斧福府的人。
第五君手指抓住乌木柱子,渐渐睁大眼睛。
为首的是个长发及腰的红衣女子,站在玄十身边,正言笑晏晏地与玄十说话。
认清是柳下惠子的一瞬间,第五君差点没叫出声。
熟悉感席卷而来,柳下惠子跟玄十交谈的样子一如数年前。第五君浑身定住,盯着柳下惠子和那些斧福府弟子们的一举一动,心里止不住的雀跃。
当年别家弟子来玄陵门访学时,还是个小孩的第五君就很喜欢温柔亲切的柳下惠子。而在三家围剿时,柳下惠子作为斧福府的少主,曾经当面反对过玄廿对第五君的追杀令。
虽然斧福府并不以柳下惠子的话为转移,之后仍然派弟子参与了对第五君的搜捕。但在第五君看来,当时那样的情景下,柳下惠子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试图保护他,这已经是极大的恩情了。
他借着栏杆的遮挡,悄悄露出了脑袋。
这一行红衣弟子正在往楼上走,第五君看得心如擂鼓,脑子里想了两遍要不要去相认,最后见玄十把他们带去了六层的客房。
“少主吩咐公子,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一道声音静悄悄在第五君身后响起。
第五君吓一激灵,回头见是少言站在那里,如同背后灵。
第五君:“……”
他深吸一口气,小声调笑着往屋里走,“少言兄今天不忙啦,来看我啦?”
少言板着脸,也不接茬,只跟在第五君后面,见他进了屋,便转身站在门口。
第五君见他一副要给他当看门狮子站岗的样子,本来要关的门又给无声地拉开了。
他轻手轻脚地贴近少言的后脑勺,用女鬼的声音幽幽道:“放我出去——”
少言肉眼可见地打了个巨大的哆嗦,一下矮了一寸多。
第五君憋着笑,双手捂住自己的假面皮,不想让它起褶子。
“我说真的,少言兄,我已经两天没出门了,今天能出去吗?”他非常诚恳地问一脸无语的少言。
少言:“……非要出去吗?”
第五君点点头,目光热切。马上就中秋节了,他还没定好给少主告白的地点。
见少言眉头紧紧皱着,第五君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悄悄说:“我就跟你稍微透露下,我是打算中秋节晚上请少主赏月的!”
他冲少言点头,目光闪着期待,继续说:“你陪我去找个好地方成不成?”
少言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线,看上去不太赞同。过了好一会儿,他谨慎地声明:“我不可能瞒着少主的。”意思是你想弄成惊喜绝对不可能。
第五君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当然得告诉少主呀!省的他到时忙得时间都抽不出来。”
少言思忖片刻,同意了。
在下楼梯前,少言特意看了看六层没人出来,才招手让第五君走下来。
第五君最终选定了一间偏僻的茶肆,与花灯会和暖莺阁都有些距离,生意很少,进去的时候一个客人都没有。
但第五君偏偏看中了这个清净的地角。
“中秋节,你家屋顶上的亭子有人包了没有?”第五君问正打哈欠的掌柜的。
“哈?屋顶上的亭子?”掌柜的睁开含着惺忪泪水的眼睛,“我们家里面都坐不满,楼上从来没开过,早生灰了!”
第五君一挑眉,阔气地掏出来一锭银子。“中秋节晚上别再让别的客人来了。”
那掌柜的愣了一下,紧接着清醒过来,立马凑到第五君身边点头哈腰。
“好的嘞!没问题!客官大爷您还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您是想用楼上的亭子吗?”
“嗯。”第五君笑着说:“把亭子打扫好,该布置的布置了,要好茶,好水。”
“好的没问题!瓜果甜点我也都给您备上!都是顶顶好的!”
第五君想了会儿,看了眼戒备的少言,又说:“还有,不管是我今日过来,还是中秋节当日包场,请掌柜的都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掌柜的郑重保证,拍着胸脯道:“懂!我今日没见过您,那亭子我们也从来没用过!”
定好赏月的地方,第五君又去市场确认了一下他定的红豆苗,万事俱备,便喜滋滋地跟着少言回千金楼。
他回到八层,看见一个暗卫正从少主的房间出来。
“恕尔?”第五君惊讶地认出这个风尘仆仆的暗卫,他浑身上下脏透了,脸色也难看得很。
恕尔抬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少主在房间里。”
第五君敲了敲门走进去。
屋内的一地狼藉已经收拾好了,楼上的堕仙没有什么声音,显然是恕尔带回来的锁鬼链已经用上了。
齐释青坐在桌边,面前是几张宣纸,上面满满都是黑色墨汁写的鬼画符。
“回来了?”齐释青偏头看他一眼,神情依然是严肃的。
第五君以为是这堕仙又留下了什么谜题,就凑过去看。
却听齐释青说:“恕尔刚刚带回来消息,见剑监的少主陈沉死了。”

齐释青颔首。
“恕尔去榴莲园取锁鬼链的时候,见剑监的驻地正乱作一团。因为担心是地下火眼出了问题,我们的弟子就去问怎么回事,却发现见剑监竟然连看守驻地的弟子都跑了。”
“等到进了他们的营帐,就看见见剑监少主陈沉横死床榻之上,表情狰狞无比,如同被厉鬼撕扯五官。”
第五君遍体生寒,“这不是……”
“没错。”齐释青沉沉望他,“恕尔亲眼所见,见剑监少主的死状,跟花灯会外面那个死去的百姓一模一样。”
第五君牙齿颤了一下,喉结滑动,喃喃道:“按日期来算,陈沉跟花灯会外那个人,是同时间死的……也就是说,不止银珠村这里有堕仙,榴莲园那里也有……”
齐释青看第五君魂不守舍的样子,握住他的手,说:“你现在是安全的。”
他沉默片刻,又说:“你若是不放心灸我崖,我派弟子过去。”
第五君摇了摇头,“不必……”
他并没说出来,有玄陵门的人出现的地方反而不安全。照目前的形势看,堕仙是跟着玄陵门走的,千金楼这里是,榴莲园那里也是有玄陵门的驻地。
“榴莲园那里,除了见剑监少主以外,还有别的伤亡没有?”第五君定了定神,问道。
齐释青摇了摇头,“并无。”
“见剑监几日前刚刚发丧,如今少主又离奇身亡,无人主事,现在人心惶惶,门生已经少了一半。”
第五君飞快思索,“你曾经说过,现在蓬莱仙岛上的仙门越来越少,小门小派几乎灭绝了个干净,如果见剑监这个大派都要散了,那么接下来……”
就轮到了斧福府和玄陵门。
第五君慢慢闭上了嘴。怪不得柳下惠子会带斧福府的弟子来千金楼。
齐释青手头事务极多,就第五君在这儿呆着的功夫,一会儿就有暗卫进来通报一趟,齐释青手里过了不知道多少封密信。
第五君见状也不好打扰,只说了句“今日我跟少言出去了一趟,有什么事你问他好了”就离开了。
齐释青正专心看着手中的一份密函,一直到第五君轻轻合上他的房门也没出声回应。
第五君站在第八层的栏杆边,望着千金楼里的人来来往往。
玄色道袍的都是玄陵门的人,大厅里摆了无数张卦象,玄十正和几个玄陵弟子辩论着什么。
各层楼梯上走着归来和外出的弟子,每个人身上都有金色的罗盘,在黑色道袍的映衬下耀眼夺目。
时不时有几道轻功闪过的身影,第五君知道那是少主的暗卫,不知从千金楼哪个密道钻出来,又跳跃到哪个暗门消失。
突然,一抹熟悉的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第五君迅速矮下身来,从一个无法被看到的盲区观察着。
立刻有玄陵弟子走到柳下惠子跟前行礼。柳下惠子对那弟子说了句什么,弟子点头,然后朝楼上走来。
第五君连忙往自己的房间躲。
那传话的玄陵弟子果然一路走上了八层。第五君从门缝里注视着他敲响了少主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那弟子和齐释青一并走了出来。
第五君跑到栏杆边,目送齐释青进了柳下惠子的房间。
他看了一会儿紧闭的房门,默默直起腰走回了自己屋里。
屋子里很安静。
千金楼里的所有人都紧张又忙碌,只有他是个闲人。
齐释青并不想跟他共享所有的消息,就连他之前问要不要一起查堕仙的事,齐释青也只说让他等着,不要添乱。
第五君抿了抿唇,坐在桌边提起笔,给他的小徒弟写信。
他想,即使在玄陵门里格格不入,他还是灸我崖的掌门,是刘大刚的师父。他是有身份的,有事情要做的。
齐释青与柳下惠子的谈话一谈就谈了几个时辰。
第五君知道这一点,是因为齐释青今日没有来叫他吃晚饭。
千金楼里众人都是辟谷的,只有后厨的两个弟子还惦记着每天都要吃东西的第五君。
第五君也不想亏欠他们的心意,到了晚上饭点,就跑到大厅去吃饭,期间一直仰着脑袋看六楼。
“你看到斧福府的人了?”玄十在他身边卷起一张卦图,笑眯眯地问。
第五君点了点头,继续认真吃饭。
“惠子一直以为你死了,我们还都保密着,谁都没告诉她。”玄十悄悄跟他说,“少主不让。”
第五君又点了点头,把面前的筷子拿一双给玄十,“师兄吃吗?”
玄十摆了摆手,“不用啦。一会儿我去找少主和惠子他们,兴许一起吃。”
第五君拿筷子的手一顿,收了回来。
“毕竟是斧福府的贵客,要好好招待的。”
玄十笑着感慨,“是啊,少主已经在外面找好了地方。”
第五君低着头扒饭,狼吞虎咽的,“嗯,应该的。”
第五君用比往日快一倍的速度吃完了晚饭,然后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刻意在经过六层的时候慢下了脚步,试图听一听少主在里面究竟说了些什么,然而他刚停下,柳下惠子的房门就要打开,第五君连忙向八楼逃窜,生怕被撞见。
隔着两层楼,第五君就听见了温柔的女声说:“这五个人都是我的心腹,我让他们随你的弟子一起行动,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安排。”
“好。”齐释青说。
第五君轻轻关上房门,心想少主也是一点都不客气。
天黑了下来,银珠村上灯了。
第五君趴在窗口,望着远处花灯节的鲜艳色泽,还有住家商铺的点点灯火,轻轻摩挲着左手。
他禁不住想,不知少主今晚会在什么地方宴请斧福府的贵客。
接着又想,再过几天等中秋节的时候,少主收到自己的告白,会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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