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冷淡
聂轩景也是演电视剧起家的,他演的第一部 电视剧便是江之洲的作品,某种意义上来说,江之洲也算是领他进娱乐圈的人。
当时,江之洲自觉小有所成,便回母校去探望自己当初的恩师。也就在那时候遇见了聂轩景,当时他便觉眼前一亮,心里赞叹,这模样这气质,绝了。
江之洲正在筹拍某部偶像剧,虽说那时他也算小有名气,但还远没有达到如今“收视保证”的成绩,一线明星还是不大用得起,但他又不想随便将就,一看到聂轩景,便把心思打到他身上来,想着与其找圈内一线明星,还不如找新人,一来省钱,二来新面孔不至于让观众审美疲劳。
那时江之洲还以为聂轩景是表演系的学生,胸有成竹上前勾搭,结果勾搭失败,后来发现他竟是编导系的,而且还是自己老师的学生,便拜托老师去游说,老师便找到聂轩景各种情况一分析,大概觉得老师说的有道理,聂轩景便也点头同意了。
然后,那部偶像剧火了,聂轩景也火了,江之洲也……有进步了。
之后,聂轩景又演了两部不同类型的古装剧、一部年代剧、一部谍战片,全都成绩斐然,不过过了两年,在观众缘达到最佳的时候,他又被一个导演相中去拍电影去了,虽然是部叫好不叫座的片子,但好歹从此走上了大银幕。
去年,一部《晃》国内横扫各大奖项,国外电影节也有提名,聂轩景一举斩获了金凤奖最佳男主角奖项,从此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影帝了。虽然比不上那些拿过国际奖的老牌影帝,但是,聂轩景毕竟才二十五岁,四字以蔽之:前途无量。
“怎么,你很喜欢聂轩景?”讲完了光辉历史,江之洲这么问了一句。
“嗯,我是他的粉丝。”
骆笛肯定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禁想到聂轩景问的“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电影?”,又觉得有些心虚起来。他是很喜欢聂轩景的电影没错,可是他要怎么承认,聂轩景的特别是因为……那种原因啊。
“也不奇怪。”江之洲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这小子跟个发光体似的,圈里很多人都喜欢他。”
“是啊。”骆笛轻轻应了一声,心里却不知怎么有些淡淡的失落。
喜欢他的人太多了,自己只是其中非常非常不起眼的一个。
他记得前一天晚上,聂轩景明明问过他是不是今天就要进组的,而聂轩景自己今天也要过来,却在他回答过后什么也没提。不过为什么要提呢,他只是千千万万粉丝中的一个,不会因为一起吃了顿饭就变得特别。
但换个方向想想,他一个仅仅见过一面的小新人,再一次遇见了聂轩景居然还记得他,并且和他一起吃饭……聂先生真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这么一想,骆笛又觉得高兴了起来。
到影视城的时候,剧组已经将需要准备的全都准备好了,不一会儿,开机仪式正式开始,江之洲被请上去致辞,骆笛便站在下面看着。此时目前跟组的几个主要演员都到了,有的已经按照剧中形象化好了妆,大约是下午就要开始拍摄。
江之洲讲完话后,主持人居然把聂轩景也请了上去,循着众人的视线看去,骆笛才发现原来之前聂轩景一直站在自己身后不远。聂轩景目不斜视地从骆笛身边经过,骆笛还来不及打声招呼,只能愣愣地望着他,直到那道在太阳光下白得有些晃眼的身影从眼前消失,连余光也捕捉不到,才有些恍惚地转过身去。
骆笛在很多时候有些粗线条,尤其是对于别人的恶意好像完全察觉不到一样,但有些时候他又异常敏感,比如现在,他神经突然纤细到足以接收到聂轩景身上传来的冷淡。
这种冷淡直接由情感末梢传达,无需理由,不用分析,他就是知道,就是确定,聂轩景不想理他。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茫然,谈不上伤心,只是好像之前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淡了,淡到本来觉得有趣的事也变得无趣起来。
这种无趣一直持续到开机仪式结束。
骆笛没什么精神地随剧组众人一起上了香,吃了开机饭,直到江之洲宣布这天晚上将会在影视城拍第一场夜戏他才打起精神来。
今天没有骆笛的戏份,工作人员告诉他可以先回酒店休息,但他不想走,便叫姚婠先回了酒店,自己则跟着到拍摄场地旁观了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电视剧是怎么拍的,骆笛有些小小的兴奋,一双眼睛四处看着,很快他就发现现场好像就他一个闲人,大家都在忙。骆笛有些不好意思,便时不时帮场务跑跑腿,给道具组搭把手,剧组多数人都不认识他,只当他也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之一,道了声谢便接受了他的好意。
等到江之洲忙完,这才发现骆笛在帮摄影组的小哥搬动摄影器材,还一边聊着天,两只眼睛笑得像两弯月牙,看起来天然无害。
江之洲一愣,跟旁边的带的副导演说:“这小子,真是……”
真是怎么着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就觉得这小子也挺讨人喜欢。
“骆笛——”江之洲过去叫住他,“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我想留下来看看。”骆笛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拍过戏,有些好奇。”
江之洲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你跟我来,就要开拍了,你来看看也好,他们几个演技都不错,你仔细观察下他们的表演方式。”
“好!”骆笛朗声应道,兴冲冲地跟着江之洲跑了,跑了几步又突然转过身,冲还愣着的摄影小哥挥了挥手。
摄影小哥也下意识朝他挥了挥手,自言自语道:“原来不是新来的小王啊……那还跟我聊得那么顺溜。”
很快,需要上场的演员换好了服装出来,现场总算有了几分拍摄场地的感觉。
男一号魏长天由目前当红的一线男星冯宇昂扮演,冯宇昂身形挺拔,外形英朗帅气,演技也磨练得很是纯熟,这个角色由他饰演可以说是众望所归。
他一身古代小喽啰的装扮,就是那种奇奇怪怪、东一块补丁西一串流苏,面前还挂着一只大布袋的那种衣服,背后还背着一柄很是寒碜的道具剑,但即使是这样有几分寒酸的扮相,亦无损他半分俊朗,看起来依然是风流潇洒,玉树临风。
男主魏长天的人设和许多仙侠剧男主差别不大,他出身平凡却有着一腔英雄情怀,幻想着自己会拯救世界,爱贫嘴、爱耍帅、爱招惹女孩子,但其实非常胆小怕事,经过很多事情的磨砺过后变得勇敢,是个成长型男主。
魏长天的父母都是普通老百姓,一家人在这群魔乱舞的乱世里茍且求生,父母希望魏长天能早日娶妻生子,而魏长天却想着拜入凌云宗,荡涤世间魔气。魏长天的父母为了早日掐灭儿子不切实际的想法,没经他同意就为他说了门亲事希望他在有了家室后能够踏实起来。
不满被父母安排的平庸的人生,这天晚上,魏长天假意答应父母的要求,然后趁着夜色,带着自己攒的私房钱、一些干粮、以及一柄生锈的铁剑出发了。
那柄剑是魏长天小时候在河里洗澡时,亲眼看着从天而降的,当时天上一道红光闪现,像流星一样划过,落到了附近一个小树林里。魏长天衣服都没顾着穿,光着屁股就寻了过去,然后在小树林中发现了直直插在地上的这把剑,当时周围几棵树都变得焦黑焦黑的。
即使这把剑生满铁锈,即使这把剑到了他的手里从来没有展现过神威,魏长天依然确定这是把神剑,而得到这把剑的自己,一定是被命运选中注定要拯救苍生的英雄。
于是,抱着这样信念的魏长天离家出走了。
第一场便是深夜离家的魏长天遇鬼的戏。
江之洲过去给冯宇昂讲了下戏,骆笛也听着,过了会儿,冯宇昂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开始了。
江之洲坐回摄像机后面,场记打板,“Action!”
冯宇昂早已经准备好,周身气质一变,两只胳膊抱在胸前,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两只眼睛四处乱飘,立马从高富帅变身小喽啰。鼓风机开启,一阵风朝他吹去,“魏长天”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瑟缩起来,自言自语道:“不、不会有鬼吧……”
工作人员适时在鼓风机前面放了块手帕,手帕顺风飘啊飘,飘啊飘,飘着飘着拐了个弯,飘到骆笛身上了。
“卡!”江之洲喊了声,简短地道,“手帕这段,重来!”
于是,冯宇昂继续一脸惊恐地抱胸瑟缩在原地,工作人员拿回手帕再一次放到鼓风机前,手帕再次飘啊飘,这回没再拐弯,一路顺风飘到了冯宇昂的……脚上。最后一米左右还是在地上滚过去的。
“卡!”
江之洲嚷道:“鼓风机朝上吹朝上吹!朝冯宇昂脸上吹!吹感冒了我负责!”
第11章 梦境
骆笛发现,平时很是好说话的江之洲在拍戏的时候很是严苛,虽然算不上脾气暴躁,但要求很是严格,不满意就一遍遍地重复。比如就这剧本中“一阵阴风吹来一块手帕恰好覆盖到魏长天脸上”这么一个细节,愣是拍了好多遍才过。
即使骆笛没拍过戏也知道,这里明明可以让冯宇昂直接脸上盖块手帕,然后利用后期剪辑处理的,但江之洲愣是让那手帕自然飘到冯宇昂脸上才喊停。
拍摄间隙骆笛实在忍不住问了一下,江之洲淡淡地回答道:“拍摄中能做到的事情就别依赖剪辑和后期特效,这些都是用来弥补拍摄无法做到的方面的技巧,而不是投机取巧的手段,我可不想看到我的作品播出后,给网友当作‘大家一起找穿帮’的素材。”
几句话说得骆笛肃然起敬,江之洲团队的“良心剧组”、“收视保证”的口碑果然不是白来的,即使像江之洲自己说的,这辈子都只能止步于电视剧领域,不能踏足电影的殿堂,但他依然是个无愧于梦想的好导演。
骆笛一腔热血燃起,心中暗暗发誓,等他演戏的时候,不论江之洲有多少要求,让他重来多少遍,他都二话不说地照做。
而冯宇昂显然也是个很敬业的演员,明明他自己的表演并无任何的过失,还是配合着一遍一遍地重来,等那条手帕终于乖乖地飘到他脸上,拍好的这段后,才苦笑着松了口气。
“不、不会有鬼吧……”
话音刚落,一条手帕随风飘到“魏长天”脸上,他伸手将手帕从自己脸上取了下来,然后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他面前站了个侧着脸的白衣女子。
冯宇昂眼睛瞬时睁大,嘴巴张开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强忍着闭上,一副明明害怕得不行,却因为不确定面前到底是人是鬼,怕在姑娘面前丢了面子而强装镇定的样子。
“这位小郎君……”那位扮女鬼的演员幽幽地开了口。
鼓风机对着她吹,并朝她集中打冷色光,白色的衣裳被风吹起,在白天一定很美佷仙,晚上却看起来阴惨惨的。
“啊?”冯宇昂扮演的魏长天无意识啊了声,又连忙咳了声,像是壮胆似的,“小娘子有什么话要说?”
半张精致的面孔转了过来,露出另外一半溃烂的脸,她却似对自己这副骇人的模样毫不自知似的,露了个自以为嫣然动人的笑容,“这位小郎君,还请把奴家的手帕还给奴家。”
冯宇昂露出惊骇至极的神色,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一时害怕得有些动弹不得。
骆笛站在江之洲旁边,从摄像机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冯宇昂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此时他眼神及脸上每一块肌肉都似乎僵住了,将那一瞬间惊恐的表情凝固,表现得很有感染力。
“女鬼”从“魏长天”手里接过手帕,顺手擦掉眼里掉下来的一滴血泪。这时,“魏长天”终于动了,他僵硬地转过身,眼一闭,嘴一张,表情夸张地大喊“鬼啊!!!”然后拔腿就跑。
冯宇昂跑了两步,然后就开始原地跑,两条腿迈得飞快,身体却没有移动一分一毫。骆笛记得剧本中这一段,魏长天一跑,就被女鬼伸出的舌头给缠住了脖子,所以跑了半天都还在原地,当然,这条“舌头”肯定是要后期加上的。
他心里赞了一句冯宇昂演得真好,把魏长天那种被恐惧支配着的样子演得入木三分,夸张的表情和原地跑动的双腿又给紧张的氛围增添了几分搞笑的气息。
“卡!”江之洲却似乎并不那么满意,朝冯宇昂喊道,“跑得挺欢实哈?你还记不记得你脖子上还有根舌头?舌头!”
冯宇昂本来还一头雾水,经他这么一提醒瞬间反应了过来,态度很好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导演,我们重新来。”
第二次拍的时候,冯宇昂跑动起来的时候,上半身微微后仰,营造出因为被女鬼舌头勒住而重心后倾的既视感,两只手在脖子前十指张开虚抓着什么,脸上还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有些喘不过气来的神色。
这段结束的时候,江之洲喝了口水,转过头来说:“……所以嘛,我就喜欢跟冯宇昂合作。”
“所以嘛”前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大家却看得到。冯宇昂是江之洲合作最多的男演员,可以说也算是他一手捧红的,两人默契度高,且都十分敬业。
魏长天被女鬼舌头勒住后,背后那把生锈了的铁剑突然泛起了红光,剑在鞘中剧烈颤动起来,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只是正在与那条长舌作斗争的魏长天没有注意到这点。
红光乍盛,烫伤了女鬼的舌头,女鬼吃痛地收回长舌,魏长天趁此机会脱身。而那女鬼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她望着魏长天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焚天剑?”
魏长天狂奔好久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这便听到夜色里传来一阵哭泣的女声,角落里一个白衣女子蹲在地上哭得极其凄切,魏长天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位姑娘,你怎么了?”
“姑娘”转过头,露出一半精致一半溃烂的脸,魏长天顿时魂飞魄散,全凭着本能拔腿就跑。等他再一次停下来的时候,那个女鬼又静悄悄倒挂在他靠着的树上,一张可怖的鬼脸对着他哀戚地哭着……
魏长天怪叫一声,再次拔腿就跑。
第N次,女鬼从魏长天倚靠的墙角拐弯处探出脸来,嘤嘤地哭着,魏长天拔腿……魏长天拔不动腿了。
大概是跑得筋疲力尽,魏长天已经没有力气去害怕了,这张惨不忍睹的鬼脸看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吓人了。他无力地靠着墙滑到地上,要哭不哭地哀求道:“我说这位姐姐,您有什么事就说,别吓我了成不?”
女鬼住了声,掏出那块已经血糊糊的手帕擦了擦眼下的血泪,翻了个白眼道:“早点这么乖不就好了?害姐姐累死了。”
魏长天看着那块手帕,想到之前它还盖过自己的脸,顿时胃中翻腾,扶着墙呕吐了起来。
然后女鬼便如泣如诉地讲了自己生前的悲惨经历,简短地概括起来就是这样的:她本是当地青楼第一花魁,被一个有钱的富商回家做小妾,富商的夫人嫉妒她年轻貌美,便让人给她毁了容,然后把她勒死吊在房梁上,怨气太重投不了胎,富商府上有镇宅麒麟让她无法入府报仇,要魏长天为她主持公道。
就这么一段剧情,观众在电视上看不过几分钟,剧组里却从天刚黑一直忙到半夜才拍完。
收工后,骆笛回到酒店休息,也是有些晚了,他躺在床上什么也没想,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白日里纷纭的记忆搅和成一团乱梦。
梦里,骆笛变成了魏长天。但他心里清楚,他还是骆笛,他只是在演魏长天。
女鬼跟骆笛哭诉完,要他帮忙杀了富商的夫人为她报仇,骆笛便带着焚天剑,跟着女鬼一起到了富商的家。
当时,害死花魁的富商夫人正在佛堂对着佛像诵经,像是没有发现有人来了。女鬼冷笑一声:“做了亏心事居然还指望佛祖保佑?”
她指着凶手的背影,转过头来望着骆笛说:“快!帮我杀了她!”
骆笛从背上取出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剑从剑鞘中拔出来,他心里还在想,道具组真是良心,瞧这道具剑做得多好,拿起来又重,连铁锈都这么逼真。
他两只手握住剑,望着富商夫人的背影,心里想,这里怎么演?拿着剑刺过去?嗯,应该是把剑刺到一边借位,然后通过摄像师找好角度和后期处理。
他把剑朝富商夫人身边刺过去,富商夫人察觉到动静转过头来,居然是聂轩景的脸。
骆笛悚然一惊,心想,怎么会是他?
“咔!”
骆笛抬起头来,发现佛堂里如来巨大的佛像变成了江之洲。江之洲端坐在莲台之上,神情肃穆,他凝眉望着骆笛道:“你怎么演的?剧本上是这么写的吗?剑刺过去!往富商夫人身上刺身上刺!刺死了我负责!”
江之洲的声音好像被后期处理过,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带着阵阵回音,听得来特别威严。
骆笛还在茫然地想着:聂轩景怎么会来演富商夫人呢?这就是个龙套啊,炮灰啊,路人甲啊!聂轩景怎么会答应演这样的小角色呢?不对,富商夫人是女的啊,聂轩景居然反串?!
江之洲还在催促着,让他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女鬼也在旁边反复念叨:“杀了她!杀了她!”
骆笛两手握着剑,看着聂轩景,聂轩景也平静地望着他,一身大红大紫的女装竟给他穿得有几分风华绝代。
骆笛的双手打颤,几乎要拿不住剑了,他问聂轩景:“聂先生,如果我就这样刺过去,你、你会痛吗?”
第12章 早安
聂轩景不怎么在意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现在饰演的富商夫人只是个炮灰,怎么可能经得起焚天一剑?我不止会痛,还会死。”
会死么?
骆笛心脏猛地一抽,觉得难过极了,手里的道具焚天重逾千斤,根本提不起剑,下不了手。他抬头问江之洲,“江导,真的不可以借位么?明明可以后期处理的啊!”
“专业!什么叫做专业?!”江之洲两眼一瞪,如同怒目金刚,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音回响,“专业就是,拍摄中能做到的事情就绝不依赖剪辑和后期特效,这些都是用来弥补拍摄无法做到的方面的技巧,而不是投机取巧的手段!”
“骆笛,你的热血和激情呢?你对我的保证呢?不是说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吗?现在,拿起你的剑,刺过去!”
骆笛被他的话说得倒退两步,转过头惶然地望向聂轩景。
聂轩景淡笑着望着他,鼓励道:“来吧,没事。”
“就是因为这样么?就是因为你知道我会杀了你,所以你才不愿意理我么?”骆笛望着聂轩景,见他一脸看透生死的淡然,觉得心里又伤心又委屈,他大声喊道:“可是我真的没有这么想过,我也不知道你会演富商夫人啊!”
“是么。”聂轩景眼神有些冷,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闹钟响起,骆笛醒过来,眼角还带着一点未干的泪痕,坐在床上发起了呆。
好奇怪,大早上的怎么觉得那么难过呢?
好像是做了什么梦?骆笛低着脑袋想了会儿,没有想出来,只好先不管它,起床洗漱起来。
骆笛刷着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脑海里灵光一现,想起了昨晚上那个梦。回想一下梦里的逻辑,骆笛觉得有些想笑,却在嘴角翘起的同时,眼角无意识流下一滴眼泪。
他怔怔地望着那滴泪,揉了揉眼睛,好一会才又重新对着镜子里微笑起来。
不一会儿,姚婠过来敲门,她一身运动服,头上还有些细密的汗珠,手里拿了早饭向骆笛说:“还以为你没起来呢,我去跑完步了顺便帮你把早饭拿上来,吃完了再去片场吧。不急,还早呢。”
骆笛定的五点的闹钟,的确还早。由于前一天晚上近一点了才收工,今天开工应该不会太早。骆笛接过早餐,向姚婠道了谢,叮嘱道:“好,你出了这么多汗,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别感冒了。”
“好,我先回房间了。”姚婠点点头,转过身了嘴里还念叨着,“养成习惯了,一天不跑居然浑身不得劲儿。”
姚婠走后,骆笛正打算关上门,对面房间的门打开了。
聂轩景从门里走出来,见着骆笛一怔,像是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又住到了彼此对面。
“早。”聂轩景朝他随意地点过头,转过身便打算走。
“聂先生,”骆笛叫住他,心底的问题不经过大脑思考便问了出来,“你不会演富商夫人的,对吧?”
“什么?”聂轩景回过头来,一脸莫名。
“就是那个害了女鬼的富商夫人,你不会演她的,是吧?”骆笛又问了一遍,虽然清晨脑子有些胡涂,但他心里也多少能反应过来自己问的问题多么可笑,可他就是固执地想要求一个答案。
聂轩景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一脸严肃又有些焦急的样子,不由得心就软了,即使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还是轻声应道:“是的,我没有演……那个什么夫人。”
“哦,那就好。”骆笛松了口气,脸上又挂起阳光灿烂的笑容,“那没事了,聂先生早安!”
聂轩景走后,骆笛回想了下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拍了拍脸颊,脸上露出个有点傻乎乎的笑。哎呀,反正都丢脸丢习惯了。
梦里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江之洲逼迫他,聂轩景不信他,骆笛只觉得一时之间陷入两难的境地,胸中悲愤,竟拔出焚天剑把自己当烤串儿似的给穿进去了。
即使只是个梦,即使是个那么荒唐那么没有逻辑的梦,醒来时残留在心脏里的伤心却不是假的。
骆笛见到江之洲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昨晚那个梦太逼真,那个高坐在莲台上的江之洲一脸冷漠地逼着他杀了聂轩景的场景太清晰,他甚至还记得在他一剑刺向自己时,江之洲怒极攻心的立体环绕音咆哮——“卡!卡!你怎么不按剧本来!”
他一面觉得再看到江之洲的脸都觉得有点怵,一面又有些心虚,江导多好的一个人啊,自己居然在梦里那样抹黑他,真是太过分了。
到了片场之后,骆笛被江之洲下令先去化妆,上午依然没有他的戏。骆笛被造型师捯饬好后便配合着摄影师拍了一组定妆照。
薄暮星是凌云宗的弟子,所以作凌云宗统一打扮,头竖高冠,白衣如雪,背上配着一把宝剑。
骆笛看着镜子里模样大变的自己,心里还是对这个造型比较满意的——尤其是在见了魏长天那一身喽啰造型之后。
夏天戴着头套其实是很不舒服的,骆笛总有些忍不住想要挠挠头,为了管住自己的手,他两只手往身后一背,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的手腕,挺胸抬头,神情肃穆。
“噗~”旁边一个正在休息的女演员看着他的样子笑出了声,“哎,别说你这样还真有几分仙门弟子的样子。”
骆笛看向那女演员。
她也是一身白衣,乍一看和骆笛身上的有些像,仔细一看却不然,那女演员身上的服装更精致,在几处心机地缀了几层白纱,看起来更加飘逸,她一头及腰长发,头上装饰了白色羽毛,看起来飘飘欲仙。
这妹子模样生得不算极美,但非常有辨识度,巴掌大的小脸,五官属于清秀那一挂的,眉眼狭长,单眼皮,如果不笑的话很有几分清冷凉薄的感觉。
骆笛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是柳诗?”
柳诗是《逢魔》里的女二号,也是凌云宗第一美女。
那女演员眨了眨眼睛,有些俏皮地点了点头,说:“对,我是林染,也是柳诗。”
柳诗的人设和传统仙侠女主的人设差不多,绝美的容貌,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聪慧、清冷、不茍言笑但对男主一往情深。
据说秦斧在写《逢魔》小说的时候,原本设定的就是柳诗是女主,结果在魏长天拜师途中无意地写出了一个路人甲妹子,由于那妹子的人设太过出彩,作者和读者的心一下子都偏得没边了,于是路人上位成女主,原本等在凌云宗的柳诗一下子沦为女二。
也就是说,柳诗这个角色的一切都是按照女主来的,人设苏得没边儿,是那种她弹首曲子就有好多鸟来听,她哭一哭天上就要下雨的主儿。
而眼前这个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的妹子……骆笛打量着她,觉得自己能认出她是柳诗真是不容易。
不过江之洲的眼光也没出问题,人家长相摆在那里,虽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貌,但就是把脸一板就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我是骆笛,”骆笛也冲她笑了笑,自我介绍道,“也是薄暮星。”
林染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看出来了。《逢魔》里也就这么一个随时都露出一分天然的傻气的角色了。”
骆笛:“……”
林染递来一把瓜子,“吃么?”
“夏天吃瓜子容易口干。”骆笛摇了摇头,又问,“上午有你的戏份么?”
“没有,我不是跟你一起出场么……”林染叹了口气,有些羡慕地望着不远处的女主角,捧着脸嗷嗷叫,“我也好想做胡招娣啊啊啊啊,为什么我演柳诗,为什么!”
骆笛也朝那边望去,女主的扮演者穿着一身破麻袋似的衣服,头上戴着顶破布帽子,一副丐帮群众的扮相。骆笛看了看“胡招娣”,又看了看林染,真心实意地安慰道:“起码你穿得比她漂亮啊。”
“可是我是冲胡招娣来的啊……”林染下巴搁在膝盖上,非常没有形象地咕哝道,“结果让我演柳诗,我白让我爸花那么多钱了……”
原来还是个有后台的,不过妹子你这么正大光明地说出来真的好吗?
骆笛也没有在意这点,反正现在还有空,就跟她聊了起来,“柳诗也挺好的,挺适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