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既来彻底愣住。
不会吗?
不好说吧?
如果他知道他们的卧底身份,可能还是会选择一个人甩开Bug。
如果不知道,那他可能不但不躲,反而可能大喊大叫让李则安来救他。
这么一想,1739功劳太大了。
他幸亏是知道。
半晌,他憋出一句:“不一定。”
李则安张了张嘴,感觉还想说些什么。
但他最后只看了一眼表,说:“不早了,休息吧。”
临出门前,他又嘱咐:“以后不要拿生命开玩笑。”
那时候他已经完全被墙挡住,躺在床上的谭既来根本看不见他的人。
谭既来咕哝一声:“不是开玩笑。”
对方没再说话,关门而去。
他走之后,谭既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李则安今天有点唠叨。
李则安出门,看了眼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果然是0506。
不用接,他也知道电话的内容。
他回头看向走廊尽头的窗户。
不久之前的黄昏,有道瘦弱的影子推开窗扇,一跃而下。
那瞬间他又体会到了失去的滋味。
他一直认为自己已经什么都没了,也就无谓失去。
今晚他才发现,原来他还可以再失去些什么,失去未曾拥有的……
有些人高于一切。
有些事不值一提。
谭既来这晚睡得晚,却醒得早。
他摸着手机爬起来的时候,手机最大的字符显示06:23。
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他翻身又睡过去。
这一觉迷迷瞪瞪,他一直没睡扎实。
隐约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停留在自己门口。
谭既来“唰”一下睁开眼睛。
来人站在门口,不知道为什么没进来。
其实谭既来很讨厌别人随便进出他的屋子,但这几天,1739他们都来去自如,他也没辙……
听脚步声像李则安。
谭既来套了家居服,光脚走过去开门。
李则安正在跟2263说着什么,见他开门:“你起了?”
谭既来看他右手挂着外卖盒,左手拿着一杯温牛奶,忽然想通了什么:“我这几天的早饭是你买的?”
李则安轻轻“嗯”了一声。
好像是带着秦教授从峡谷里逃出来那晚,他跟谭斌提了一嘴长市牛肉粉。
后来的一天早上,他收到了一碗麻辣鲜香。
谭既来攥着自己的家居服,鼻息轻动,察觉到两人衣服上残留的洗衣液香气同源。
还有很多事,都有了解释寓此言。。
其实都是他。
李则安今早在他屋里吃的早饭。
谭既来嗦粉的吃相收敛了很多。
他吃完擦嘴,问:“我在这里还安全吗?”
要是换别人在,他可能还斟酌下问法,毕竟这相当于在质疑他们的安保能力。
但是问李则安,谭既来莫名其妙随意起来。
李则安吃饭速度非常快,早就搁下筷子等他。
听他这样问,也没避讳,说:“暂时没事。”
谭既来“嗯”了一声,表疑问。
李则安说:“昨天你出事,赵警官才知道厉害,现在这里一层一层的人,非常安全。”
谭既来轻哼:“看来昨晚也不偶然。”
合着之前压根儿没十分保护他。
赵警官虽然也是刑事理事会的特警,但他做的都是行政工作,处理这种恐怖性质案子的经验太有限,低估了国际黑暗势力的能力。
谭既来这几天,全靠暗线这几个人严防死守。
这也是为什么,李则安一直不同意孟桐联系明线接走谭既来。
他知道谭既来交给他们,安全不可能真的得到保障。
就是他们这样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昨晚还出现了问题。
不过好在经过昨晚一折腾,“养尊处优”的赵警官彻底服了Bug,调集了警力全力守护谭既来。
这样做的好处是,Bug再想找几个人来“掳走”谭既来,等于天方夜谭。
不好的是,忒明显。有心人只要盯紧警局,就能掌握谭既来的即时动向。
李则安的随身带的Pad一响,他拿起来看了看,递给谭既来。
谭既来也没推辞,既然给他,那应该不是啥机密。
是那三个人的审讯报告。
除漏网的抽烟大叔身份未明,其余三个人都不能算是Bug的人。
他们只不过是一些亡命之徒,经不住Bug的利诱,答应替他们卖命。
他们由抽烟大叔组织起来,经过简单训练,拿钱办事,对主顾一无所知。
甚至卷毛阿姨还在口供中说,找他们办事的人大部分不愿意泄露身份,他们也遵守“行规”,不该问的不问。
谭既来都能想到这个阿姨的口气:“哦呦,那起子人不想透露身份,人之常情,很正常的嘞。”
还真他妈的sweet……
不过她真的不是吗?
他食指的指尖“嗒”一下敲卷毛阿姨的照片:“确定她没问题?”
李则安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为什么这么问?”
谭既来摸出手机,“哗啦啦”翻到从小卖铺小男孩手里拍来的照片,说:“那个小孩说,这本图册是一个卷毛阿姨无意中掉落的。”
李则安:“你怀疑就是她?”
“不是她还有谁?”谭既来指着上面的文字,“这本书全英文,单词之生僻,我都看不懂,我不相信一个初中文化的亡命阿姨会随身带着它。她十之八·九就是Bug的人,只不过藏的深。”
李则安把Pad接回去,翻了翻:“她案底不少,但都是单刀直入玩明的,跟Bug暗杀的作案风格完全不一样。”
谭既来不信,也不安。
如果卷毛阿姨是,那她为什么要撒谎。
如果她不是,那会是谁?
那瞬间,谭既来察觉到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李则安说:“你如果不放心,我再审审。”
谭既来思绪被他打断,努力回忆良久,也没捡回来。
李则安滑动着Pad,继续说:“其实眼下,我觉得问题关键还不在他们的身份。”
“怎么说?”
他手指向笔录其中一行。
谭既来微眯眼睛:“他们闯警局,任务是把我掳走。”
李则安合了下眼皮。
谭既来:“你觉得有问题?”
几天前谭既来的饭盒里出现一根蛊虫腿儿。
几天后他差点儿被几个人从警局抓走。
李则安问他:“如果你是负责人,你还想让你保护的对象待在这里吗?”
谭既来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昨晚他们闯警局,不是真的要掳走我?”
李则安默了片刻,说:“他们接到的任务可能是,但是派任务的人,不好说,”
他说完,用Pad进入内网,调出一段监控。
谭既来看完“呵”了一声:“有意思。”
监控的画面拍到,抽烟大叔和光头姐翻墙追他后,两个人分头在夜市搜捕。
光头姐很实在地到处找,终于不负所望,通过锁定孟桐,确认跟他交谈的超高个女生就是谭既来。
而抽烟大叔只是佯装搜捕,跟光头姐分开之后,很快悄悄离开夜市,上了一辆无牌车逃之夭夭。
谭既来都笑了:“他到底要不要抓我。”
李则安说:“你觉得呢?”
“要,也不要。”
Bug当然想抓他,但是他们的第一步是让谭既来离开这里,然后再想办法抓他。
可惜Bug没想到,在实施第一步的时候,出了点不可控因素,谭既来自己翻出了警局。
这反而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谭既来笑出声,估计这会Bug正气得要死。
谭既来说:“这样说来,抽烟大叔也不是正经的Bug。”
是他亲自把谭既来吓出墙的,他是Bug应该当机立断给他抓走,而不是孤身一人逃离。
李则安点头:“他应该只是线人,这也符合我们之前的调查。Bug的活动范围主要在欧美非,亚洲确实不太多。”
谭既来被这句话点醒,眼神一跳。
他从桌子上杂乱的草稿纸最底层,翻出一张画像,递给李则安:“这个,给你们的。”
李则安接过,看了看,问:“这是?”
谭既来语速飞快,急切地想说明情况:“你还记不记得我俩走散那回?就是你爬灯杆,我没跟上那次。当时我看到马路对面的大屏,放着这个人的脸,我一时只顾着观察,才跟你走散了的。”
李则安握着草稿纸的手,无意识蜷缩两下。
他问:“你记住这个人的脸,是为了查案子发生的时间地点吧。”
“对,孟老师说过,大部分案子都没引起当地警方注意,理事会根本无从得知Bug害过多少人,”谭既来耸肩撅嘴,“那个国家文字跟天书一样,匆匆几眼也记不住。最简单的,就是记标志性的图案。”
“这个人就是标志性图案,他一定是个名人。”
“查出他是谁,范围就会小很多。”
“再配合酒店的凶杀案记录,可以明确哪起案子,是Bug犯下的。”
李则安认真听他分析,然后把画像收起来。
他说:“谢谢。”
谭既来笑眯眯:“别谢我,能帮上忙已经很开心了。”
李则安收好东西,伸手拿早餐垃圾的时候,触碰到他散在桌上的铅笔。
那支笔手里,“呜噜噜”在桌子上滚了十几厘米,挨到橡皮才停下。
“不画画了吗?”他轻轻问,“我买的画框都送到了。”
谭既来扬着脸笑:“画,当然画。”
看来他的画作真的很受欢迎。
李则安转身出门,又说:“哦对了,你导师孟桐想来看看你,你要不要见?”
谭既来讶然:“孟老师?”
他来见他干嘛?
李则安点头确认:“嗯。”
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一句:“你不想见又怕尴尬的话,我可以以安全为由,替你回绝。”
谭既来不说话了。
他其实没有排斥见孟桐。
但是李则安看起来,并不太想让他们接触。
“要不……”谭既来抓抓头发,“见见吧,毕竟是导师。”
李则安点点头:“好。”
孟桐当天下午就被安排进来。
李则安带他敲门时,谭既来正在画画。
打过招呼,他请两人进屋。
孟桐扶了扶眼镜,目光落在谭既来的画作上,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你画的这是?”
孟桐嗓音很冰,眼神也是方片眼镜过滤不掉的冷峻。
而他身后的李则安,神色也极度难看。
谭既来看到他俩都攥紧了拳头。
他不明所以,尴尬地转着手里的铅笔,小心翼翼地说:“疑似另外一位受害人。”
他在画游乐场那次的情景。
那个画面通过电视播放,有点糊,标志性的画面不多。
而且年代似乎很久远,他还记得有人用bb机,有人用诺基亚。
最有特点的,可能是那两个小孩。
尤其是小的那个,眉清目秀,漂亮极了。
他特别在底下标注,大的称呼受害人“小姨”,小的喊“妈妈”。
他解释了一会儿,又说:“虽然年代久远,但国家可以锁定说英语的地区,地点是游乐场,受害人是中国女性,结合这些,通过我国大使馆的记录,应该不难确定身份。”
对面两人都垂下眼皮。
谭既来摸不透两人态度:“我分析的不对吗?”
李则安摇头:“没有,很对。”
谭既来抽过画纸:“除了受害者,我想我们还应该去找这个小孩。”
他铅笔尾端敲打在大孩子身上。
“蛊虫通过他的耳朵,钻入受害者耳朵,不知道这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谭既来抿了抿嘴,“就是不知道还活着吗。”
对面两人又是一阵安静。
谭既来感觉不太对:“你们是不是知道这个案子?”
孟桐轻哼一声:“算是吧。”
谭既来讶然:“还真知道啊……这小孩现在怎么样?”
孟桐:“好得很,没毛病。”
谭既来咋舌。
孟桐转身说:“我想跟既来单独谈谈。”
李则安漠然瞥了他一眼:“不可以。”
“为什么?”
李则安直接无视这个问题。
孟桐小眼睛在镜片后微眯,呛声:“要是出于保护工作,我想没这个必要。他昨天还是我送回来的……哦,忘了问,您当时在哪儿?”
李则安冷冷看着孟桐。
谭既来目瞪口呆看着两人奇怪地剑拔弩张,开口:“你们真的不认识吗?”
不认识的俩人能敌对成这个样子?
哪怕有点虚伪的客套,都不至于一见面就掐。
两人听到他的话,反应也出奇的一致,向对方的反方向别过头去。
谭既来咽了口口水,他们哪里像陌生人,倒像是反目成仇的兄弟俩……
“我有些项目相关,需要跟既来沟通,”孟桐耐着性子说,“跟你的案子没关系,也不方便被你知道。”
李则安在孟桐看不见的位置,抬头找到谭既来的眼睛。
他在征求本人的意见。
孟桐以为他还是不肯,没好气地说:“李警官,我提醒一句,你只是履行保护职责,但是谭既来不是你一个人的,懂吗?”
谭既来舌头把腮帮子顶起个包,心道孟桐这态度,搁他他也跟他掐。
平时没觉得孟桐说话这么欠啊……
他跟李则安到底什么情况?
谭既来用眼神安抚李则安,轻轻点点头。
李则安站起身,把桌上的画收走,又留下一句:“不想聊了又甩不脱时,尽管找2263。”
谭既来笑着点点头,心道其实李则安也挺会恶心孟桐的。
李则安出去后,谭既来问:“孟老师,你们也从鬼森林出来了?”
孟桐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手肘支在大腿上,说:“实不相瞒,你离开的第二天,我们也走了。”
“为什么?”
这太出乎谭既来所料,他还以为孟桐得跟鬼森林死磕。
孟桐叹气:“出了点状况。”
孟桐说他们那天完成收集工作后,准备第二天再去那个神秘的山洞探探路子。谁知道绕来绕去,怎么着都找不到那座山。
谭既来张大嘴巴:“消失了?”
孟桐耸肩摊手:“我俩物资告急,就先出来了。在长市休整了两天,周五又进去了一趟,一直找到周六晚,我们非常确定,那座山凭空消失。”
谭既来觉得有点好笑:“卧槽……”
然而笑过之后,他忽然头皮发麻:“那您来找我干嘛?”
孟桐指了指他的手腕:“跟我对接的人,代号0417。我通过他,找到了一些资料。据资料显示,大概五十年前,Bug获得了蛊虫。但是他们手里的蛊虫是买来的,售卖给他蛊虫的这个公司,据说手里有一个法宝、神器……反正是个神神秘秘的玩意儿,可以开关神秘空间。”
谭既来目瞪口呆。
草,不是说他手上这个红绳吧?
法宝?神器?
开关神秘空间?
谭既来抓脑袋:“那座山不是跟流星有关吗?”
他还专门查了县志。
孟桐努嘴:“这我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关,反正蛊虫跟那个神秘的东西有关是肯定的。”
谭既来:“那您找我……”
孟桐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我记得你手腕上这个东西,挺神秘的,你说会不会就是……”
谭既来想喊2263……
孟桐想带着谭既来再回去一趟,看看谭既来大驾光临之后,能不能再次开启隐藏空间。
甚至为了佐证他的想法,他还搬出了之前带着陆瑶来科研的记录。
资料显示,他俩确实没发现这座山。
谭既来抓着右手手腕:“您的意思是,因为我走了,所以山消失了?”
孟桐大言不惭点点头。
谭既来捂脸:“我真的很怀疑您是Bug的人……”
他干的事跟Bug一模一样,都想把他从这里弄出去。
孟桐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当然不会让你现在跟我回去,毕竟你的处境,我也知道。”
“……”
听起来真尊重。
“但等Bug案结束之后,我希望你能跟我再回一趟鬼森林,”孟桐推眼镜,“一来这起超自然现象引发了诸多性质恶劣的案件,桩桩件件都需要查个水落石出,还受害人公道;二来对高维时空的计算研究,势必大幅推动自然科学的想象和发展,甚至引发新的科技革命,成为人类文明向前跃进的一大步。”
孟桐顿了顿,换个角度:“既来,目前只有我们从非理论的角度进行研究,如果做出成就,我们将会是这个领域毫无争议的奠基人。”
这大饼画的,就差说他们要名垂教科书了。
谭既来“呵”。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头:掉马现场,吃糖糖~
中间:好吃懒做谭既来,田螺姑娘李则安~
结尾:我在鬼扯什么,再不控制一下来宝要拿诺奖了……
孟桐走之前,忽然转身跟谭既来说:“你师姐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记得保密。”
他说这个谭既来倒想起来了:“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孟桐“嗯”得拉长尾音,说:“挺早之前,但是我跟他不是一条线。”
经孟桐解释,谭既来才明白,原来由世卫组设立的全球超自然现象研究小组和联和国刑事理事会都在查蛊虫的事。
不同的是,世卫组专司科研,理事会关注的是案情。
为了保证研究人员的安全,世卫组在去年寻求理事会帮助,理事会由此派遣各国明线特警跟他们对接,提供一部分信息和资料,当然也要求他们回报必要成果,辅助他们破案。
至于理事会的暗线,除了知道明线带超研小组也在查之外,跟超研小组毫无联系。
他们单独开展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职责和使命。
在国内,李则安是负责人,潜入也想争夺蛊虫的Pest,借助他们的信息和渠道达到对抗Bug的目的。
李则安显然不支持超研小组在此时介入,但是孟桐带队的人马又依靠明线支持,无视暗线劝阻,继续推进工作。因此两边互相看不顺眼,在鬼森林见面就掐。
谭既来是觉得孟桐和李则安之间怪怪的,说熟稔不熟稔,说敌对不敌对。既不真正信任,不也十分怀疑。
合着是拥有同一目标的两路人。
两路人马一明一暗,暗线还披着一层皮。
送走孟桐,谭既来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件事。
李则安来陪他吃完饭的时候,他问:“1739他们来接我那天早上,你把孟老师叫到一边,是不是给了他1739的联系方式?”
给完之后,李则安还盯着孟桐把那纸条烧成渣。
谭既来之所以这么认定,是因为孟桐是明线,对接的人是0417。
他向上汇报情况,按道理,0417应该派明线特警来接谭既来。
但是执行任务的是李则安的人,说明孟桐可能直接找了1739。
果然李则安“嗯”了一声。
谭既来抓着筷子指关节泛青:“你因为这个背的处分?”
李则安又“嗯”了一声,随即补充说:“所以我一直想跟你说,别把1739的话放在心上。”
谭既来心里五味杂陈,红烧肉在嘴里都品不出味道。
他慢吞吞把饭咽下去,问:“为什么不放在心上?”
“因为跟你没关系,”李则安看着他,眼睛清澈地像一汪碧海,“我自作主张,给连明线特警都不算的人暗线的联系方式,把整个小队置于危险之中,背处分不冤。”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则安支起胳膊,关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揉着眼尾。
最近他的眼睛时常会酸会热,似乎是被一种不太熟悉的情绪刺激所致。
这种情绪的来源,有时候是一句话,有时候是一个人。
酸热聚集到一定地步,眼框含不住,就会下沉,落到胸口闷闷压抑。
谭既来低头搅弄着碗里的饭菜,等把它们拌得稀碎,才抬头问:“另外一个处分,是因为什么?”
李则安垂下眼皮。
谭既来追问:“不能说?”
“不是,是没什么好说的,”李则安鼻息一动,抬头看他,“因为我下水救你。”
“哈?”谭既来以为自己听错了,“救人是错?”
刑事理事会有毒吧,李则安救人之后背处分,这不等于告诉所有特警,千万别做好事?!
李则安眼神轻闪:“我们是Pest的人,Pest派我找蛊虫,结果我下水救人,被你导师撞见,还跟他吵了一架……”
他止了话头。
谭既来把他的话在心里滚了两圈,明白过来。
他们披上灰色的皮,应该尽量低调。
并且穷凶极恶、丧心病狂。
悄无声息做好事也就算了,主要被孟桐撞破,还跟他吵架……
假如是真的Pest,肯定会直接拿刀剁了孟桐,然后抛尸荒野。
谭既来低下头,眸光透过一层水汽,折射地斑驳细碎。
他让他别放在心上,他说处分跟他无关,但其实都与他有关。
第一次救他性命,第二次因他犯纪……
谭既来跟他说:“谢谢。”
有些感谢,其实是在说抱歉。
李则安情绪变得捉摸不定,他摇头:“别谢我,其实……”
其实他后悔自责的要命。
他知道蛊虫案的全部始末,知道Bug的蛊虫购于一家神秘的公司。
那个神秘公司,据说拥有可以开合高维空间的神秘钥匙,并聚集了一批科学家,开发研究如何最大限度利用这个钥匙。
他们研究出来的第一项“成果”,就是蛊虫。
因此高维钥匙案与蛊虫案并行,却又高于蛊虫案。
他是理事会综合考虑选定的个别知情人,除了他和1739,就连配给他调查Bug的助手谭斌和左伊,对高维钥匙都一无所知。
把谭既来从水里捞出来后,结合水下所见奇观,他直觉谭既来手腕上就算不是所谓的钥匙,也是其他高维物。
他要求孟桐即刻将谭既来送离,移交给特警保护。
但是那时候孟桐听都没听过高维钥匙,不肯放手好容易招来的科研民工。
同时秦教授和陆瑶驱车前来,他无暇坚持,跟谭斌左伊即刻离去。
一念之差。
李则安这几天经常想,如果救下谭既来后,他能再强硬一点,或许谭既来戴着高维钥匙的事就不会为人所知,也就不会落入危险当中。
更让他痛苦的是,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
上一回,他如果够强势,许多事会不会不一样?
谭既来忽然问:“孟老师为什么会听你的?”
“嗯?”李则安还没从情绪当中走出来,脸上带着不耐和厌烦,“他听我什么了?”
“联系1739啊,”谭既来说,“孟老师有明线对接的人,他为什么会听你的联系1739?”
李则安罕见地没好气:“他再不听我真的会动手。”
谭既来被逗笑了。
他想象不出李则安主动跟人打架的样子。
不过对方如果是孟桐,按照他俩的“交情”,倒不是没可能。
他笑够了,揉着发酸的腮帮子说:“孟老师听你的,不找明线找1739,是因为他信不过明线,还是因为更信任你?”
李则安认真想了想:“更信任我。”
“这么自信?”
“我不值得吗?”
“……值得”
谭既来捂住脸,又想笑了。
李则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骄傲。
但是长得好看的人,油腻起来都这么可爱迷人。
他忍住笑,问:“为什么你们天天吵架?为什么孟老师总喜欢挑衅你?”
这当中肯定有缘故。
他好奇地快抓狂了。
李则安想都没想:“因为他有病。”
谭既来彻底绷不住了,哈哈大笑。
后来的几天,李则安都没有来。
他跟2263他们混熟之后,被允许开着门聊聊天,也不算太无聊。
1739每天至少三次造访,给他送饭,拿取换洗衣物,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平心而论,1739他们对他很好,可是谭既来还是觉得空。
他忍不住问了两回李则安为什么不来,无论是门口那俩,还是1739,反应出奇的一致,都欲言又止。
谭既来摸不准这是不是禁忌,怕给他们添麻烦,生生忍住好奇心。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1739送回来的家居服,胸口处的小油点没被洗掉,忽然确定李则安已经离开。
“他们去哪儿了?”谭既来百无聊赖拨弄着夹生的米。
1739坐在李则安常坐的地方陪他吃饭,一笔带过:“执行任务。”
谭既来“啊”了一声,低声问:“Pest?”
1739瞪他,谭既来连忙摆手:“当我没问。”
还是油盐不进。
吃完饭,1739架好设备,跟杨霍两位教授线上沟通。
这一回两个人跟他解释的特别详细,还做了简单的课件,方便他理解。
最后杨教授问他:“既来,你是文科生是吗?”
谭既来点头,补充说明:“不过我理科也还行。”
杨教授问:“你有没有兴趣做物理学方面的研究。”
谭既来抓头发:“我行吗?”
霍教授笑:“有我们两个带你,怎么不行?”
谭既来受宠若惊。
撞多大运才能读个研仨导师,其中两位还是顶级物理学家,名垂教科书的那种。
他再差也得硬着头皮上。
1739弄来了一大堆课本,这下谭既来有事做了。
好多年没学过数理化。
其实不考试,任何学科都挺有意思的。
只要转换成分数,就他妈是灾难。
1739理科基础也不错,俩人没事凑一起互相讲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