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罗斯:“?”
你油盐不进这么久,就是为了合理地说出这两句话吗?
“嗯?”
“巨蝎星云的那几个家伙按他们的计划去碰了一下永昼,现在他们都消失了。真为我的几个老朋友哀悼。我的主, 你真是英明神武, 如果我们那时候和他们一起去, 说不定现在也被捉进永昼里了……”
“你想说什么?”
“咳咳,那个……既然他们几个人都没了, 那么留下的那么一大块领土,我和疯子只好就暂时代为管理啦。主,要没有兴趣一起去收拢那片星云?”
安菲在黑市商行金碧辉煌的走廊间走着, 魅魔小姐跟在他身后。
分别的这些时间, 魅魔小姐出去参与了几个副本, 气质有了很大的改变, 腰间别着一枚玲珑的漆黑袖珍枪。
“没兴趣。”安菲的目光从各式各样的商品中扫过。
“那我们也不去了,唉,就慷慨地把这个机会让给美杜莎夫人吧!我的主, 那你有没有兴趣去外面找个有意思的碎片呢?现在永昼和永夜的对峙真是越来越明显了,很多以前隐蔽在角落里的碎片都浮出水面了呢。”
“好啊。”他的主答应得如此容易,让海伦瑟异常欣喜。
“但是等我逛完。”安菲说。
说着, 他微微俯身,小声对魅魔小姐说了什么, 魅魔小姐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海伦瑟没有刻意去倾听他们说话的内容,只是单纯地欣赏着这样美丽的一幕:他的主, 如此温和地说着什么, 周边的一切都好像带上了圣光——
实话说, 比起第一次在迷雾之都的斗兽场上看到他的主显露真身, 现在的主似乎改变了很多。
第一次见到的祂, 那么耀眼,那么冰冷,甚至神圣得有些灼目了。
可是现在的主身上,完全隐去了那些东西,像秋风曦月一样平静柔和。
……真让人着迷啊。
然后海伦瑟就看见魅魔小姐像是领悟了安菲的意思,晃了晃尾巴,转身带安菲朝商行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
主,那个方向你真的要去吗?
戒律神官的前方投影出许多个碎片世界的简略模型。这都是克拉罗斯精心挑选出的可以游玩一番,说不定有所收获的地点。
——近来创生之塔的力量空前强大,已经可以想去哪个去哪个了。
郁飞尘的目光看过他们,在其中一个的影像上顿了顿。
原因无他,这个世界的结构看起来竟然很美观,而且有些特别。
“这个啊……”克拉罗斯说,“我看看数据……嗯,如果要去这个世界的话,可要抓紧时间哦,它能存在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就这个吧。”郁飞尘说。
“好!”守门人快乐道,“等我去准备一下!准备好之后,永夜之门会带我们一起去那里的!”
郁飞尘不知道克拉罗斯有什么好准备的。
——在他说出让克拉罗斯留守之后,这个人发出了尖锐的叫声,誓死抵抗,他争取外出机会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声明即使分出一部分意念去外面,他的本体和本源依然会留在永昼看好大门、哭诉自己前段时间的工作太压抑,已经出现了永久性的精神创伤,以及隐晦地表达如果郁飞尘要做一个这样残忍的老板,他恐怕会在自己的回忆录里对此进行一些不那么客观的评价。
“而这都是因为你想带着自己的本源出去。”克拉罗斯阴暗地低语。
郁飞尘很烦这种死缠烂打的人。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如果守门人真的保证只分割出一个最低限度的自己出去,剩下的留在这里看护永昼,那就可以一起去碎片。
可以预见,这次一起进副本的,会是一个力量不完整的守门人了。
就像一开始,安菲悄悄跟他到副本里的时候,身体总会有些问题那样。
想起安菲,郁飞尘也回了一趟暮日神殿,他来拿个东西。
暮日神殿里,白松正在给自己的办公室挂上“休假中”的牌子,温莎也刚刚回来,他去了趟兰登沃伦,转移了一部分在兰登沃伦的资产——因为预感到乐园的财务部门可能要看上那里了。
一切都很正常,这次要一起去的神官为数不少,有克拉罗斯和墨菲,戒律和萨瑟,莫格罗什先生也有兴趣前往,除此之外,还有几位各式各样的黑雨衣。
三位女神选择的是另外一个碎片副本,并让别人不要掺和她们的度假。伊斯卡迪拉先生表示自己年纪大了,更愿意在神国里选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走一走。
至于画家——画家依然选择留守在乐园。
“有的人虽然那样说了,可是很像是假的不放心。”接到邀约的时候,画家真诚地说,“但是我是真的不放心。”
这才是乐园的好员工。
郁飞尘感受到了永夜之门即将开启的气息。
还没等这种气息具象在他身边,属于创生之塔的系统音就响了起来。
“永夜之门已开启,倒计时10、9、8、7……”
然后,忽然响起另一个格外活泼欢快的播报音。
这个声音在脑袋里响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无语。
乐园都毁了一次了,这个东西怎么还在他们脑子里?
那声音甜美地播报道:
“亲爱的客人,守门人温馨提示:此次您即将进入的世界:强度9,振幅9,满分10。”
“亲爱的客人,守门人紧急提醒:该世界将在当地时间:一天一夜后彻底毁灭,请珍爱生命安全,合理规划游玩时间!”
“……3,2,1。祝你好运。”
“祝你好运!”
郁飞尘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置身一片完全黑暗的空间里。
身后传来白松的声音:“哇,好恐怖哦。”
但是听起来不怎么害怕的样子,恐怕是和温莎公爵学坏了。
萨瑟的声音也在另一边响起:“好黑啊……戒律戒律,给我们发个光吧。”
很好的主意,郁飞尘想。墨菲眼眶里的那团火也可以发挥同样的作用。
戒律似乎是运行了一下:“检测到周围存在模糊光源。”
“咦……”
脚步声响起,他们向四周散去。
“到处都有。”墨菲的声音淡淡响起,“要仔细看。”
经过墨菲的提醒,在场的人都发现了所谓的“光源”。
地面上,四周,甚至上方的黑暗中,都散落着类似宝石的各色碎片,不同的断面发出不同的微弱光泽,眼睛适应漆黑的环境后才能勉强看见它们的存在。
至于墨菲神官为什么是他们中第一个发现的,也许是因为他只有一只眼睛在正常使用吧!
绝不会是他的色感比大家好。
光芒有弱有强,他们向光芒更为明显的方向走去,渐渐地,宝石碎屑由黯淡变为微光,他们终于能看清周围人的轮廓了。
“有没有感觉少了一个人啊……”
“不是郁哥,郁哥就在我旁边呢……”
大家不约而同地往后看去,试图寻找到某个好像应该在这里但谁都没见到的人。
然后,他们的目光再次不约而同地汇聚在墨菲身后。
墨菲:“。”
在他身后,一个纤细的小身影,扒拉着他的袍角腼腆地探出头来,露出一头银色的蓬松卷发,和一半漂亮精致的蓬蓬裙,接受着大家沉默的注视。
“……”
萨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连戒律都沉默着转回去了。
温莎发出一声尴尬的讪笑:“……你好。”
“怎么了,”改变了一些,但仍然能听出属于克拉罗斯的做作嗓音轻声细语地说,“哥哥们都不认得萝丝了吗?”
……你开心就好。
郁飞尘:“你的准备就是这个?”
“是不是很惊喜?这是最节省力量的形态了呢!”
郁飞尘无言以对。果然,让他留在永昼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选择继续往前走。
前方,漆黑的空间里,无数流淌的宝石碎屑笼罩之间,终于出现了具体的事物。
正对着他们的是一尊庄严的黑色王座。而王座两边,似乎有隐隐绰绰的影像。
走到近处,才能看清这似乎是……两幅画像。
王座左边,与它同高的巨大画像,主体依然是深邃的漆黑。
画着的是王座上,坐着一个堪称美丽的女性轮廓——只是一个轮廓,线条精细,描画生动,但应该有颜色和细节的地方全是黑色。
她以一个散漫而居高临下的姿势靠坐在王座之上,一手支着腮,波浪卷发随意地披在身后,似乎身着一件抹胸长裙,双手带着长手套。
她脖子上带着一串极其精致华美的红宝石项链——这是整个只有轮廓的画面上唯一被真实刻画的物品,中间那颗最大的宝石浓郁如血,做成一个滴血的心形。
看不清脸,隐约觉得她应该在笑。整幅画面透露出惊人的野心和欲望。
另一幅画亦是同样的王座,但王座上的人风格变了。
她双手交叠,端坐于王位,头发严谨地高高挽起,她身着美丽庄严的袍服,画面唯一真实刻画的部位是她头上所戴的流光溢彩的水晶冠冕,其形式和风格都象征着君王的权力。
同样看不清脸,但觉得她会是目光深沉地直视着前方,如同整幅画面,让人觉得平静而又威严。
被注视的感觉突兀地降临了。
就像两幅图中的人物都睁开了她们的眼睛,审视着贸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目光由上到下缓缓打量着他们所有人,似乎穿过外表来到更深处。
“这就是强度9的世界吗?”萨瑟小声说,“它居然在检定我们的本源力量……”
时间流逝,那股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被注视感终于消失。
然后,戴红宝石项链的那幅画像缓慢地动了。
画像中的女王略带倨傲地抬起了她的左手,这时候他们才看见,她的左手食指上也带着一枚鲜浓如血的红宝石戒指。
手背朝上,手腕微抬,似乎是邀请的意味。
再看另一边,戴水晶冠冕的女王依旧像最开始那般端坐,并未对他们做出任何动作。
郁飞尘示意白松上前。
白松深呼吸一口气,镇定地来到女王面前。
然后,战战兢兢地伸出自己的手,手心朝上,好让女王尊贵的手指搭在他的手心上。
……而他,好像真的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实体。
下一刻,世界再度变化。
所有人的身影都在这个空间里消失,画像中的女王缓缓收回她的左手,回到最初的静态。
新的脚步声从黑暗的尽头传来了。
“哦,我的主真是眼光独特呢。稍微一选,就来到一个如此特别的世界,它是多么地黑啊!”
嘴上说着对主的赞美之词,但海伦瑟四下里望去,总觉得有些焦虑不安。
这个地方,可完全不是他们的地盘啊……
而且,还是对所有人都开放的……
最重要的是,还和永昼的地盘,稍稍离得近了些……
“主。”海伦瑟三步两步走到安菲身边,“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感觉有些害怕。”
安菲轻轻淡淡说:“害怕什么?”
“这个地方真是离永昼有些近了,要是遇到主你在永昼里的旧相识怎么办?”
“旧相识?”安菲转眼,看向另一边鬼鬼祟祟的“莫先生”。当然,除了莫先生,还有几个海伦瑟和疯酒神介绍给他的“新朋友”。
“是啊,旧相识……那个人真是太坏了,我的主,他当初曾经狠狠地威胁过我,看起来真的很想把我杀掉,而起因只不过是我在看到您的第一眼就想把我的全部领土献给您……”
海伦瑟做足了铺垫,关切询问:“我的主,您和他现在关系怎么样?您会保护我的对吧?”
“原来你说的是这位‘旧相识’啊……”安菲微微一笑,拍了拍海伦瑟的狗头,“没关系,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然后似乎想起什么,意味不明地轻勾了一下唇角:“毕竟我和他之间……还有一些小小的账没有算呢。”
主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和善,这让海伦瑟大为安心:“我的主,要账这种事疯子是最在行的。”
疯酒神:“……别带上我。”
魅魔小姐用奇怪的探究目光在他们之间看来看去。
——你们到底在说谁?
宝石碎片散落如漩涡, 映亮了前方的王座,也映亮了两幅静默的女王画像。
“怎么有人在扫描我的本源啊……这年头永夜里的副本都这么高级了吗。”海伦瑟小声嘀咕。
良久,被注视的感觉消退了, 右边那幅巨像缓缓变动, 戴水晶冠冕的女王朝他们伸出右手, 手心朝上,似乎是一个邀请:将你的手交给我, 我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看来,她选择了他们。
走上前去,他们看见女王的手指上戴着一枚古老的黄铜戒指, 可惜手背隐没在黑暗中, 不能看清戒指的全貌。
“两幅画像, 是两种不同的待遇吗?”还没经历过这种环节的魅魔小姐发问。
“很明显是的, 美丽的小姐。”海伦瑟回答她,“一般来说,这样的环节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方便分门别类地把来到的客人更快杀掉。”
魅魔小姐警惕地抖了抖尾巴。
“可是这个世界看起来活不久了吧,真奇怪,明明怎么看都是一副要毁灭的样子, 但它的结构倒是都还保持得很好。”疯子酒神的目光扫过两幅画像,“左边的更像是我喜欢的风格, 右边的……不会要对我们进行正义的制裁吧。”
可惜,左侧戴红宝石项链的女王始终对他们无动于衷。
得到安菲的示意后, 魅魔小姐大大方方走上前去, 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戴水晶冠冕的女王的手心上。
潮汐般的引力瞬间席卷而来, 下一秒, 他们已经置身于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那一刻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闭上了眼睛。
原因无他, 阳光实在是太刺眼了。
这会让一个长期生活在永夜里的人感到灵魂都被烧伤了。
永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天空放晴的时候,最多最多,他们习惯的也只不过是沉帆海岸边清清凉凉的光线,或者酒神庄园里勉强能让葡萄结出点果子的光照罢了!
“我快死了。”酒神痛苦地说。
“我xx……”安菲的那位骗子朋友也说了句不雅的短语,并且差一点在原地摔倒,魅魔小姐好心扶了他一下。
最先适应这里的人是安菲。
其次,自然是摸鱼了。
现在他们看到一个异质的、美丽的世界。
天空流淌着多色的、柔和的云雾,脚下是洁白一望无际的地面,耳畔遥遥传来人们的欢笑声,圆形大花坛里开满明丽的花朵。
“这太阳真让我头晕目眩。”海伦瑟说。
摸鱼说:“哦,敬爱的海王阁下,你看太阳,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
“?”海伦瑟不能接受。
向四周望去,他们身处一个宽阔的广场前,旁边有好几个人,看衣着是当地的居民。远方是一座色泽缤纷的大城堡,强烈的光线下它显得有些失真,像纸叠成的一样无瑕,宛如童话。
而在他们前面……是一条望不到头的队伍,人们排成一队,尽头通往那座城堡。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那速度好像是乌龟和蚂蚁产生的后代在爬行。
“现在我们是要排队吗……?”
这队伍让人看着感觉希望渺茫。
“不,”安菲说,“也许我们还没有排队的资格。”
因为他看见,连排在队伍最末尾的人,手里都拿了一个精美的号码牌。
那么,怎么样去弄到一个号码牌呢?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安菲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永夜里的这群家伙影响了,下意识的想法居然不是“去哪里领到一个号码牌”。
就在这时,他听见自己的小偷朋友恰如其分地说:“要不我去偷一个?”
这个绝妙的好想法没有来得及实施,因为有一位先生迎面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他的制服上绣着一个兔形徽章、水晶衣扣闪闪发亮,面容严肃、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就像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并且,他的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号码牌。
他们前面的几位当地居民纷纷向他微笑致意。
然后,那位先生仔细地打量着居民们。
“三分之一。”他对第一位居民说。
然后从号码牌里抽出一张铜色的,交给了他,上面写着一个数字,三百多。
居民接到号码牌,愉快地走到队伍中前段,加入其中。
居然不是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队。
“嗯……四分之一,拿着吧。”
“哦,天呐,您居然是一位三分之二的客人!”他的态度瞬间热情了许多,抽出一张金色的号码牌,上面写着“13”。
那位漂亮的少女朝他礼貌道谢,然后款款走向远处,目的地显然是队伍的最前端。
来得这么晚,居然拿到这么靠前的号。看来他们今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发号码牌的先生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了。
队伍中的魅魔、小偷、骗子、酒鬼和色鬼都露出礼貌热情的微笑。
然后,那位先生目不转睛地从他们中间穿过——甚至撞到了海伦瑟的肩膀,但他似乎毫无察觉。
“他不会看不见我们吧?”
摸鱼来到了他的正前方,在他眼前挥舞着手臂。
果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真的看不见啊?”
不仅是这位发号码牌的老兄,所有当地居民都好像看不见他们,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一进副本就被当成空气,仿佛自己还没有彻底进来,这种体验不论在什么类型的世界里都是少有的。
没什么头绪,甚至也没办法去和NPC来句温馨的开场白,于是,他们的选择就是——变本加厉地骚扰那位发号码的先生。
终于,在被数次友善地拍了肩膀和脑袋——并且一次比一次的力度更大之后,这位先生终于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有蚊子?”
这句话成功点燃了永夜众人的怒火。在这世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难听的话没被骂过?就是没被骂过像蚊子。
事情终结于这位先生不幸被魅魔小姐伸出的小腿绊倒,脸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周围的居民纷纷上前帮助他。
而那位先生艰难地在地上摸索到自己摔出去的眼镜架回鼻梁上,狐疑地看着四周,最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枚放大镜,在自己身边仔细搜寻。
——放大镜正对着的地方就是摸鱼那张无神的面孔。
“咦……”他又看向其它地方,把每个人都艰难地辨认了一遍,表情由困惑变成恼怒:“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理由充足、情绪充沛的问句问住了他们。
难道,外来者的身份这么快就暴露了吗?
难道要说,我们来这里旅游?
有人不服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去吧!”
谢天谢地,这位先生现在听得见他们说话了。
“哦?那我们应该去做些什么呢?”
“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别人吗!”
“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
“你们真是无药可救!够了,我还要尽职尽责地工作,没空和你们打交道!”
然后就听疯酒神问:“那我们是几?”
每个人都有个数字,数字越大领到的号码越靠前,他们都听到了。
“你们?”那位先生轻蔑地拿着放大镜把他们又打量一遍,最后伸手叩了叩疯酒神的肋骨,听了听声音,说:“你们当然是‘无’啊!”
“无?”海伦瑟嘀咕,“还好他不是用数字表达……”
然后虚心请教:“那么请问我们缺少的是什么呢?”
“你说呢?”那人狠狠瞪他一眼,“行了!我要走了!看见你们就烦!”
对话如此轻易就陷入了死胡同,一定没有看过他们永昼人手一本的:《套话NPC的108种方法》。摸鱼在心里暗暗想。
“抱歉打扰,先生。”摸鱼决定替这群不争气的家伙开口,问道:“我们可以有一张排队的号码牌吗?”
“你们居然是来排队的?”那位先生顿时不耐烦道,“去去去,就你们这个样子,还想见到爱丽丝殿下?”
“可是,这不是你的工作吗?”摸鱼认真道,“你刚刚还说了,自己正在尽职尽责地工作。”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对方的什么神经,他似乎是思考了一会。
“好吧!”他把一张灰扑扑的黑色卡片丢向他,“那你们就按规则去队伍最后等着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越过他们去服务下一位居民了。
留下他们几个沉默地看着这个远超过一千人的队伍,可以去排队了没错,只要努力地排着……任何比他们后来到的人都能插队去他们前面。
“这个碎片现在所有人都能进,出现在这的应该不只是原住民吧?”
“是啊,可是,我们真的能看到他们吗?”
“……”
“好了。”安菲说,“既然拿到了号码牌,就麻烦莫先生在这里为大家排队吧。”
摸鱼:“?”
这就是他发挥职业水准,帮大家拿到了号码牌所得到的奖励吗?
可是他怎么敢质疑他亲爱的主,只能期期艾艾道:“那……你们呢?”
“我们当然是出去走走,看看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无’又是怎么一回事了。”安菲微笑说。
看到摸鱼如丧考妣的表情,他安慰:“天亮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哼哼……”海伦瑟有些酸溜溜道,“莫先生在我们的主面前还真是乖巧呢……”
乖巧的摸鱼痛苦地目送他们远去。
说得像真的一样,他才不相信他的主真的是来下副本的。
把最擅长情报工作的自己丢在这里,反而和乱七八糟的人去搜集情报。肯定是去玩了。
摸鱼忽然悲从中来。
这么多纪元过去了,他的主不会早就想不起他擅长的活计是什么了吧?
这地方的街道很美, 很热闹。
来来往往的人群都穿着仿佛是童话里才有的服装,佩戴着美丽的装饰,一个戴着兔子耳朵的少女在街边向大家免费发放糖果。
——如果原住民们能看见他们就更好了。
像这样毫无存在感地走在人群里, 总有种自己是在看全息电影的不真实感, 不像是一次完美的旅游。
“真没眼光, 我的主就这样走在路上,居然都看不到他, 有眼无珠的东西。”海伦瑟说。
和海王阁下相比,魅魔小姐就要正经得多了,她刚刚下了几个副本, 正是迅速学习副本生存技巧的时期。
“那个人说的‘无’, 就是我们的存在在这个世界相当于‘无’的意思吗?”她说。
然后又歪了歪头, 晃着尾巴:“说出这个判断之前, 他还敲了一下酒神阁下的肋骨听声音,难道从声音里会有什么区别?那样的话,身体里的东西难道会改变?”
“真好啊, ”疯酒神拖长了腔调,“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
“哦, 可爱的魅魔小姐,你真是太聪明了, 这个思路简直是太好了,好得无与伦比, ”海伦瑟精神焕发, “主, 如果你想探究这个副本, 欢迎你随时来敲击我的肋骨。”
安菲当然没有去敲击别人的肋骨, 他漫步在街道上,眯了眯眼睛,好像在晒太阳。
路过的孩子手里拿着一把五颜六色的气球,迎面走来的时候其中的一个脱手飞了起来,被风刮向他们的方向,安菲顺手拽住了气球的绳子,把它往孩子手里一放。
“咦,怎么又飞回来了……”那孩子自言自语。
安菲微微笑着揉了一下他脑袋上的兔耳朵。
“这样不好吗?明明走在路上,但是别人都看不到我在,这真是我做梦才会想到的好事。”安菲的那个小偷朋友走在阳光下,他的姿态从未如此放松过。
说着,他路过分发糖果的少女,用专业的手法在那托盘上轻轻一掠——再收回手的时候手里就不着痕迹地多了一把各式各样的糖果。
“很好吃。”说着分给了大家。
“啊?”同行的一位酒神和海伦瑟的“新朋友”看到分给自己的糖果,面上出现了些许犹豫。
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的糖果,似乎有些道德上的不妥,有些违背了原则……
但是看到永夜的那些法外狂徒们全都毫无负担地收下了,自己另外一位同事也从容接受,他也合群地接下了小偷友情赠送的糖果。
嗯……不劳而获的糖似乎确实要更甜一些。
那他的主会不会接呢?
——咦,他的主在哪?
安菲在街角。
街角,一对年轻的恋人正在互诉衷肠,路过他们的时候安菲伸出手,轻轻地把女孩裙装背后的蝴蝶结摆正了。
街边的大树上,一片落叶飘飘荡荡落下来,安菲接住它,把落叶放进了垃圾桶。
“我的主,你在做什么?”海伦瑟说。其它人也围了过来。
安菲:“好人好事。”
“这真是让人感动!明知他们看不到,但还是慷慨地帮助大家,恐怕这个世界上只有主你才会这样做吧!”
安菲没理睬海伦瑟过度的赞美。
在大家的注视下,他施施然走到一位卖棉花糖的老夫人面前。
“您好,夫人。”他礼貌道,“请问我是几?”
就在大家以为那老夫人会像之前一样彻底无视的时候,她却好像听见了安菲的问话。
老夫人眯起浑浊的老花眼,艰难地打量着面前的安菲,良久,不太确定地吐出话语:“也许是……一千分之一?”
众人:“?”
在他们分食糖果的时候,有的人居然已经悄悄摆脱了“无”的身份。
“因为你……做了好事?”魅魔小姐不确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