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低头—— by樊小哙
樊小哙  发于:2024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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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裁冰为什么精准地找到了他们的位置,难道是风萧萧派过来的杀手?
阿飞心慌意乱,不敢多待片刻,赶忙缩回房间,心情忐忑不安。
他将信笺烧掉,像无事发生一样下楼吃饭。
爱因斯坦见人到齐了,开始低声介绍客栈里来的客人,每一个都有背景。他对江湖上高手几乎了如指掌,连他们佩戴的刀剑都可以说出一百年的历史,有成林阁的剑手,有飞羽派的琴师,但大多为零散小派,真正有名有姓的门派早在前两天就住进了韩氏山庄。
甚至像他们这种不请自来的人,远比真正受邀的人多得多。
阿飞坐在最边角,吃饭时一直低垂着头。
他猜测苏裁冰一定也在其中,只不过不想露面,还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正想着如何应对,爱因斯坦忽然“咦”了一声,“他怎么来了?”
风逐雪依旧是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手中拿着酒杯,正慢悠悠地品酒,但阿飞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坐在离他们三桌远的白衣男子。
他穿着黑色长袍,身材高挑瘦削,肤色偏白,双眼狭长深邃,手里握着一把银制匕首,刀锋上还沾着鲜血,看着触目惊心。
“他是谁?”
“千面狐阮尧,极其擅长易容术,爱搞歪门邪道,他哥阮天阳借他的手除掉不少隐患,也放任自流,随便他杀人放火,根本不管。什么华山灭门,杨老将军遗珠惨死,秦州蚕丝被窃,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都是他做的,可是黑白两道都有求于他的易容术,一直护着他,杀手从未得逞。听闻近来和柳刃走得近。柳刃来了韩氏,他自然也跟来了。”
爱因斯坦解释完,愤愤不平,“这种恶人真难搞,还喜欢骗我店里的奶茶!每次易容成别人都无法识破。”
甚至至今为止,都无人见到过阮尧真正的长相。

他们聊天的声音已经足够小,阮尧那边还是朝这里不经意看过来。
他也许在观察风逐雪,阿飞见他目光专注,并不四处乱看。
阿飞问,“你怎么确定这个人就是他?”
风逐雪酒喝完了,菜倒是没吃多少,“他手上的刀用了十几年,从未换过。”
阿飞闻言才去观察对方的刀,可是这时候阮尧早已收了起来,起身上楼。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与阿飞他们只隔了一间房。
来到这种陌生之地最好先熟悉情况,爱因斯坦装作没看见阮尧,丢下钱结账,“出去逛逛?”
阿飞放下筷子点头,“我和你去。”
风逐雪本打算睡一觉,但爱因斯坦想带着个武功高强的人出去防止出岔子,风逐雪便也跟着去了。
临江县虽说是小地方,不像京城那样奢华,也是五脏俱全,赌场酒楼乐坊应有尽有。
三人先是挨到一家赌场,这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人挤人,阿飞捂着鼻子推门走进去,各路人围在赌台前兴致勃勃,荷官则在旁边吆喝,“买定离手啦!买定离手啦!”
偶尔几个输光的人骂骂咧咧离开。
阿飞选了唯一一个他会的骰子来玩。
接下来接近两个时辰,阿飞运气极差,没有赢过,钱要是不够,爱因斯坦就把钱袋子送到他手里,什么时候那人动手,什么时候阿飞才结束。
这实在很痛苦,阿飞不懂技巧全凭猜,赌十次输十一次,风逐雪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
终于,可能是跟踪那人也看不下去阿飞的烂赌技,忍不住了,终于在风逐雪准备上楼时动手,利刃擦过阿飞左耳,阿飞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骰盅扣在暗器上,“啪”地一声巨响。
他的手腕被震得生疼,但却松了一口气,而风逐雪他们却被一群蒙面人拦住了去路。
这些蒙面人脸上戴着面具,只露出眼睛。
阿飞一惊,他本来已经躲到桌后,但那男子速度太快,几个人手里长鞭卷住腰带,狠狠往后拉扯,风逐雪手臂一振,长鞭卷住他的手腕,使劲一抽,那人便倒在了地上,转而刀锋一转,直取风逐雪的咽喉。
剩余几人目标更明确,直接团团围住阿飞,白布捂嘴将阿飞先行迷晕,扛着人就跑。
风逐雪一把扣住其中一个的手腕,反手一扭,将那人的手腕扭脱臼,侧身一滚,避开攻击,左腿扫中他的腰间,踢碎了他的肋骨。
“风逐雪!柳月娇被带走了!”
爱因斯坦忽然大喊一声,风逐雪猛地回头,匕首脱手后钉在了墙上,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该死!”爱因斯坦不会武功,心急如焚地趴在窗户上想看清方向,夜色漫漫,赌场人声鼎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平静得很。
“会不会轻功?”风逐雪飞快解决两个杂碎,跳到窗前。
“不会。”
眨眼间天旋地转,爱因斯坦就也被风逐雪扛在肩膀上,爱因斯坦还没从晕眩里回过神,风逐雪已经在黑夜的屋顶上奔跑,耳边只有猎猎风声做响,街景迅速远去。
爱因斯坦忍不住喊,“你认识他们公子?到底是谁?”
“别吵!”
爱因斯坦只好忍着颠簸闭上嘴。
阿飞从昏迷中清醒,猛地咳嗽了几声,眼前只剩下黑暗,一点呼吸声都没有,空空旷旷,偶尔听到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他的眼睛粗布条挡住,也看不到什么。手脚被绑死,越动越紧。
巨大的恐慌席卷全身,心脏在砰砰乱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脚步声在逼近,反复踩着落叶。
踏踏,踏踏,先是只有一个人,再是一群人。
火把滋滋燃烧。一阵冷风吹过,他的后背凉飕飕的,全身发抖。
好像有人接近他了,来到自己面前,猝不及防拿开粗布条,阿飞闭了下眼,迅速睁开。
“阿飞。”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个年轻的男声。
月光倾洒而下,照射在他的脸颊上,显得那样清澈明亮,那人的眼神却如同冰冷的月色,让人不寒而栗。
阿飞的声音嘶哑,“苏裁冰,你若是想吩咐我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他自认为尽职尽责,一路上用白鸽和他汇报情况,不敢隐瞒或断联。
小宝还在他们手中,阿飞至今都没能说上几句话。
“别怪苏公子,是我的意思。”
这人藏在阴影当中,阿飞看不见,只听得见他说话。
声音隐隐有三分熟悉,阿飞还没想清楚究竟是谁,苏裁冰一招手,一群看不清楚样貌的手下拿着绳索捆住他的四肢,将他悬挂在半空中,阿飞被勒得喘不过气,他拼命蹬腿,想要挣脱绳索。
一个男子将长刀的刀尖向上插在地上,阿飞冷得打寒颤,连忙停止动弹,任由那人摆弄。
刀尖直接对着阿飞的胸膛,只要身后拉着绳子的人一松手,立马送命。
阿飞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大喊大叫,反而在观察着幕后阴影中的人。
终于,见阿飞不问话,他自己走出了阴影。
阿飞心中猛然一跳,可是他不能反抗,攥紧拳头,低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宗主。”
“两个月不见怎么生分了。”柳刃朝他笑,那是一种虚伪又带着嘲弄的微笑,“你该叫我什么?”
阿飞突然警醒,不得不将头压得更低,低到柳刃看不见自己倔强的脸,“师父。”
柳刃总算换成满意的笑,问他,“手脚好些了么?”
阿飞不习惯他这样假惺惺的问话方式,仍低着头,“师父有事找我,何必用这种方式?”
“不这样,也许你根本不会说实话。”
“师父何出此言?”阿飞抬眸与柳刃直视。
“你的身体状况苏裁冰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可是你不但没有继续服从千叶红,毒素反而在逐渐消退,风逐雪竟然在替你解毒?”柳刃笑容淡去,“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我从没有说过不该说的,苏公子让我最好能和周如晦一样取得他的信任,我就这么做了。”阿飞尽力镇静下来想好理由,不去看底下的刀。
千叶红是柳刀宗用来控制阿飞的工具,毒素一旦开始减少,阿飞就十分可能叛变。
柳刀宗大费周章地将阿飞掳到此处,想必不止为这一件事。
柳刃既没表态,而是看了阿飞一眼,苏裁冰顺着他的目光将新的复原胶扔到了他手中。
一轮接着一轮的问话开始了。
那边几个人转而拿起阿飞另外一条腿上的绳索,慢条斯理地系上。
“别着急,等绑好了,我会跟你说正事。”
绳子越来越结实,将阿飞完全绑在树干上,阿飞一动都不敢动,他感受着自己全身的肌肉在一寸寸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阿飞被倒吊在了树干上。
他不敢乱动,只是咬牙忍着,忍得浑身发抖。这样被绑着简直比凌迟还可怕。
柳刃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眼神阴晴不定,“你知不知道风逐雪为何离开风家来金陵?”
“韩氏大长老韩松平一死,陆鸣风来找过风逐雪,两人商议一晚后,风逐雪立即离开秦州。”阿飞说出猜测,“韩松平与陆鸣风在圣义盟成立一事上分歧很大,韩氏不赞成后不少英雄也开始迟疑,陆鸣风得不到支持,又不愿意圣义盟就此分崩离析,也许是想让风逐雪帮忙搞垮韩氏,如此一来他最大的阻力就会消失。”
“风逐雪十年不出世,不少人都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物,陆鸣风怎么会找他?”
陆鸣风真想集聚天下高手,就不该找争议这么大的人。
而且风逐雪根本瞧不上陆鸣风。
如果说柳刀宗还能勉强入风逐雪的眼,那陆鸣风这号人就是靠阴谋诡计才有的名声。
阿飞看出来他的疑惑,解释道,“风逐雪既然能娶您的女儿,那在他眼中,和神风堂之间的过往就算不了什么大事,想必是打算放下旧时恩怨。”
柳刃眯了眯眼睛,似乎并未怀疑。
他负手踱步到阿飞跟前,俯视着他,“圣义盟其他人没来?”
“只有陆鸣风。”
“那风萧萧的出现,你打算如何解释?”
“苏公子没有告诉我风萧萧究竟算哪方人,我暂时只知道他得到了一份武功秘籍,正在绞尽脑汁化为己有。”
“武功秘籍?”柳刃语气加重,“你见到了?”
阿飞摇头,“没有,我不确定他是不是风逐雪来试探我的。他对我也很谨慎。”
“可是你知不知道,他打伤了苏裁冰,把你那弟弟带走了?”柳刃目光深沉,像是毒蛇在盯着猎物的眼睛,“你要是和他真的没有交集,他为什么替你带走我们的人质?你明明一无所有,他为什么要帮你?”
阿飞惊愕不已,被问得哑口无言。
风萧萧速度这么快?
算上脚程,苏裁冰他们不过也才刚到临江,他们一行人坐的是风陵渡最快的船,这边风萧萧竟然已经将人带走。
可是小宝无论是在苏裁冰手里,还是在风萧萧手里,都不算好事。
他只能把头垂得更低,“我不知道。风萧萧行事诡谲,难以摸透,若是他见风逐雪实在不肯相信他,也不愿与他为伍,这才转而将算盘打到柳刀宗身上,难道不也可能吗?”
柳刃冷笑,柳刃一鞭子甩过去,狠狠抽在阿飞的左脸颊上。阿飞的脸上立刻多了血痕,嘴角流出一抹血。
绳子陡然一松,阿飞猛地下坠,离刀尖还有一公分的时候绳子正好停住。
一声惨叫响彻林间。
阿飞大口喘气,浑身是汗,后背湿透了。
惊魂未定之际,柳刃的手一扬,阿飞再次被提上去。
他说,“阿飞,你从前拜过师吗?”
阿飞咬牙否认,“没有。”
“拜师,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有谁用利益来诱惑你,你都不能动摇,要无条件服从师父。”
吊着他的绳子往旁边一歪,阿飞的头撞在树干上,剧烈的疼痛从额头传入神经,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睛睁不开,脑内短暂出现了耳鸣。
柳刃抬头看着他,“一个人如果已经不够聪明,更应当十分听话,才能弥补一些和聪明人之间的差距。”
“···多谢师父提点。”
“你错了。”柳刃冷漠地说,“我是在警告你。”
“徒弟明白。”阿飞声音微弱。
“你弟弟失踪了,你说,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构建彼此的信任呢?”

“师父可以再让苏公子喂我毒药。”阿飞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我喂你一次,风逐雪就会替你解毒,这样不行。”苏裁冰冷冷插了句嘴。
阿飞筋疲力尽地抬眸,看向柳刃。
月光正好,闪过柳刃的指尖,那里夹着一枚银针,阿飞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反复强调,“我会很听话的。”
但是那人依旧执行他的命令,将阿飞高高举起,往下一抛。
这一次,阿飞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阿飞的头磕破,血液沿着额角留下,他挣扎了一下,没有站起来。
这时,柳刃走过来,蹲下身子,将银针缓缓刺入阿飞眉心,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风萧萧已经住进了韩氏山庄,你知道该做什么吧?”
阿飞闭眼任凭他施针,没有一点反抗。
他断断续续说:“知道。一是找到风萧萧的武功秘籍,二是把小宝带回来。”
啪嗒,柳刃丢下一本书。
“这是你之前听话的奖励。”
阿飞却没力气再抬头了。柳刃干脆伸出手,一掌拍在阿飞后脑勺将他击晕。
苏裁冰见阿飞昏死过去,问道:“宗主,这次去金陵,可以挑起陆鸣风和风逐雪内讧,将两个人一网打尽。阿飞没有存在的必要。”
柳刃沉吟片刻,缓缓说,“我自有分寸,不着急定论。”
“那我们是否要去找摩罗教?”苏裁冰神色凝重,“他们理应被风逐雪灭干净了,十年前势头那么大都没人能找到一星半点遗存,现在还会有吗?”
“十年前就灭绝的门派,十年后未必消失殆尽。你看,这圣义盟不就是过去的若水楼么?”柳刃摇头,“人虽不一样,做的事还是没什么差别。”
几代人一轮接着一轮的换,都是换汤不换药。
柳刃活了这么多年,也看了这么多年,看都看厌烦了。
十年前有若水楼为民众鸣不平,败落后,如今那些侠客们想重现辉煌,被陆鸣风利用,聚在一起,又成立了圣义盟,打算继续行侠仗义。
空有理想的人是活不久的。风逐雪那么厉害,不是也被打击到十年不肯露面?
反而要像柳刀宗,该杀就杀,不该管的不管,三十年屹立不倒。
柳刃又说,“既然风萧萧这么精明的人都在寻找摩罗教踪迹,一定是得到确切线索。他一个人怎么比得上我们几百人,你派人跟着他,有什么事随时汇报。”
苏裁冰不再多言,将准备好的药塞入阿飞衣服中,随后迅速带人离开。
一直装晕的阿飞等彻底没有旁人一丁点动静后,才勉强恢复了些神志。眼皮沉得厉害,只能听见耳畔风声呼啸,他的心一阵阵的往下坠,好像快要坠入无底洞。
他睁大眼睛,目光涣散望着前方。
阿飞的双腿麻痹,整个人软绵绵地垂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只有眼睛手指可以活动。
他现在明白柳刃的那柄银针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柳刃将阿飞穴道锁死,重新变成了废人。
阿飞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也没有自怨自艾,更多的是茫然。
好在暂时还没有让柳刀宗知道亡灵书的存在,只要去了韩氏山庄后,从风萧萧身上拿回武功,开始练第二层,至少比只能被柳刀宗控制好得多。
他一个人在地上躺了一段时间后,手臂恢复了些力气,伸手去够柳刃留下的书。
翻了几页阿飞才看清楚,这是柳刀宗入门心法。
都是些非常基础的练功招式,并且和亡灵书做记载的办法一点也不一样。
亡灵书第一步练内功,练到炉火纯青后直接引气入体,可按柳刀宗的办法,练完内功练运气,练完运气练拳脚招式,练完拳脚练神识,到最后一页稍微提了提引气方法,还没详细展开,要等到下一本才会讲。这本功法开头还有些入门简介,关于修炼速度、内息运行的周期和频率,调节内劲形态和运行路线等,阿飞一目十行就能看完。
这本书太基础,有点水平的人估计都不屑一顾,可是对阿飞却至关重要。
柳刀宗绝技并非内功,是运气,倘若能彻底掌握真气运行方向频率,自行打通筋脉,反而能自己温养断裂处的旧伤,柳刃再阻拦,阿飞自己也能回溯,根本不用怕他。
而亡灵书中不重运气,无非是因为此功本就是饮鸩止渴,打内功基础是提高硬性条件,防止修炼者届时无法压制住乱窜的真气,
倘若再强气,万一被反噬,真气早就熟悉筋脉轨道,那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可是阿飞当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活下来,离这些后果还很远。
于是阿飞闭上眼睛,开始练习,筋脉封闭之下,他被迫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努力地转内力。
他努力调动体内的内力,试图冲开一条小小的脉搏,但很显然失败了。
阿飞的意识逐渐清晰,他觉得身体里有股气流在游走,不停地在体内循环,他尝试着去控制这股气流,可惜还没掌握好力度,只能任由这股气流胡作非为。
这股气流不停地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好似要将他的骨骼撕裂,又将他吞噬掉,让他的身体痛苦不堪,额头上已经渗满汗珠。
这机会来之不易,没人尝试过也不代表就失败。
他休息片刻,重新翻看这本书,不再勉强自己,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再度盘坐在地上,努力运气,一边压抑身体内不适感,一边努调动气体去打通身体的各处窍穴。
不知不觉一股温暖的气息顺着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涌进他的身体。原本空荡荡的身体,在这股气息入侵后迅速充盈起来,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撑爆了,他咬牙硬挺,忽然间眼前有些模糊,脚下也变得异常缓慢,他努力睁大眼睛,还是无法看清周围的一切,眼睛里面除了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缓了片刻,阿飞头疼略微减轻,他鼓起勇气,慢慢扶着树干站了起来,往外走,每走一步都觉得吃力至极,最后一拐一拐地往山坡下走去,最终他靠着岩壁坐下,身体里面有东西在疯狂地叫嚣,就这么歇一会儿,好一会儿,反复交织,阿飞没停下运气,折磨得他浑身是汗,全身上下湿漉漉的,他又往下挪了两尺,感受到身体已经接近山崖边缘,他退后两尺,身体再度陷入泥土当中。
阿飞坐起来,四周都是一片漆黑,唯有月亮洒落的光芒。他终于来到山崖边缘,他抬眸仰望山上,看不到尽头。
摸索中找到一块凸起来的巨石,将脑袋搁在石头上,仰望星辰,心境逐渐平复下来,他闭上眼睛,开始调息打坐。他一狠心,将体内那股奇怪的气流给逼了出去,然后再次运转功力,将身体的疲惫全部驱散,手脚那股僵硬麻木的劲消减下去,他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阿飞不敢置信地摸着手脚筋脉,心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手脚竟然能动了!
尽管柳刃封锁了筋脉运气,可阿飞有亡灵书的内功加持,又重新理了理运气脉络,他的封锁根本不起作用。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但比起前几天简直好了太多。
他四处张望,找到了隐蔽处山洞,生了火,盘膝坐在火堆前,再次翻开柳刃留下的修炼秘籍,一字一句都深深印入脑海,牢牢地记住了,随后将书一把扔进火里烧干净。他又拿出复原胶涂抹在伤口处,愈合速度明显比第一次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伤疤消失了。
明天还要休息一段时间,无论风逐雪来不来找他,他都要先好好睡一觉。
次日天未亮阿飞就醒了,浑身仍旧冷飕飕的,冬季将至,地上都是霜,生的火也早已熄灭,寒意逼人。
在洞穴里睡了一晚,阿飞接着出去捡树枝生火,回来打坐,不眠不休,不厌其烦。
如是到了傍晚,阿飞准备去小溪边抓条鱼回来填肚子,却突然听见风声有些不对劲。
阿飞心中一凛,头也不回地立即跑回洞穴,藏在石头后。
很快,阿飞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他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一个熟悉的声音开口,“你确定嫂子人在这儿?”
“嗯。”
是风逐雪!
阿飞没有迟疑,立即倒下装死。
果不其然,很快爱因斯坦拐角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阿飞,忙舒了一口气。
那天风逐雪扛着他一路跟到了山下,可是晚上起了雾,上下来回五六趟,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爱因斯坦不会武功,体质一般,被风逐雪扛在肩上都受不了来回颠,干脆靠在山腰处一棵树下闭目养神。
恰巧在风逐雪上山找的时候,柳刀宗的人下了山。
柳刃这些年闭门不出,爱因斯坦是不认识他,但对苏裁冰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
当初麦老板搬迁扶风馆,爱因斯坦借她地盘经营人气,开启为时三天的奶茶清仓大甩卖,规定了女子免费、男人双倍,苏裁冰扮成富家公子,吩咐他手底下的女杀手去勾搭爱因斯坦,得到奶茶通用券后立马消失,爱因斯坦一直没发现,还对美人念念不忘,直到在江湖风云榜上看见苏裁冰的画像,才惊觉这群大骗子骗钱不够还骗感情,因此恨起了柳刀宗。
天杀的柳刀宗,害人不浅!
可惜爱因斯坦不会武功,不然一定要和他好好算账。
所幸风逐雪一直没放弃,不眠不休地找到行踪,爱因斯坦虽然累,但总算可以回去了。
他将阿飞扶起来,伸手去探鼻息,还好,呼吸平稳。
但爱因斯坦动作比较粗鲁,抬起阿飞时不小心磕到了他的头,阿飞正好顺势揉眼醒来,假装讶异,“爱因斯坦?”
“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风逐雪开口问道,语气平静。
“你知道是柳刀宗来过了?”
“他们的每一个招式我都一清二楚。”
风逐雪一探,眉头皱得更深,“柳刃锁住了你的筋脉?”
原本还担心装瘸子露馅,没想到柳刃这招竟然可以骗过风逐雪,阿飞计上心来,黯然神伤地夸大他的伤势,他被柳刃吊在树上,腿摔折了,柳刃得知他弟弟被风萧萧拐跑了,十分生气,便用银针作为惩罚,让阿飞暂时无法动弹。阿飞只能拄着一把匕首勉强行往外爬,爬了几百米,他又累又饿,在溪水附近找了处隐蔽的山洞睡觉。
阿飞全然不提柳刃送给他的功法,手用力掐住自己大腿,鼻子一酸,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他的声音哽咽了,“风逐雪,我双腿不能走路,在山洞里又冷又饿,还有蟑螂到处爬。”
爱因斯坦听故事听得好好的,听到这两个字脸色大变,猛地一跳,四处张望,紧张道:“蟑螂?这里有蟑螂?”
阿飞点点头,“我昨天踩死的尸体还在洞口附近。”
爱因斯坦捂住耳朵,紧紧靠着风逐雪,“嫂子受的苦太多了!我们快带嫂子走吧,有话路上说。”
风逐雪神色凝重,“柳刀宗的千翼针法很厉害,毒性强烈,一天两天清不干净,它不仅可以封住人体经脉,还能封住人的心智,这样他就可以控制一个人做他想做的事。”
阿飞第一次听说这种银针,原来他昨晚功力突破还有隐患,心里的兴奋感隐隐被不安代替。
他明面上暂时疏通筋脉,让千翼针暂时失效,但如果柳刃在千里之外操纵他心智,他又能如何抵抗?
在他还在思索的间隙,风逐雪已经将人背在了自己后背上。
他说,“委屈你一会儿,今天先赶路去金陵,否则无法进入韩氏山庄。”
阿飞演戏时流的泪还没淌干净,挂在脸上留下亮晶晶的泪痕。他胡乱摸了把脸,趴在风逐雪后背上时才摸到他已经湿润的衣裳,夜晚的雾气沉积在这里,很是厚重。
爱因斯坦提心吊胆地找蟑螂,还在问,“我不会轻功啊,怎么跟上你?”
风逐雪想了想,三个人一起下山是有点麻烦,“你把令牌交给我,我们先去,到时候你再和山庄管事说一声,和我们住一个院。”
他和韩氏族长韩云谦是好友,只要有爱因斯坦的令牌即可。
爱因斯坦爽快地将令牌挂在阿飞脖子上,“嫂子,一路走好!”
风逐雪朝他点头,然后穿行在密林中,速度极快,一路往南而去。
风声簌簌,阿飞朝着他耳朵说,“要不进城先买副轮椅?”
风逐雪淡漠地瞥了一眼阿飞,“你怕我治不好你?”
“不是。既然柳刃和苏裁冰也会出现在韩氏山庄,那自然要在他们面前装下去。”
阿飞还没和柳刀宗闹翻,要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出现,更能做实他和风逐雪串通一气了,不然风逐雪这种管杀不管埋的人,干什么会浪费内力救阿飞?
风逐雪妥协了,“行,我叫栎木去买。”
“栎木回来了?你之前在枫林渡口是叫她做什么事?”
“去追踪一个杀手。”
“是之前在庙里杀人栽赃嫁祸给你的人么?”
“是。”
风逐雪回答都很简单,看来不打算和阿飞详细说,阿飞就不问了。
一路疾驰后到了临江,客栈门前的黑马早已等候许久,风逐雪将阿飞抱在身前,在傍晚时分赶到金陵城西的韩氏山庄。
山庄巍峨高大,占地广阔,远远望去,如同一座小山矗立在江南的,周围高耸入云的青山环绕,气势恢宏。
只是门前白绫飘飘,一片素白,明显还在丧事之中。
庄门口站着两排身穿素服的侍卫,风逐雪带着阿飞下马,将令牌亮出来,守卫一见,随即放马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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