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霁后背一凉,汗毛扎起,方才的浪漫和开心瞬间全无:“我不知道这是谁……”
谢琰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四处张望,但人太多,张张都是陌生的脸,无从判断到底到底发自于谁。
接着,有文字信息弹出,一条接着一条。
【小初,好久不见,你越来越好看了】
【就是跟小时候一样不太听话,喜欢乱跑】
【在京市呆得好好的,又跑来上海,让我一顿好找】
【小初,好想你,装扮成猫咪的你也很漂亮】
【我本来觉得我不会再见你了,可能是天意,让我在网上看到了你的照片】
【小初,你是我一个人的缪斯,怎么能成为别人的作品】
对方好像越来越激动,信息一句一句地弹跳出来。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嫉妒,他一定是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眼睛里充满恨意地看着他们俩,忍无可忍,才打下这样的话。
【小初,你为什么要在身上写上别人的名字】
【你是我的,我要把你抢回来】
【不,不能说抢,是要把你带回家】
【再过几天吧,等我为你准备的漂亮小屋装好,我就去接你】
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如蛇蝎吐信一般舔在身上,林初霁几乎是浑身开始颤抖,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不知道这是谁,我真的不知道。前几天在学校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人跟着我,我还以为是看错了。是秦逸吗…还是…别人?”
看着那些话,谢琰神色凝重。
“别怕,我们现在先报警。”
谢琰想了想,抓着他的手把他护在怀里,先把人带到就近的洗手间,把不太方便走路的衣服先换了下来。
两人拎着一大袋的东西,站在游乐园的门口打车,直接去了最近的警察局。
从收到照片开始,林初霁就一直在发抖,实在是那些话太过粘稠和恶心,一些按压在记忆深处的碎片零乱的闪过脑海,却看不清,抓不住。
车内很安静,谢琰此刻万分自责。
他登陆谢老板的账号,删除掉了所有关于林初霁的照片,看着评论一大堆的弹出,低着头,长久的沉默着。
【为什么删你老婆?be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上次的双人照片是不是吵架闹崩了】
【求求了照常发吧,想看!以后我们不开玩笑了】
【我呜呜呜呜还没来得及保存呢!以后都看不到了】
谢琰不知道曾经那么多的评论里,哪一条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躲在暗处,看着林初霁的照片一遍又一遍。
“谢琰,怎么不说话。”林初霁觉察出他的情绪不太对劲,转过头看他。
谢琰滚了滚喉咙,低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你拍照片,如果不是我,他也许不会看到你的近况。”
他前后一联系,轻易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那个人不管是谁,一定是以前就盯上过林初霁,中间间隔了一段时间,又通过自己的微博再度看到了他。
是有多熟悉他的身形特征,才会没露脸光凭借着身体就可以认出。
是同学吗,是秦逸吗,还是以前林初霁记忆里缺失的片段里的某人。
林初霁此刻也害怕得不行,还要分心宽慰他:“照片本来就是我提出要拍的,跟你没关系啊。这个人…如果他一直对我心有不轨,就算没有这次,也许下次会从别的渠道找到我。活在这个世上,总归是会留下痕迹的。”
谢琰欲言又止。
他很害怕这件事再度成为林初霁的噩梦,头一回发现自己无从下手,心乱如麻。
需要联系詹晚秋吗。
肯定会让他妈妈非常担心,除非从现在开始,他二十四小时呆在林初霁身边,可是不知道那个人下一步会做什么,计划有多久,显然不太现实。
林初霁伸手抓着他的胳膊,轻晃了晃:“好了,你不要过度担忧,往好的方向想,至少我现在已经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会小心的。如果他不打招呼直接对我干什么,会不会更糟糕一点?”
谢琰嗯了声,抬手重重的抹了把脸。
到警察局后,他们把事情前因后果告知对方,电话也查过记录,无从得知用户信息,是拿的一个许久没用的废号,机主早已去世。
“因为只有一些文字和图片,很难确定这是恶作剧还是打算干些什么,目前我们无法立案,只能你自己小心。”对方表示无能为力。
这个结果,两人都挺茫然,站在警局门口,谢琰用林初霁的手机拨通了秦逸的电话。
“小初,找我有事?”秦逸几乎是秒接,惊喜出声。
“问他在哪。”谢琰在他耳边低声说。
林初霁照着重复:“你现在在哪?”
大概是上回被揍了一顿之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再次主动联系上自己,秦逸挺高兴的语气:“我在公寓啊,你要是想约我吃饭,我现在就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秒,林初霁干脆直接了当说了实情:“有人在跟踪我,甚至跟踪到了上海,给我发了一堆实时的图,可能现在还知道我报了警,你觉得这个人是谁?”
对方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只有浓重的呼吸深深浅浅。
这一刻,林初霁万分笃定:“你知道是谁是吗?他叫什么名字。”
秦逸呼吸起伏,显示出情绪不太稳定:“我舅舅,秦之水,他可能回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林初霁串联起了曾经看过的新闻内容。
秦之水,画家,因为诱拐囚禁儿童被判刑五年,然后远走他乡,从此封笔。
“你舅舅。”林初霁站在夜风里,缓和了好一阵,才颤声说,“那幅画是他画的我是吗?他被判刑也是因为关的是我是吗?”
“小初……”秦逸停顿了好几秒钟,“如果他重新找上你,我可以为你拼命,你信吗?”
谢琰在一旁轻嗤:“怎么,现在是小变态和大变态还要分个高低么。”
秦逸语气冷静:“不管你们信不信,他比我变态多了,他这次如果回来,肯定是想要再次把小初带走,我不允许。”
电话那边还在絮絮叨叨,林初霁却头疼得厉害。
从提到这个名字开始,他就感觉各式各样的画面在眼前闪回,很混乱,那些记忆压迫着神经。
谢琰看他状态不太对劲,接过了电话:“你知道他住哪么?或者,有没有任何细节。”
秦逸停顿了几秒钟:“没有,他移民海外之后,就跟家里没联系了。小初,你最近搬来我家住吧,我不碰你,我保护你。”
”用不着你保护。”
谢琰是真服了,看得出他那边没半点有用信息,抬手直接把电话挂断。
他站在夜风里,抬手拧了拧眉心。
怪不得詹晚秋对林初霁的安全这么风声鹤唳,邻居家一大一小两个变态盯着自己的儿子,还做出了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她没疯都算坚强。
谢琰抬手揽住林初霁的肩膀:“要是不舒服,我先带你回去睡会儿,我来想办法。”
林初霁是真的觉得头疼到要炸开,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很轻地点了点头。
他跟着谢琰回了酒店,稍微冲洗后就换上睡衣躺上了床,大概是太疲惫,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谢琰站在窗边,想了想,用林初霁的手机拨通了詹晚秋的电话。
他觉得这件事很严重,后果不是他们俩单独能够承受解决,对方父母必须知情,于是迅速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于对方。
“我知道,我就知道,他早晚会找上来。”
詹晚秋慌乱极了,带着哭腔央求道,“谢琰,你一定要保护好小初,求你……你明天就把他带回来好吗?”
谢琰低声说:“好,阿姨,您能告诉我,他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詹晚秋轻声道,“我只知道,他偷走了小初,把他关在地下室整整四年,是你的爸妈救了他。”
林初霁是半夜惊醒的。
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谢琰的怀抱里,他在拿着一条湿毛巾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
“你没睡啊?”他轻声开口,但嗓音有些哑。
谢琰嗯了声,手上的动作没停:“做噩梦了是吗?梦到什么了?”
林初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不自觉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掌心,声音轻飘飘的:“不记得了,跟之前一样,在一个潮湿的房间里…然后…有铁链……”
他断断续续说着,有片段闪过,表情越发地痛苦。
“那就不想了,乖乖再睡会儿好吗?”
谢琰心疼地看着他无比苍白的脸,恨不得穿越回小时候,自己去替他承受那样的痛苦。
四年,从五岁到九岁,他到底遭受了什么呢。
谢琰不敢细想,那么小的孩子,怪不得他没有从前的记忆,怪不得每晚都会梦游,因为一次一次想要从地下室里逃出来,才会拼命想要寻找一条出路吧。
林初霁闭着眼,再次陷入半梦半醒里。
“不要…走开……我不想吃这个……”
“松开我……松开…我的脚好疼…”
“麻烦您开灯好吗…太黑了…叔叔…我害怕……”
他毫不连贯重复着小时候的话,每一句都像是刀子一样戳在人的心口。
谢琰伸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垂着眼,一遍一遍地重复:“别怕,别怕,我在。”
林初霁仍然在挣扎,不知道跟谁做着对抗。
谢琰皱起眉心,学着之前看到林初霁做噩梦的那样,把人从床上单手抱起,让他靠在肩头,轻拍着后背慢慢地哄。
这一招好像总是管用,林初霁的呼吸逐渐平静了下来。
谢琰把他放回床上,盖好被子,二度起身,又拨通了魏斯然的电话。
他觉得林初霁现在的情况很糟,之后大概会更糟,如果那个人的出现刺激到他,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半夜四点,你有病吗?”魏斯然被吵醒,语气不悦。
“抱歉,哥,这次是真的有急事。”谢琰三言两语把事情再度重复了一遍,“他现在一直在冒冷汗,看起来很难受,我能做点什么?”
魏斯然思考了好几秒钟,才出声:“什么都做不了,谢琰,此刻你能做的,就是陪着他。如果有需要,带他来医院,我再给他做心理疏导。”
谢琰嗯了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一夜没睡,就半靠在林初霁那张床的床头,时不时垂眼检查对方的状况,一夜过后,苍白的脸终于变得略微红润了起来。
临近天亮的时候,谢琰才放心了些,稍微闭上了眼。
原本要等竞赛出结果,现在也顾不上领奖,下午就带着林初霁坐飞机回了京。
相比于他的紧张,林初霁倒是显得松弛不少,甚至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现在要充当我的保镖吗?小谢。”
“你心怎么这么大?”谢琰原本就没怎么睡,焦虑了一晚上,这会儿又困又颓,掀起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我快担心死了。”
林初霁露出一个微笑:“因为你在啊。”
他仍然记得昨夜惊醒的那一瞬间,噩梦袭来的时候,一睁眼看到谢琰的感觉。
所有的惊慌都在那一瞬间离自己远去,慌乱的心跳也变得平静,像是在海浪里跌宕起伏的小船归了港,非常安心。
谢琰挺满意这个答案,背靠着座椅,慢悠悠道:“你要是现在说喜欢我,我都不愿意相信,会觉得这是吊桥效应。”
林初霁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吐槽道:“你真的好恋爱脑,这种时候还能想着这事儿吗?”
谢琰:“……”
谢琰就他妈无语。
行,没关系,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他想了想,低头整理了下外套,又说:“一会儿两手空空见家长是不是不太合适?”
早知道就不这么急着买票返程。
应该去理发店整理下头发,再打听下二老喜欢什么,买些伴手礼,都怪那死变态,计划全乱了。
林初霁茫然地眨了眨眼:“见家长?见谁。”
谢琰理直气壮道:“你爸妈,我昨晚用你的手机跟他们通过电话了,此刻,他们就在三号出口等着我们。”
“我爸妈!你还跟他们打了电话!”
听到这话,林初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原本作为室友见个面也没关系,但谢琰表了白,那就完全不同,这四舍五入不就是未来的男朋友吗。
等等,不对,什么时候就把他变成未来的男朋友了,果然是吊桥效应昏了头。
“啊啊啊啊,你能不能偷偷溜走啊。”林初霁痛不欲生道,他生怕谢琰一个嘴瓢就说漏了怎么办。
“不能,我答应了他们,要亲手把你健康的安全的交还回去。”
谢琰此刻沉浸在要见家长的激动中,心情暂时无法平静。
等到飞机落了地,他第一时间就找了个前辈咨询。
【蟹老板】:学长,问个事,在你跟苏敛没确认关系之前,见过家长吗
【妄想妲己】:见过啊,怎么了
【妄想妲己】:第一次见面我还躺床上,然后张口就叫了声爸
【蟹老板】:……
【妄想妲己】:这是我的经验,你可以参考参考
【蟹老板】:这不太合适吧
【妄想妲己】:我当时是嘴瓢,但效果不错,你也可以假装不经意间叫出口,拉近双方的距离,管用
谢琰一脸狐疑看着聊天记录,总觉得他在搞笑。
林初霁见他一直低着头发信息,警惕道:“跟谁聊天?你不会把我爸妈的微信都已经加上了吧?”
谢琰收起手机放在外套口袋里,语气惋惜:“昨天说着正事太着急,忘了,一会儿加,都加上,以后方便联系。”
林初霁:“……”
果然,社牛的社交能力体现在方方面面。
两人推着行李箱出去,老远就见着无比焦急的林执松和詹晚秋,在那转来转去,拼命看着手表。
刚一露面,林初霁就被她冲过来猛然抱住,里里外外一通检查。
“你吓死我了,没事吧,他没把你怎么样吧?”詹晚秋抱着人就不肯放。
“没事,谢琰在呢,我能有什么事。”
林初霁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松开,然后一本正经指着旁边难得站相规矩的人说,“这就是谢琰,我的……室友,你们应该早就知道,啊,对…”
不知道为什么,他被谢琰带偏,莫名其妙也有了点带男朋友见家长的诡异。
说出室友那两个字的时候,结结巴巴,十分欲盖弥彰。
之前视频里见过,詹晚秋立刻换上和善的表情,看着对方笑着说:“本人更阳光帅气,终于见面了,这次真是麻烦你了,谢谢你把小初安全送回来。”
林执松稍微淡定一点,像是成年男人之间打招呼一样,伸出手说:“欢迎你今晚去我们家做客,我是小初的爸爸。”
谢琰非常大方地冲他们点了点头,打招呼的话在脑子里演练了好几遍。
无奈被方才池妄的建议打了个岔,伸手回握住的时候,脱口而出:“好的爸爸。”
詹晚秋:???
林执松:???
热闹的机场人来人往,这边的几个人同时陷入诡异的沉寂。
谢琰:“……”
他还握着对方的手,头一回舌头打结,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林初霁瞪大双眼,转头看他,瞳孔震惊,拼命想理由也圆不回来。
你在叫什么,你再叫一遍,你不要命了!!!
林执松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只是尴尬地笑了两声,就替人找好了理由,沉声说:“听说你父母双亡,理解你渴望亲情……是…是打算跟你妹妹一样也被我们领养吗?”
好几秒钟后,谢琰脑子终于开始缓慢转动。
他握着手晃了晃,语气抱歉道:“是很渴望,但是我年纪过了,确实不太行。”
谢琰跟着林初霁一起坐上车的时候,回想起方才打招呼的一幕,仍然觉得尴尬。
他难得没有说话,低着头敲击着键盘对池妄疯狂输出。
【蟹老板】:学长,都怪你
【妄想妲己】:怎么了?
【蟹老板】:我对着林初霁他爸,真的直接叫了声爸
【妄想妲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蟹老板】:你是不是笑得太大声了点
【妄想妲己】:没关系,老丈人会对你印象深刻的
【蟹老板】:八字还没一撇
【妄想妲己】:那你就加油先拿下他爸妈
【妄想妲己】:真的,过了父母那关,小林多简单啊
谢琰把聊天记录来回看了好几遍,觉得不愧是过来人,说得的确很有道理。
林初霁坐在旁边,余光见他疯狂敲字,用手指戳了戳他:“你干什么啊。”
谢琰瞥了一眼前排,今天他们没带司机,是林执松开车,詹晚秋坐在副驾。
饶是平时口无遮拦,这会儿也变得谨慎:“回教授消息,说我们的竞赛得了金奖。”
“小谢很优秀啊,学医的是吧,挺棒的。”林执松夸奖道。
“没有没有,一般一般。”谢琰谦虚说。
林初霁快看笑了。
你也有这么低眉顺眼的一天,真了不起。
刚在心里吐槽完,就听见谢琰又说:“主要是靠小初平时对我的监督,每晚我们俩都在宿舍一起复习功课,挑灯夜读,共同进步。”
林初霁:“……”
詹晚秋笑笑说:“你们俩关系还真好哎,你也叫他小初,你们男生也会叫这么腻歪的名字么。”
林初霁心里一紧,赶紧解释:“因为他是顺着你们喊的,我们俩生日比较接近,所以本来也当哥哥来的。”
“主要还是因为,小初能依赖和信赖的同龄人,只有我。”谢琰不太满意哥哥这个身份,补充道。
语气相当严肃,最后三个字重点强调。
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不悦,林初霁尴尬一笑:“对对对,没别人了。”
“真好,小初能碰到这么一个好朋友,是他的福气,也是缘分。”詹晚秋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林初霁摸出手机,点开对话框跟他打字。
【lark】: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lark】:万一被我爸妈看出来了怎么办
谢琰侧过头,瞥了他一眼,耳垂红得滴血,看上去害羞得要命,可爱死了。
他懒洋洋靠在座椅上,单手敲击着屏幕。
【蟹老板】:看出来什么,我们俩又没谈恋爱
【蟹老板】:还是你觉得我们在谈恋爱了,所以心虚,怕爸妈知道?
林初霁磨了磨牙,恨不得开窗把他囫囵丢出去。
这个人真的……强词夺理一级选手,简直说不过他。
【lark】:这种时候还要开玩笑吗
【lark】:你收敛一点,我害怕
【蟹老板】:好了,不逗你了,放心,我有分寸
林初霁心说,你最好是。
不过等回到家一起吃饭,席间谢琰都一直表现得相当得体,跟父母谈笑风生,没半点怯场的意思。
林初霁慢吞吞喝着汤,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视线不经意就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在父母那么小就去世之后,他花了多少的力气,才把自己成长成这样一个风清月朗的性格呢。
很难吧,还带着妹妹,每次想到他的过去,总是很心疼。
詹晚秋正好问起:“上次小初说要让我们收养你妹妹,一直没有后续了,还是决定不要吗?”
谢琰瞥了坐在对方的林初霁一眼,笑着摇头说:“谢谢你们的好意,我自己可以。”
“你这孩子真是…”詹晚秋欲言又止,“行,需要叔叔阿姨帮忙的地方,尽管提。没有户口的话,就只能读私立,这边有几个学校不错,要是想帮妹妹转学,我们打个招呼,学费可以打折。”
谢琰没拒绝对方的好意,十分大方道:“谢谢,看看明年初有没有机会。”
“她自己在雾城没问题吗?才十三岁,年纪也太小了。”詹晚秋有点心疼那个素未蒙面的小姑娘,又低语道,“如果小初有妹妹,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了。”
“还好,平时住校有老师同学,周末回程姨家,是我爸妈的老部下,很靠谱的一个阿姨,我挺放心的。”谢琰解释说。
林执松叹了口气,感慨说:“那就好,就是苦了你们俩。”
林初霁怕谢琰再勾起伤心事,赶紧岔开话题,随便挑了个切入点:“对了,昨天我们去游乐园看烟花了,特别好看,人也好多。”
詹晚秋盛汤的手顿住,挺茫然地反问:“你们俩男生,单独去游乐园,看烟花?”
林初霁:“……”
他张了张嘴,反驳的时候,差点咬到舌头:“不能吗?我平时也很少去这种地方啊。”
回想到之前,詹晚秋更是疑惑:“但是上次妹妹来的时候,你们三个不是去过游乐场了吗。也没过多久吧,又去?”
谢琰差点憋笑给憋死。
林初霁:“……”
苍天啊,谁来救救我,他果然是话题结束王者。
谢琰轻咳了声,帮忙解释道:“是我想去,因为小时候忙着照顾妹妹,我还没看过烟花。听说正好昨天有,小初善良又热心,就带着我一起去了。”
“原来是这样,小初以前被我们限制社交,一直不太会与人打交道。现在看来,成长了不少。”林执松很欣慰。
林初霁面脸涨红地抬眼,跟对面的人对上视线。
看着他嘴唇微动,缓慢地说了几个字,带着揶揄的表情。
林初霁跟着读了出来。
“到底是谁藏不住啊,笨蛋。”
谢琰懒散靠在椅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笑,无声开口。
林初霁愤愤不平别过头,彻底不想理他了。
吃完饭,詹晚秋说有事要找谢琰,他自己就先蹬蹬蹬蹬地上了楼打算先去洗漱,把空间留给他们,当然主要是被谢琰那句笨蛋给气的。
显得他多聪明似的,真讨厌。
谢琰坐在沙发上,坐姿从容:“阿姨想跟我说什么?”
詹晚秋看着眼前的少年,恍惚间,又看到了另一位警官的模样。
一样的五官锋利,一样的一身正气。
她反复斟酌,才开了口:“昨天电话里跟你说过,是你爸妈救了小初,我想,你应该知道更多的细节,那是属于你父母的勋章。秦之水当时是来京市探亲,你应该知道,秦逸家是我们的邻居,就在隔壁。秦之水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才五岁的小初,说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小孩子,看到他就有了创作的灵感,我们当夸奖听的,但这恶心的老东西,竟然趁我们不注意,把他偷回了雾城…”
她只是说到了这里,就已经眼眶含泪,说不下去了。
“我们当时翻遍了整个京市,报了警,查了监控,官方的私人的搜查手段都用了,能找的地方都找过,就是没有小初,当然也从来没怀疑过大名鼎鼎的画家会做出这样的事。你阿姨当时还怀着孕,因为太精神恍惚从楼上跌下来,流了产,就没有生育的可能了。”
林执松替她接上后续,“总之,是对我们家来讲非常痛苦的四年,在我们都已经彻底绝望的时候,雾城那边的警方联系上了我们,就是你爸妈,说找到我们的孩子了。”
一大堆信息砸过来,谢琰心里乱得厉害。
他动了动唇,脑子里闪过两张特别想念的脸,低声道:“他们…他们的确是特别负责的警察。”
林执松点了点头,眼里都是感激:“他们因为另一个幼童案联系到了一起,就怀疑上了曾经有过交集的秦之水,但一直没有找到证据。这个畜生太小心了,把小初关在乡下的别墅里。那天是难得把小初从地下室带到露台画画,小初不愿意,直接跳了下去,那天你爸妈正好又拿着这个案子去例行走访,碰上了,这才……如果不是他们执着着一次又一次过去,可能现在…”
詹晚秋哽咽道:“小初掉到水里,脑袋撞到了石头,也可能刺激过大,带回来的时候就失忆了,我们觉得也挺好的,那些事情不要想起来最好,就一直没有治疗。所以我才说,具体的那四年,连我们都不知道到底怎么过的。这些事,我们一直憋着,不敢跟任何人讲,现在也只能跟你说。如果小初忘记了,那就让他永远也不要想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
谢琰垂着眼,回忆起昨夜他做噩梦时的样子,从断断续续的梦话里,也能窥探到痛苦的万分之一,万分的心疼。
他脑子里闪过记忆深处的一个片段,缓慢回忆着开口,“我感觉…我可能小时候见过他…在警察局…有个浑身滴着水的小孩子哭的很可怜,我送了他一个娃娃…”
原本已经是记忆里被忽略的一角,但方才种种信息叠在一起,莫名又记了起来。
“是你送的吗?”詹晚秋震惊抬头。
“就是一个这么大的形状。”
谢琰张开手比划着,“眼睛一个大一个小,拿两个颜色不一样的布缝的,有点丑。因为那会儿我也才几岁,不太会手工,其实是做来哄我妹妹的,但她不喜欢,我又看那个小男孩哭得实在可怜,就拿来送他了。”
兜兜转转,詹晚秋方才强忍的眼泪终于砸了下来,“原来是你送的,真的谢谢你,小初回来后,整个人状态特别糟糕,一直哭,只有抱着那个娃娃才能安静下来,后来就成了他睡觉的陪伴。一直到今年吧,那个娃娃的确是已经坏得没法再用了,他才戒掉了这个习惯。”
谢琰此刻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初霁睡觉的时候老是喜欢抱着他。
是因为娃娃和自己身上相同的味道吧,或者潜意识里,比理智更先的认出了童年相遇的自己。
他低下头,双肘抵在膝盖上,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