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的话,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不告诉我了?”想到这,盛星河倒是有些后悔今天对妖族的使者说得太直接了,就算拒绝应该也要委婉一点。
算了,下次见面再跟亲自跟江平野说吧。
但他远在妖都,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盛星河的思绪被肚子的剧痛拉回来,揉肚子的动作也慢下,另一只一手撑在桌边,身体伏在桌上,“疼……”
喉间有东西涌上,盛星河偏头呕在地上,迷糊间还在想可惜这桌饭菜,然而定睛一看,地板上是大片的浓烈鲜血。
他眼神呆住,一手慢慢抚上嘴边,然后视线向下,看到了雪白指尖上的刺目红色。
熟悉又陌生的疼痛席卷了四肢百骸,盛星河一手撑在桌边,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他惶然转身,越过过窗户看向星子漫天的苍穹,一轮巨大圆月显高悬苍穹,无比明亮。
“十五……”
盛星河承认,最近一段时间血脉暴动都没有发作导致他飘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了。
他原本红润的面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嘴边鲜血不断咳出,打红了胸前大片衣服。
他挣扎着坐在地上,一手颤抖着从储物戒中拿出灵石,忍着如同凌迟的剧痛,从灵石间一点点抽出灵力,按照江平野之前教的方法一点点安抚经络中暴动的血脉。
然而这次同平素不动,灵力进入经脉,不仅没有安抚,反而火烧浇油一般,体内本就强大的另一半血脉吞噬了进入的灵力,更为凶狠地撕扯这具破破烂烂的身体。
盛星河痛呼一声,身体蜷缩在地,侧脸贴在冰冷地面,乌黑长发遮掩了小半张脸,只露出痛苦眉眼和沾血的小半张薄唇。
“可恶、怎么回事……”
盛星河骂了一声。
灵石从他手中滑落,摔在了一边,透过窗户照入的月光照得晶莹剔透。
盛星河却不敢再吸取灵力了。
他一手捂住胸口,像溺水一般大口喘着气,鼻喉间满是浓烈的血腥气。
他倒在地上,呆滞的眼神越过大开的窗户看去,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那轮该死的圆月。
要是江平野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怎么回事。
但怎么可能……盛星河摇摇头,试图将混沌的脑子甩清醒一点,然后手搭上腰间一块薄薄的玉片。
这是盛酽给他特地准备的传讯工具,遇到危险只要捏碎,就能很快赶来。
许是他疼迷糊了,手刚搭上玉片,竟看见圆月中出现了一个模糊人影。
人影逆着月光,周身笼上了一圈光晕,面容却随着靠近而不断清晰。
黑衣白肤,神色冰冷,好像江平野啊。
竟然出现幻觉了,盛星河一边模糊地想,一边捏了捏玉片,脱力的手却连捏碎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衣在眼前落下,恍惚间他被裹入了一片冷香中。
圆月,鲜血,以及那个乘月携带满身冷香的黑衣人……
盛星河从光怪陆离的梦魇中睁开了眼,稍稍一动,便觉浑身疼得厉害。
他闷哼一声,惺忪的双眼看着头顶出现叠影的白帐。
一张同样叠影的脸出现在了视线中。
他眨了眨眼,混沌的思绪让他没能做出更多反应。
那人朝他伸出手,将他扶了起来。
盛星河身体向后倒去,靠在了一具温暖的身体上,嘴边碰到了冰凉的茶水。
盛星河遵循身体本能,极其缓慢地喝下了一杯水。
记忆渐渐回笼,盛星河眼珠转动,然后一双猫儿眼越睁越大。
他猛一转身,同身后的俊美少年对上了视线。
果然不是错觉。
“江平野,你怎么在这?!”
他无比惊讶。
这人不是在妖都吗?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一开口,对面人的脸色骤然难看了起来。
江平野将手中茶杯放下,随后倾身向前。
“你说呢?”
因为他的动作,盛星河只得不断朝后倒去想要拉开距离,然而他这一举动看在江平野眼里,更是让他眼中浮现一抹讥笑。
“啪”两人完全面对面倒在了床上,江平野一手按在他身侧,四目相对,挺翘的鼻尖几乎相触。
盛星河几乎惊恐地看着身上的少年。
“为什么拒绝?”像是怕被他眼中的惊恐刺伤,江平野将头转向了一边,然而却没有松开他。
语气无比冰冷。
拒绝?拒绝什么?哦,我拒绝了他的求亲。
盛星河刚醒来,脑海间还残留记忆着昨夜鲜明的痛楚,思维缓慢,对眼前这突发的情况处理不过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江平野指的是什么。
在混沌中,他连掩饰都忘记了,真实想法脱口而出:“因为你是我爹啊。”
此话一出,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盛星河如梦方醒,猫儿眼一点点瞪大,他蓦地捂住自己的嘴。
该死,简直昏头了,怎么把真心话给讲出来了!
他暗自懊恼,忙找补说,“江师弟对我这般好,简直如同父亲一般,我、我是一直把你当我爹一样敬重的。”
他眼睛眨巴两下,无比真诚。
“你在骗我”,江平野在最初的惊愕后,笃定道。。
盛星河倒是想顺势点头,承认只是个玩笑。
然而,江平野此时还压在他身上。
少年已经长开的五官俊美凌厉,身形劲瘦高挑,投下的阴影完全将他整个人罩住。
床榻暄软,随着人的动作深陷下去,盛星河此时却没有心情享受,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江平野身上。
不行,如果承认是骗他,那还怎么让他彻底死心、不再对自己提亲呢?
盛星河心一横,闭上眼睛硬着头皮说:“向天道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许久没有听到回答。
盛星河呼吸放轻,做贼一般偷偷睁开眼打量江平野。
然而,身上少年的表情仿佛冻住了。
只有一双黑沉的眼睛盯着他,幽深中似乎藏着滔天翻涌的情绪。
江平野也不说话,侧脸沉寂,就这么看着盛星河。
在这样的注视下,盛星河那副真诚表情有点装不下去了。
心虚惶恐之余,还多出了点莫名后悔。
他这样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空气变得沉闷,盛星河胸口也闷闷的,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
他思绪很乱,血脉暴动的余痛、江平野突如其来的提亲以及被拒绝后的表现,都让他隐隐浮出个猜想。
江平野该不会……喜欢他?
他被这惊悚想法给吓得浑身一颤。
这幅模样落在江平野眼中,他突兀地笑了一声。
他缓缓起身,拉远了两人距离。
浓墨重彩的眉眼笼在床帷阴影中,表情晦暗不明。
“……所以、你从来没有喜欢我?”少年声音低缓,一字一句像是在齿缝中百转千回后才挤出。
“你竟然把我当你爹?呵”
似乎自己都觉得可笑,少年光影中的下半张脸上,水色薄唇弧度越来越大。
那些似有若无的触碰、那些有意无意的吃醋……他以为是爱意流露,结果竟然是对方表达敬重父亲的方式?!
哈,荒诞至极,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盛星河撑起身来,他此刻手脚还有些点软,见江平野这幅反应,心中有些许发毛,不由往床后缩了缩。
下一刻,浓重的阴影却将他重新淹没。
江平野突然向他俯身而来,暴露在昏暗光线下的表情冰冷到可怕,幽深双眼中却又是燃了一把火。
唇上一痛。
盛星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近在咫尺的面容依旧美到惊心动魄,盛星河的眼中却是充满了惊恐。
啊啊啊!他、他亲他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看到对方露出如此明显的排斥表情,江平野还是心中一痛,近乎报复一般,再次重重咬了上去。
饱满柔软的唇瓣被另一个唇齿碾磨,露出更加糜烂的颜色。
床帷深深,交伏在一起的影子纠缠不清。
盛星河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连反抗都忘记,一双猫儿眼呆滞地看着身上的人。
江平野触及到他的眼神,呼吸一顿,原本准备撬开唇峰的舌尖收了回来。
唇瓣相离,江平野居高临下看着他。
忽然间,抬手给自己打了一巴掌,声音无比响亮。
吓得刚走到门边的人顿时出声。
“小星河,你没事吧?”
是盛酽!
江平野皱了皱眉,刚想翻身离开,视线触及到盛星河腰间的那枚银白色鳞片,表情一沉,抬手将它一把扯落。
接着从窗外越出。
下一刻,终于解开结界的盛酽一把推开门,脚步声嘈杂。
“小星河!”
“天呐,盛星河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被人扇了吗?”
“是江平野!快追,他逃不了的!”
同来的太一宗弟子们分头行动,杜半明也来了,原本还想关心下盛星河,却被看出不对的盛酽给打发走了。
一时间房内只剩下两人。
盛酽看着衣衫不整、小脸和嘴唇都泛着不正常红意的小孩,心疼到无以复加,对江平野的怒火燃烧到前所未有。
他虽然无心情事,不代表他不知道一些手段,方才江平野分明是想强迫师弟、竟然还敢动手打人?!若不是他们来得及时……
盛酽简直不敢设想后果。
他一把将盛星河抱入怀中,轻拍小少年瘦削的背:“星河别怕,师兄来了,都是师兄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我发誓,我一定会将那畜牲挫骨扬灰的!”
盛星河脑子乱糟糟的,鼻尖萦绕着他爹身上的冷香,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啊!
渣爹怎么突然喜欢上他,竟然还强吻?!这不是该是万人迷的戏份吗?
不对,小说中的万人迷就是他爹来着,算了算了还是他来吧……
盛星河根本没听清他爹说了什么,只摆了摆手道:“师兄,让我缓缓。”
于是,盛酽的眼神更为怜爱了。
他叫人把盛星河送回天枢峰,为了让小孩休息更好,直接送到了自己的寝宫。
原本,他该是亲自去捉拿江平野那畜牲!
奈何他还有罪在身,下山来找盛星河已经是找角宿师兄帮忙,现在找到了人,该立刻返回禁地边际,继续受罚。
可恨,若江平野落在他手上,定将他千刀万剐!
盛酽心中咒骂一声,御剑回了宗门。
禁地外,角宿已经在等待。
太一宗的禁地处于天枢峰后山的悬崖中,邪气漫天,被结界牢牢锁在崖底。
禁地守卫森严,除去巡逻弟子外,更有长老暗中用神识探查,确保邪祟不会逃窜。
而禁地边际虽说是处在边缘,但其实也是处在结界内,众多低阶邪祟层出不穷,还有很低的几率遭遇高阶邪祟,更别说弥漫四周、侵蚀灵力的鬼气了!
守门弟子看见盛酽过来,都忍不住道:“师兄,要不你还是跟宗主求个情吧,他一向最疼你了。”
盛酽朝他摇头,道:“不用,多谢师弟关心。”他抬脚,穿过最后一重大门。
守门弟子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
此时,角宿正站在悬崖边上等他。
结界在悬崖上展开,散发出淡蓝色的光晕。
“星河师弟还好吧?”角宿先开口。
提起这个,盛酽面色一沉,勉强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可恨的妖族。”
角宿不置可否,只低头看向脚下悬崖的结界。
浓郁的黑气遮蔽了视线,即便隔着一层结界,稍稍靠近还是给人深切的毛骨悚然感,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远离。
比起盛星河,角宿更担心的是盛酽。
“我已向宗主禀报了结界异常,但、他并没有提起你受罚一事,我想,宗主是在等你开口,盛酽师弟,要不你……”
“师兄”,盛酽打断他,眉眼间是灼灼傲然,“师兄莫不是不相信我能活着从禁地出来?”
角宿皱眉:“自然不是……”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说了”,盛酽将配剑取出,嘲讽一笑,“况且,我若服软,他们万一真同意了江平野的婚事怎么办?”
角宿见他这般坚定,无奈摇头,说出他的担忧:“我知道你自然是为他好,但你一入禁地,万一还有妖报复星河师弟怎么办?要知道,他这次拒绝的可不只是江平野,而是堂堂妖族太子,被落了这么大的面子,妖王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盛酽被他一提醒,握着长剑的手忍不住攥紧,“确实如此。”
可他又不能不进入禁地之中!
角宿轻叹:“罢了,原本禁地边际需要待上至少一月,但如果你能提前斩杀一万只妖,我便可以向其他峰的长老求情、放你出来。”
“你放心,为了保护星河师弟的安全,我对外放出消息,他也进入了禁地边际中,那些想要报复的妖族,也会掂量掂量我太一宗禁地的危险。”
盛酽眼睛一亮,焦灼的心情稍减,忍不住道:
“多谢师兄!”
他记挂着小孩,想早点完成任务,便匆匆同角宿道别,一头扎进了鬼气弥漫的结界中。
淡蓝色的光晕随着他的进入,稍稍一顿,随后快速合拢。
角宿看着黑雾将盛酽身影吞噬,不由一叹,面色凝重。
也不知这结界,能不能撑到师尊出关。
他心情沉重,迈过结界大门时,吩咐守门弟子:“打起精神,千万小心,一旦发现异常,立马发出信号。”
禁地外的结界设了无数,大门也有九重,此处是最中心,由元婴期的弟子守门,暗中有化神长老坐镇。
只要稍有移动,巡逻弟子和长老都能快速发现。
守门弟子将三丈高的大门重重锁上,大声应“是”。
角宿内心稍安,抬脚匆匆离开。
待他背影消失在下一重大门时,悬崖边淡蓝色的结界光泽有了一瞬的停顿。
但这点细微差别无人能察觉。
守门弟子也只觉一阵清风拂过,掠起他一截衣角。
但门不是关着的吗?为什么风会从身后袭来?
甚至来不及转头,守门弟子便眼前一黑。
一双白皙的手接住了他倒下去的身体。
下一刻又一队巡逻弟子路过,白衣青纱,仙气飘飘,面色严肃,队伍整齐而森然。
守门弟子长身玉立。
一切都似乎毫无异常。
只有一两个巡逻弟子多看了守门弟子一眼,怎么觉得一会儿不见,这家伙似乎变好看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还是赶紧吃瓜。
巡逻队伍的传音中。
“……听说了吗?方才盛酽师兄下山,是为了救那盛星河!”
“听说了听说了,据说是妖族太子江平野求亲,没想到被盛星河给拒了!他恼羞成怒,竟然还搞绑架那一套,幸亏被盛酽师兄救了。”
“难怪方才我看盛酽师兄那般生气,啧,这个盛星河到底有什么魅力?”
“人家现在可是美人榜第一呢。”
“哼,我看他是水性杨花,活该他也进入禁地边际,折磨死他!”
巡逻弟子渐渐远去。
三丈高的青铜门下,守门弟子迈出去的步伐却是收了回来。
白光闪过,那张其貌不扬的脸变得神采灵动。
红唇边上叼着的一根草上下动了动,九霜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不过被困在这结界内半个月,怎么一出来,就听到他家师侄求婚了?而且还被拒?!
简直笑话!
他本想一出来就去妖族找师侄,但听见这事,九霜脚步一转,身影鬼魅一般消失在空中,跟在了那群巡逻队伍之后。
禁地结界出事后,巡逻队伍多了两倍不止。
看似严整肃杀的队伍之下,秘密传音中满是最近那位最新榜首盛星河和妖族太子、盛酽仙君、清河谷公子,甚至玄羽观黎清小道士的绯闻。
内容丰富,不堪入耳。
九霄越听越是怒火中烧,向来的一双笑眼也耷拉下来。
这“盛星河”果然是水性杨花,竟然同这么多的人都纠缠不清!
好像、他还在这结界内?
九霜向来的一双笑眼变得危险。
随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许久没见面,他要去见师侄,总不能空手去吧。
听说,江小子还想绑走这盛星河。
一道白光越过三丈大门,猛地钻入了悬崖的结界中。
禁地边际,黑雾漫天,这些都是千百年来邪祟凝集堆积的鬼气、怨气,又反过来催生了无数低价邪魔,还会腐蚀修仙者的灵力。
盛酽进来不到一个时辰,撑在身侧周围的结界便越来越小,岌岌可危。
他脸上、手上、肩侧,都沾上了幽绿色的血迹。
剑槽因血液太满,而顺着剑尖不断滴落。
但饶是如此,他身前还是扑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邪祟。
盛酽咬牙,抬手又一剑斩下一个怪物的头颅。
忽然,一阵清风袭过,吹起盛酽长发。
他回头看去,便见满地的怪物中,一人一身黑衣,面容无比清俊,翩然御剑而来。
“轰”一声,四周白烟炸起,盛酽下意识挡住眼睛,再次放下时,便见身侧原本挤满的邪祟,此刻都灰飞烟灭。
他诧异抬头,见那黑衣年轻人也正直勾勾盯着他瞧。
“哼”,同他触上视线后,对方又似不屑地冷哼一声、偏过头去,声音有些不自然:“美人榜首,倒是有几分姿色。”
白金大殿恢宏壮阔,轻纱飞舞间,映出几道高大身影。
云靖站在首位,身前的桌上摆着一方小小玉盒,玉盒中摆着一小截漆黑藤蔓。
正是方庭盛附身的千丝藤。
当初清河谷中温如鸿的爆炸消灭了一切证据,却没想到不远处的清水村中,盛酽为了折磨仇人而将方庭盛附身的千丝藤保存了下来。
阴差阳错成了唯一能指控妖王阴谋的证据。
剑尊用手中长剑挑了挑漆黑断藤,毫无动静。
他冷笑一声,锋利剑尖带上了灵力,本来打算装死的方庭盛霎时传来一声惨叫。
“孬种,你们太一宗竟出了这么个玩意儿?”剑宗嫌弃地收回剑,“不过这次盛酽倒是立了功,有这截千丝藤在,看妖王还如何狡辩。”
云靖摇了摇头,至今仍在隐隐作痛的伤口提醒他不得不小心行事:“妖王修为深不可测,此事不得大意,况且仙门有上万修士的体内都被种下了千丝藤子根,肯定不止清河谷这一处传送阵,要想对付妖王,得先把暗中的叛徒揪出来,否则到时两面受敌,太过被动。”
“方才大殿上,千丝藤的事一爆出来,至少一半的人都变了脸”,剑尊臭着脸,“这群老家伙,想修为都想疯了,竟然敢碰破境丹。”
事情委实棘手,剑尊想得脑壳疼,不免回到最初的罪魁祸首,“都怪这清河谷跟妖王联手,你说他们图什么?”
玄羽观道长原本还在研究那截断藤,闻言开口:“说到这,清河谷谷主,似乎从未出现在人前?”
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可就连自家门派被人灭了,还是影子都不见一个?莫不是真如传闻所说、被二长老温如鸿秘密谋害了?
可他若真的谋害,又怎么会甘愿占着一个二长老的名头,不直接自己当谷主?
整件事透着一股扑朔迷离。
云靖也是皱着眉,犹疑道:“清河谷谷主……传闻是天谴之乱时神女身边的人,自从西蛮鬼域封印,这位谷主便不知所踪,但他身份特殊,仙门各家不方便打探。”
百年前天谴之乱,仙门百家损失惨重,即便勉强存活的修士也大都伤了根基,因此现任掌门们大都是战后接任,对于那场血腥持久的战役只有模糊了解。
更别提涉及到那位拯救了整个大陆的神女,各家都是抱着崇敬态度,不敢妄自揣测。
“说到神女,龙吟剑现在是落到了妖族太子的手上?”剑尊回忆起来,黑了脸色,嘟囔说,“我就说这么重要的剑应该交给剑宗保管,现在好了,被那江平野给骗了去。”
“他既能拿到龙吟剑,也算他的造化,天道自有定数”,云靖瞥了他一眼。
剑尊老实了,但没一会儿,又去迫害方庭盛,锋利长剑吓得断藤瑟瑟发抖。
他冷哼一声,瞧不起这怂蛋,却忽然想到:“等等,子藤和母藤之间有联系,妖王会不会知道我们找到了证据?”
还没来得及深究,仙盟上空突兀传来沉闷急促的钟声。
三人俱是面色一变。
一道踉跄人影落到仙门主殿中,饱含血气地吐出一句破碎话语:“……不好,鬼域破了。”
无数人影纷纷落到主殿,各家掌门还没反应过来,云靖挥袖收起了桌上玉盒,随后厉声道:“去请魔门和妖都之主——”
“轰隆”,昭山常年萦绕的雾气被惊雷划破,众人俱是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北夜,灰色的山林起伏岑寂,几点寒鸦掠过苍茫大地,地平线同低沉的天际相连。
忽然间,碎石颤栗,草木拍打,山丘似乎也摇晃起来。
一道巨大的透明结界撕裂了空间,在灰寂天地中自上而下缓缓打开,一点点露出绵延不绝的楼阁瓦舍,星河倒映的万家灯火,以及、高耸的城门前一片披甲执戈、森严有肃的魔兵。
一只穿着金丝云靴的脚踏出了结界。
新任魔尊的脸妖冶俊美,红黑二色交织的王服更增添几分邪肆之意。
他一双狐狸眼掠过辽阔大地、灰色山林,看向更遥远的天际,划过危险之色。
“鬼域竟然破了……”
太一宗。
“什么?猎灵大赛开始?不是还有两年吗?”
盛星河听到这一消息时,脑袋都微微眩晕了一瞬。
他无意识地咬紧唇瓣,沁出了一丝血迹也丝毫不知,大而圆的眼中盛满了震惊和惶恐。
不是天启十五年才开始大赛的吗?怎么会天启十三年就要开始?!
到底发生了什么……
盛星河难掩焦虑,要知道就是在猎灵大赛中,仙人秘境忽然开启,然后他爹才会获得传承、和渣爹相遇……
他虽然之前还担心能不能苟过两年,但现在就这么猝不及防脱离原本时间线而开始,让他心中了充满不安。
先是魔尊君华的提前出现,再到温絮的死亡,他的出现不仅改变了时间,就连原定的剧情都改变得天翻地覆。
他甚至担心大赛的提前开启会不会导致原本的仙人秘境无法出现?这么一来,那他爹和渣爹更无法相遇、那他还存在吗……
无法控制胡思乱想,盛星河下意识一摸腰间,然而却摸了个空,原本习惯摩挲的银白色鳞片不知是在哪弄丢了,此刻他腰间空空荡荡,只觉异常不习惯,更添烦闷。
盛星河呼出一口气,猛地吨吨吨灌了一肚子水,勉强冷静下来,决定先去找他爹了解情况。
说来也怪,他自从被他爹救回来后,便一直待在他爹寝殿,然而接连两日都没见到人。
他乘着代步仙鹤,去玉衡峰找人。
玉衡峰位于七主峰的边缘,山峰奇俊高耸,像要触及星辰。
盛星河一落地,便发现此处人多得异常,青衣白纱一片,俱是行色匆匆。
好不容易找到了角宿,却没有问出他爹下落,对方只道“盛酽师弟下山执行任务”,便话锋一转,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准备三日后启程前往西蛮参加大赛。
“我也能参加?”盛酽惊诧,猎灵大赛作为各方势力角逐,按理来说只有各族最优秀的弟子才有资格参与。
角宿顿了一声道,道:“天枢峰亲传弟子只有你们三名,你不参加谁参加,还不快去准备。”
时间仓促,盛星河没有问出他爹下落,只能先回去收拾东西。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又有从天枢峰方向来的仙鹤落地。
一袭青衣翩翩落下,云若竹玉冠束发,面容清俊,如一抹春风吹上这凝重的玉衡峰,来往匆忙弟子见了他,也不由慢下几分脚步。
云若竹却视若无睹,径直走向角宿,抬手行礼:“角宿师兄有礼,想必师兄也已听说,如今猎灵大赛在即,阿酽纵有过错,现在也该放他出来,好让他准备比赛。父亲那边我已禀报,他也同意了。”
角宿神情微妙,他瞥了一眼四周往来弟子,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抬手说:“云师弟先同我来。”
云若竹轻轻皱了下眉,抬脚跟在了他身后。
两人一直走到了一处偏僻地方,角宿才开口,语气带上了一丝凝重:“就在今日,禁地结界出现破损,守门弟子被人打晕,应该是有邪祟逃出,而盛酽师弟……不知去向。”
云若竹呼吸停了一瞬,向来温润的表情出现了裂痕,焦急道:“为何不早点上报?阿酽出事了怎么办?!”
“向谁上报?”角宿压低声音,“我师尊尚在闭关,宗主远在仙盟,况且禁地结界还未修复,更别说此时猎灵大赛在即、各峰精英弟子准备出发……谁还能有时间、有能力去找不知所踪的邪祟和盛酽?”
角宿不是不担心盛酽,只是他身为玉衡峰大弟子,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何况此刻所有事都堆在了一起,他有心无力,只能勉强压下消息。
若不是云若竹身份特殊,他也是不会轻易透露。
角宿说着,自己先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安慰云若竹还是安慰自己,“云师弟别急,也许是盛酽师弟发现邪祟逃跑,追捕邪祟去了。你同盛酽师弟自幼长大,该相信他的能力才是。”
云若竹当然放心不下。
他从知道盛酽进入禁地边际开始,便一直忧心忡忡,奈何盛酽固执,他劝说不得。
如今担忧成了真,云若竹一时间心慌不已,手都微微颤抖,转身就想走:“不行,我得去找阿酽。”
“等等”,角宿从身后扣住他肩膀,声音冷淡道,“云师弟,宗门队伍三日后便要出发,如今宗主不在,万事由你定夺,你此刻去找人,难道想抛下宗门不顾?!”